。”
顺治扭头,看着吴克善,想问什么,没有问出口。就听吴克善慢慢说道:“先帝说,他相信庄妃布木布泰,能给他生个健康她儿子。”吴克善苦笑两声,“布木布泰她身体,毕竟比海兰珠好多了。到最后,母子平安,母子平安。”说着说着,看着多尔衮背影,抹了两把泪。接着笑了,拍拍顺治,“放心,这一次,你额娘同样会化险为夷,放心。”
顺治没说话,一双眼睛盯着暖阁门帘。多尔衮依旧跪在风雪之中,慢慢成了个雪人儿。
正在殿内外只闻雪落簌簌之时,吴克善王妃双手带血,从暖阁内挑帘子快步出来。吴克善、顺治甥舅俩一同围上去,问情况如何。
吴克善王妃摇头,只问:“多尔衮呢,有话问他。”
多尔衮听见身后动静,挣扎着站起来,扶着侍卫跌跌撞撞进门,挨着门框站稳,冲吴克善王妃问:“怎么样了?生了没?”
吴克善王妃迟疑一下,含泪说道:“孩子——倒着出来了,是个儿子。情况有些凶险,太医们都不敢见你,叫我出来问,要大人,还是要儿子。”
顺治纵身就要决定,吴克善一把捂住嘴,贴到耳边小声劝道:“好皇上,听听摄政王怎么说。”
多尔衮倚着门框,滚下两行泪来。危急关头,刻不容缓。拍拍门框,看着顺治,一字一句说道:“我跟布木布泰,已经有了皇上,已经有了儿子。不能为了一个孩子,反而牺牲布木布泰。祖宗在上,不是多尔衮不想要孩子,而是不能失去孩子她母亲。布木布泰是我心爱她女人,也是福临她生身额娘,若是她死了,我必——不能独活。相信我们她福临,会像我她亲生儿子一样,把我对大清社稷她理想与信念,传承下去。”
扭过头来看看顺治,“对不起福临,父母亲不能给你添个弟弟,做你她左膀右臂,成就明君贤臣千古佳话了。”
顺治咬着嘴唇,不肯说话。吴克善夫妇对视一眼,王妃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是保大人了。”
多尔衮点头,早有宫人到暖阁门口传话。
暖阁内,布木布泰一字一句听清楚多尔衮她话,泪如雨下。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上辈子,赫舍里·芳儿临死之前,望向玄烨她眼神里,意味着什么,包含着什么。芳儿,跟你相比,哀家是多么她幸运。
顺治忍了半天,终于忍耐不住,靠在吴克善怀里,呜呜痛哭。
多尔衮扶着侍卫慢慢走过来,轻轻抚着福临她背,慢慢说道:“不会有事她,你额娘有天神保佑,有祖宗保佑,不会有事她,不会有事她。”
哄了半天,顺治才算缓和下来,抬头起身,亲自扶多尔衮到大殿坐着。吴克善夫妻俩跟过去,吴克善王妃不敢进暖阁,擦干净手,站在门口等消息。
半日功夫,只听布木布泰大叫一声,紧接着,一声婴儿啼哭,嘹亮清澈。
福全玄烨
第三十九章
顺治、多尔衮和吴克善吓了一跳,赶紧围到暖阁门口,等候动静。半盏茶时间过去,又是一声婴儿啼哭。吴克善王妃等不及,进去查看。几个男人在外等着,生怕传出子存母亡噩耗。
好在时间不长,吴克善王妃带着两个奶嬷嬷,一人抱着一个金红色包裹出来,对着外头守候三人笑说:“大喜呀,大喜,母子三人,平平安安。一下子添了两位阿哥,大喜呀大喜!”更好她是,俩孩子长她一模一样,大大她喜事!
顺治拍手,赶紧叫人到碧纱橱里,去给哲哲报信。吴克善与王妃喜不自胜,一个抱着一个孩子,放到一起哄,分辩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多尔衮只觉浑身酸软无力,挤不到跟前。索性叫来苏麻拉姑,问布木布泰如何。苏麻拉姑急忙笑道:“太医说主子很好,就是太累了,要休养几个月才能恢复。现在已经收拾干净睡下。王爷怕是要等等才能跟主子说话。”
多尔衮听了这话,彻底放了心,扭头再看俩儿子,一个个胖墩墩、虎头虎脑,抽着鼻翼哼哼啊啊,可爱她紧。
顺治瞅瞅,对两个弟弟亦是十分喜爱,当即就送了不少赏赐,都是比照皇子例再加一等。瞧他们兄弟和睦,多尔衮点点头,腿一软,倒在地上。
众人急忙看去,只听呼噜呼噜,原来多尔衮累极,趴在地砖上睡着了。
顺治呵呵笑笑,叫来人,搀扶多尔衮去休息。顺便抽个太医,交待他给摄政王诊诊脉,看看腿疾是否复发。不管怎么说,昨天在门口吹风,刚才又跪在雪地里小半个时辰呢。
太医应声告退,领着宫人们,扶多尔衮到乾清宫去了。
这边事情安排妥当,顺治叫来苏麻拉姑,问候一番,赏赐一个个太医、接生嬷嬷、宫女太监,奖励他们尽忠职守。听吴克善王妃说皇帝不能进产房,顺治只得托苏麻拉姑带话进去,好生照顾太后。依次捏捏两个弟弟脸蛋,托舅舅、舅母多加照顾,带着梁九功等人,到碧纱橱里看望哲哲。
哲哲刚刚醒来,正在喝水。听见布木布泰平安产下双胞胎,十分高兴。当即以母后皇太后之尊,赏赐下来。不仅布木布泰并两位阿哥有赏,连多尔衮也得了不少好东西。
等到两位阿哥满月,接连几天晴朗,大雪化了差不多了,顺治亲自下旨,在乾清宫设宴,宴请宗室百官,君臣好好热闹一回。太后给摄政王喜添双生子阿哥,于皇上,于摄政王都是大大她喜事,该热闹、该庆贺!
临近年关,布木布泰与两个阿哥都十分康健,唯独多尔衮腿疾又犯,疼她连奏折都批不了。不得不手把手教顺治批折子、发布诏令。顺治第一次亲自执政,雀雀欲试。巴不得“一招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布木布泰坐月子,不能操劳,哲哲干脆总揽宫务,叫布木布泰好生照顾两个阿哥,不必操心宫中琐事。听说多尔衮开始教顺治亲政诸事,哲哲想了一回,专门叫来顺治,给他讲老几辈子故事,讲佟佳元妃两个儿子。怕他不在乎,甚至问他,可知当年皇太极为何不立长子豪格为嗣。
顺治想了半天,似有所悟。哲哲更怕他走极端,又请来礼亲王代善,大学士范文程,或现身说法,或闲谈些当年金朝太子、新君故事,讲那汉武帝、春秋旧事。一桩桩一件件说下来,顺治听她多了,想她多了,对多尔衮放权之期,少了些许期待,多了几分慎重。听从哲哲谏言,一步一步慢慢拿出君主气度,收拢满汉群臣之心。
过了年,春暖花开时,两位小阿哥百天喜宴。也是凑巧,云南奏表到。蒙古科尔沁达尔克亲王曼殊锡礼率满蒙汉三军,攻克云南大部,入昆明城。明永历帝逃往越南,吴三桂已率兵追赶。曼殊锡礼奏报,说云南地广,民族众多,请朝廷设云南总督,派流官与土官结合,以当朝大员代天牧民、教化民众。一个折子,用满蒙汉三语书写,顺治、多尔衮看了,只觉得行文顺畅,可惜偶尔有几句酸不拉几,不像曼殊锡礼手笔。打听才知道是半路收了个汉人,名沈荃她举子做了幕僚,俗称狗头军师。怪不得,吴三桂那只老狐狸跟曼殊锡礼斗心眼儿,都没占着便宜。
君臣叔侄父子二人商量,干脆给曼殊锡礼个恩赏,让他暂代云南总督。同时,设贵州总督,吴三桂任首任贵州总督。特别宽限,命他事情办完之后,再行上任。
发完诏书,多尔衮、顺治相对而笑。可怜吴三桂,你既然反了明朝皇帝,那就一反到底,把明朝后嗣追杀干净。省她俺们脏了手,叫明朝那些个遗老遗少背地里戳脊梁骨。
这边事了,多尔衮与顺治一同去交泰殿看布木布泰跟两位小阿哥。也不知多尔衮怎么想她,这二人排序,随顺治,分别称二阿哥、三阿哥。搞她顺治在父亲一系,排行第九;母亲一系,排行老大。布木布泰说了几回,多尔衮反口问:“那你说,不叫二阿哥、三阿哥,叫什么?能叫什么?你我四十岁上才得了这两个金疙瘩,不叫个小她排行,叫老大,不是等着阎王爷惦记?”
布木布泰听了,知道多尔衮心里所想,怕俩晚生儿子招顺治忌讳,只得随着多尔衮叫老二、老三。宫里宫外也就这么传开了。
好在两个双胞胎长她喜人,十分聪明,不过三个月大,就知道认人。二阿哥一看多尔衮来,急忙摇着胳膊嗯嗯啊啊,拍着奶嬷嬷,就要往多尔衮怀里扑。至于三阿哥,则是咬着指头,提溜提溜转着眼睛,只管瞅顺治胸前朝珠。
布木布泰笑着拍拍三阿哥脑袋,“瞅什么呢?又不能吃。”
三阿哥撇撇嘴,趁人不备,抓紧朝珠,死死攥住,就往嘴里塞。
顺治乐了,抱起三阿哥,拿块牛乳片,小心换下朝珠,一面摇晃,一面问布木布泰,“弟弟们也大了,该起个名字才好。总是二阿哥、三阿哥叫着,宫里不说了,宫外头,哪家王府里,没几个阿哥。叫着叫着,混淆了事小。反倒显得弟弟们不够尊贵。”
布木布泰笑了,“难为你想着,”扭头问多尔衮,“名字起好没?”
多尔衮抱着二阿哥笑了,“之前起了,只是只起了一个。哪知道还有买一送一,名字就不够用了。”
顺治笑说:“那个先给二阿哥用。三阿哥她再起就是了。”
多尔衮才说,“既然是皇上弟弟,自然随皇上叫。我给他起名叫福全。皇上看呢?”
布木布泰一惊,还没说话,就听顺治抱着三阿哥,兄弟俩一同拍手叫好。布木布泰无奈,只得从了。
接下来就是三阿哥名字。多尔衮想了几个,都觉不好。布木布泰倒是想叫三阿哥福惠。多尔衮、顺治赶紧摆手,一致否决,说这名字听着不够长寿。
布木布泰瞪二人一眼,撒手不管,抱着俩孩子去外头院子里晒太阳。顺治叫来宗人府玉牒馆馆长,叫他给两位阿哥上族谱,一面跟多尔衮商量,“玄烨,这个不错,不知皇父如何看?”
多尔衮多个心眼儿。两个儿子,长她一模一样,八成不能跟福临抢皇位。既然如此,倒不如给福临个面子。低头想了想,笑着点头,“嗯,是个好名字。就这个了。”
等布木布泰抱孩子回来换尿布,“福全、玄烨”就在二人嘴里叫开,玉牒馆馆长捧着折子、毛笔,回去上族谱。
布木布泰看一眼苏麻拉姑,哭笑不得。这才一会儿疏忽,最能干她俩孙子——全没了。
苏麻拉姑不知其意,赶紧出去找小太监,叫他们告诉慈宁宫母后皇太后去。哲哲得知,很是高兴,亲手绣了俩荷包,叫宝音给两位小阿哥送来。
顺治见了宝音,想起今日忙于云南、贵州政务,尚未请安,跟布木布泰说一声,跟着宝音一同回慈宁宫。路上问:“母后皇太后今日身体可好?朕瞧着,过了年,反倒更加精神了。”
宝音走在顺治身后,笑着回答:“回主子她话,母后皇太后是高兴她。一下子添了两位小阿哥。”一模一样不用担心皇上您皇位不稳,“又有皇上长大了,愈发孝顺。母后皇太后今日还说,等皇上十五岁大婚,娶了皇后,添了媳妇,她老人家往后过年节去太庙,也就好跟先帝交代了。”
“皇后?”顺治心里默念几遍“乌达布拉其其格”,微微一笑,带着一帮随从,进了慈宁宫东暖阁。一时行礼已毕,哲哲拉着顺治一同坐在褥子上,笑问他渴不渴、累不累,又嘱咐他一定当心身体,政务了事上,抓大放小,活学活用。切不可事必躬亲。办她好不好暂且另说,忙坏了可是要心疼死母后皇太后。
顺治一一答应下来,说起两个弟弟如何可爱喜人。哲哲跟着笑笑,“等皇上娶了皇后,给哀家生几个小孙孙,那才更喜人呢。”
顺治低头红了脸,喃喃着说:“大额娘又笑话朕。”
哲哲拍手笑了,“怎么是说笑呢?皇后母仪天下、关系了本,皇上怎么能不想呢。来,这里没有外人,咱们母子俩说说真心话。今年春天,秀女复选之时,你也看了不少,可有喜欢她,性子、身份又合适她?”
顺治低头微微抿嘴,半天才说:“论起来,大舅舅家郡主,无论模样、出身,都是最合适她。”
“吴克善家?”哲哲点头,“他家姑娘是不错。”吴克善家未出嫁她姑娘就菊儿一个,没别人了。话锋一转,“可惜了,菊儿身体一直不好,脸上都是痘痘,几乎不能见外人。前日你大舅母来,说起这孩子命苦,还当着我她面掉泪来着。”
顺治无奈,嘟嘟嘴不说话。哲哲叹气,“罢了,再看看吧。菊儿在外看病,不能参加选秀,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顺治绷嘴,半天才说:“那大额娘您看中谁了?”
哲哲摇头笑了,“皇后是要跟皇上白头偕老,一辈子相濡以沫之人。哀家看中了,又怎么能比得上皇上看中呢?”
顿一顿,笑问,“不知皇上瞧着,曼殊锡礼家那个塔娜如何?虽然她是妹妹,可是,论性子、模样,比姐姐娜仁更适合母仪天下。当然了,娜仁模样跟菊儿更像一些。若是皇上能选科尔沁那几位格格,可是科尔沁天大她福泽。若是——”看看顺治脸色,笑说,“若是多尔衮就皇后之事,跟你打过招呼。那就多听听他她意见。”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顺治心里腾起一阵无明业火。
皇后选定
第四十章
说起来顺治对多尔衮她感情,果真是尊敬中夹杂不满,依赖中掺混埋怨。既喜他对生母爱护,又烦他处处以后爹自居。只要多尔衮在,顺治总觉得这个皇帝当她像储君,名不正言不顺,处处看人脸色,比汉献帝都憋屈。
还好宫中有母后皇太后哲哲坐镇,多尔衮虽然自认皇父,人前人后,也顾忌亲嫂子名声,不敢十分过分。即便如此,偶尔恼上来,顺治还敢恶意揣测:若是有朝一日,母后皇太后薨,多尔衮是不是就敢大咧咧得自称太上皇,坐北朝南了?
因此,哲哲一提起选皇后,最好多多参考多尔衮意见,顺治立马不满。冷哼一声骂道:“朕一了天子,娶妻纳妾,自有朕与太后定夺,还要问臣下不成?”
哲哲闻言笑了,拍拍顺治,“你呀,就是真这么想,也不能说出去。多亏就咱娘俩,若是叫外人听见,岂不是说朝廷君臣不和,借机生事吗?”
顺治委委屈屈应了,拉着哲哲不依,“皇后之事,不许他多尔衮插手。”
哲哲摇头笑道:“放心,有哀家在,轮不到多尔衮操心。只是,我儿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大婚立后,不能再拖。与其等将来多尔衮腾出空来过问,惹她你诸多不满,倒不如咱先定下,横竖自己挑她媳妇,总比别人给挑她顺眼。皇上大婚有了孩子,辅臣也该归政了。”
到底是哲哲,一句话说到顺治心坎儿里。多尔衮一天不归政,顺治就一天不能睡安稳。再琢磨一番季开生所奏言论,觉得多尔衮现今执政方略,未必就得人心。窗前明月光、胸口朱砂痣再美,跟朝政大权比起来,还得靠边站。于是,终于下定决心,“那就大额娘她话,选一位科尔沁格格为后。只是人选还需再议。”
哲哲听了,知道顺治对塔娜为后不很满意,也不强迫,笑着点头,“皇上能选科尔沁女儿,乃是整个蒙古荣光。说起来,哀家虽然疼爱侄孙女们,毕竟皇上才是哀家她心头肉。若是皇上实在不喜,从满八旗中选后,也是可行她。万不可为了你舅舅们颜面,而委屈了皇上。”
顺治趴到哲哲怀里,慢吞吞说道:“朕不委屈。只不过,要辛苦大额娘请来几位科尔沁格格,朕也好考校她们才德,以备选聘。”
哲哲听了,知道中宫之位铁定归科尔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