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安静了,陆战平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厅里,他想大喊一声宣泄心里的郁闷和火气,但又不得不忍着,他烦燥不安地坐在沙发上,垂着头,双手捂着脑袋,憋了一天的气最终化为一声重重地叹息。
不知道林萌在医院里怎么样了,陆战平想起自己刚才失了理智硬是甩开了他,手劲是重了点,那也是气糊涂了,要是平时,他哪敢对心肝儿这样,陆战平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身的烦心事,一地的鸡毛。
这种时候他最想抱着林萌,于是撑着疲倦的身体站起来,一边给林萌发短信,通知他今晚在四合院住,一边去厨房挽袖子准备给林萌做点宵夜。
做着宵夜的时候,陆战平一连看了好几次手机,林萌没有回短信,他挣扎很久要不要打过去,直到一锅海鲜粥都做好了,手机还静悄悄地没有动静。
陆战平一个人靠在厨柜台边静静地抽着烟,视线始终停留在纹丝不动的手机上,一根烟抽完了,时针也指到了十二点,陆战平终于等不了,把烟一掷,抓起手机拔电话,得到的声音却是你拔打的用户已关机。
这,这叫什么事!
“操你妈的!”陆战平顾不上什么脏不脏话,甩手就把手机给扔地上,他一手叉着腰一手用力地抓了抓头发,这贵公子的性子可来劲,惯都给惯出登峰造极的脾气,陆战平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性子,他也知道自个爱上了这个人就活该被折腾,可人不是机器,随便你怎么折腾都没脾气。
今晚打人的事是他不对,他不该没问清楚就对齐宇动手,不该怒到极至甩开林萌,他是不对,是有错,但千错万错也得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像这样冷头冷脸,连话都不说一句的局面,陆战平真受不了。
他冲进客厅里想拎起车钥匙出门直接去找林萌,可转念一想,他那不省心的妈可怎么办?陆战平实在是不放心这个妈,没准他前脚刚走,后脚陆香琴就跟富家小姐似的连夜私奔会情郎。
已经够多事了,他真折腾不起。
所以陆战平的手放在门把,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松了手,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无力地躺了下来,双手盖着眼睛不让自己去想任何事。
爱咋咋地吧,他累得只想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战平突然感到身上有阵暖暖的气息,他敏锐性很强,直觉告诉他是有人在他身边,但陆战平太困了,他深呼吸了几下硬着想睁开眼皮,就在这时,一张薄薄的单被轻轻地盖在他身上,陆战平霎时僵住了,任那薄被盖在身上,掠过下巴的指尖那么修长温暖,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屏气静神了好一会,陆战平才慢慢睁开眼睛,他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在餐桌前拿着碗盛着海鲜粥,陆战平轻轻笑了笑,这锅粥煮得真是时候,他的宝贝儿肯定饿了。
轻手轻脚地坐起来,趁着林萌还在吹着热粥的时候,陆战平悄悄走到他身后,接着俯下身双手缓缓地将林萌圈进怀里。
“你醒了?”林萌感觉到他的环抱,回头看向陆战平,一回眸就迎上陆战平心满意足的表情,陆战平眉头尽展,似乎为了林萌这一句话,他所有的烦心事都可以忘记。
“嗯,本来想去接你,但我看你又不回电话,不知道你上哪去了?今天事又多又烦,刚刚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他说话时亲呢又慵懒地磨蹭着林萌的肩膀,林萌身上的气息真他妈的香甜,一闻就心神愉悦。
“我在医院陪了陪齐老师,他没什么大事,就是脸有点肿,你那一拳下手太重了。”林萌淡淡地说。
陆战平十分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是啊是啊,我这人就是个浑账脑子,没问清楚就冲上去干混事,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明天我就去医院跟他道歉,对了,你怎么样了?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相比之下,陆战平更担心林萌,他像个吃饱了撑着的地痞无赖,一不小心太岁头上动了土,回过神来后是心有余悸,惶恐不安,就差没自裁谢罪。
林萌重新喝着粥,似乎并不把他的关怀当回事,陆战平神经紧张地圈着他,有点撒娇讨好的意味,蹭了蹭他的侧脸,亲呢地说:“我是混帐了,但我真的很担心你,我还以为你跟他有什么别的事,所以我才……。。”
“我知道。”林萌边喝边说,他叹了口气,放下碗转过身子认真看着陆战平,陆战平一见这架势就知道林公子又有话要跟自己谈,他神经绷紧了,赶在林公子没开口之前,自己先做个深入检讨。
“这次事情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向老二道歉,我保证下回再也不犯,一定保持清醒的头脑,高度的觉悟,不再乱干混帐事,我举双手发誓,要再犯保证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至于吗?”林萌被他的话逗的哭笑不得,他拉下陆战平发誓的手,然后放松了语气,问:“你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如果是,就跟我说说,不要憋在心里。”
陆战平一猛激灵,有几秒钟的时间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哟呵,媳妇儿居然会关心自己的心事?这真是天大的恩赐啊,要知道陆战平从喜欢上这人开始,就没指望能从林公子那得到什么特别深厚的爱意,哪怕林萌只要平心静气地跟自己说说话,陆战平都觉得是莫大的幸事。
现在居然能问起自己的事了,陆战平烦躁的心霎时好似阴云尽散,啥烦恼都被吹没了。
“哈哈哈,其实也没什么事,就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唉,不就是杜允成嘛,我也不想管他,可我妈那人……。唉,你也知道,她跟着他几十年了,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偏就是一门死心眼地跟着人家,我也拿她没办法,这不,今天说老杜住院去了,她死活要去医院看他,没想着就撞了杜家的大太太,少不了一顿好骂。”
“你是说陈青?”林萌问。
“可不是,那女人跟个母夜叉似的,要没我在,我妈早就被人剥皮拆骨,哪还能完完整整的回来,我都叫她不要再去了,但她那脑筋……。。我不说了;说了真得被她给气死,我是跟你才这样说,要不是因为她是我妈,如果是我妹妹什么的,我早就一耳光打死她算了,省得丢人。”
林萌想了想,拍拍陆战平的肩膀,轻声说:“你也别这样说你妈,她或许是真的爱着你爸爸,你阻止她反倒会让她更难受,她毕竟是你妈妈,有些时候,人的感情是很断舍的,特别是她还跟了你爸几十年,就是养个宠物几年了也有感情啊,更何况是人。”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我……你知道我们母子两个名不正言不顺,说出去只会被人笑话,她做一辈子小三没少受人白眼,我这些年在外头拼了命的混,不就是想给她一个无忧无虑的好生活吗?她何必还跟着杜允成受这气呢?”
陆战平说到这里,自己都有点难受,他藏在心里多年的心结都不曾跟别人说过,在罗毅宣那帮兄弟里,陆战平一直都是顶天立地般的男子汉,他不管过得再窘迫还是再困苦,他都是一身硬骨头的傲视群雄,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一直打着个死结,强撑着的外表下,其实陆战平也有脆弱的一面。
现在跟林萌说出来了,他仿佛也好受了一些,他不指望林萌能帮自己什么忙,这种忙都是情债,谁欠谁的说都说不清,他这个当事人都理还乱,哪里还能指望别人帮自己理清。
陆战平圈抱着林萌,只是这样紧紧地拥抱着,感受着最爱的人的体温和呼吸,他就已经平静了许多。沉默了一会,林萌轻轻地说:“明天让我带伯母去趟医院吧,她想见杜允成,就让她去见一下,见完后也算结了一场心愿。”
“你带她去?你就不怕杜家……。”陆战平有些惊讶地问。
“我没什么好怕的,我是林家的人,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再说,我有穴功在身上,你怕什么呢?”林萌望着他的眼睛,这个男人已经褪去往日的蛮横和霸气,映在他眼前只是个平凡人,他一直以为陆战平十分坚韧,但现在却看出了陆战平眉宇间的忧愁。
刚刚发生的事其实林萌是非常生气的,有那么一刹那间,他真想掉头走人,再也不想跟这人有什么牵扯,他与齐宇只是单纯的师生关系,说的更进一步点,他只是佩服齐宇在文学上的成就,能做好友的人不一定就能做心上人,更何况他们都是男人,并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出柜,也并不是每个能出柜的男人都一定可以成一对。
对齐宇是种仰慕和知已的感觉,对陆战平则是另一种感情,虽然这个时候林萌并没有确定对这个男人是种什么样的感情,或许离喜欢和爱还是有一定的距离,但他起码并不讨厌他,而且也想试着去接受。
那一刻的愤怒过后,林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知道黑暗中齐宇对陆战平说了什么,但他看得出来,齐宇对陆战平这位大哥的感情很深厚,不可能会做出惹恼陆战平的事。所以林萌在送齐宇去医院的路上也反省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最后得出的一个可笑的结论是,陆战平居然是吃醋了,而且醋意还很重。
想到这个原因时,林萌在医院走廊上接到了陆战平的手机短信,他思索了很久,也能猜到陆战平此时肯定在家里像困兽一样惶恐不安,尽管心里已经清楚了事情的起因,但林萌仍想给这家伙一个小教训,于是就直接关了手机。
回家后,果然看到陆战平像只受伤的野兽一样,微微蜷着身子睡在沙发上,一米九的个头硬是畏缩着,即使睡着了眉心也是拧着的,林萌能想到陆战平有多烦恼,能让一个什么都怕的硬汉子发愁,那该是有多重的心事才能变成这样。
于是,林公子的心又软了,他说不清自己喜不喜欢这人,但这个人确实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存在感不可抹去,因此他不能忽视他的感受。
陆战平第一次被林萌这样深深凝望,他竟有点脸红了,要不是心里事多,他早就一把抱起心肝儿直入主题,不过他还是不放心,“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就不要去了,你去了反倒坏事。”林萌说完起身收碗,陆战平忙接过来,“我来我来,你别动。”
他边收边说:“那我做点什么?这事你介入进去,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
林萌倚在桌边笑了一下,“能有什么影响,该有的早就有了,我到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
与杜家的恩怨还没了断,最后一个杜允成,他得自己好好解决,这样才对得起上一世杜家给自己的教训。
☆、56·第一次宽恕
第二天清早;吃早饭的时候;林萌在餐桌上把这话一说;陆香琴痴呆的双眼霎时放出异样光彩,她脸色焦黄;双目混浊;硕大的黑眼圈把一张还算清秀的脸给损了一大半,估计是昨晚一晚上没睡好;又急又无奈,搞不好还哭了一晚上。
现在一听林萌说要带她一块去医院见杜允成,陆香琴几乎想马上感恩带谢;她激动的嘴唇动了几下,眼睛再小心冀冀地看了看一旁冷着脸的陆战平,还是不敢说话;好像在等待儿子最后的定论。
“妈,小萌说的没错,一会他就带你去医院,你们别待久了,就看一会出来,省得又被人说闲话。”陆战平垂下眸子微咳两声,又接着说:“礼品什么的,杜家也不缺,但你去看他也得有个礼节,这是点红包钱,你带上吧。”
陆香琴简直被他儿子的突然转变惊了一跳,她看着陆战平推过来的红包,又惊又喜,反倒不敢去伸手去拿,最后还是林萌把红包放在她手上,轻声说:“伯母你拿着吧,这也是陆战平的一点心意。”
“呃,呃,好好,我收着,收着,回头我见了老杜一定跟他说,这是他儿子捎来的。”陆香琴抹着眼睛说道。
陆战平刚想反驳,林萌按住他,微笑着对陆香琴说:“伯母,我们现在走吧。”
送他们去的人是黎进和罗毅宣,陆香琴上车时回头问了一句:“战平,你不跟我去吗?”
陆战平双手插着口袋,还是一脸的冷峻,“我就不去了,省得看见陈青眼烦,你跟小萌去时要多留点心眼,别待太久了啊,知道杜允成身体怎么样了就回来,别讨人嫌了。”
“哎,哎,我就看一会就走。”陆香琴唯唯诺诺地点头,林萌暗暗推了把陆战平,小声说:“别这样对你妈说话。”
“知道,我这不是怕她惹事吗?”陆战平一手搂上他后腰,亲呢地贴着他耳际吹了口气,“你也小心点,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见杜允成没有特别困难,去之前龚杰已经打探好了,趁着杜家人不在的时候,龚杰领着林萌和陆香琴一块进去。
走廊上,林萌看见龚杰心不在焉地打电话,一会一个“他怎么样了啊,有没有内伤啊,照清楚了没有啊,那混蛋今早还打电话叫我帮忙呢,老子还真不想帮忙,啧,就是一混球,改天喝酒的时候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林萌见他挂了电话,打趣地问:“哪个混球要麻烦龚医生教训?”
一听他问,龚杰的脸就开始不自然了,他吱吱唔唔地道:“也没谁,就是一老混蛋。”
“是陆战平吧。”
“咳咳,也,也不是啦,唉唉,不是我说什么,你家那位的脾气也真是太混帐了,什么都没搞清楚就打人,真是的,人家还是他二弟呢,他怎么能这样,真是太……。。太不像话了……”
林萌这时想起来,齐宇昨晚就在这医院里疗伤,他不由顿住脚步,转过身,面对着龚杰微微躬了躬身,龚杰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忙弹开一米远,贴在墙上紧张地问:“林少,你,你这是干嘛呢?别,别哈,要被老三老四看见,回头跟老陆说,那我可担当不起。”
林萌行了个礼,直起身子来对他说:“我是替战平向你道歉,他让你们这群兄弟费心了,对不起。”
“唉哟喂,你吓得我,这事其实没那么严重,唉,我们都知道战平那性子,说良心话,他要不是为了你,也不至于暴燥成那样,行了行了,好在老二没事,大家都心里明白,这事你也别放在心上,战平就那样,倒是你,你以后可替我们好好管着他,别再让他干这种混帐事了。”
林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没那么大能耐。”
“这点你就不要谦逊了啊,我们从小跟到大的兄弟,谁也没那本事管得住他,他也没什么情人,以前那个不说,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你才能让他听话,所以,你不替我们管着他,那可就没人能拴这匹野马了。”
林萌挑了挑眉,“以前那个?”
“啊哈呀,我在说什么呢,快走快走,前边拐角就到了。”龚杰忙打着哈哈混过去,林萌默了会,也不说什么,领着陆香琴跟着一块走。
杜允成的病房前的看护都被龚杰支散走了,他打开病房门,林萌朝里边看了一眼,就侧了侧身子,让陆香琴进去,而他自己则留在病房外。
“怎么你不进去?”龚杰大嘴巴地又问。
林萌笑了笑,淡淡地说:“我一会再进去。”
等了二十多分钟后,陆香琴出来了,她脸色好了许多,算是放下了心里一块大石头,出来时还不忘感谢林萌,“好在有你,要不然战平才不会让我来看老杜,真是谢谢你了林少。”
林萌脸上只有浅显的微笑,他礼貌而又疏远地说:“不用谢我,我也有话想跟杜总谈谈。”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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