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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太傅府出来,刘名觑了个空从轿旁往前赶了几步,双眼看着前方道路,低声说道:“你是跟在皇上身边服侍的,为何方才没有跟着进府?”肘弯子里夹着拂尘的小冬子脸色一黯,应道:“皇上最厌烦我们跟在身边。”刘名瞥了他一眼,微微笑道:“再烦你也要跟着,即便当时厌憎你,事后也自念你忠勤。那宫里的青合儿当年不就是因为没跟紧,被打了板……”住口不语,回头看了眼轿旁警惕着的侍卫,轻声说了句:“得禄家里妥了,你放心吧。”
小冬子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面上露出微微笑容,不易为人察觉地点了点头。
轿子忽然停了下来。让人觉着可笑的是,暗中扮作寻常路人的按察院中人也齐齐停了脚步,大街上的人群在这一瞬间竟分作了两道浪头,若真有明眼人,定可一眼看出古怪来……刘名摇头叹口气,暗骂了声没用,赶紧退到轿旁小心问道:“皇上,有什么吩咐?”
轿里的少年沉默了半晌,道:“朕今日心中烦闷。”
刘名恭敬道:“那臣让温公公奏请太后传个戏班入宫?”轿中少年沉默不语。刘名赶紧应道:“臣明白,只是……今日未作驻防,那处又是龙蛇混杂,实在是……”
轿中传来极恚恼的一声冷哼。
刘名无奈摇摇头,挥手喊来一名侍卫,凑到他耳旁轻声说道:“今天罗统领不当值,就我们这些人可不放心,你去他府上传他过来。”
侍卫问道:“刘大人,要传统领至何处?”
刘名眼角余光扫了下身旁的轿子,压低声音道:“檀溪,萧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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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
这是第四卷的开篇,我稍微说一下,其实我本来是只喜欢放肆的打字的,但这样一个裹脚布故事,若由着性子来,基本上只会成为垃圾中的极品。所以我在憋着性子写,只是在每一卷的开篇任自己爽一下,写自己想写的,而这三卷的开篇基本上是达到了让自己写着很爽的目的。这是一种对自己的补偿吧。
第一卷的开篇是老猪体,这有历史原因,而且我也喜欢自己能进行那样的尝试和模仿,只是眼看着就要成为被割掉的肉了,有些不舍。第二卷的开篇是奴隶到将军的苦难小史,第三卷是邻家女子阳台下的咏叹调,总之都是我所喜欢的。
唯独这一卷的开篇,写的我差点儿吐血了,而且估计今后会一直吐血不止。老婆说,你可以找些小情趣夹杂其间,这样会写的轻松些,我说,人家那里都死了那么多人了,还要写情趣……有没有良心亚?
映秀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但肯定不是最重要的那部分,吃饭才是最重要的部分,所以我自己都无法承诺些什么,当然,如果能把这部分同时变成吃饭的部分,那么毫无疑问,这部分就会成为我生活中最重要的那部分了,只是看着钱途渺渺,所以这部分仍是这部分,吃饭还是吃饭那部分,所以我每月只能有那么几天能做这部分,所以速度只能这样,所以……嚎!这一段乱七八糟的话打出来,我舒服多了。
映秀虽然背着个酸酸的壳,但骨子里仍然只是个童话,有很多事情放在现实当中是说不通的,有些情感在现实里是蛮难实现的,从最初到如今,映秀里最能打动我自己的,是信任二字,以后有机会详细说吧。
这一卷叫血荷,我准备提速了。
这个故事一定会写完,而且绝对不用十年,如果能卖钱,我一年搞定,如果不能,那么两年搞定,只是不知道卖钱后,一年搞定能不能一年见人。
生存还是爽利,介是一个问题。
祝小阿愁考研顺利,祝大家身体健康。〗
第一章
〖踏莎行·芳踪渺
雁去留声,风消无警,红枫遮断高屋瓴。
可堪青衣留孤馆,白菊悄语轩庭静。
尺素难投,梅花未醒,偏偏尚等风波定。
西山幸自有黄泉,北丹或现惊鸿影。〗
文武巷巷口有两株树,靠舒府那株是枣树,到了打枣的时候满树血艳艳的红;靠萧府那株是梧桐,夏日里大片的树叶像扇子一样左右逢源着。现在是三月中,春光明媚的耀着眼,梧桐树下有两人戴着笠帽倒也并不显得怪异。
江一草有些不习惯地将头上的帽子正了正,手掌在树干上轻轻拍着,举步向巷里行去。阿愁看着他的背影,觉着从边城回来后,他便渐渐瘦了,不知怎的心头一阵烦乱,愣了愣便跟了上去。
在舒府冷冷清清的大门口,江一草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对门萧家朱门飞檐,眉头微皱,心里想着:“今日那个老杀才怎么没出来哂太阳?”转身敲门。不多时,有些老旧的院门被拉开了一道小缝,一个老头从里面探出脑袋来,看见他二人,眨巴着小小的眼睛,略有些不耐问道:“做什么的?”
江一草见那人生的猥琐,暗自一笑,拱手道:“望江王妃命小人来给老夫人请安。”老头儿一听是望江王府来人,却是喜上眉梢,瘪着嘴笑道:“原来是姑奶奶派人来了,您二位快请进。”
舒府颇为宽大,内里并无什么花草之类,只有十几株参天大树直挺挺地立在庭院中央及四周,江一草将笠帽背在身后,随着那人往里行去,一面小声向阿愁说道:“绛雪与舒府有亲,你应该知道吧。”阿愁点点头,道:“只是觉着奇怪,这姓都不一样,那人怎么唤姑奶奶?”
江一草笑道:“当年舒无戏进京考武举,报的便是望江土姓司云二字,只是中原一带并无此姓,讲武堂主事又拉不下面子多问一句,便按着耳中所听,将就写了个舒字上去,这一来,司云无戏便成了舒无戏。不过舒大帅日后倒是颇为得意,说司云二字未免太过弱质纤纤,终不及舒字来得天高云淡,颇有气势。”
二人说说停停便进了内院,一路行来虽然怡笑自如,江一草却小意留神四周廊间的仆役女婢,暗自猜忖哪些是宫里派来的人物。当日胡秀才一门便让他身受重伤,如今身处舒府,心知围田造海一门便在其中,教他哪能不打起精神来。
一进厅门,便看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端坐正中,正在几名中年仆妇的拱绕下含笑看着自己。江一草赶紧抢前几步,深深一躬下去,恭敬道:“小的见过舒老夫人,给老夫人请安了。”
“罢了,快起来吧。”舒老夫人也是六十的人了,精神倒还不错,面色红润,白发如银。她让下人看座上茶,便和他闲聊了起来。许是老年人独居寂寞之故,言语不免有些罗嗦,不停打听着望江那面的风土人情,又说道绛雪前几日才来见过自己,怎么又派下人来了。
江一草笑着分说道:“王妃回去后,记起有件宝贝忘了送过来,这才让小的再来一趟。”说着从阿愁手里接过一件物事,递给舒老夫人身旁的仆妇,笑道:“那日在益州城外的雪山上挖了一株老山参,王妃这次进京带在身边,便是预着孝敬您的。”
舒老夫人呵呵一笑,吩咐道:“林妈去收好了。”一名仆妇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内室。江一草微低着头,余光里却见那仆妇行走无风,显见不是一般人物,心上一动,抬头微笑道:“老夫人身子看着康健无恙,不过老人家需要怡气调神,身边最好还是清静些好。”
舒老夫人看着他清澈双眼,似乎明悟了什么,略略一惊后面色回复如常,淡淡道:“先生也通医术?”江一草恭敬应道:“略知一二。”舒老夫人微笑道:“先生过谦了。”转身吩咐一众仆妇道:“先生与我把把脉,你们都退下,没我吩咐,不要进来。”
先前那林妈此时回到内室,听见舒老夫人这般吩咐,连声道:“主母身边怎能无人侍候?”舒老夫人微怒道:“本太君当年随大帅南征北战,也是马背上过来的人物,难道还要你们几个奴才担心?”说话间哪有半点老年人的颓态,竟是气势压人。
林妈面色微慌,回道:“主母这是哪里话?”挥手领着几名仆妇退出厅去。江一草看着她面上不甘之色,轻声向阿愁吩咐了句,阿愁便也跟着退了出去。
待众人退出后,江一草复又上前,拉起长衫前襟,便在老夫人面前跪了下去,磕头道:“小侄江一草,见过伯母。”舒老夫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将他扶起,看着他的面容端详许久,轻声温言道:“年青人,为何行此大礼?你我可曾见过?”江一草眼角微润,低声应道:“十二年前来报信的三个人,我是最小的那个。”
舒老夫人大惊,紧紧抓着他的双肘,半晌无语,良久后方唇角微动颤声道:“傻孩子,你怎么敢回京来?”面上关切难掩。江一草心头一暖,强笑道:“您先坐。”将老人家扶回椅中。
他看着老夫人将湿眼眶,温言道:“伯母不要伤感,如今不屈兄已承父业为我朝名将,老夫人亦可心安。”舒老夫人面上闪过一丝难过,又有一丝欣慰,喃喃道:“当年若不是你们三个小小孩童冒着奇天大险入京报讯,不屈如何能偷偷西遁?若非如此,我舒家满门如今还不得如镇上一般。”
江一草开解道:“往事已矣,老夫人勿再伤怀。”
舒老夫人眼中怒恚之色大作道:“如何能不伤怀?映秀千条人命,帝师大人冤逝,你舒伯安康帐中咯血而死,我舒府满门被软禁十二年,这些混帐气叫人如何能忘?”
待老夫人怒气稍歇,江一草斟酌半晌,缓缓问道:“您可愿出京,小侄可作安排。”
此言一出,舒老夫人又是一惊,身子在椅上前倾,一瞬却又缓缓靠了回去,闭目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江一草也不敢打扰,静静在一旁守着。
“最近这些年过的还好吧?”舒老夫人忽然问道。
“嗯,在各地游荡,见闻倒是广了不少。”江一草应道,眼中却露出询问之意。舒老夫人微微一笑,叹道:“既然见闻增了不少,就该知道这世上百姓最惧的是什么。”江一草若有所悟,缓缓应道:“天灾人祸。”
舒老夫人温柔看着他的双眼:“天灾非人力所能救,人祸之烈却莫过于兵灾。”不待江一草说话又道:“我在京中虽然活的闭闷难堪,却可以让朝廷对不屈儿放心。若我真能脱此樊笼,往安康与亲儿团聚,天伦虽乐,宫里又如何能放心让一个与太后有杀父之仇的大帅领兵在外?到时或明降旨,或暗用计,为了这江山……朝廷都必须把不屈的兵权收回。到那时,双方剑拔弩张,稍有不慎,便是兵祸连结之局。”
舒老夫人轻叹一口气,面上皱纹难褪:“老身如今六十有余,行将就木之人,又何苦贪那一家安乐,反令得天下百姓受苦?”
江一草沉默良久,上前轻轻握住老夫人双手,低声道:“夫人大义,只是侄儿另有想法,当不会有此危局。”舒老夫人看着他的脸,静静道:“事涉天下百姓安危,说不得当或不当这些字句,难道当年卓先生是这般教你的吗?”
江一草有些难过,道:“您要体谅不屈兄及我们这些孩儿的心意,先生这一辈人如今便只有您还康寿。看着您在京中受这等委屈,叫我们这些晚辈如何忍心?”
舒老夫人微笑着摇摇头道:“京中生活也没太大委屈,太后还是很照顾我这个老婆子的,你进府后也应该看到,一应体例还是依着王公之家,衣食禄俸也从未少过,除了不能出京,倒没什么不便。”
江一草叹道:“老人家又何苦来诓骗我们这些晚辈。”
舒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慈爱之色,反手轻轻握着他手掌道:“你不用担心,老身也不是那等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小气媳妇儿样。太后看在不屈面上,总会对我小意照拂着。”江一草摇头苦笑道:“被圈于京,即便宫里明面上照看着,但下面这些下人又哪里会谨诚侍奉?”
舒老夫人应道:“其实……宅中常有朝廷大员过来,这些下人也倒是侍候的小心,稍许不应,便会被人责骂,哪里有慢上的胆子。”
“朝廷大员?”江一草略有些惊讶,看着她。
舒老夫人有些犹疑,半晌后方缓缓应道:“其实自从被软禁在京中起,对门的萧家便常常会过来照看。萧梁的大儿媳妇每日晨间也会来问安。”
“萧梁?”江一草眉间闪过一丝煞气,旋又微笑道:“想不到这个老匹夫还有些故旧之情。”
“唉……”舒老夫人轻声叹道:“我舒家与萧家交好数十年,先大人和萧梁一起兄事帝师大人,万料不到,万料不到……只是当年之事太过蹊跷,我一个妇道人家,说什么也弄不明白萧梁那时是如何想的。”
江一草唇角泛起一丝莫名笑意,道:“小侄倒是明白,只是萧梁他……”摇头道:“事有可原,情不可逭!我不去理会他,倒要看看他还得哂多少年毒太阳,才能拂去自己心中阴霾郁结!”
舒老夫人一叹无语。
良久后,她才轻声说道:“神庙三宗,以度厄治世,以修道治身,以初禅治心。今日之天下,度厄宗大盛,修道日衰,而我听说那初禅却只空大神官一人得窥妙道。为何?全因治世难,治身难,却永不如心障难除啊……”
“可夫人困居京内,这等难堪生涯,何时才是尽头?”江一草切切问道。
“世新元年,我舒府被圈于京中时,宅中人丁三十二。”舒老夫人极认真地看着他,“如今十二年一晃即过,老病渐至,原有的便只剩下二十人。不屈在京中无妻无子,上一辈除了我便只剩下了两位姨娘。小孩子担心尽头?待慢慢老死了,自然也就到了尽头。”
江一草低眉受教:“明白夫人意思了。”抬头望着老夫人满是皱纹的眼角,动容道:“夫人既然坚持,侄儿自然要成全您这份大义。只是京里动荡不安,还请小心。”复又跪于面前。
舒老夫人微微侧脸,小心擦去眼角泪花,强颜笑道:“你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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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草推门出来,双手在背后静静将木门掩上,抬头长长吐了口气,看着舒府内俏直向天伸刺着的大树硬枝,精神一振,拍拍守在门外阿愁的肩头,将那林妈唤了过来。
“大人有什么吩咐?”那林妈低着头,看不见眼神。
江一草唇角微翘,带着一丝难以琢磨的笑意说道:“带我到柴房去看看。”林妈肩头一震,似是颇为惊讶,半晌后方讷讷应道:“大人是姑奶奶那处的大人,怎好去下人呆的地方。”江一草淡淡道:“这种事情是你能决断的吗?”
沿着屋前回廊,三人来到柴房前,破落的角落里有一大堆极规整的柴枝,柴堆后面有个半老头子正佝偻着身子用心地劈着柴。见有人来了,那老头子抬起头来,浑浊的双眼无神地扫了江一草主仆一道。林妈却是有些畏缩地上前,轻声说了句什么,便见那老头子把手一摆让她退了下去。
“冒昧了。”江一草行了一礼。
那老头子劈着柴,自顾自地问道:“这般客气,以为我是老头子?小子,你看我多大年纪?”江一草皱眉道:“半百之数?”
“魏无名,佑天七年生人,如今三十二岁了。”阿愁轻声说道。
“想不到还有人知道我。”老头子扁扁嘴似想笑又似想哭:“我在这里劈了十一年的柴了,小伙子是想给老家伙我找些乐子?”
江一草嘿嘿一笑道:“围田造海的当家,可没什么乐的。”
那老头子忽地直起了佝偻着的身子,眼中精光暴射,沉身喝道:“少年人,既知此地险恶,就少打此处主意。”江一草却不理他,道:“世上以劈柴出名的高手,在下倒是知道一个,不过那人用剑,现在应该是藏在兰若寺里潜修才对。”
一直静静站在他身后的阿愁走上前来,举起左臂,将那阔的出奇的青袖缓缓卷起,露出如玉手掌,大拇指微微翘起,遥遥对着这位劈柴的魏无名。
魏无名看着那根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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