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破裂,魔族入侵,第一个到的就是承江。前往大昭国和亲的队伍遭到强盗的刺杀,敏慧公主不知所踪,大昭国却以敏慧公主逃婚作为借口,向承江起兵。
两面危机暂且不提,大昭起兵,剑意门定然也会出手,若是平日里的话,承江还可以求助玄天宫,暂且不惧,然而这回谁也没有料到,玄天宫也遭遇了大劫,自顾不暇。
永乐来到剑阁的时候,玄天宫的十四座山峰已经毁了大半了,狼藉遍地,几成废墟。玄天宫的弟子们在整理残局,救治伤员,神色间哀痛而愤怒,却无从发泄。
永乐隐身从他们旁边缓缓走过,向试剑石的方向而去。
试剑石已经被毁了。
当时初见,试剑石还是那参天耸立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她当时站在试剑石脚底下,与东阳九死一生,却机缘巧合得到了机缘。如今不过短短日子过去,试剑石之处再无痕迹,甚至连碎石都没有留下一点。
风声咧咧,衣袍被风扬起。
叶问闲坐在崖边,消瘦而苍老的身体微微躬着,似乎又苍老了几分,身侧放了一壶酒,无人对饮。这个世间,不管是凡人还是修仙者,终有死去的一天,不过是世间长短而已。而叶问闲,已经离大限不远了。
永乐在他身边盘腿坐了下来。
“永乐来了?”
“叶先生如何知道是我?”
永乐并没有解除隐身结界,叶问闲侧头看来的眼睛却准确地对上了她的目光。
“好歹我也曾是个修仙者,虽不济,也能够知道你来了。”
“那么多人都没有发现。”
“那你以为,能当得了剑阁阁主的修仙者,有几个?”
叶问闲毫不谦虚地夸赞了自己一番,目光再次投向眼前悬崖,烟云堆积,在风中缓缓聚散,变幻形状而有挪动。
“白云苍狗,不过一瞬。”永乐有感而发,说道:“那日状况突发,我没有想到能走出剑阁,更没有想过今日还能在这里跟叶先生看风景。”
“风景绝丽,这里的风景不是哪里都有,既然喜欢那就多看看吧。”
“……”
明知道永乐的来意不是看风景,他却顺势这么曲解了。
见永乐噎住了,叶问闲又笑了,意有所指地说道:“你是为何而来,我岂会不知?”
“东阳去哪儿了?”
“你不问问他是否已被杀,是否已伏法?”
永乐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我跟他如今联系微弱,但也清楚他没有怎么样。”
她简单将沧溟废墟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看来撕破结界的就是你们了。”
叶问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我原以为你是追着他来此处,没想到……聪明的姑娘。”
“误打误撞而已。”永乐说道:“当时我感觉出黑剑中的气息是饕餮之后,心里就隐隐有了些猜测,东阳吸收了剑中的力量,那么如果这个力量里面还残余了饕餮的意识,那么它最想做的事情……叶先生曾经说过,它一定会来剑阁的,这个压了它多年的地方。”
“没错。”叶问闲点了头,目光幽远,惋惜道:“只可惜来的不是饕餮,而是东阳。”
“若是饕餮,只怕你无法在这里与我说话了。”
“玄天宫等来了东阳,而承江则迎来了魔物的侵入,这一回,我们损失惨重。”
“……我很抱歉。”
永乐默了会儿,见叶问闲没有下文了,便直接开询问了。
“叶先生,你还未曾说过,东阳去哪里了。”
叶问闲含笑不语,也没有看她,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
永乐拿出了那把古朴的黑色细剑来,说道:“这把剑,我爷爷说极为可贵,若是叶先生回答了我的问题,我愿将它赠予叶先生。这里面虽然已没有了力量,然而我想叶先生还是想要这把剑的。”
叶问闲的目光霎时就凝注了,久久难以挪开目光。
“看来我不告诉你还不行了。”
叶问闲念念不舍地收回了目光,不知从哪里拿了两个酒杯,抬手斟满,递给了她一杯,忍不住笑出声来。
“来了剑阁后,又见了此处的状况,其实大概也能猜到东阳去哪里了。”
“哦?那你说说他会去何处?”
永乐抬起手指,指了指天空,说道:“这里只是试剑石而已,镇压饕餮多年的人罪魁祸首则是至高神。”她拿起酒杯啜饮了一口,半是叹息半是笑。“若饕餮的意志入了东阳的心,他除了来这里发泄一通之外,应该是去找至高神了,然而我却不知怎样才能前去九天之上。”
“没错,原本他还不肯罢休,我激得他去寻至高神了。光是来这里发泄有何意思,不是吗?”
叶问闲笑着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永乐长长叹息:“猜到他会来这里后,我安置好爷爷后已经尽最快的速度来了,然而还是没赶上。如今我两条路摆在我的面前……哥哥和东阳,只是权衡利弊,也只能先去苍穹岛了。”
但愿等她找到东阳,他能安然无恙。
永乐闭了闭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
天际渐黯,绯红的霞光蔓延,像是延绵的火海,包围了整个剑阁山峰。
寒风凛冽,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刺骨之寒,于永乐来说也并无多少感觉了,她仰着头迎着风,缓缓抿起了唇角,轻声说道:“生于平淡之时,渴望精彩刺激的经历,而真的等待成日里精彩刺激之时,又盼望归于平淡了。叶先生,你说人是不是总这么自相矛盾?”
“红尘之上走一遭,哪有不经历就明白的事情?”
永乐无声弯起了唇角,眉宇之间的愁思却未曾散去,她拿出了黑剑递到了叶问闲的手中,就未曾再说过什么了。
叶问闲垂眸看着手中的黑剑,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剑?”
“好剑。”
“你还真是……”叶问闲笑了笑,说道:“世人皆知大铸剑师冷凝,但只有少数人知晓她的师父,天界第一铸剑师冷谜。”
“这倒确实没听说过,难道这剑……”
“没错,这剑名为流剑,正是他的作品。”叶问闲摩挲着剑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戏谑地说道:“若是你爷爷知晓这一点,定会后悔让你赠予我了。不过既然送了,我也不会还给你了。”
“唉,”永乐长叹道:“听起来我亏大了。”
叶问闲笑道:“好了,不逗你了。”
“叶先生有言,永乐洗耳恭听。”
永乐知道他要说正事了,不由也正色了起来。
“你没有猜错,饕餮虽然今次没有来,我也想不明白它为何没来,然而它的确不在这剑中了。而唯一的方法……就是化为实体,再然后更加强大,才能够脱离这剑。”
叶问闲微微仰头看着天空,沉默许久,才开口说道:“原本在这个时候我是不应该多嘴的。玄天宫、剑意门……皆对苍穹岛势在必得,你哥哥被剑意门强行送上了苍穹岛,这是一个试探,大概也会是战事的开端。”顿了顿,他长长叹息:“要变天了。”
永乐惊讶地捂住了嘴,惊呼道:“要抢夺苍穹吗?”
“没错。”叶问闲点头,“所以我才说我不该多嘴,此时让你大概也只是添乱。”
“应该是给剑意门添乱才对。”
“不过现在无所谓了,苍穹岛恐怕……如今不知道还会多生出多少事端。苍穹岛你安心去吧,也不用纠结东阳的安危了,他也在上面。”
永乐这回是真的惊住了,眼睛都睁大了,久久无法言语。
“东阳……不是会去找至高神吗?难道至高神不在天界还会在那个苍穹岛?不是吧,这说不通啊,若是至高神在苍穹岛的话,那为何爷爷又说它并不是真正的神国。”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洗耳恭听。”
“还是简单点说吧。”
叶问闲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目光望向天边渐隐的夕阳,声音平静无波。“至高神就在苍穹岛之上,那里有着一座名为镇魔的塔,至高神就在里面。你若要寻他,就直接去找那座塔。”
永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想大概至高神在那里处置什么魔族什么的吧,就像镇压饕餮一样。想着想着,永乐又愣住了,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却闪过了一个让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念头来,默了会儿,她自嘲一般摇了摇头。
叶问闲补充了一句:“或许已经不该叫他为至高神了。”
永乐有些茫然,喃喃问道:“那应该叫什么?”
“魔。”叶问闲说:“天地间最大的魔。”
啪。
酒杯从手中落下,跌碎在了崖边,又顺着峭壁往下落。
永乐震惊了。
……
……
第98章 作品()
水深火热。
这个词语拿来形容如今的承江国再合适不过了,短短五日而已,魔物入侵,和亲队伍被劫,大昭国再以此发兵,突破了承江国的边防,原本以为这些已经够倒霉了,谁知道紧跟着又传来玄天宫遭到重创的消息。
所有事情都堆积到了一起,就算承江安然渡过了此劫,也是元气大伤。
议事厅里面,众人神色皆是黯然。
打破寂静的是一声哗啦声响。
奏折被狠狠扫下了桌案,崇帝双手撑在桌案上,气急败坏。
“大昭……哈哈大昭……他们的胃口真是大啊!”
尹俊竹沉吟了一下,说道:“陛下,算算时间,此时通缉队和隐杀军团的人应该都到达死亡之原了,虽然还没有详细的消息传过来,不过我们准备还算充分,也是不惧的。”
崇帝皱着眉头,缓了一会儿,说道:“这三百年来,虽然魔族很少入侵,铸剑司也从未松懈过。朕已命他们带着专门对付魔族的武器赶过去了,但愿来得及。边关之上朕倒不怎么担忧。”
“边关之上的情势再严峻,也是人和人之间。那魔族……”江绝摇了摇头,说道:“人和魔族是势不两立的,没想到大昭竟然在这种时候趁火打劫。”
这也是崇帝气急败坏的原因。
原本有了共同的目标之后,大昭也是想要求得十年不开战时间的,没想到承江一露出了点劣势,他们就迫不及待了。什么和亲公主逃婚?大概也是大昭自己无中生有!
崇帝冷笑了一声,说道:“小绝,你太天真了。对于大昭来说,这是绝佳时期。我们两国对峙太久,不相上下也太久,若是能打破这个平衡占了上风,一点点道义算什么?”
“我以为剑意门素来正义……”
“哪有什么真正的正义?现在的剑意门也不是当初那个只追求纯粹力量的剑意门了。”尹俊竹也是摇头,“不过话说回来,虽说大昭皇室几乎是傀儡,但一般剑意门也不会如何干涉政事。”
太监通报,不一会儿两个将领一前一后快步走了进来,跪在了厅堂之上。一个将领说道:“禀报陛下,死亡之原传来消息,魔物进入青云城之前就开始分散了,一部分即将进入大昭国。余下还未来得及进入青云城的,常熙大人制定了周密计划,打算尽数往大昭那边引过去。”
厅堂中的众人挑了挑眉,喜上眉梢,一扫方才的晦暗之色。
“好!好!好!”崇帝接连说了三个好字,啪的拍桌冷冷嗤笑道:“大昭国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如今他们的兵马尽数到了承江边境,等魔物进入大昭国且看他们如何手忙脚乱。”
江绝也是松了一口气,朝尹俊竹看过去,后者神色间的冷色稍霁。
崇帝看向另外一个将领,问道:“你呢?有何事要禀报?”
“回禀陛下,玄天宫的灾祸已经结束,虽然毁了几座山峰,看起来声势浩大,伤亡却并不严重。今日玄天宫已经派人前往青云城周遭了,很快就会到达。”
听到这个消息,崇帝的神色才真正的缓和了下来,露出了一些笑意。
“具体的呢?”
“还是叶阁主机智的应对,才将祸水东引……”
崇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笑着,然而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却掠过了一些冷意。
天色渐暮,华灯初上。
江绝回到东宫之时,太监就迎了上来,说道:“殿下,何老大夫求见,已在厅堂里等候许久了。”
江绝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说道:“今日不见客了。”说完就举步要走,又顿住了脚步,说道:“那位一直小霄儿看诊的何老大夫吗?你安排一下马车,送他回去。”
“是。”
江绝回到了屋中,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却难以入眠,他睁开了眼睛盯着屋顶,愣神了许久。
德庄走了进来,轻声说道:“殿下,长公主来了。”
“请她进来。”
话音刚落,江愉已经走了进来。
“皇妹怎么来了?”
“皇兄不欢迎吗?”
“怎么会?”江绝笑了笑。
江愉随意地坐了下来,抬起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低头喝了一口,又说道:“不知怎么的,近来总是心神不宁。”
“这几日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江绝低声说道:“小霄儿也失去了踪影,她一个小姑娘……我派去寻找的人竟一点蛛丝马迹也找不着。”
“皇兄如此关心小霄儿,故我也是留心了一下的。只是我听说,她是自己要走的。”
“小霄儿自从重伤醒来了后,整个人都变了。”
“何止她,我觉得就连皇兄近日来,也变了不少。”江愉似笑非笑地摩挲着手中茶盅,斜斜睨着江绝,意有所指地笑道:“皇兄从来云淡风轻,不关心国家大事,没想到如今也学会了忧国忧民。”
“身为皇太子,未来的国君,我若不忧何人来忧?不过是本分而已。想必皇妹替我忧这么些年也累着了,皇兄于心不忍,以后还是歇歇吧。”
原以为这句话说了,江愉定会恼怒,岂料江愉只是略有一些诧异而已,神色都没变。
江愉意味深长道:“皇兄说的是,只愿皇兄不是一时兴起才好。”
夜色渐深,数丈高的宫墙落下阴影,让人只觉压迫而逼仄。
何老大夫放下车帘,坐在马车之中闭上了眼睛,骨碌碌的车轮声在耳边延绵不绝,在无边的寂静中让人分外烦躁厌弃。
长安城里最是繁华,若是往日里,这个时辰定是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这几日却寂静得让人恐慌。百姓们尽数被安置在离皇城最近之处,被保护在结界之下,闭门不出,更多的人远走他乡。
“师父,到医馆了。”
“嗯。”
眉山将何老大夫扶了下去,往屋子里走去。
天气还凉着,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何老大夫就是一连串难以压抑的咳嗽,弓腰驼背,脸上也隐隐透着一股子灰暗之气。眉山拍着这七旬老人的背,心中暗暗叹息。
“师父回来了啊!我已经准备好了饭菜,还热乎着呢!”小洪笑着擦了擦手,便将何老大夫扶过去坐着了,殷勤地给盛了一碗汤端过去。
眉山笑了笑,说道:“小洪胆子大了不少呢,这种非常时期以前没哭就不错了,如今却还有心思做饭。”
“看来小洪这一年来,不仅医术见涨,胆子也是。”
何老大夫欣慰地点了点头。小洪摸着脑袋嘿嘿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一顿饭在还算轻松的氛围之中吃完了,平日里何老大夫就回房歇息了,今日里却没有动。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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