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帮我上药，不疼了。”莫离咧开嘴笑了出来，似乎是想逗她开心，但嘴角上的淤青却让这笑容显得滑稽。
“莫离……”练红玉又叹了口气，努力寻找着合适措辞，“他刚才那样对你，不对，但是……你刚才那样扯我衣服，也……不对……”
“虽然我拿你当弟弟看待，但我们终究不是亲姐弟，男女有别，你以后不要那样子了。”
“你讨厌我了吗？”莫离眨着温润的眸子，一副被遗弃的小动物一般。
“这和讨厌没有关系，我很喜欢你，但是姐姐对弟弟的那种喜欢，和我对皇上是一样的。”
练红玉认真解释，“虽然我很喜欢你，但也要讲分寸，比如扯衣服什么的，这绝对不行。”
“如果是亲弟弟呢？”莫离穷追不舍，“如果我是你亲弟弟，我和刚才那个男人相比，你更在乎谁？”
“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我不想回答。”练红玉无奈，继续专心帮莫离上药。
“但我想知道答案啊！”莫离不依不饶。
这场景怎么这样熟悉？
上次她好像也是这么质问容湛轩的……
面对相同处境，练红玉才知道为难，这种还没发生的假设性问题，还真让人挺难回答的。
“光知道问我这些，我还没问你呢！”
上好了药，她板起脸道，“你上次可没告诉我你是宫里的人，还是太监……不对，还是个假太监，你和博沁瑶到底怎么回事啊，我看她挺护着你的样子，还说那些话气博行龙，你们真的在一起吗？”
“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一个啊！”莫离苦着脸，又开始卖萌。
“先说说为什么会做假太监。”练红玉敲着他的头道，“不准撒娇！”
莫离正色，徐徐道，“我父母在我十四岁的时候就死了，我因为救了公主，被安排进宫，因为公主的关系我能够不用净身，在她身边伺候做太监最方便，便做太监了。”
“其实宫里没净身的太监不光我一个，以前博兰雪的男宠好几个，哪个都是没净身就进宫了。”
没想到只是随便问问，竟然还听得到这种八卦，练红玉顿时来了精神。
“博兰雪还有男宠呢？长什么样子啊，她不是去煌国和亲吗？她不是很洁身自爱吗？”
看她那时候对容湛轩痴心一片，还以为她很清白。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博兰雪？”莫离嗤笑一声，十分不屑道，“她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先皇死前，她母亲是宠妃的时候，她宫中男宠无数，每日饮酒寻欢，是四位公主中最纵情无度的。”
“其实反过来说，除了她，其他三位公主都十分洁身自好，博琉烟大方得体自不用说，还有个三公主常年在外，偶尔回宫，为人俏皮可爱，十分灵丽。”
提起这些往事，莫离神采奕奕，看得出来，曾经也有一段快乐日子。
“你每个人都提了，怎么单单落下博沁瑶了？”练红玉好奇道。
“大公主？”莫离突然就收敛起来，想了半天才道，“她……很好……”
“这就没了？”练红玉忍着笑，“小子，你是不是害羞啊？”
莫离其实很聪明，在人前一个样，乖巧顺从，在自己面前一个样，撒娇打闹。
只有在博沁瑶面前，他寡言少语，有时逆来顺受，有时又很别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梵国王都篇18
“我才没害羞呢，只是没什么好说的，除了博兰雪之外的几个公主都很好，就这样。”
“可是我看博沁瑶花心又冷血的样子，暗地里应该是养了不少男宠吧？”练红玉专捡难听的说，“她一定是把男宠养在宫外了，实际上……”
“没有！她不是那种人！”莫离忍不住激动起来。
这正中练红玉下怀。
“那她是哪种人呢？我可是亲眼看到她调戏你来着，只能往不好的方向想喽……”
“不是，你想错了，别人可以说她不好，但你不能。”莫离少见的认真起来。
练红玉却是一头雾水，“为什么我不能？”
“总之你就是不能！”
“好吧，那我不说她坏话，但是相对的，你要告诉我你和她之间的事情。”练红玉露出坏笑。
“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公主说那些话，只是和博行龙呕气而已，你不用当真。”莫离一本正经道。
“她虽然有时候有点任性又难以捉摸，但心地很好，她折腾你也但不会太过火，你不要生她的气。”
“若有一天我出了什么事……”
莫离说到这儿突然顿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眸中承载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他看着练红玉，一字一顿，“替我照顾她……”
“……”明明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变得交代后事一样。
练红玉对着突如其来的转变接受无力，隐约觉得莫离可能不如想像中那般简单。
突然想起今天博行龙前来兴师问罪的原因，恍然大悟！
刚才莫离对容湛轩的挑衅，可能是一时冲动，也可能是真的有那个本事。
“治久真是你杀的吗？”练红玉直接问道，没有再拐弯末角。
“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插手，博行龙是个很危险的人，我要你平平安安的，所以，不要做让我担心的事。”
莫离如此说，间接等于默认，就算治久不是他杀的，他在博行龙这件事上，也绝对插了一脚。
虽然感情不错，练红玉却无法将自己那边的计划告知，毕竟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你既然知道博行龙危险，为什么还要接近他？你只劝我远离危险，殊不知我也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练红玉发自真心对莫离劝道。
“有些事非做不可，是责任，也是使命，我无可推辞。”
说到这些话时，莫离脸色越来越凝重，眸中承载着与年纪不符的悲伤。
练红玉光是看着就忍不住心疼起来。
莫离对自己算是很坦白，却还是隐瞒了一些事，比如他如此执着的原因。
莫离如果不打算说，她再问下去也是徒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
当晚，练红玉想了很多，包括莫离、博琉烟……最后想到容湛轩。
因为莫离莫名其妙的问题，她多少理解一些容湛轩的处境，开始反省自己的过错，有时候是任性了一些。
容湛轩说那些话，应该和自己那天一样是气话。
冷战下去不是办法，还是找个机会说清楚为好。
机会宜早不宜迟！
第二天起床，练红玉就去找容湛轩，要是晚些时候，弄不好又要被博沁瑶叫过去。
她只知道容湛轩现在是博和龙的守卫，至于守在哪里则不清楚。
在博行龙行宫外面坐立难安了一会，一队巡视的队伍从练红玉面前走过。
队伍最后面的人赫然就是容湛轩！
不得不说博琉烟的易容技术真不错，这张脸怎么看都不像假的。
只是因为长在她熟悉的容湛轩身上，有点违和。
“嘶……嘶嘶！”她学着老鼠叫，吸引容湛轩注意力。
也不知是声音小没被听到，还是听到了故意装没听到，容湛轩眼角都没往她这边撇过一次。
练红玉失望，却不甘心就此离去，在原地转悠了一会，等了又等不见队伍回来。
快绝望放弃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身捂住嘴。
“是我，别出声！”她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听到容湛轩熟悉的声音，之后便被飞快的拖进假山中。
有奇石做为天然屏障遮挡，容湛轩似乎放心了不少，松开对她的桎梏。
“你来这里做什么！很危险不知道吗？”
好不容易见个面，一句温情重逢都没有，容湛轩上来就是严肃的质问，表情也是极不耐烦的样子。
好像自己给他惹了很大的麻烦一样。
练红玉有点灰心，准备好的一堆解释全都卡在嗓子眼儿，说不出来。
“烟公主的面具做的挺不做，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你……”沉默片刻，练红玉努力寻找话题，“昨天你来的时候，第一眼我真没认出来，听声音才反应过来的。”
“你来找我就是说这些事吗？”容湛轩面色不善睨着她，对她的主动示弱一点都不买帐，“没忘记我说过的吧？你昨天选择留下了不是吗？何必还要来找我。”
从没想过男人绝情起来这样的。
练红玉不知所措，心急之下，将准备好的解释和盘托出。
“你看到的那个男孩儿叫莫离，是我在宫里认识的，昨天的事都是你误会了，他只是爱闹，你走之后我也告诫过他了，他不会再那样了……”
“他怎么样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你若关心就去关心好了，不需要和我解释那么多。”容湛轩冷冷截断她的话。
练红玉难堪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迎上男人的视线。
“容湛轩，你就这样不信任我吗？”
“是你先拒绝了我！”
男人说的义正言辞，好似错全在她身上一般。
练红玉一阵好笑，“那你现在这样算什么意思？老死不想往来吗？以后都不再见面吗？”
容湛轩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的意思，略一沉吟之后，突然道，“玉儿，你出宫吧。”
“这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进宫后仔细想过，皇宫中不适合你，你就算进宫对计划也帮不上忙，不如出宫去，免得……”
“不用说了。”练红玉打断他道，“我明白。”
她也知道自己的作用不大，所以当博琉烟托她照顾博行圣的时候，她很开心，也很努力。
如果没有博沁瑶横插一脚的话，她一定能把博行圣照顾的很好！
在这群怪物一般的武功高手面前，她辛苦又努力的拼命找存在感，只想变得更配得上容湛轩一些，哪怕所有人都不认同她也好，只要能得到喜欢的人认同，她就满足了。
结果却总适得其返，心中隐隐的担心终究还是变成现实，容湛轩这样轻易就否定她的存在和努力。
难怪他最近总是心绪难定又喜怒无常，开始觉得自己在他身边是累赘了吗？
“留在哪里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来过问，我们自己做自己的事，放心，就算我被抓了也不用你管，你当不知道就好。”
“练红玉，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理解成什么意思我都无所谓，就这样，我要走了。”
……
练红玉一回到下人房，还没进门就被嬷嬷叫住。
“玉儿，大公主叫你过去。”
练红玉正在气头上，转身便道，“又什么事？”
“公主命令就是圣旨，凭你也有资格问问题？识相的快点跟我走，再耽搁时间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嬷嬷凶神恶煞道。
练红玉目光不善的打量她。
她虽然不会武功，打这个狗仗人势的奴才还是不会输的。
然而，才刚被容湛轩嫌弃过，她边就出事，不是明摆着给他看笑话吗！
打消了教训嬷嬷的念头，练红玉乖乖跟着她去了沁雪宫。
……
小花园中，池塘边上。
几个宫女合力打着一把巨伞，博沁瑶惬意的坐在阴凉之下。
练红玉走到她面前，福身行礼，“不知大公主找奴婢前来，所为何事？”
博沁瑶摆手，示意身后两个煽风的宫女停止挥扇，而后，看着练红玉问，“昨晚睡的可好？”
“回大公主，奴婢睡的很好。”练红玉彬彬有礼的回答，意图不让博沁瑶抓任何把柄。
“今早听下人房里的宫女说，莫离昨晚去了你那里？”
“是……只略坐坐便走了。”
“莫离乖巧聪明，深得本宫欢心，你和他既然是朋友，想必也能学到一二皮毛吧？”博沁瑶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练红玉看在眼里，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本宫的玉饰掉到池塘里了，你帮本宫捡回来。”
果然！
练红玉回身看了一眼池塘，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水浅及腰，下水后半个身都会露在外面。
梵国昼夜温差很大，这会儿日头正是毒的时候，博沁瑶坐在伞下都不算清凉，竟要自己顶着烈日帮她找玉，这明摆着是刁难。
若拒绝的话，刁难弄不好就要变成惩罚的借口，到时候她会被修理的更惨。
其实自己惨点倒没什么，怕的是将莫离和博行圣扯进来。
博行圣若此时替自己出头得罪博沁瑶，实在得不偿失。
“是……”练红玉再次恭敬的行了礼，转身走到池塘边上。
衣服脱与不脱都会湿，她也懒得费力，直接穿着衣服跳下池塘。
下去之后她就后悔了，宫女的衣服很贴身，沾水后变得湿哒哒，劣恶布料粘在身上让她行动不便，每走一步都像在沼泽里挣扎一般，十分耗费力气。
心中只想着快点找到玉，好能上岸复命。
还不知博沁瑶说的玉有多大，若像小指头一般大小，在这么大的池塘寻找，无疑是大海捞针。心急又行动不便，练红玉接连摔了几次，最后一点体力耗光，只能坐在池塘里喘息。
岸上的宫女开始发出窃窃的笑声。
练红玉知道自己也不真的十分好笑，她们只是揣度主子心思，为博沁瑶助威罢了。
“大公主，这玉奴婢恐怕找不到。”练红玉道。
“找不到就不用上来了。”博沁瑶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一直找。”
“那能否容奴婢上岸歇息一会儿？”坐下后水没到胸口，练红玉呼吸开始困难。
“你听不懂本宫说的话吗？找到之后才准上岸。”博沁瑶表情冷淡的脸上没什么起伏。
练红玉长叹口气，池里到底有没有玉都难说，她却只能从命。
又过了两个时辰，练红玉歇歇找找被累掉半条命，实在受不了，不管博沁瑶会否变本加厉，逃命般的从池边往岸上爬。
博沁瑶早有准备，朝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便吩咐下面的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长竹竿。
几个下人挥动竹竿，专往练红玉手上打，练红玉吃疼便会松手，然后前功尽弃的跌回池塘里。
这种折磨人的方式实在高明，不会受什么致命伤，练红玉能够一直保持清醒，然后度日如年。
也不知道这位公主是抽了什么风。
练红玉倔脾气上来，饶是被打也顶风作案往上爬，就这样攀攀爬爬几时辰，被烈日灼伤露在外面的皮肤，手也因为在池壁上反复磨研，面目全非。
青葱般的指甲折了大半，从指缝中隐隐渗出的血，有的已经变成黑色。
直到太阳落山，天气凉爽下来。
博沁瑶便叫下面的人往池里丢冰块，越来越低的温度，冻得练红玉直打哆嗦。
她站在池里，不服输与岸上的博沁瑶对视，眸中愤火熊熊，向要烧起来一般。
博沁瑶全程无话，一直坐在伞下看着这一切，没有虐待人得意洋洋眼神，眸中冷冷没什么温度。
“你若求饶，我现在可以放你回去。”她突然朝练红玉开口。
若一开始她这么说，练红玉估计会妥协。
然而，被折磨一天之后，理智早飞到九宵云外去，剩下的，全是被激到极点的自尊和骄傲。
“有本事你就一直这样，直到我死！”练红玉挑衅道。
话落后，她后知后觉发现，博沁瑶身边的下人不知何时起，都被打发走了，只剩二人一上一下。
“你倒不会死，只不过会晕罢了。”博沁瑶居高临下，露出玩味的笑。
练红玉恨死了她的处变不惊，“那就别管我，让我晕倒后淹死在这里！这不是正合你心意吗？还是说，你现在突然怕我死在这儿了？”
自己的脑袋一定是被冻坏了，不然为什么要说这种气话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