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监“嗻”一声,蹒跚着步子疾步过来,刚刚俯身,就听到上头万岁爷突兀的来了声“停”,吓得他刚触上皇后娘娘腰间的衣裳就赶紧离了手,哆哆嗦嗦退了几步守在后头。
小太监虽垂着头,余角视线却紧紧关注着万岁爷儿的动静。
这万岁爷不开口,谁也不敢兀自拾掇皇后上榻啊!作孽的,这宫中人人都晓得皇上皇后这是真真儿的不对付,说句不中听的,这两主子一磕碰上就跟民间斗蟋蟀似的,不争个你死我活那怎能了事儿?就连太后杵着鎏金拐杖赶来调节了好几回,两人表面上是讲和,可下次再撞上,又是一番唇舌激战!每每都闹得宫中鸡飞狗跳儿的。
这会子,万岁爷都不准他拾掇皇后上榻躺着了,得,别是厌烦到这地步吧?小太监瞅了眼摊在地上的皇后,心生怜悯,这人本就生了病还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不更难受得紧么?
按他说,这皇后模样儿真真是极出挑儿的,性子也聪慧,就是骨子里藏着股倔性儿。咱这万岁爷小小年纪便继位称帝,越大越没睡过一夜囫囵觉,本来皇后选了太后侄女儿心里就不乐意,偏生这皇后还爱跟万岁爷较劲儿,这万岁爷日日处理朝堂政事,总有不顺心的事儿烦扰,有时语气难免嘎嘣了一丢丢,皇后再一倔起来,得,走到死畸角儿没活路子走了。
小太监自顾在心里叹了一声,突然就瞥见万岁爷弯腰将皇后给抱了起来。
这太阳从东边落下去了么?死死揉了揉眼睛,都揉得痛了,他睁大眼珠子看,得,这万岁爷真把皇后娘娘给亲自送到床榻上去了,唷,老天该下红雨了么?
被这景象吓傻的不仅仅是小太监,屋子里一堆奴才都僵了好么?莲娟儿张着嘴,本来先头见万岁爷一副就让主子自生自灭的模样,她心里头可急得火燎火燎的,主子眼下身体虚弱,再受了凉气可如何是好,她都想着要不要溜出去向太后求救了,孰知……
孰知万岁爷竟把主子给亲手抱起来了?
福临一时也被自己的举动给吓傻了,不禁心生悔意,这讨嫌的女人是死是活干他啥子事儿,好在离床榻没有几步,他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把把怀里的人扔在床榻上,瞥见四周奴才们不可思议的神情,心里窝火,刻意揉了揉胳膊,吼道,“沉死了,一天到晚尽晓得吃吃吃。”
吼得一帮子奴才抖着筛糠脖子,连连大呼“万岁爷息怒”!
趁着这森然气愤福临瞪了眼趴在踏上的女人,脚下生威的负手匆匆走了。
荀默子自然不懂奴才们的心思,她心里窝气得很,听着顺治的话恨得直磨牙,那货把她扔在床上还脸朝下,鼻子压塌了你赔得起么?啊呸……
莲娟儿连连去服侍主子,使了个丫头去前头催太医,用帕子拭了拭主子额头,垂眸若有所思,主子眼下真心一点都不胖,但皇上竟偏爱瘦削的类型儿,看来,有必要在主子吃食上下功夫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深度傲娇病患者(三)
荀默子,啊不,是娜木钟。
仰头靠在床榻,娜木钟无聊的在被褥里晃着脚子丫儿,终于接受了她被系统坑到清朝的悲剧现实。
莲娟儿托着一小碗婀娜行了过来,娜木钟被她喂了两天粥喂得嘴里都淡出鸟来了,虽说那粥拐着弯儿的变花样,但怎么变也改变不了它还是粥的本质。无力的摆了摆手,娜木钟侧头,幽幽盯着莲娟儿:“本宫想吃肉。”
莲娟儿托着粥碗的手几不可觉的抖了抖,垂眸不看主子巴巴亮的眼神,昧着良心道,“回主子,这孙太医嘱咐了,主子最近几日吃食都得以清淡为主。”脸不红心不跳得扯了个谎,莲娟儿本着讨好万岁爷的原则,偷瞄了下床榻上的主子。
娜木钟已经快疯了好么?不吃肉怎么有力气宫斗啊?不吃肉怎么有魅力让顺治爱上她啊?
暗无天日吶!
情不自禁的伸手揉头发,娜木钟呜咽两声。旁侧莲娟儿赶紧的搁下小碗,忙不迭的小跑过来,无比纠结的心一横,商量道,“要不奴才嘱咐御膳房在粥里搁些肉子沫儿?”
眼睛一亮,没肉啃有肉沫儿也好吶!娜木钟忙不迭的点头,催促的摆了摆手,“你现在就把这粥给拾掇了,搁些肉子沫儿再送来。”
莲娟儿应了声“嗻”,退两步转身托着那碗粥出去了。
娜木钟这会子心平气和心神俱爽了,终于可以静下急躁的性子好好思索如何完成任务。
从穿越过来三日了,她除了吃喝拉撒就没怎么下过床,这原身是孝庄太后侄女儿,又贵为一国之后,理所当然享尽特权,没人敢来叨扰她。至于那啥顺治,两人除开第一次见面他就没再露过面。娜木钟表示理解,反正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来着,两两生厌还见毛线面吶!
不过,既然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娜木钟了,咳咳,好像得采取点措施才行!
根据唯一的一次见面,还有脑子里少的可怜的历史资料,娜木钟琢磨了下,这顺治标准就是一深度傲娇病患者,简言之,傲娇炸毛受,啧,好像也有点攻的属性。
对付这种性子的人,强来不行,你得顺着他的毛撸。估摸着原主儿一生高贵矜持惯了,受不来那些子委屈,懒得假意奉迎,再加之出身,特别还跟顺治最厌恶的多尔衮扯得上关系,得,就找不到瞧着顺眼的理由了,这顺治不炸毛才怪!
娜木钟愁得叹了声气,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被褥,她智商是不错,可出身是智商摆平不了的事儿,换言之,咱得从别的地方下手。
莲娟儿捧着粥一跨进门槛就看到自家主子一脸高深莫测,时而咬着牙阴笑,时而沉着脸肃穆不已。她抖了抖脖子,总觉得主子咋像变了个人一般,蹲身行礼,莲娟儿伺候着在床榻搁了一方紫木方桌,拾掇了方巾搁在主子身上。
肉的香味不要太美妙好么?垂涎欲滴的使劲儿盯着肉粥,娜木钟握着勺匙子边吹边吃,香得很呐!呜呜呜,这都是御厨做的,穿越就这档子事儿值得高兴一下好么?
心满意足吃完后,娜木钟斜觑了眼立在一侧的莲娟儿,晓得她是在科尔沁就一直伺候着原主的,估计许多事儿心里都明白得很。朝之勾了勾手指头,莲娟儿顿时一副吓傻了的表情。娜木钟锲而不舍的继续勾了勾,莲娟儿呆愣的慢动作挪到榻边,依着弯腰附耳过去。
“你晓得万岁爷平常最爱哪几道菜不?”俗话说,古有民以食为天,二十一世纪亦有言道,抓住一个男人的心要抓住他的胃。所以娜木钟决定从吃开始入手,寻些顺治喜爱的菜式亲自送去讨好他,根据现场情况还可以适当摇一下尾巴,这样的话,应该可以适当增加一些好感度吧?哪怕去点儿厌恶度也好撒!
莲娟儿眼珠子瞪得老圆,缓了半晌,才哆嗦着结结巴巴回,“奴……奴才晓得,万岁爷喜……喜欢……”却被娜木钟挥手打断,“行,你去备下几道菜,咱给顺,呃,给万岁爷送过去。”
再度被主子使去御膳房,莲娟儿走在道儿上,觉得自己心脏噗通噗通直跳,脑子里晕乎乎的,一不留神晃悠了下,还是旁侧路过的小太监眼子尖,一把扶住了她,提着嗓子来了句“姐姐当心吶”。莲娟儿应声道完谢,依旧晕乎乎的往前走,直到现在还不大相信方才听到的话,哎哟喂,主子这是开窍了么?还是老天该下红雨了?
娜木钟不晓得清朝皇帝住在哪儿,好像是乾清宫吧?不过这事儿压根就不是个事儿,直接使个太监在前头带路不就得了。于是,娜木钟在莲娟儿服侍下穿好衣裳和鞋,开始洗漱化妆了。
脚踩花盆底,娜木钟走路有些子艰难,本来她在现代还是个学生,没咋穿过高跟鞋,眼下这鞋可洋气多了,她更稳不住脚跟儿了……在旗装上,娜木钟挑了件颜色相较素净点儿的,伟大的穿越小说以及泡沫剧告诉我们,白莲花万垂不朽!
所以,还上毛线的妆啊?楚楚可怜才是王道好么?
透过镂花铜镜,娜木钟第一次看到了原主的长相,线条柔和的鹅蛋脸儿,眼睛又大又水灵,透着一股聪慧劲儿,只是在她看来,这典型的就一小丫头片子,才多大来着?十五岁吧?啧啧,好嫩!
莲娟儿给主子擦了点珍珠粉润色后,就见主子怎么都不肯让她在双唇上点胭脂了,纳闷的整理好梳妆盒,莲娟儿一肚子不解,往些日子,就算精神头不好主子可也是要打扮得靓靓丽丽的,道是不能让万岁爷给小瞧了,可现在,咋完全反其道而行之了?
娜木钟也不懂莲娟儿心里头的嘀咕,因为她本身就不是原先的人了嘛!
一切就绪,御膳房差人送来了食盒,娜木钟晃晃悠悠拎着帕子凑过去掀开食盒瞧了瞧,四样儿小菜,再配了些糕点一份素粥,荤素搭配,看着就清爽可口!
嗷嗷为何她一介皇后连这种基本待遇都没有?传说中山珍海味满汉全席都是说着逗人玩儿的么?哀怨的扭头瞅了莲娟儿一眼,娜木钟悲愤不已,真是说多了都是泪啊!
莲娟儿默默扭头,主子甭埋怨她,人万岁爷都嫌弃了,咱做奴才的两边倒也不容易吶!
十月份的秋,风送来阵阵金桂香,甚是怡人。一行人,最前头使了个太监领路,莲娟儿拎着食盒,娜木钟一板一眼端着架势走在前面,后头跟了几个小宫女儿,别说,挺有几分模子。
绕过御花园行至西长街,娜木钟新奇劲儿过了,开始觉得累,尤其绑着这折腾人的装束,我天,她要赶紧完成任务闪人!
穿过月华门抵达养心殿,守门的说要进去通传,娜木钟懒散的挥了挥手,恨不得就地坐着,现在她感觉就一字,累!累爆了!
小太监前来叩门通传的时候,福临正在西套间的御书房里练字儿,与其说练字儿,其实不如说是发泄,虽说他亲政已有一年之余,但其实过得颇不顺心。这倒胃口的多尔衮人是不在了,可其势力还在,收回被分散削弱的皇权岂是易事?加之朝堂之上以鳌拜为首的一群亲臣也令人烦闷不已。
简直头疼!福临手中竹管紫毫笔尖儿一用力,宣纸上那一撇划得格外锋利。他浅呼一口气,愣的又想起钟粹宫的那位讨嫌人,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瞧瞧瞧,这多尔衮人死就死了罢!朝堂上闹得他不安生,后宫也不让他舒坦,什么破干女儿,是不是就故意摆置在宫里戳他眼睛的?什么时候找个由头把她连根拔起来扔了会不会叫人舒坦些?
哎呀呀……
福临越想越生闷气,哪还有什么练字儿的兴致,笔用力一甩,溅了半桌墨渍点儿。
偏生屋外又来通传,道什么皇后娘娘亲自送晚膳来了!
尤其那太监还特意咬重“亲自”二字,这心存几个意思?当爷儿耳朵不好使么?
福临绷着脸挑眉,嗬,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破天荒长规矩了,晓得给她天老爷儿们来点问候了?又一想不对头儿,福临阴沉的把紫毫笔重新搁置在砚台上,这娜木钟要是来讨好他的话他就把名字倒过来写,绝对是来膈应他的!
嘿哟喂,那咱就看看到底最后谁膈应谁?阴测测一笑,福临冷哼了句“宣';交替着揉了揉手腕儿。
本来娜木钟还以为顺治不会见他,或者又如宫廷剧中那般晾她站在外头候几个时辰,还真没料到这么顺畅,眨巴了下眼,她强硬的从莲娟儿手中接过食盒,嘿嘿嘿,这做戏要做得专业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平安夜快乐!!!!!!!!!!!!
来年好好的哦!!!!!!!
☆、第四章 深度傲娇病患者(四)
斜眼瞅了瞅院中金龙图案的琉璃花坛,娜木钟憋住冲上前扒拉下一块的冲动,啧啧称叹,就一花坛壁而已,那活儿做得真真精致奢华。
书房门应声而开。
娜木钟拘身进去恭恭敬敬蹲身请安,嘿,她如今已经做足了行礼的功课好么?
上头懒懒散散免了礼。
顺治的声音的确是傲娇得不得了,偏生就一十五岁的少年,有点处于变声期阶段,还想倒腾出不怒自威的腔调,得,要不是搁着皇上的身份谁都要绷不住脸笑场好么?
两人心里头各想各的,一抬头,刚好目光撞了个正着。
一时都怔愣住了。
这福临是想着,咋病了一遭长相就长得跟苦瓜似的了?以前都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斗鸡模样,小嘴儿嫣红的,吐出来的字儿也嘎嘣脆,刺人得很!如今巴掌脸素白素白的,眉眼柔顺,啧,倒比以前瞧着顺目了那么一丢丢。
拢袖咳嗽两声,福临眉一扬,瞪了面前的人一白眼儿,哼,不管长得多么苦瓜也改变不了她令人讨嫌的本质,爷儿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再说,理由一大堆呢!
福临一边数落着娜木钟以上犯下的种种缺点,头更疼了,连连摆手,想找个由头把人给撵了。
而娜木钟真真是被顺治的脸给吓着了,倒不是她突然觉得他变得帅气或是丑陋了,而是脸上沾染了几滴墨汁儿。娜木钟扫了眼他面前凌乱还未拾掇整洁的书桌,心下了然,历史上都推测顺治帝喜怒无常,脾气有点儿怪,看来是没错的。
使了后头的太监宫女儿们出去,娜木钟搁下食盒,取下襟上的素帕子,直直就朝顺治行了过去。
本来福临见娜木钟当着他面儿擅自使了奴才们下去,心里就忒不爽,典型的没把他这皇帝放在眼里,简直放肆!这会子居然直愣愣朝他走过来,又想耍什么花招?
“你放肆!”往后退两步,福临昂着下巴傲然道。
娜木钟不理会他,顾自往前走,孰知花盆底这当头不给面子,脚下一崴,娜木钟心生不妙,身体横扑下去的瞬间,她以为顺治好歹会顺手搀一下,事实证明,她想的太天真了,这对帝后已然不合到了巅峰。
眼见顺治不仅不搭把手,还侧了侧身子避开,娜木钟心下窝火得很,愣是朝人给扑了过去。
人倒是没扑倒,袍子下的裤子给扒拉着扯了一半儿……
福临:“……”
娜木钟:“……”她从没想过使这招啊,天地为证!
不可思议的怔在原地,福临平生真是第一次这么懵,尚来不及作出反应,门外的奴才们可吓得不得了,一个个尖着嗓子哭喊“皇上咋地了”?偏生门未掩严实,一大波奴才挤过来,不知被谁碰了一遭,“吱呀呀”就开了一大道缝儿。
全体奴才顺当的石化中。
光天化日之下,皇上与皇后竟?
哎呀呀呀,他们可什么都没看见!
“都给朕滚。”福临充分发挥了帝王的随机应变能力,狰狞着一张气红了的脸咆哮朝门外道。
奴才们晓得自己见着了不该见着的,瞬间作乌鸦状散开。
福临拔了拔自己的大腿,没拔动,龇着牙一巴掌呼在抱着自己腿的爪子上,“你还不快给朕放手?”
手背吃痛,娜木钟瞬间松开了手,一瞧,自己手背都给拍红了,明显的巴掌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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