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屠苏着这话的时候,却没有对着莫小五,而看着那片天,问的却那片苦海。
“屠苏,你怎么了?”莫小五伸手摸向叶屠苏的额头道:“不生病了?”
“不要碰我!”叶屠苏轻喝着,将那莫小五惊退道:“曾几何时,我梦想着这般的生活,不用多么富有,只要大家开心就好,只要流苏的病能得到医治就,只要莫叔的愿望得以实现就好,至于我自己怎么样,实在不重要,可,你真的能给他们幸福么?你只一片海,一片该死的海,你不佛主,你给不了他们幸福,所以,你也束缚不了我。”
那片天依旧蔚蓝而安静。
叶屠苏微笑,向着莫小五跟叶流苏道:“虽然都假的,但我还很高兴能见到你们,而且,我很快就会回去。”
叶屠苏向前踏出一步。
那幻境碎裂!
既然束缚不住,叶屠苏自然想走就走,这片海,拦不住他!
……
叶屠苏闭眼,随即睁眼。
四周的一切已经变了,欢闹声清晰在耳,叶屠苏茫然的看着四周,自己竟然回到了百器陵。
“喂,拜啊!”太叔望大声的喊道:“不不想娶了,你要不想娶,那就让我来好了。”
太叔望的话引起周围的一片哄笑。
叶屠苏看了看周围,随即露出惊讶之色,元十三娘跟叶知雨穿着大红色的袍子,羞涩的跪在地上,而身前的主位上,元霸,叶枭跟霍乘风端坐着,如此的看着他们三人。
“拜,拜堂?”
叶屠苏愕然,自己回到了那一天,成婚的那一天。
“哈哈哈哈哈哈……”叶屠苏大笑起来,指着天空道:“你用过去都束缚不了我,却又想用现在来束缚我?到底你傻?还我傻?”
红尘就红尘,无论活着,还死了。
踏在这片红尘中,有过去,也有现在,有曾经的希冀,也有现在的拥有。
那片苦海想要曾经的希冀来束缚叶屠苏,可惜失败了,因为,希冀终究希冀,无法变成现实,即便苦海将希冀给了叶屠苏,却无法将希冀便成现实,那便假的,也许有人会沉醉于那假象之中,但叶屠苏不会,若假的,那么再幸福也无用。
而现在,苦想想用叶屠苏拥有的一切来束缚叶屠苏!
这回便真的了!
生灭轮回,舍不掉红尘,怎么破生死关?不破生死关,怎么渡的过苦海!
现在,那苦海便要叶屠苏做出抉择,能否舍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我的就我的,你凭什么要我放弃?”叶屠苏指天怒喝道:“狗屁生死关,舍了红尘,遗生忘死,要斩红尘,便要断了七情六欲,你不若直接行尸走肉便好了!”
那百器陵中的众人看着叶屠苏指天大骂,皆惊愕不已,即便生前没有信仰,但来到这个世界,看遍这世界种种,知道那天道存在着的,怎么还会有人敢指天大骂,如此的不敬?
元霸皱皱眉道:“疯魔了?”
叶枭道:“先制住他!”
“我来!”霍乘风陡然而起,向着叶屠苏一跃而出,伸手抓向叶屠苏的衣领道:“小子,给我冷静些。”
“哈哈哈哈哈……”叶屠苏喝道:“九霄金翅帝君?可惜,你假的!”
叶屠苏身边无剑,却心念一动,手中便莫名的多出一柄剑来。
苦海,苦海,终究还叶屠苏的意志,他想要什么,便有什么,若他自己不愿,苦海又怎么缚的住他?
苦海,本就帮人渡过苦难,从此岸抵达彼岸,而非逼着人从此岸抵达彼岸!
那一剑之后,叶屠苏身前便绽放出璀璨的剑光,仿佛要将这片天地给一击斩开,霍乘风扑到叶屠苏的跟前,惨叫着,便被那剑光给彻底劈成两截,周围的众人被剑光淹没,百器陵震颤着坍塌。
那世界再次化为虚无。
叶屠苏闭眼,随即睁眼!
周围的世界再一次的变了,不再百器陵,没有欢呼的众人,没有美艳的娇娘,莫小五也许还在钢筋水泥的都市间拼搏,叶流苏应该依旧坚强而又勇敢的活着,而叶屠苏则站在这里。
这一片苍凉的大地,不知为什么,只抬眼看过这片土地,便会让人觉得莫名悲戚,地平线的那一头,像一条黑色的线,像一把生锈的刀,将这片天地给斩成两截,枯土上的荒草摇曳着,显的那般凄凉。
叶屠苏茫然的看向四周,他看到灰黄的山坡上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的很朴素,却显的很干净,只,很诡异的,手里拿着一只海碗,碗里油汪汪的酸辣面片汤。
叶屠苏迈步,一直向山坡上走着,走到男人的身边站定,鼻尖飘来酸辣面片汤里的蒜香味。
“吃么?”男人将碗递到叶屠苏跟前道:“挺香的。”
叶屠苏摇头道:“我不吃别人吃剩下的。”
男人道:“也,你破不掉红尘,自然会在意这些小事。”
叶屠苏认真道:“恶心,**不羁固然很潇洒,但若穿着几天未洗的衣服,留着满脸的胡渣,头发乱的像鸡窝,那就不叫不羁,那叫邋遢。”
“你对,我错。”男人点点头,随即伸手虚空一握,竟然凭空又抓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辣面片汤,递道叶屠苏跟前道:“这碗新的。”
“谢谢!”叶屠苏借过那碗面汤,扒拉一口面片道:“你苏澈?”
男人点点头道:“我苏澈!”
叶屠苏道:“霍乘风让我来找你,你能帮我破生死关。”
“我不能帮你破生死关,只给你一个破生死关的机会。”苏澈道:“而我刚才还不止给了你一次机会,却两次来着,结果你都自己放弃了,你并非破不掉生死关,你看的比很多人都透彻,只,你不愿意破生死关。”
叶屠苏不屑道:“那也叫做机会?你难道没有听到我的话么?舍了红尘,弃了**,跟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苏澈道:“没有人要你变成行尸走肉,只,过了生死关,对这些会看的比较淡而已,你见过锦罗衣,见过白云京,见过霍乘风,现在又见到了我,你觉得我们如何?”
叶屠苏认真想了想,锦罗衣极难言喻,若用旁人的话而言,那女人在想些什么,从未有人知道,白云京只见过一回,除了非常自我这一点,实难评,霍乘风则真这样的人,他游戏红尘,却不在红尘间,而苏清自然就这般的人。
苏澈仿佛知道叶屠苏所想,淡漠道:“不我们天生如此,而一个人连生死关都能度过,连生死都能看破,那还有什么看不开的?还有什么值得我们看不开的?”
“我看不开!”叶屠苏道:“我来这里就为了活着,为了能够超脱六道,为了能够回去,你现在却让我看开?我若看开了,我努力修炼为什么?我来这里又为了什么?我破生死关又为了什么?你告诉我,我若什么都不为,我又该要些什么?”
苏澈沉默,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叶屠苏,每个人心中所求本就不同,所以,苦海只帮人渡去彼岸,从不强求别人渡去彼岸!
“既然你不愿……”苏澈叹息道;“我也帮不了你,你过不了生死关。”
“错了!”叶屠苏将手里的面片汤喝尽道:“我已经过去了!”
……
第409章 入魔
那天突然暗了,那地突然荒了,斩裂的天空在此刻连成一片。
叶屠苏遮了这片天!
遮了这片本该属于苏澈的天!
苏澈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惊讶道:“你迈过了那道槛?”
“没有!”叶屠苏道:“我踩碎了那道槛!”
苏澈愕然道:“踩碎了?”
叶屠苏伸手向天,那柄依旧还插在扑天崖上的神威巨剑一点一点的在叶屠苏掌间凝形,紧接着,叶屠苏用力的将那柄巨剑插在自己跟前。
“我以此剑起愿!”叶屠苏喝道:“今日起,我只生不死,神若长生,我便长生!”
叶屠苏拔剑,那柄神威巨剑的剑身释放出剑芒华彩,紧接着,叶屠苏用力挥剑,那道剑光便向着天空掠去,将那片灰暗的天空斩裂,那厚重的云端,一道光芒撒落,照亮这片大地。
“你的天已经被我斩了。”叶屠苏看着苏澈道:“可要我再斩一次苦海?”
“若无法抵达彼岸,便将那海斩了?”苏澈看着叶屠苏道:“这也算一种破生死关的做法,曾经有人做到过,你第二个!”
叶屠苏好奇道:“第一个谁?”
“锦罗衣!”苏澈道:“她当年踏入这片苦海的时候,我告诉她,神本就无欲无求的,既想成神,本该如此,结果她跟你一样起愿,她了八个字!”
叶屠苏道:“她了什么?”
苏澈道:“她,神若弃我,我自成魔!”
“哈哈哈哈哈……”叶屠苏大笑道:“果然,我跟她一样的,这世界上也只有她跟我而已。”
“两个疯子!”苏澈道:“不过,这样好么?你见到了红尘却不斩,即便以此起愿,这条路也会无比艰难,而且,在我看来,你只一只脚站在生死关外而已,另一只脚依旧在生死关内,你看!”
苏澈指向天空,那天片被叶屠苏斩开的天渐渐合拢,那光芒也消失无踪。
苏澈道:“天道有天道的法则,若你不照着天道的意愿任意妄为,有一天,天道便会弃你。”
叶屠苏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便斩了天道。”
苏澈微笑不语。
叶屠苏道:“骆成君呢?”
苏澈道:“他在那里!”
苏澈随意的伸手虚指,眼的画面便彻底的便了,那一片溪流,却并非清澈的水,而用血汇聚而成,周围躺满了尸体,而那尸体的中央,骆成君持剑颤抖,他跟前站着的一柄剑。
一柄剑浑身血污,用手划开自己的胸膛,便露出自己的心来,抓着骆成君的剑,只要向前一刺,那剑就会刺穿那颗心脏。
骆成君咬牙,一点一点的将剑向前送去。
叶屠苏惊愕道:“他疯了么!”
骆成君有多尊敬一柄剑,叶屠苏可清楚的知道,那并不只单单因为实力跟身份的尊敬跟钦佩,而师兄弟相依为命,打从心底对于彼此的依恋,别要骆成君刺杀一柄剑,哪怕向着一柄剑拔剑相向,骆成君恐怕都会疯掉,骆成君跟一柄剑的关系,便如同叶屠苏跟叶流苏一般,即便没有血浓于水,却尤胜之。
“没有疯哦!”苏澈道:“你斩的红尘,那红尘对你而言便破生死关最大的阻碍,如你所言,你若将那一切斩了,那还为什么要这般努力?还为什么要修炼?生前渴望的一切,眼下拥有的一切,这些东西让你勇往直前,却也让你迈不过生死关,这就羁绊,所谓的生死关,便斩了羁绊,而骆成君的羁绊,便一柄剑,便亲情。”
越得不到的东西越珍贵!
骆成君孤儿,他这世界土生土长的虚灵,只不过,骆成君出世不久,他的父母就死了,怎么死的,骆成君已经记不得了,这世界多纷争,每天都有不知多少人魂飞魄散,骆成君也未曾想过报仇,因为他连自己的仇人谁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被南宫北拣回隐剑楼的,那一天,他便不再孤儿,他叫骆成君,有一个师兄,叫做一柄剑。
“啊!”
忽然的,骆成君仰天长吼,手中的长剑“当啷”一声落地,跪落于鲜血之中,骆成君不断的以额撞地。
周围的血,他父母的,周围的尸体,他的亲人,一柄剑就当着他的面,将他的父母杀死,将他的亲人杀死,然后,他要骆成君杀他!
“假的,假的,假的!”骆成君一边撞着地面,一边歇斯底里的怒吼道:“我不信!”
苏澈看着骆成君轻叹一声道:“我一直觉得他不错,无论天赋,还心境,皆为上上之等,可惜,他也渡不过去。”
“不会哦。”叶屠苏道:“我相信他能渡过去的,即便不杀一柄剑,即便不做这违心之事,他也能渡过去的,便如同我一样,既然我能办到,他凭什么办不到?”
“你的心志坚毅远胜常人,所以才能用此左道迈过这道槛而魂虚无相,但……”苏澈道:“我还得提醒你一句,你只不过破境迈入魂虚无相而已,却并没有走过生死关,或者仅仅只跨过去一只脚而已,而且,你可能永远只能跨过去一只脚,如此一来,你想要破境逍遥游而成就鬼神,便难如上青天,甚至,即便你真的攀上那青天,也许同样会被那天道给一击打落下来,而对于寻常人而言,能有魂虚无相之境的修为,恐怕已经足够满足,纵横此界也不为过,但,对你而言并不够,不么?”
“这种事情就等发生的时候再好了。”叶屠苏道:“咱们眼下的骆成君,我他能破境,不如,我们打个赌?”
苏澈道:“你想赌什么?”
叶屠苏道:“我要战白云京,仅仅魂虚无相还不够,我想站的更高。”
“好!”苏澈想了想道:“如果你赢了,我便给你一碗酸辣面片汤,既加牛肉又加鸡蛋的!”
既加牛肉又加鸡蛋的面片汤听着好生奢华,简直就面片汤中的霸主,面片汤中的面片汤,尽管那依旧只一碗面片汤罢了,不过,就算一碗普通的面片汤,那也苏澈端出来的,叶屠苏很满意。
而叶屠苏的苦便他想要的,所以,叶屠苏依旧未达彼岸,只不过,他遮了这天,斩了那苦海,而骆成君的苦还在继续,因为他还在苦海之中。
这对骆成君而言个折磨。
一柄剑每天都会杀一遍骆成君的父母,屠光他全族的亲人,毁了骆成君记忆中的家。
一柄剑就像个魔头,每天干着这十恶不赦的事情,偏偏一柄剑又像一个圣人,一脸微笑的将人杀干净后,便会将剑交到骆成君的手里,划开自己的胸膛,期盼着骆成君刺穿自己的心脏,那微笑依旧那般和煦,那般的光彩照人,因为,他可以为了骆成君而死。
一柄剑便骆成君的全部!
骆成君便一柄剑的全部!
所以,骆成君依旧痛苦着,他刺不下那一剑,只要一次刺不下,他就永远刺不下。
骆成君每天都如叶屠苏当初那般高喊着一切都假的,然后痛苦的折磨自己,他将自己的脑袋狠狠撞向地面,他将自己的身子狠狠撞向柱子,他将剑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如果一定要选,骆成君选死的那个自己。
但,没有用!
如同骆成君知道一切都假的那般,当他将剑刺进自己心脏时,一切便重头来过,他依旧要一次一次的承受着煎熬跟折磨。
骆成君变的颓然,全身都血污而不自知,然后从颓然变的茫然。
骆成君失去了神采。
如同一柄生锈的剑,即便曾经无比的锋锐无双,此刻也被锈迹掩埋,成了一柄废铜烂铁。
叶屠苏跟苏澈依旧在那山坡上,苏澈站着,叶屠苏坐着,两人一起吃着面片,喝着面片汤,嚼着清脆的香菜叶,看着骆成君一复一日的承受着折磨,越来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如果不因为跟你打赌,我此刻早已将他放出来了。”苏澈喝着面片汤道:“他已经快要崩溃了,然后,他就会发疯,隐剑楼的天剑可能会被就此废掉,废在你的手上。”
“废掉也没什么不好的。”叶屠苏道:“如果他真这么没用,你即便将他放出来,他也许同样会觉得死了好些。”
苏清蹙眉,忽然道:“你想看着他疯?”
“废掉都没什么不好的,那疯掉更没有什么了。”叶屠苏道:“不疯魔,不成活!”
苏澈忽然的呼了口气,猛的站起身子,瞳孔微缩着眺望远方,眺望着骆成君所在的地方。
他似乎知道叶屠苏想做什么了!
苏澈道:“能够得到阿修罗眷顾的家伙都疯子!”
“谢谢夸奖!”叶屠苏道:“你不第一个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