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卿也觉得十分巧合,说起这个殷楚爵,在她心底留下的印象还是十分深刻的。
永和镇在帝都是个很小很小的城镇,像殷楚爵这种拥有强烈存在感的人,与那种小城镇实在有些不相配。
可当初她们从月鹰国返回帝都的途中,的确就是在那个小地方与殷楚爵这个谪仙儿似的男人发生了偶遇。
表面上看,也许是永和镇人杰地灵,藏龙卧虎,可仔细一想,又隐约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墨姑娘……”
对方的唤声适时打断了她的遐想,蓦然抬头的时候,就见对方不知何时将一张俊脸凑到自己的面前,这让墨云卿本能的向后退了几分。
就听对方道:“我目前就下塌长寿街街尾的碧天小筑,那里是我在帝都的别院,短时间内,我不会离开帝都,若墨姑娘有兴致,随时欢迎你过来找我喝茶。”
说完,留下一抹怪异的笑声,便抬起脚步,扬长而去。
那笑声在墨云卿的耳边盘旋不去良久,她清楚的记得,当初在月鹰皇宫,无意中偷听到和苏慕庭说话的那个身穿斗篷的神秘人,所发出的笑声,与这人几乎是一模一样。
是她产生幻觉了吗?
为什么殷楚爵会发出这样的笑声?他会不会就是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神秘人?最让她感到奇怪的是,那个神秘人与傅凌天的弟弟傅凌云,又是什么关系?
从小到大,墨云卿对自己的记忆向来都很有自信。
虽然当初在月鹰皇宫的时候她只听那神秘人笑了一声,但就是那奇怪而又诡异的一声,却让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她不知道殷楚爵究竟是什么来头,如果对方真的和神秘人有关,也就意味着,西郊码头的那起惨案,就是由那人暗中一手策划而致。
这个答案让她无法真正的冷静下来,带着满腹疑虑回到白府后,就想着将这件事告诉给白麒枫知道。
可是左等右等,直到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他的贴身侍卫才回来通传,说边境一带出了状况,白麒枫与几位武将留在宫中和皇上商议对抗政策,若是商议得太晚,今儿夜里就不回白府就寝了。
一整夜也没怎么睡好的墨云卿,隔天早早就起了床,试图去长寿街街尾,寻找那碧天小筑准备一探究竟。
端着汤碗给她送补品的巧蓉见她打点整齐就要出门,好奇道:“墨姑娘,您这大清早的是要去哪里?”
墨云卿将一封事先写好的信递到巧蓉手中,对她道:“我有些事情要出府去,等主子回来的时候,你把这封信交给他,他看了之后,自然明白我要去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在殷楚爵的身份没有被证实之前,她不敢轻易打草惊蛇。
毕竟殷楚爵当初在永和镇曾救过阿文、阿武一命,没有证据就怀疑对方的身份,一旦搞出乌龙事件,面子上自然是不好过。
所以她将自己的猜测和怀疑写了下来,如果殷楚爵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生意人也就算了,一旦对方真的与东阳有什么牵扯,自己这边再出了变故,白麒枫也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她的去处。
巧蓉接过信,不解道:“要不要奴婢差遣几个家丁随姑娘一同出门?”
“不必。”
人多了,反而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如果那殷楚爵的来头真的不简单,就算她带着家丁前往,也未必是那人的对手。
她现在急切的想知道殷楚爵的身份,也急切的想知道对方究竟是不是躲在背后那个,害死了朝廷三百将士的罪魁祸首。
巧蓉似乎瞧出了几分不对劲,眼看着墨云卿前脚出门,她偷偷找到周管家,让对方打发家丁去宫里向主子报信,另一边,又叫了府里几个机伶的小厮,暗中尾随在墨姑娘身后。
对主子来说,墨云卿可是比他眼珠子还要重要的存在,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主子势必会定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一个守护不利之罪。
碧天小筑并不难找,它位于长寿街的街尾,是一座占地并不广,却颇为幽静淡雅的地处小院落。
轻轻敲了敲挂在门上的铁环,不多时,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生得慈眉善目,眉间生了一颗大黑痣,痣上还长了一根大黑毛。
就听她道:“请问,殷楚爵殷公子,可是住在这里?”
那管家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你是……”
“我是殷公子的一个旧交,姓墨。之前在永和镇曾得他相助,听闻他近日来帝都做生意,所以专程提着礼物,前来贵府拜访回谢。”
“哦!原来是我家少爷的旧交,既是如此,请姑娘随我来。”
待墨云卿随着管家进门的时候,眼角瞥到身后跟了几个眼熟的身影,仔细一瞧,那几个人都是在白府当差的家丁。
她轻轻叹了口气,猜到这几个家丁肯定是巧蓉吩咐跟来保护她周全的。
有心想要对那几个家丁嘱咐几句,又怕打草惊蛇误了大事,便直接随管家进了院子,至于那些家丁,他们在白府当差多年,一个个比猴儿还精,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
这样一想,她也就放下心来。
往院子里走的时候才发现,别看这院子地方不大,院子里的环境倒是极为不错的。
只是她现在没心情欣赏这里的雅致,一路随管家踏进了厅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在房间里盘旋不去。
那管家将她领到门口,对她道:“我家少爷就在里面,姑娘请。”
墨云卿有些意外道:“你家少爷知道我要来?”
管家笑了:“少爷之前就吩咐,如果有一位姓墨的姑娘来别院找他,不必多问,直接把人领进来便是。”
说着,替她将房门拉开,并冲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墨云卿也没再多言,跨过门坎,进了房门。
进门的时候才发现房里的药味更深了一些,仔细一瞧,身穿一袭白衣的殷楚爵,正坐在桌子前慢条斯理的泡着茶。
见她跨门而入,唇边溢出一道轻浅的笑意:“我就知道墨姑娘今日必会来寒舍坐客。”
“没想到殷公子不但是个神医,竟然还有预知天机的本事。你不如顺便算一算,我今日来此,究竟是何目的?”
“难道不是来喝茶叙旧的?”
他这么一反问,倒把墨云卿给问笑了。
“上次永和镇一别,殷公子曾送了我一只价值连城的变色白玉杯。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今次你我在帝都有幸重逢,我自然要回赠殷公子当初的大礼。”
说话间,将手中提着的礼物递了过去:“礼物不重,只是略表心意,还望殷公子笑纳。”
“墨姑娘真是太客气了。”
他接过礼物,打开一看,只见这上好的檀木盒子里装的,是一只绿底儿碎花,并镶了一圈金丝边的珐琅碗。
殷楚爵将碗从嵌着红色丝绒的盒子里取出,拿在手中把玩了几下,随后微微叹道:“的确是难得一见的极品,墨姑娘送来的这件宝贝,可是花费了你好一番心思吧?”
“费点心思倒是无所谓,殷公子喜欢才最为重要。”
他轻手轻脚的将碗重新塞回盒子里,笑道:“这个回礼,我的确是喜欢得紧。”
说话间,将泡好的茶倒了一杯,送到她面前:“上好的雨前龙井,尝尝味道如何?”
墨云卿将茶杯送至唇边做了一个品茶的动作,却并没把杯里的茶水喝到嘴里。
随后放下茶杯,状似漫不经心道:“殷公子这次来帝都,大概会住上多久?”
“帐查完了,自然就会走。”
“听说圣医堂分号遍布各省各地,如果每家分号都要由殷公子亲身出马查账,一年中要去的地方可真是不少啊!”
对方笑道:“你说得没错,虽然一整年都在四处奔波,但走的地方多了,见识自然也就广了。”
如果不是抱着试探的目的来打探虚实,她倒真觉得这殷楚爵是个不错的交谈对象。
只是两人在一起聊了小半个时辰,翻来覆去,话题却始终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来回打转。
墨云卿心底微急,知道再不切入主题,浪费的只是大家的时间而已。
就趁他喝茶的工夫,突然道:“永和镇与位于天龙朝和月鹰国的交界之处,既然圣医堂的分号遍布各地,不知殷公子的这份家业,有没有发展到临国去呢?”
果然,当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换来殷楚爵别有用意的一瞥。
第294章 你们害死我哥,不得善终
这一刻,墨云卿的心底没来由的泛起一股紧张,既害怕他承认,又害怕他否认。
就在她屏着呼吸等待答案的时候,他突然笑了一声:“你今日来此,似乎别有用意啊!”
墨云卿心头一凛,隐约意识到事情正按照她无法估量的方向在发展,便不动声色道:“若殷公子觉得我今日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我就识趣一点,不在此多做打扰了。”
起身想要告辞的时候,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一阵头晕目眩。
这让墨云卿心底一突,再瞧坐在对面的殷楚爵仍旧保持着从容淡定的神色,他似笑非笑道:“都说墨瑾宣的闺女聪明伶俐,非比寻常,今日一试,也不过如此。”
随着话音将落,她只觉得眼皮子一沉,下一刻,便坠入无尽的黑暗,彻底失去了意识。
就在墨云卿前脚陷入昏迷的时候,被周管家派去宫里的家丁也在第一时间将信交到了白麒枫的手上。
展信一看,信上的内容不由让白麒枫大吃一惊。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一个晚上没回府,墨云卿那该死的女人居然就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
信中说,她昨日在街头偶遇永和镇的神医殷楚爵,怀疑对方似乎与他们一直在找的那个神秘人有关,所以亲自前往长寿街街尾的碧天小筑准备一探究竟,如果天黑前还没回去,就让他直接带人去碧天小筑要人。
这可真把白麒枫给吓得不轻,想也不想的直接奔出宫门,带着人马就跑到那所谓的碧天小筑要人去了。
结果在他带着大队人马杀到碧天小筑的时候,很是意外的在院子里发现几个昏死过去的男子。
仔细一瞧,那几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白府的家丁。
而这座所谓的碧天小筑早已人去楼空,不见任何身影在此出没,倒是桌上摆着两只茶杯,杯中的茶还热乎着,如果他没猜错,墨云卿肯定是出了事了。
这件事发生之后,白麒枫立刻就化身为一头被激怒了的野兽,连夜派兵将所有的城门全部封死,又让赵明杰带人挨家挨户寻找墨云卿下落,哪怕挖地三尺,也一定要将人给他完完整整的找回来。
就这么接二连三折腾了好几天,却始终没有查获到云卿的下落。
这可真把白麒枫给急得够呛,从她失踪之后直到现在,他已经连续多天没合一下眼,巧蓉怕他再熬下去会把自己的身体熬垮,便整日跟在对方的屁股后小心劝着让他保重身体,只有养足了精神,才有力气想法子救人。
可白麒枫根本就没有心情吃饭睡觉,只要一想到云卿可能在自己看不到的情况下被人凌虐迫害,他就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恨不能将那个胆敢对他家云卿下毒手的混蛋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还是段修寒比较冷静一些,他仔仔细细将墨云卿临走前写的那封信来回看了好几遍,才提出心底的疑问:“如果云卿真的怀疑那个叫殷楚爵的男人,与那个身穿斗篷的神秘人有关,也就意味着,当初在你们途经永和镇的时候,你曾亲眼看到过对方的长相。”
正一筹莫展的白麒枫听到这话,顿时警醒过来:“你是说……”
段修寒冲他点了点头:“想知道那个殷楚爵与神秘人究竟有没有关系,只要你将他的画像张贴得满城皆是,答案自然就会水落石出了。”
当墨云卿从黑暗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房间四处空无一物,光线从头顶一扇小小的窗子内洒进,给整个空间带来了一层朦胧的光亮。
她感到头有些晕,身体又疲惫乏力,她试着动了几下,很快,意识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害得她再一次摔回原位。
这时,一道矮门被人拉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定睛一看,墨云卿不由倒吸了一口长气。
只见这男子穿了一袭黑色的斗篷,而被遮掩在斗篷内的那张面孔,正是让她记忆深刻的殷楚爵。
对方慢慢将头上的斗篷掀了下去,唇边勾起一道温柔轻浅的笑容:“墨姑娘,你醒了?”
“你究竟是谁?”
他挑了挑眉,摆出了一个有趣的表情:“你这么聪明,有些答案,应该不需要我告诉你了吧!”
墨云卿脸色一变,试探道:“当初在月鹰皇宫,和苏慕庭暗中有勾结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是!”
“之前设计我身穿孝服给傅凌天拜忌的那个人,是不是也是你?”
“是!”
“引诱白麒枫去碧花楼,并利用玉婉柔给他下药的那个人,也是你?”
对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点头道:“是!”
“那么,害得朝廷三百将士惨死于西郊码头的那个人,还是你?”
对方终于大笑出声:“难怪我哥到死之前都对你这个女人念念不忘,你果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一点。没错,你口中所说的那一切,的确是我在暗中策划一手促成。可惜的是,你再怎么聪明,最后的下场,也是落到我的手里任我宰割。”
墨云卿眉头一耸,忍不住试探道:“不要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其实叫做傅凌云。”
虽然这是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但直觉告诉她,这两人之间肯定有着某种必然的关系。
果然,当对方听到傅凌云这个名字的时候,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目不转睛的看了墨云卿良久,才敛起脸上的笑意,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没错,我真正的名字,的确叫做傅凌云!”
东阳王府里那个被当成闺女来娇养的二少爷,从娘胎出来的时候就体弱多病、身患重疾。的生母殷丽梅,是圣医堂嫡出的大小姐。
当年以侧室的身份嫁给还没被赐封为东阳王的傅成玉为妻,因为容貌秀美,又习得一手好医术,嫁人之后,也算得上是深受夫君的恩宠。
只是这殷小姐的性子从小就刁蛮霸道,容不得别人比自己强上半分,偏偏在她嫁进傅家的时候,傅成玉已经娶了一个正妻,就是钱有亮的妹妹钱月兰。
别看钱月兰性格胆小又柔弱怯懦,嫁给傅成玉没多久,腹中便怀上了傅家的子嗣。
年轻气盛的傅成玉初为人父喜上眉稍,每天都盼着正妻有朝一日给自己诞下麟儿为傅家添丁增口,孩子还没出生,就已经将傅凌天这个名字给取好了。
就在钱月兰的肚子足有九个月大的时候,傅成玉突然接到朝廷调令,让他带三十万兵马前去边关阻挡外敌。
傅成玉前脚离开王府,殷丽梅后脚就暗中对钱月兰使坏。
可怜小小的傅凌天刚出生没几天,就被殷丽梅派人丢进了乱坟岗任其自生自灭。而对外则传,那孩子之所以会无故失踪,是府里遭了狼,被活活刁走了。
三个月后,傅成玉大战初捷,凯旋回朝时才得知自己的长子刚出生没两天就不见了踪影,这可真把他给气得不轻。
便加派人手大力彻查事情的真相,得知殷丽梅就是害死自己长子的罪魁祸首时,傅成玉险些一把将那歹毒的女人活活掐死。
之所以会手下留情,是因为当时的殷丽梅已经怀有五个月身孕。
看在孩子的份上,傅成玉对她起了侧隐之心,只是坏事做多了,连老天都不肯放过她。
殷丽梅在生产的时候出现血崩,孩子才刚刚落地,她就撒手归西进了阎王殿。
唯一可怜的就是那个孩子,出生后身体一直不好,接连找了不少大夫都声称,傅家的这位二少爷因为受胎毒影响,怕不会活得太久。
恰逢当时傅成玉在政事上遇到了诸多不顺,他实在没心情照顾那个体弱多病的娃娃,便派人将他送到殷家主宅,让孩子的外公、舅舅们想法子救他。
能活下来,就算他命大,若活不下来,也只能说明一切都是天意。
就这样,出生没多久的傅凌云被他爹这样送到了永和镇一扔就是好几年。
直到失踪已久的傅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