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积雪高度以惊人的速度往上飙涨,没多久就已经堆到脚踝上,如果不赶快找到藏身处,很有可能被雪吞没。
田洋拿出救生索,让队员列成竖排,每个人都抓着绳索行走,免得有人掉队。
陶文问格桑:“这附近有没有树林?”
格桑扯着嗓子说:“有,前面有片松林,可我现在看不清方向啊!”
陶文让冈达和列列分头寻找,只要有松林,它们肯定能找到。过不了一会儿,两头獒犬跑了回来,冲着陶文大叫两声,又往前小跑一段距离,停下回头,尾巴翘高了一甩一甩的,这是要带路呢。
田洋大喜,让队员加快脚步跟进。鲈鱼掌柜和管师傅受不了这么恶劣的气候,冻得浑身发抖,别说加快速度,连迈步都很困难。
张良把包丢给魏淑子,走过去背起管师傅,陶文也背上了鲈鱼掌柜,紧跟着大部队朝前走。找到松林时,积雪已经漫上小腿肚,魏淑子个头小,雪线直没膝盖,走起来特别费力,她一声不吭,背着两个沉重的大包,闷头朝前走,走的速度还不慢。
陶文熟悉雪地环境,指挥队员寻找粗壮的松树,挖出树干周围的积雪,挖到一米七左右的深度,直径至少要能容得下四个人,共刨出三个深坑,用铲背把雪坑四周和边缘的雪压实,再砍些树枝,把松针细枝子垫在坑底隔热,粗枝干盖在雪坑顶部遮风,一个简易的避风港就完成了。
魏淑子负责保管医药品,鲈鱼掌柜和管师傅情况不太好,也就和她同坑避风雪。魏淑子在哪,张良自然在哪,谁也别想分开他们。
鲈鱼掌柜脸色灰白,显然是被冻坏了。管师傅脱下手套,把内面翻出来,贴住鲈鱼掌柜的两颊来回摩挲,给他取暖。
鲈鱼掌柜牙关直颤,自己情况糟糕,还不忘关心管师傅:“管、管哥,你没、没事儿吧?”
管师傅也颤着声回:“没事、我没事。”
魏淑子伸手摸摸鲈鱼和管师傅的额头,鲈鱼掌柜体温较低,管师傅的皮肤倒是有些热。在严寒地带,低温症和发烧都足以致命。
魏淑子从药箱里翻出一支浓缩蜂蜜糖浆给鲈鱼掌柜,让管师傅吃了片百服宁,叫他们多喝水,多活动手脚,别因为疲倦就懒着不动,不动的话,身体机能会越来越差。
管师傅苦笑着说:“真是丢脸啊,堂堂一大老爷们儿,连个小姑娘也比不上。”
魏淑子缺心眼地安慰他:“比不上才正常,如果能被你比上,我那么多年的培训费不就白交了?”
鲈鱼掌柜喝了糖浆,身体逐渐回暖,身体一舒服,兴致也上来了,三八兮兮地说:“亲,我也当过协警灵媒,没参加过什么培训啊。”
魏淑子板起脸,一本正经地给他解释:“协警灵媒也分类的,你们那属于民间编制,跟普通协警员差不多,我是特警编制,要定期接受特训,山里爬雪里滚,那些魔鬼教官,怎么折腾就怎么整你,是真的往死里整,早习惯了。”说完扬手往大腿上一拍。
张良笑着拆她的台:“你不是说你从大山里出来,猪圈里打滚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成特警编制了?你就满嘴跑火车吧你。”
魏淑子回嘴:“你才跑火车,滚猪圈也是训练,我三岁出关,五岁跑大山,七岁漂洋过海,十二岁雪地求生,猪圈里打滚也是培训内容之一,要你去滚,你还滚不好呢。”
管师傅和鲈鱼掌柜乐坏了,真是一对活宝,在这种恶劣的环境还能开玩笑,也多亏他们耍宝,原本紧张的心情逐渐放松了下来。
管师傅抹把脸,叹口气:“真是不好意思,还指望能帮得上忙,没想到成了个大累赘,小张,难为你了。”
张良和管师傅是不打不相识,彼此都挺看得上眼,张良拍拍管师傅的肩头:“别这么说,你们能来就是帮了大忙,本来也不关你们的事,这恩情,我代叶哥嫂子记着。”
鲈鱼掌柜挥了挥手:“张亲这话见外了,我们和安民是朋友,替朋友帮忙,该的。”
张良又重重拍上鲈鱼掌柜的肩膀,三男相视一笑,露出白闪闪的大板牙,一切尽在不言中,这就是兄弟义气。三男笑得太闪,尤其是张良,竟然笑出了一脸正直爽朗,让从旁观察的魏淑子起了满脸鸡皮疙瘩,鸡皮疙瘩中有一丝敬佩。
管师傅和鲈鱼都是仗义的男子汉,这天下仗义的人很多,能为朋友仗义到不顾性命的却没几个。魏淑子心里泛起一种奇妙的酸涩感,她好像连个能舍命相陪的朋友也没有,就连普通朋友也没有,看三个男人秀友情,不知不觉就羡慕嫉妒恨了。
☆、塔怖十四
等风雪过去,地上积雪成堆,大伙一边走一边铲雪,折腾到傍晚才抵达冰湖。正如格桑所说,冰湖中央淹着一座尖顶白塔,塔身由白石筑成,和葛巴尔族人住的太阳神庙是一种材料,塔顶包金,塔基部位埋在冰层下。
湖面冰层薄厚不均,只有格桑知道进塔的安全路线,他说:“你们全都跟着我走,别把冰给踩破了,掉下去就是死。”
格桑打头踏上冰层,其他人踩着他的脚步往前走,田洋垫后,一边走,一边在经过的冰面上插罗汉镖做标记,有了这些标记,就算少了格桑也不怕走错路。
白塔的内部空间呈等边六角形,大殿墙壁上绘满彩色壁画,正对大门的墙面上画的是北方多闻天王的全身像。这寺塔砖面斑驳,磨损严重,不像是近期建成,但墙上的壁画却是色彩鲜艳。
格桑惊奇地说:“我以前来的时候,这些壁画还是灰的,隐隐约约浮在墙上,完全看不清楚,可能被复原过了,鬼头教那些人手脚还真快。”
魏淑子仔细观察壁画,发现多闻天王手里托着一个圆盘,只有这圆盘的位置没上彩,在五颜六色的墙壁上格外显眼。伸手摸一下,石材质地也和其他地方不同,有细沙状的颗粒感,不像石头,倒像是某种晶体,单用眼睛却是看不出来。
大殿中心有座石柱直通塔顶,柱子上连体凿刻着层层阶梯,有如盘龙一样,围绕着柱体盘旋而上。沿着旋转阶梯进入塔顶小阁,阁子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格桑皱起眉头说:“这上面是藏经阁,我以前来的时候还看到几个冰封的箱子,箱子里大概装着佛器经书,果然都被搬空了。”
楼下积水,楼上倒是干爽,正好当个临时驻扎点。阁子上有六个透风口,通过风口朝外张望,能将寺塔一圈的景象尽收眼底。田洋让周坤、魏淑子和陶文各守两个风口,时时关注下面的动静。
魏淑子拿望远镜来回扫视,发现寺塔后方的湖岸上有条人影,站得太远了,看不清楚,不过好像在朝这边挥手。
魏淑子回头说:“湖岸上有个人,你们快过来看!”
陶文拿出单筒高倍望远镜看过去,果然有人,是个男人,穿着白色雪地作战服,和他们身上穿的款式一样。那男人戴着帽子,几乎遮住大半张脸,他高举双手不停挥动,好像是在打求援手势。
陶文把望远镜交给田洋,站起身就要下楼。田洋连忙拉住他:“你干什么?”
陶文激动地全身发抖:“是梅明,他还活着!他果然还活着!”
梅明就是在灵破支队最后一次行动中给陶文发出危险讯号的队员,如今再见到灵破支队的作战服,陶文整颗心都快飞出来了,恨不得马上就飞过去,飞到战友身边。
田洋却觉得蹊跷,想独自一人在这冰原地带生存,简直是不可思议,物资哪里来?住在哪里?也许还有鬼头教的人潜伏在暗处虎视眈眈,很多事情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可是陶文等不及了,这次跟队主要目的就是找人和报仇,报仇还是次要的,只要能换回同伴,他甚至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抵,叫他按兵不动,怎么可能?
陶文把个人私事和组织任务分得很清楚,但对他而言,同伴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冈达和列列留在这儿。”陶文从口袋里掏出哨子和徽章,全都交给田洋,“冈达和列列都是通灵性的獒犬,如果我不在,就用哨子下令,哨声和部队指挥哨一样,给它们看我的徽章,它们会听话的。”
冈达和列列的脖子上都戴着项圈,项圈上镶嵌了一枚徽章,和陶文的徽章一模一样,是他们搭档破获第一起案件时所颁发的奖章,具有特别的纪念意义。看到陶文把徽章交给田洋,两条獒犬都发出“呜呜”的鼻息声,围着田洋转来转去,垂下尾巴左右摆动,似乎很担心,不知道主人为什么要把徽章给别人。
张良站起来:“我跟小陶去,丢着朋友不管怎么行!”
田洋想了想,把徽章、哨子又还给陶文,这种交托遗物一样的行为让他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收下?
“格桑,你和小周陪着陶文出去查探,如果真是梅明,那立刻带回来。”
周坤是没问题,格桑不乐意了:“我还没在晚上来过这儿,谁知道遇上什么危险?不去!”
田洋好声好气地劝哄:“没多远,只是上个岸,有你带路,来去才方便。”
格桑满脸的不情愿,叽叽咕咕抱怨个没完。
周坤拍拍格桑的肩膀,笑着说:“你的工作不就是带路吗?”
格桑对周坤有好感,刚想说好,魏淑子阴阳怪气地接腔:“是啊,不带路的话,你还有什么用处?不如塞地里埋了,还省了一人份的口粮。”
格桑火冒三丈:“老子杀你全家了?处处跟我作对!”
魏淑子就是觉得格桑恶心,就要处处与他作对,想当初也曾瞧不上张良,那是因为脾性不和,跟品性无关。而格桑却是个货真价实的下流胚,趁着现在多酸几句,也许没多久就酸不到了。
张良冷眼一扫,用冰到扎人的目光盯住格桑的脸,眼球上翻,大半被遮在上眼皮里,这种看人的方式杀气腾腾,格桑被盯得背脊发凉,不敢再多话,摸着鼻子嘀咕道:“去就去呗。”
田洋对陶文说:“你把冈达带上,留下列列就行了。”
陶文连忙摇手:“怎么能让我一个人的事影响到整个小队?让格桑给我指个路,其他人都留着。”
田洋爽朗一笑,很理解地说:“既然你是小队成员,那你的事,就是整个小队的事,况且梅明也不是外人,任务虽然重要,人命更重要,快去吧。”
陶文感动得差点没痛哭流涕,他本是不服田洋,觉得小子年轻不靠谱,没想到是个热心肠的大好人,这下可服得五体投地。
魏淑子用望远镜透过风口观察下方的动向。当陶文三人走到离岸不出五十米的地方,梅明突然转头走开,陶文三人上岸后,追在梅明身后跑离了视线。
田洋也看到这奇怪的一幕,立即联系陶文,没有讯号显示,周坤的手机也接不通。
张良往楼下走:“要不我跟过去看看?”
田洋忙拉住他:“不,就在这里等,不能再分散。”
张良倒不怎么担心,有周坤在,真遇上什么危险也能自救,她不会丢下陶文不管,至于格桑,这会儿用不上他了,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张良往垫子上一躺,枕着手臂打呵欠,清闲地像是外出旅游。
过了没一会儿,包里传出了“啪啪啪”的声音,声音很急促,像在拍击木板。鲈鱼掌柜两手一拍,低叫道:“有动静了!”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装皮人的盒子,把画上符纹的鱼皮布打开铺在地上,再将叶卫军和李安民的皮人放上去。大伙都新奇得很,头凑头围成一圈看把戏。
两个皮人原本分开摆放,脱手后竟然立起,面对面站着,缓缓朝对方移动,没有任何人为操纵,它们自己动了起来。
鲈鱼掌柜摸着下巴说:“魂气接上了,不过挺奇怪的,我家皮影术,要到半夜子时前后才能生效,这会儿还早得很。”
魏淑子琢磨了会儿:“大概和环境有关,城里人多,人气混杂,不好分辨,夜里都睡觉了,魂气比较安定,也就好找些。”
鲈鱼掌柜瞪着眼睛看她:“这些我都不知道,亲你真厉害,什么都懂啊。”
魏淑子摆摆手:“猜的。”
这时两个皮人已经走到一起,肩并肩坐下来。
管师傅松了口气:“看来是没事,他俩在一起呢。”
张良转过头,也悄悄吐了口气。魏淑子瞥见张良的小动作,心里笑歪了,这人嘴上说不担心,其实心里惦记得很,就是死别扭,到哪都要撑着纯爷们儿的面子。
两皮人安静地坐了会儿,开始有别的动作了,先是头碰头,然后抱在一起,像在接吻。用来接魂气的媒介比一般表演用的皮人制作精细,虽不上漆,活动关节却多出一倍,能把人体动态模仿得惟妙惟肖。
鲈鱼掌柜的白脸皮上瞬间浮出一层红晕,也没人问,他自己就结结巴巴地解释起来:“我什么也没做啊,是他们自己动的,不是我有意要侵犯人隐私!”
众人都用了然的眼神看向鲈鱼掌柜——原来皮人还有这么个方便的用处。
李安民和叶卫军是夫妻,如果被关在一起,那长夜漫漫,难免要做些不为人知的闺房事,很正常。
眼见着两皮人抱在一起躺下了,鲈鱼掌柜面红耳赤地问:“还,还要再看吗?”
田洋轻咳一声,移开视线,问道:“我们只能通过皮人了解他们的现状,但具体方位不知道,该怎么找人?”
鲈鱼掌柜用冰凉的手捂着脸搓了搓,背过身说:“既然魂气已经连上了,那接下来就看管哥的了。”
管家精通引气附魂术,能将魂气通过中间导质转移到媒介上,这和移魂术不同。移魂术转移的是灵魂,最典型的例子是查桑贡布,他把灵魂转移到黄半仙的身体里,这叫移魂。而引气附魂术转移的是魂气,也就是阴阳两气。
如果人还活着,外散的魂气对人体具有吸附性,管师傅就要通过他管家超强的技术手段,把叶卫军和李安民留在皮人上的魂气导入孔明灯里,以魂气作为燃烧蜡烛的动力,如果成功的话,孔明灯会自动飘向叶卫军和李安民所在的位置。
现在的问题在于,管师傅从来没有成功过,他早把老祖宗的手艺忘得七七八八了,虽然为了这次行动恶补了一阵子,但要说到把握,那是丝毫没有。
鲈鱼掌柜把叶卫军和李安民的血液提取物分成三份保存,也就是说管师傅只有三次机会。引气附魂术不受时间限制,为了保险起见,田洋决定等周坤他们回来再行动。
☆、塔怖十五
梅明站在湖边挥手,陶文和周坤紧跟在格桑身后朝岸边滑行。冰面上时不时发出开裂的声音,冰层下的水从裂缝里漫溢出来,把冰面冲刷得光洁如镜,脚踩在上面直打滑。三人一獒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冰面上。
冰湖广阔,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到头,梅明的身影在不远处晃动,距离始终没有拉近。陶文心急如焚,想加快速度,可是脚下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缠住,迈起步来特别困难。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豁然一亮,陶文被亮光刺得闭上了眼,等再睁开眼时,周围景色变了样,脚下不再是冰湖,而是白花花的砂岩,身后是稀疏的松林,身前赫然出现一座壮观的泉华台。
乳白色凝固的硫化岩层层堆叠,形成高达十米,围圆近百米的垂帘式大岩瀑,在月光映照下,像水晶般璀璨夺目。
陶文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怎么换地方了?我们不是一直走在冰湖上的吗?”
周坤和格桑也遇上了和陶文同样的情况,分明是在冰湖上行走,突然前方射来一道刺目白光,闭眼睁眼间,身边景色就完全变了个样。
周坤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