鲈鱼掌柜爽快地一拍胸:“没问题,被那女人一折腾,你们不去,我也非去不可,为了朋友和管哥,刀山火海也要下!”
管师傅咳了两声,说:“我是肯定要去的,不能让这位鱼小爷一个人奔波,但我现在这人太虚了,就怕去了会拖你们后腿。”
张良说:“不急,你先歇好再上路,我对叶哥有信心。”
魏淑子笑着嘲讽他:“你根本就不担心你大哥嘛,你去不是为了救人,是想杀人,这段时间可憋坏你了,我说。”
张良咧嘴一笑:“把那些害人精宰了,不犯法吧?”
魏淑子说:“你问周警官,我又不是警察,估计她不会介意。”
张良搂着魏淑子的脖子,在她耳边轻声说:“这次是我把你拖下水的,完事以后,想要什么尽管说,除了不能上天摘星星月亮给你,要什么,良哥送什么!”
魏淑子偏头问:“真的?”
张良拍她脑袋:“老子向来说一不二。”
魏淑子想了想,说:“行,记下了,放心良哥,我不会跟你客气,但是现在还没想好,等这趟回来,你别怪我狮子大开口。”
张良揉她的头发,揉着揉着就放不下了。
!!!
收到张良的传讯,田洋这边也准备动身出镇,同行除了周坤,还多了个意外的人选——石田英司,这个决定让顾易贞非常不安。
临行前,顾易贞把周坤单独叫到后院,解下胸前的琥珀坠子,替她戴上。
周坤觉得不妥:“这坠子是你母亲的遗物,我这趟外出路途遥远,恐怕没法好好保管。”
顾易贞握住周坤的手拍了拍,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不要紧,这坠子是平安符,等你回来再还给我,丢了也没关系,小周,桥本社的人在你身边,我实在不放心,你戴着这坠子,至少给我一个心理上的安慰。”
看着顾易贞充满期颐的脸,周坤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她还是摘下了琥珀坠,没有还给顾易贞,而是用防水袋仔细包好,放在贴身包的夹层里,只要周坤人还在,这小包就不会丢。
田洋在前面催促周坤赶紧出发,顾易贞却紧紧抓住周坤的手不放,好像一放开,周坤就会消失不见了似的。
“你一定要回来。”顾易贞脸色苍白,她说,“等你回来,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讲,小周,我想把以前的事全都告诉你。”
周坤很自然地给了一个拥抱,扶着她的肩膀说:“当然会回来,我也有很多话想告诉你,别担心。”
顾易贞附在周坤耳边悄声说:“你要小心身边的人,把自己照顾好,我真的很害怕。”
周坤知道顾易贞一直在怀疑魏淑子,但魏淑子的底细早已详查过了,不可能和鬼头教有任何牵扯。对此,周坤只能抱以一笑,说:“我会小心,你也是,乖乖呆在这儿,哪也别去。”
田洋又催了,顾易贞这才放手,把周坤送上车,直到车子驶出老远,她还在原地依依不舍地张望,挥手大喊:“我等你回来!”
周坤从玻璃后窗看着顾易贞,听到她的喊声,心中有种很难描述的感受,多年来,她都抱着有一天过一天的态度在生活,不是为了自己过日子,而是为了肩上的责任卖命,他们这些人都是为了地下祭坛才得以重新聚在一起。周坤看得很透,既然改头换面,就不能只为自己活,平常她连情绪也鲜少波动,喜怒哀乐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有时候会感到懊恼,也是因为不能完成手头的任务。
苗晴总说周坤是工作狂,周坤自己心里清楚,那是因为能牵动内心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发生再大的事,也无法影响她的情绪。但顾易贞却是触碰到了周坤心底那根麻木了很久的弦,但是,现在的周坤,却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付出,付出就难免想得到回报,曾经,那个人回报不起,匆匆逃离。而今,周坤在做任何事之前,都少不了要掂量一下结果,如果达不到预期,那宁愿维持现状。
☆、塔怖一
电梯门“叮”的打开,一个短发女孩从轿厢里走出来,外面是一条阴暗狭窄的过道,女孩慢悠悠地走在过道里。
地上散落着她的头颅和双臂,而身躯仍笔直地朝前行走,一步一步,留下鲜红的脚印,接着一条腿从胯骨上脱落,紧跟着又是另一条,分着叉倒落在地上。缺少四肢的身躯悬在半空中,粘稠的血液垂落下来,宛如一条条艳红的线帘。
!!!
田洋、周坤和石田英司三人来到潮州,管师傅身体已恢复如常,行李也都打包好了。田洋早前和灵破支队联系过,灵破支队的队长仁钦达扎出生于西藏贵族世家,在那一带很有名望,本来说要派专机接送,但考虑到管师傅和鲈鱼掌柜两人没去过西藏,田洋婉拒了仁钦的好意,决定坐火车过去,也好有个适应过程。
一行人乘车到康定,仁钦达扎早派出下属陶文在车站等候,这精神十足的小伙子约摸二十出头年纪,身高和鲈鱼掌柜差不多,但体格很魁梧,长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在这张年轻的面庞上,有道狰狞的伤疤,从额角斜向延伸到下巴上,这道疤痕由三道细长伤痕组成,高高凸起于皮肤上,颜色暗红,伤处外皮很薄,看起来刚愈合没多久,是新伤,看形状,像是被某种大型动物的利爪抓出来的。
陶文性格开朗,和炮筒很像,张良对他挺有好感,又都对改装车感兴趣,一路上聊着,没多久就聊熟了。
本想直接去基地,但开到海拔4200米的石渠县时,鲈鱼掌柜和管师傅先后出现了高原反应,鲈鱼掌柜稍微轻点,管师傅由于大病初愈,高原反应来得猛烈,头部阵痛,牙根酸疼,呼吸阻滞严重。再继续前进,恐怕承受不住。
不得已,只能在石渠县找了家旅馆住下,先得让管师傅和鲈鱼适应这里的环境。石田英司拿出百服宁和散利痛给两人服下,草草在楼下吃了个火锅,就把他们送进客房休息。
陶文很热情地要带张良游览石渠县,魏淑子兴趣不大,但张良非拖着她一起,自从在柿子林说了“拴在裤腰带上”以后,张良走到哪里都不肯放魏淑子单飘,魏淑子觉得这是坏事也是好事。坏在自己的时间被大幅度占用,好在方便近距离观察,将来要好好写一份“张良观察日记”。
这时正值黄昏,夕阳映照,把这座号称“太阳部落”的小县城笼罩在金红色的余晖里。
一路走来,街上行人稀少,开阔的大道两旁是独具特色的砖石建筑,扁平的砖块一层层垒起来,中间留出方孔,远远望去,就像在凸凹不平的墙面上开了许多小窗口。越过石头房子,能看到大片广袤的原野以及原野外绵延起伏的山峦。这儿人少狗多,干涸的石子路上趴着一条条惫懒的流浪狗,也有人匍匐在地上向太阳朝拜。
那些流浪狗横七竖八倒卧在路中央,挡住了行人的脚步。陶文拉着张良和魏淑子往旁边让,指着一个朝流浪狗鞠躬的藏民说:“这儿人很崇拜狗,遇到狗一定要绕道,要尊敬,不能触犯他们的信仰。”
陶文带张良魏淑子去了桑格玛尼城,乱石堆中支起几顶大帐篷,帐篷顶上拴着写满梵文的经幡,呈天女散花状朝四面八方撒开。
陶文兴奋地说:“这是供旅客歇脚喝茶的地方,这帐篷又叫流动客栈,里面住着石渠最棒的歌手,来石渠,不听天籁之音是莫大的遗憾。”
他眼瞳晶亮,加快脚步朝一顶绿底红罩子的帐篷走去,还没走到帐篷口,就扬嗓子唤道:“卓乃!来客人啰!”
话音刚落,一名身穿宝蓝色藏服的年轻女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这女人就是经营客栈的卓乃,看她的打扮——头裹缠布,项挂珊瑚珠串,穿得很正式。再看相貌,不能说太漂亮,但浓眉大眼,两颊像苹果一样红扑扑的,带着高原女子特有的健康风采。卓乃的家人就在不远处的牧场工作,她自己则不喜欢死板的生活,才来这里经营客栈,也是利用这平台结交往来游人。
陶文一见到卓乃就两眼放光,简单介绍了张良和魏淑子之后,就粘着卓乃嘘寒问暖,卓乃看陶文的眼神也是三分倾慕七分含羞,可见是郎有情妹有意。陶文这小子哪是要当导游,压根是假公济私来和小情人会面的。
卓乃把张良和魏淑子请了进去,今天没有其他客人,帐篷里空荡荡的,倒是更便于欣赏那些华丽的挂饰。这帐篷里的格局很简单,保持旧时藏居的特色,挂件和神龛上都绘有佛经和菩萨像,地上铺着一整张彩色毛毯。张良三人坐在毛毯上,卓乃就在有通风口的角落里升起炉火烧水,撕下一小片茶砖放进滚水里,拿出三个碗,把糌粑粉舀进碗里,加上些许黄稠稠的酥油,把滚热的茶水冲上去,连着酥油奶茶一起捧到客人面前。
可能是深知汉地和藏区习俗不同,卓乃还体贴地递来两把小汤匙,对张良和魏淑子说:“搅搅就能吃了。”
张良和魏淑子还真就拿着勺子在碗里搅了起来,把水和油粉搅成一团。
陶文噗嗤笑起来,说:“不是这么吃的,用手就成,看我示范。”他一手捧碗,另一手的掌心抵住碗沿,一边转碗一边用手指快速揉搓,抠起一团结成块的糌粑膏往嘴里送。
张良入乡随俗,有样学样,没一会儿就搓得很熟练了。魏淑子的吃法最省事,她把酥油茶全倒进碗里调成稀糊,像喝粥一样稀里糊涂灌了进去,吃是吃了,却尝不出糌粑的味道来。
喝完茶后,卓乃在陶文的哄闹下,吊起嗓子唱了两首歌,虽然魏淑子听不出什么旋律来,但雪域高原赋予藏民的好嗓子绝对是得天独厚,那激昂的高声余音绕梁,意蕴深远,唱完以后,听的人耳膜还在持续震动。
茶也喝过了,歌也听过了,没什么遗憾,也该闪人了吧?不,陶文还要和卓乃拉家常,谈话间眉目传情,情意绵绵,闪瞎了张良和魏淑子的眼,当电灯泡多不自在,索性找个借口出帐篷透气。
这时天色已晚,帐篷外升起火堆,火焰映衬得高原夜空更加深邃。张良和魏淑子一前一后漫步在干涸的荒土路上,起先谁也没说话,张良不开口,魏淑子就保持沉默,她暂时想不出要对张良讲什么。
张良倒是在等着魏淑子出声,等到最后又不耐烦了,突然转身把魏淑子给堵住,从上俯视她,抖着腿说:“哑巴啦?不会说句话?”
魏淑子心说这人讲话能不冲吗?也没好气地回:“彼此彼此。”
张良把她上下作了一番端量,问道:“你来过西藏?”
“没来过。”想了想,又改口,“来过一次,纯旅游,没往心里记。”
张良笑得意味深长:“看你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好像挺适应这儿的气候环境?”
魏淑子理所当然地说:“我跑的地方多,适应力强。”
张良用小指抠着额头说:“来,讲点其他的,关于你的事。”
魏淑子给他白眼:“我已经把老底都掀了,家人职业,你不早就知道?倒是良哥你这人不公平,我觉得你没把我当自己人。”
张良好笑:“难道你这丫头把良哥当自己人?”
魏淑子说:“不当自己人,你以为你能想拍就拍,想扇就扇?”
“那是因为你干不过我。”张良心里一笔账。
“我根本就没想跟你动手,哪次不是你先挑起来的?”魏淑子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她已经忘了第一次见面是谁先拿小刀子捅人。
张良懒得计较陈年老账,手指指脸颊,又露出那种痞子式的笑:“真把你良哥当自己人,那就向丽丽学习,这边亲一下,没点实质表现,谁信?”
魏淑子的脸皮麻了:“这哪算什么实质表现?下回良哥你遇险,我玩儿了命也会救你,那才是真义气。”
张良当然不觉得自己会遇险,他张良多牛的人!哪道难关闯不过去?但魏淑子这句话就是顺耳,比别人奉承一百句一千句还动听,还受用。张良的心口又怦怦跳了起来。
他把魏淑子拉到不远处的乱石堆上坐着,说:“你想知道良哥什么老底?问!”
魏淑子老调重弹:“你是人是鬼是怪?为什么能招蝙蝠?那些蝙蝠有什么来历?你们这伙人是不是都一个品种的?”
张良听到最后一问,高涨的情绪瞬间下滑六十个百分点——“你们这伙人”?“品种”?这不仅没拿他们当自己人,还像在称斤论两地谈货品,张良不喜欢被魏淑子当成异类。
张良的不爽立即浮现在脸上,魏淑子一看就看出来了,马上修正:“不好意思,职业用语,最后一问不回答也没关系,我只对良哥你一个人感兴趣。”
“只对良哥一人感兴趣”——下降的六十个百分点刷的一下又飚了上去,还多涨了百分之二十,张良气顺了,自然有问必答:“首先不用怀疑,我是人,我们都是!招蝙蝠这事儿说来也是无心插柳,你良哥不是在蝙蝠洞当过原始人吗?就是那时和蝙蝠结下的缘分。”
张良说完话后舔了舔唇,歪嘴一笑,魏淑子一看就知道他和蝙蝠结下的不是良缘,是孽缘。
“你把蝙蝠当粮食填肚子了,是吧?”
“要不然呢?还亲亲热热称兄道弟?”
魏淑子一语中的,张着嘴愣半天,她是胡猜的:“那你不就是蝙蝠的死敌了吗?它们还肯听你话?”
张良半开玩笑地说:“因为那洞里的蝙蝠是这世上所有蝙蝠的老大,它们老大在我肚子里面转生轮回,它们敢不听话?”
魏淑子说:“我猜是魂气对吧,你吃了那些蝙蝠,吸收了它们的魂气。”
张良就是不肯给正面答案:“谁知道呢?”
魏淑子心想这人平常挺干脆,偏偏在自己的问题上这么拖泥带水,看他也不像在乎别人知道的样子,偏就不把话说明白。
☆、塔怖二
张良看出魏淑子内心在犯嘀咕,接着说:“我没叶哥那股好学的劲头,叫我去看书、捣鼓咒符,那弄不来,老狐狸心里也清楚,不擅长的逼也逼不来,于是对症下药,将他家传的把式教给我,他黄家能驱使黄仙,搁我这儿就能使唤蝙蝠,但使唤不长,也就只有应急时能用一下。”
“既然没符咒,那你用什么方法控制蝙蝠?日本的式神还需要有个纸人当媒介。”
“你这么聪明,自己猜吧,你怎么猜就怎么是。”张良搓搓魏淑子的头顶。
魏淑子话锋一转,突然问:“那拍卖员刘向真是你杀的?”
张良笑得贼兮兮:“你说呢?”
魏淑子想了一下,带点试探意味地问:“在刘向之前,其他地方也发生过类似的蝙蝠袭人案,我还特别调查过其中一桩案子,别跟我讲都是良哥你的杰作。”张良哼了声,像是不屑回答。
魏淑子看再问也问不出名堂来,只提醒张良:“别忘了现在是法治社会,既然你是人,就要走人定下来的法律途径。”
“法律?法律永远制裁不了我。”张良低下头,露出个诡异的笑容,他的瞳孔在阴影中闪动着幽暗的光芒,整张脸都显得格外阴沉。
见了张良这幅鬼样,魏淑子的背脊又毛了起来,杀人不用受法律制裁,他真当他是代表正义的蝙蝠侠吗?蝙蝠侠也没这样的。
张良靠近魏淑子:“换你讲,我要听你的事。”
魏淑子抬头看满天繁星:“该讲的都讲了,职业,家人,还有什么?”
张良撒赖:“我记性不好,你重讲。”
魏淑子横了张良一眼,深吸一口气,开始背书:“我姓魏名淑子,小名梳子,上司王同志,职业协警灵媒,爸是海员妈早死,病弱小妹住在疗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