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势看了眼窗棂边悄然偏移了一个刻度的阳光,她暗暗皱眉,不知不觉已经跟他一起消耗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要是碰巧暗帝回来就遭了。
“公冶,我会回去好好想一想的,今天就这样吧,我就先走了。”
她刚一起身,却被公冶伸臂牢牢地抓住了手腕。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濯濯如溶月似的黑眸认真地看着她。
“公冶,放开我。”靳长恭表情一滞,皱眉道。
“长恭,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回答吗?”
靳长恭当然知道他想要知道什么,可是现在并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
她虽然很想直接掰开他的手指,可看到那一双骨指分明纤细的手指,却又狠不下心。
像是知道靳长恭心中的无奈,公冶弯睫下的清眸微微荡漾着层层清润涟漪,勾人心弦。而恰巧看到这一幕的靳长恭心中莫名一动,她勾起薄唇,一把粗鲁地提起他的领子扯上前,便倾身俯身下去。
公冶淡唇微张,眼神一滞,感觉到她欺近的面容,一时之间彼此呼吸交错,杂乱而暧昧着。
然而靳长恭却在最后一刻停止前进,她那一双红润的双唇并没有贴上他的,只是他们之间近得连睫毛眨动都能刷到对方的。
“暂时什么都不要问,也不要去怀疑什么,好吗?总之我答应你,我一定会重新回来的。”靳长恭看着完全占具他瞳孔的自已,迷人的眼睫一弯,趁着他失神之际一把推开他,便转身打开房门衣袖迎风翩绖,纵身离去。
看着靳长恭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公冶才缓缓坐下,他用手抚着额头。
而当止兰推门而入想问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则看到少主第一次笑得那么高兴,那种高兴是他从末见过的发自内心真实的愉悦,就像曾经丢了珍而惜之的宝物,却失而复得一样,单纯的开心着。
是因为靳帝吗?他退了回去,再缓缓替少主关上房门。
~~~~~~~我是换回去的分隔线~~~~~~~~~
靳长恭像一阵急风闪进房间,迅速就将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稍微考虑一下,她将那套暗帝的衣服放进盛着水的盆中,浸湿后她重新嗅了嗅确定没有任何属于她的味道,才重新将衣服交给骸,放了他回去。
重新再回到房间,她拿着绷带暗自思忖半晌,最后她决定将脸洗干净后,然后又在脸上涂涂摸摸一层,才将绷带重新绑了起来。
入夜前,靳长恭去找了一趟莲谨之,咨询了一下白天古字符翻译的事情。
莲谨之脸露稍许疲惫,说大概找到一些眉目了,先前止兰便与一些相关学士一同研究过,资料很全面,文献也特意整理过,所以他只需要一点时间辨析与推敲。
“别动。”靳长恭看到他眼底的暗青,突然道。
莲谨之愣住,不明所以在看着她。
他看着她渐渐靠近的身影,淡淡的清香迎风飘来,心脏不期然失了频率。然后他感觉到一只温凉似玉的手抚上他的脖间,那属于女子柔软的触感令他一颤,眼睛微微瞠大。
然后“喀擦!”一声,莲谨之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
“好了,你的筋骨好像扭到了,我帮你松一松,明天起身便不会痛得厉害了。”靳长恭一边解释一边收回手。
而莲谨之则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一醒神看到她一脸正经的模样,倏地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似低低闷闷地轻“嗯”了一声。
“你怎么了?”靳长恭偏头不解。
“我先去忙了,柳姑娘你慢行。”匆匆留下一句,莲谨之便走进房了。
而靳长恭则看到他转身那一刻,那晶莹雪白的耳朵似火烧一般绯红一片,有些懵然地瞥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多想便离开了。
然后靳长恭特地又绕到了公冶房间附近转转,看他房间烛光剪影重重,听呼吸声房中并没有其它人,想必她今天冒充暗帝的事情并没有被拆穿。
暗吁一口气,靳长恭便安心回去休歇了。
翌日,靳长恭天微亮便起身了,她跑到神遗之地的中心地带选择了一块最高的石头跃上去,她环顾四周,久久驻立。
徐徐带着潮湿寒冷的风吹来,令她急躁的心情稍微平复些。
还有二天,可是为什么她就是看不通呢?
靳长恭坐下来,然后摊手直接躺地石头上,失神地看着灰蒙蒙一片黯淡的天空。
“看来你混得还不错?”一道糯糯带着少年特有的磁性声音从她耳边呼啸而过。
靳长恭一惊瞬间坐起,一回头,便看到穿着黑镶金边略搀杂深蓝色线条锦袍,戴着一张黄金面具,负着手的夏合欢。
他垂睫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仅露的唇粉粉的,像海棠花瓣的颜色,若她不是看过他面具下的那一张错纵疤痕的脸,她或许会觉得面具下该是一张像妖情一样漂亮的脸。
“还行吧。”
见他独自一个人前来,看到她又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她料定他不是来生事,也不是来找她晦气的。
“你叫什么?”夏合欢走近她跟前,他身体颀长纤细,一步一动间无时不流露出一种高贵淡雅的气质。
敢情他根本就没有记住过她,靳长恭眼角一抽。
“柳梅。”
“你跟公冶少主是什么关系?”
“我不是说过了吗?”靳长恭斜了他一眼,那时候他明明也在场的不是吗?
“寡人不相信。”他密睫靡靡似扇,轻轻地弯了弯。
“我跟他没有关系,那你跟歌笑嫣那个女人什么关系?”靳长恭发觉夏合欢跟夏长生的眼睛很相似,都是那种很干净得令人无法防备的类型。
“你不怕寡人?”夏合欢发现她看着他的时候,眼睛总是熠熠流光,没有任何闪烁与躲避,那直接的眼睛不带任何虚伪。
“我怕你什么,怕你杀了我吗?可是你现在好像并不想杀了吧?”靳长恭勾了勾嘴角。
“的确。我跟歌笑嫣没有关系。”
是吗?靳长恭直觉他没有说实话,不过她自己也隐瞒了,倒也不去计较他话中的真实性。
“那你跟靳帝呢?”
夏合欢呼吸停顿了一瞬,然后他回眸看着她,声音微微低压道:“寡人好像没有提过他的事情吧,为什么你偏偏要问寡人跟他的关系呢?”
“你没有发现吗?那日自打他一出现,你的眼中就只有他了。”靳长恭懒懒地撇下眼,她说的可都是实话,只是,她想他或许看得那一个人是“靳长恭”。
“原来这么明显啊,可惜他眼里却从来都没有我。”他话中似真似假地抱怨着,幽幽叹息一声。
意外地,夏合欢很平静地接受了她的话。
靳长恭抬眸看着他,这种神情的夏合欢,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突然她很想揭开他的面具,看看面具下的他究竟带着怎么样的一种表情。
靳长恭曲膝站了起来,他们之间仅隔一步之遥,她伸出手靠近他。
就在快触碰那一层冰冷无情的面具时,却被一只手紧紧拽住。
“如果你再逾越池一步,寡人便会杀了你。”夏合欢瞳仁微缩,眸底寒芒一闪而过。
靳长恭用力地扯回手一甩,她揉了揉被捏痛的手腕,一看泛着青紫,她不屑地撇唇道:“只是突然想看看你而已,为什么要反应这么大?”
夏合欢却挺直着背脊转过身去,他看着那一片荒芜的废墟,永远阴霾的天空,声音像磨沙擦纸般暗哑道:“寡人的脸……连寡人自己都不愿意看到。”
这小子还不是一般地在意他的脸啊,靳长恭抚上她的脸,道:“其实我也不想长这么一张脸,可是它已经成为我的脸了,没有别的办法了,不然怎么办?”
在这个时代又不能像她前世一样可以整容,想换脸的话,好啊,那就毁容吧,这个又快效果又好。
“你的脸为什么一直用绷带包着?”夏合欢闻言,回眸用一种犀利透视的眸光停留在她的脸上。
“你想看吗?”靳长恭偏过脑袋,勾起薄唇,狭长的眼角微勾,带着一种蛊惑神情。
夏合欢看着她,很自然地点头。
“可以给你看,可是却也不能白让你看,不然,你选择看了之后就要彻底忘记我们之前的恩怨吧?”靳长恭星眸微眯,泛着迷人的光泽。
夏合欢似嗤笑了一声,道:“可以,如果你露出的脸能让寡人满意的话。”
“保君满意。”
靳长恭将头发撩到一旁,将脸上的布一层一层地绕开,当脸上的绷带越来越少时,夏合欢眸光凝视着,等着最后揭晓的时刻,却蓦地听到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警神回头,却看到不远处后方有一批陌生队伍朝着神遗之地的中心地带走来。
夏合欢看到了那一批人领头是一名高大壮硕,披着一件虎皮纹披风的年青男人,他身旁跟着一个五官英俊粗旷的女人,其后紧随着一帮看似都不是什么善类的一伙人。
从他们身上那股特殊的气息可以判断,是流失之地的人,再一看他们的穿着明显优等于神遗之地的流民,想必是从恶魔城里赶来的。
他嘴角勾起一道嘲弄的弧度,当他的视线一一划过他们,准备收回视线时,却在看到一个额头包着绷带,面无表情的女人时,瞳孔一窒,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定格,视线怎么也离不开了。
这时,前方一阵雷鸣般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一支训练有素步划矫健的队伍奔跑而来
一片黑魁魁的铁骑中,一名披着厚重黑裘,像暗夜帝皇般的男子此时缓缓步出,他目光如矩,迸射着一种炙热似能融化钢铁的温度,此刻就像磁铁一般胶着在一个女人身上。
而暗帝身后的那些人则瞠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嘴大嘴巴。
因为,他们竟在前方那一群队伍中看到了一张跟永乐帝一模一样脸的一个女人!
而正在撕脸上绷带的靳长恭在看到那个——顶着一张暗帝脸的“柳梅”时,只觉头顶天雷骤闪,火花四射。
她没有看错吧……竟撞脸了!
第四十九章
握在手上的绷带无意识地滑跌落在地面。
靳长恭抚额长叹,当她看着暗帝那一脸“终于逮到你丫的!”的讥讽表情,便觉得心肝脾肺肾都抽搐得发痛。
所谓,初临贵地遇仇敌,请自挂东南枝吧!
夏合欢的双眸渐渐幽暗了下来,他衣袍鼓起似鹰落展翅飞身掠去,而靳长恭一抬眸只捕捉到他衣袖一角,顿时表情难看地踏前一步,叫住他:“夏合欢!”
你妹啊!事情已经超过她预计的范畴了,能不能别再给她添乱了!
靳长恭的声音,夏帝就像失魂般视若无闻,他仅仅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专注凝视着下方那个与“靳长恭”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他的速度就像骤风急雨,啪啪劈劈不留任何余地,尚一靠近他伸手朝前抓去,而“柳梅”旁边的一名高大壮硕的男子——穆梓易第一时间警觉,他神情瞬间一片冷凝迅速伸手挡在其身前,扭头大声喝道:“你是何人!?”
而夏合欢则停止了动作,静静地看着“柳梅”,良久,他粉色的唇瓣诡谲地勾勒起来。
而另一方面,暗帝更靠近地走来,他第一步都像要将脚印入地面一样用力,馡丽妖冶的红唇轻声吐着:“影儿,你终于出现了……”
“柳梅”闻言,她抬起一张木然的脸,看了两眼暗帝,皱眉直接道:“我不认识你。”
靳长恭脚底一滑,眸光一盛炙,好一个牛叉的妹子,敢毫不客气地甩了暗帝一脸子!此刻,她已经不知道该作出何种表情才合适了。
“那你是谁呢?”夏合欢眉眼一展,带着一种看好戏的态度问道。
“柳梅”斜了他一眼,很正经地陈述一句:“我也不认识你。”
意下之意,他是哪一根葱,凭啥让她乖乖回答?
两个“不认识”的男人此时脸色有多难看,靳长恭翻了翻白眼,已经懒得替他们描述了。
她敢打包票,眼前这小妞绝对就是那个彪悍将自己砸得一头血,依旧面不改色的那位,在她认识的女人中,这么有个性的非她莫属。
想不到她竟会跟着穆梓易一道回来了,这是华韶有意的安排,还是……
靳长恭朝着穆梓易一群人搜寻一下,领主只来了两位——穆梓易跟赵絮雅。在她观察着那群人时,她也感到有一道清晰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她顺势看去,在看到那一张脸全貌时,靳长恭顿时倒吸一口气——华韶和尚,你对自个儿也太凶残了吧!
那是一张长满红紫凹凸肉瘤的年青男子的脸,若非那一身标志性的似雪尘不落的僧袍,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她绝对不敢相信那曾经的美僧竟变得一名“恶”僧!
难怪刚才她的眼神直接忽略了他的存在。
他真的来了……靳长恭定了定神,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而华韶在看到靳长恭此刻展现的一张脸时,也默默地撇开了眼。
徒儿,你此时的脸也完全突破了为师的想象。
两人相视默然无语,最后还是靳长恭先收回视线,她跃身而下,准备远远离开这随时可能会波及到她的是非之地。
想不到华韶竟然会重新回到流失之地,这对她来说绝对是一个惊喜!是旱时逢甘霖的惊喜!
“阿恭,你认识她,想不到这世上竟有人跟你长得如此相似?”夏帝看暗帝一副捻熟的模样叫那着那个女人,不由得好奇地询问道。
在暗帝眼中,夏帝就像是一只栝躁的跳蚤,完全不需要理会,他只沉眸阴测测地盯“柳梅”,笑颤着音道:“不认识?”
“柳梅”被他那一双枯骨尸骸血浸般的眸子眸上,只觉背脊一阵寒意,就像一条湿冷的软蛇缠身。
她白洁的额头,慢慢渗出一层细汗。
暗帝看她脸色越来越白,眸底飞快划过一道幽暗之色,瘦弱的形销骨立脸颊总有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阴森,但此时他的声音却温柔无比:“就像你不承认,你也是寡人的末婚妻,寡人将来的皇后!”
这一声铁打铮铮的宣告,不仅震滞了“柳梅”,连靳长恭,夏合欢,穆梓易他们一众,都愣直的眼睛盯着他,形若木桩。
“你们究竟是何人,你们难道认识柳梅?”穆梓易看自家“媳妇儿”被吓得面色苍白,再听到他的自称,心中一震,脸上却一阵忿然,黑豹般犀利的眼睛扫向他们。
而柳絮雅则静默不语,只是用一种很深沉也很忌惮的眼神,观察着暗帝与夏帝。
她认出他们的身份了,传闻爱好屠城,杀人如麻的靳帝,与强国霸主夏帝!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因为得知他们真实的身份,故意堵在这里找他们的麻烦?
他们身后的那群一等民则浮躁地跺脚,搓拳,眼神像野兽一样带着凶狠地看着暗帝身后那一群正规铁骑部队。
柳梅?她竟叫柳梅?
夏合欢瞳孔一闪,蓦地想到刚才与那个绷带女人的对话。
“你叫什么?”
“柳梅。”
他心中若有所触动,就转身想看向方才被他抛之脑后的靳长恭,却不想,他身后正巧落下一道黑色影子,夏合欢几乎是她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回头的。
于是,她一抬头,他毫无遗漏地将她那一张“惊天动地”的脸收入眼底。
霍~夏合欢猝不及防地受到刺激,脸色一变,退了一大步。
他发誓,他这辈子,或许加上上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丑得天怒人怨的女人!
而靳长恭却被夏合欢没有预警的回头,弄怔愣了一瞬,然后她咧开一排白森森的牙,笑了。
“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