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道人大叫一声,道:
“好狠的手段,血手天魔,你连遗体尚且不放过,你的心到底有多黑?”
随着话声,四柄长剑陡然飞出,五个老道将顾明远团团围祝顾剑南从竹篓中探首出来,霎时他也呆住了,望着棺中尸体的惨状,他脸上颜色立时变成苍白,几乎不敢置信。
但棺中人的死状,却是如此鲜明而深刻的映在他的脑海。
“爹!”他突然大叫道:“你告诉他们那只手!”
顾明远并非害怕五行异剑围攻自己,而是为这突然变化的情势而惊慑,以致额上都渗出汗水。
他闻声一喜,忖道:“对,那只手!”他神色凝重地道:“老夫不知尸体怎会变成如此情形,但是你们可以看看他的那只左手,那只戴指环的左手。”
“戴指环的手?”
“是的!”顾明远道:
“玄天道长生前既然戴着贵派掌门信物碧玉指环,那么取下之后,必然会留有痕印,而方才老夫发现此人手上并没有这种印痕,所以才发觉这个阴谋。”
金道人目光一瞥其他四位师弟,含着问讯之意,火道人哑然道:“师兄,听他鬼扯做什么?”
顾明远眼中射出一股煞光,寒声道:
“你们自问凭这四柄剑便能留得下老夫吗?”
金道人想及顾明远在江湖上的威名,以及方才所显露出的骇异内力,知道顾明远若要放开手来,二十招之内,自己师兄弟五人确实将会落败,武当弟子也将要血溅上清宫,到那时难免遍地尸首……他暗自打了个寒噤,忖道:“除非师叔能够破关而出,否则今日武当劫难来了……”轻轻的在心底叹了口气,他说道:“顾施主此言不差,贫道等无法拦得住你,但是武林正义自在人心,顾施主你若要倒行逆施,贫道等也无可奈何。”
顾明远大笑一声,道:“老夫与玄天道长一见如故,也想要将他的生死之谜弄个明白,若非如此,老夫何必与道长等多费口舌?”
金道人道:“木师弟,你仔细瞧瞧!”
木道长冷哼一声道:
“不必瞧了,掌门人左手五指已被打断,血肉模糊,该要如何辨认指上痕印?”
顾明远大叫道:“什么?”
他走到棺前一看,只见棺中尸体的双手五指果然被齐掌打断,断指之上一片血肉,再也看不到一分完好的肌肤。
他木然望着棺木,突地一个旋身转过头来,道:“这室中还有没有其它门户?”
土道人冷冷道:“这是掌门人练丹之处,怎会有其它的门户?”
顾明远喃喃道:“好周密的计划,好毒辣的手段。”
他知道此刻无论自己如何解释,再也无法取得旁人的相信了。
“走!”这个字鲜明的跳进他的脑海,他不再多加考虑,陡然一声大喝,手掌一扬,一式“血手问天”,朝向最靠近自己的木道人击去。
他这下骤起发难,是抱定决心要先闯出武当,然后再寻找机会查明自己被牵进的这件阴谋。
因而这一掌把握住一线的先机,是绝不容木道人逃出自己掌下。
那围在他身外的五行异剑,微微一震,剑锋齐展,四剑只拳快如电闪的向顾明远攻到;可是他们动作虽快,顾明远那血红的掌刀却已穿过木道人初发的剑式,击在他的胸前。
“啪!”的一声,木道人全身一阵抽搐,脸色立即变为淡金之色,鲜血流出嘴角,连退三步,仰天一跤,跌倒于地。
顾明远一掌击倒木道人,眼前剑光闪烁袭上身来。
他大喝一声,道:“剑南,小心!”
左手往前一推,那个大竹篓挟着一阵劲风,迎向斜攻而至的三柄长剑,他右足微旋,那拍出的一掌,兜了一个半弧,沉击而出。
金道人双拳力道一发,势如奔马,沉猛之极,眼见对方只顾出击木道人,自己这双拳已递至近身,却不料顾明远上身轻轻一转,右掌已迎击而至。
他深知自己内力不是对方之敌,但是力道已发,在这不足五寸之距即将接触的刹那,他已无法收拳变式,只得双拳一沉,运集全身所有内力,猛然发出。
急劲的拳风窒人欲毙,顾明远的大袖一阵拂动,那硕大而泛起红色的手掌在强劲的拳风里,毫无停滞的拍去,“啪!”的一响,已拍在对方的拳背上。
金道人只觉双拳有似落在炭火之中,烫得他忍不住大叫一声,在叫声里他还未及缩拳退身,一股重逾千钧的力道已从对方掌上撞了过来!
“喀嚓!”声中,他双臂抵受不了那股劲道,齐腕折断,对方的无俦劲力,依旧毫不止歇的撞上胸前!
他只觉胸口有似被巨锤击中,胸中气血翻涌奔腾,喉头一甜,鲜血张口喷出!
断臂之痛再加上这迎胸重击,金道人再也忍受不住,在鲜血飞溅中,晕死过去!
这仅是一刹那间所发生之事,顾明远藉着竹篓坚硬逾铁的特质,挡下那攻来的三剑,以全力将金道人击倒。
随着那三柄长剑展开,他一个大旋身,飞跃而出丹房。
炙热的阳光落在他那黝黑的脸上,映着阳光的疤痕,呈现一片鲜红,带着浓郁的血腥味;他双眼射出愤怒的目光,在庭院的一群道士中,搜索到了玄清的身影,大喝一声,扑了过去。
庭院之中起了一阵雷霆似的大响,那些道人微一震愕,眼前红影一闪,已挟着尖锐的异啸奔向玄清。
玄清看到顾明远有如疯虎出柙,面上的凶狠残忍之态使人心神震慑。
他心中大寒,不敢单身一人独自抵挡顾明远的锋锐,身形一动,往后飞掠而去,大声喝道:“布九宫连环剑阵!”
一片扇形的剑幕陡然散开,霎时十八个道土布成两个剑阵,在玄清的居中策应下,以顾明远为中心,迅快地合拢了起来。
只见人影纵横,剑光闪烁,错综的剑刃,有如狂风暴雨似的向顾明远袭到!
这九宫连环剑阵,系明末武当掌门黄叶道人所创,采九宫八卦之式排列,与少林的罗汉大阵相同,系以阵式的变幻而使人困居于死地。
到了浮丘子时,复以正反九宫之式,再加上了一个反九宫剑阵:若是两阵齐展,奇正相生,变化无穷,而使陷身剑阵之人,往往自投死路,威力更是宏大。
武当九宫剑阵,天下闻名,百余年来,仅仅施出过三次,其中最后一次乃是应一代剑圣梅花上人之请,单身入阵一试,以冠绝天下的神剑绝技,足足在剑阵中施了百余招,方才使得剑阵停滞,但亦不能破去此阵。
因而武当九宫剑阵,有不破之名……其实是否不破,惟有武当派自己知道。
顾明远身形奔掠之速,可谓迅如奔雷,捷若电闪,可是那些道人步履一动,踏着九宫方位,身移剑动,仅是一眨眼之间,便已万剑森立,光幕四合。
顾明远心中大吃一惊,立即想及江湖传言的九宫剑阵之事。
“传说武当认为此乃镇派之神技,若非面临本派生死存亡的时候,绝不轻用。”他飞快地忖道:“没想到玄清竟能在初掌门派之际,立即便能命令那特别居于剑院的十八个道人布出剑阵……”这一刹那,他回忆初上武当,从玄清派出玄法阻止自己上山开始,直到现在布出剑阵为止,自己每一步几乎都落入对方计算之中。
眼中映过那一柄柄闪亮的剑锋,像是深刺进自己心底一样,他深吸口气,忖道:“我为何要仗着一时气愤,与他们拚命,虽说九宫剑阵传言是不破,但是不见得比海南剑阵更为奥秘,我犯不着大开杀戒,剑南的安危更是重要,我何必耽误在武当山……”他在身形飞掠空中的刹那,想过了许多问题,也作成一个决定,只见他右手大袖往前一拂,吐气开声,庞大的身子陡然煞祝顺着这一拂之下,激起的空气旋涡,他上身一仰,倒翻而起,在空中连翻四个筋斗,红影乍闪,斜斜地向着丹房左侧落去。
剑阵疾转,如似乌云反卷,顾明远已经像一支脱弦箭簇,从那才一弥合的剑阵中直射穿跃而去。
事实上那整个剑阵并非是像一个裂开的铁桶,有隙缝可以让他穿破,而是利用剑阵刚才合拢的刹那,防御之力自然比较薄弱。
顾明远击绽春雷,连施七招,以全身之力,冲了过去。
一重重无俦的气劲交叠而出,他整个人就像一支锤子,仅仅稍为停顿了一下,便在连断四柄长剑之后,冲出剑阵,可是在他的身上却也留了五道剑痕……玄清似未料到顾明远那样的气势汹汹而来,竟虚晃一枪便落荒而逃,他大喝一声,道:“追!”
整个剑阵飞快地向前推动,秩序毫不紊乱,向顾明远逃逸的方向追去。
顾明远一直奔出十多丈远,吸了口气,回头望了望那一大群的道士,转折方向,跃上屋顶,在那栉比鳞次的屋宇上,朝向西北奔去。
“当当!当当!”一阵急促的钟声传来,他看到屋宇的尽头,又有一大群道士提剑追来,身形一顿,他吁了口长气,在屋上略一停顿,又转向北方,朝后山奔去。
顾明远身形疾如电掣,连越三十余座屋舍,当他落下了地,已将那些嚣扰的声音抛得远远的。
四下一望,他只见前面约三十丈之处,便是一排绵延而去的松林,此刻松涛阵阵,绿枝摇曳,沐浴着清凉的山风,不由使他心情为之一松。
垂首望望自己身上,他这才发觉自己一身衣袍,被那犀利的剑刀割得一条条的,虽然未伤及肌肤,却也狼狈万分。
回想起来,他的心中不由也生出一丝寒悸之意,为自己能毅然改变主张而庆幸,他拍了拍竹篓,道:“孩子,你还好吧?我们这就下山了。”
顾剑南在竹篓中应声道:“孩儿安好。”
顾明远连换了几口气,脚下一动,向松林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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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断指·血罡·天魔解体
“无量寿佛,顾施主请留步。”
顾明远的脚步才一移动,耳边响起了一阵低沉的问讯之声,话声清晰,好似有人凑在耳边与他说话一样。
他心中一动侧目望去,只见二十丈外,一个身材矮小的老道从容地缓步而来。
顾明远之所以认为那个老道从容缓步,是因为他行动之际予人之印象是那样风度飘逸,白髯拂动,使人产生一个错觉的印象。
其实就在他转首凝目之时,那个老道话声刚落,人已距他不足六丈之远。
顾明远凛然忖道:“这莫非就是传言中的道家‘缩尺成寸’的无上神通?”
他脚步一凝,转过身来,道:“道长是呼唤老夫?”
那个老道身高不足六尺,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道袍,长髯及胸,面目和蔼有如满月,一眼望去仙风道骨,使人心中自然起了敬佩之意。
他单掌打了个问讯,道:“施主便是天下闻名的血手天魔?”
顾明远道:“江湖匪号,不足道长一笑,请问道长仙号如何称呼!”
他非要弄清楚面前这个老道到底是谁?因为他又看出那老道虽然目中没有武林人物所有的神光,但是凭他能施出“传言入密”与“缩尺成寸”的神通,显然这老道早巳练至“还神反虚”与“反璞归真”的境地。
放眼天下,该没有几个人能达到这个地步,他面对这么一个玄门高道,使他不禁为此大感震惊,而全神提防起来。
那个老道微微一笑道:“贫道云中子。”
顾明远双眉微微一皱,惊道:
“哦!原来是武林三圣的掌圣云中子前辈,在下失敬了。”
这云中子年纪至少有九十以上,与剑圣梅花上人和琴圣郑无心二人,被江湖上尊为武林三圣。
在江湖上有这么一句谚语,将武林中七个首屈一指的高手编在里面:“苦海离乱人,玄门有三圣,宇内共二魔,齐会岭南幽。”
又有这么一句俗话:
“宁遇三圣,不落岭南幽客手,愿逢二魔,难见苦海离乱人。”
远在血手天魔初闯江湖之时,天下尚只有六大高手,他只算最后才被加进去的,所以他的年龄是这七人中最年轻的,也数他出道最晚。
所以他一听面前这老道自称云中子,赶紧自谦为在下,而尊称对方为前辈。
云中子答了一礼,道:“施主不必客气,贫道已有二十年未下武当,虽然听说过宇内二魔之名,实在料想不到施主尚还如此年轻……”他话声微微一顿,道:“贫道虽然忝为武当弟子,然而闭关十年,不知施主为何挟雷霆之怒独闯上清宫,毁玄天掌门人法体?”
顾明远暗暗叫苦,忖道:“真不知道掌圣云中子竟会是以剑法名传武林的武当派门中之人,看来今日他若不相信我所说之话,必然又是一场血战。”
他缓声道:“在下与玄天道长萍水相逢,即称莫逆……”于是他简单地将五个月之前,与玄天道长在祁连山之约,以及今日所经过之事告诉云中子。
云中子两道长眉斜斜飞起,眼中精光突射,愕然道:“哦,真有这种事情!”
顾明远道:“在下敢以生命作赌,所言之事无一虚假。”
云中子叹道:“贫道十年不问门中之事,怎料本门会发生此种事情?只是不知顾施主为何不肯留在武当,解释所涉之嫌?”
顾明远叹道:“在下因为犬子自幼残废,所以……”云中子还未说话,身后传来一阵喧嚣叫声,玄清高声叫道:“师叔,快将血手天魔留下……”顾明远朝着云中子一拱手,道:“在下请道长原谅,就此告辞了。”
云中子略一犹疑,道:“施主在武当留下血债,贫道忝为武当门人,尚请施主稍留几天,贫道负责查明真相……”顾明远未及说话,玄清已大声嚷道:“师叔,五行异剑全都被血手天魔杀死,不可放走杀人凶手!”
云中子沉声道:“施主手染血腥,杀孽也太重了!”
顾明远看到云中子的神情,知道无法解释清楚,说道:“请恕在下得罪,他日在下必将重上武当……”他话声一了,托着竹篓,便向松林方向飞奔过去。
云中子大喝道:“顾施主,请留步!”
顾明远充耳不闻,一连两个起落,已将跃进松林。
身后传来云中子大喝之声:“施主,得罪了。”
一股刺耳的啸声漫天响起,四周的空气仿佛被撕裂开来,顾明远离那云中子尚有四丈之远,已感到劲风及背,差点立身不祝他猛地大喝一声,倒倾身子,一掌斜劈而出。
气劲弥然,旋飞激荡,半空之中响起一声雷鸣。
顾明远浑身一震,红袍一阵波动,随着那沉猛的力道撞来,身子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吐出一口鲜血。
他目光所及,云中子全身青袍高高鼓起,长眉斜飞,单掌一扬,又是一掌劈出,那种威武刚猛之态,动人心魄,骇异之极。
“啊!太清罡气!”
顾明远猛地回首,只见云中子那袭青色的道袍膨然鼓起,瘦癯的脸上泛起一层紫红色,拂出的宽袖里,那只手掌竟已经变成暗紫之色。
他心中大为云骇,没想到这武当仅存的长老耆宿,竟练成了道门传说的两种神功之一——“太清罡气”。
这种罡气功夫与先天真气同为道家无上神功,俱有无坚不摧之能,霸道之处,较之佛门的大般若神通,更令人震撼。
气劲激荡,发出刺耳的啸声,眼见一蓬似有若无的淡紫色气幕撞了过来,顾明远眼中神芒暴射,身子一旋,左手翻处,已将手中的大竹篓往后抛去。
他力道用得恰好,那个竹篓悠悠飞出六丈,平稳地落在那一望无际、绵延无边的松林旁。
心中挂虑一去,顾明远全身弓起,有似一只怒狮面对强敌,发髯根根猬立,右掌一提,急劈而出。
一片血红之色立即泛上他的脸靥,随即喉间发出一阵低吼,他那劈出的手掌也变成一片血红之色!
在这强劲无俦的罡气攻击下,他已施出尚未练成的“血罡”魔功,是以全身似乎蒸散出一股淡淡的红雾,看来诡异之极。
两股气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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