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掌劈出,空气中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厉啸声,丈许之外两根石笋立即应声而倒,断为两截。
靳素素还以为祈白是因为刚才受了伤的关系,这时看他这掌沉猛之极,才知道他只是痛恨那突然出现劫持顾剑南离去之人。
她一想到那张载有天灵上人秘笈所在的藏宝图,心里便泛起一阵隐痛。
她暗忖道:“天下竟有人能在断肠谷把他劫走,而且还有四个高手停身在距离不远处,却没有发现是何人所为,这真是窝囊之极!”
心念如电闪过,她已瞥见丹珠活佛的目光从祈白面上扫过,凝注在自己的身上。
她眼中冷电一转,迎着丹珠活佛的目光望去。
丹珠活佛眼中转过一丝极其怪异的神情,缓缓地道:“贫僧虽然并不认为顾剑南会遭逢意外,但是他一个孩子,万一落入武林高人手中,总难有机会逃出来的,因此贫僧想出动追查……”祈白脸上的红晕已经散去,他凝望钟先生一眼,道:“既然如此,我们走吧!”
他眼光转向靳素素道:“素素,你愿跟我一道吗?”
靳素素好多年来都未曾听过祈白是如此温柔的呼唤过自己,她心头激起一阵颤动,默然点了点头。
丹珠活佛微微一笑,招呼钟先生道:“钟道友我们走吧!”
钟先生朝祈白抱拳道:“尽管祈白施主误会老夫,但是时日一久,真象必然明朗,关于血手天魔之子失踪之事,老夫并不愿涉入,就此别过了!”
祈白冷笑道:“我祈某人非常明白此事,只要本人有暇,他日必将再上玉清宫向钟先生请教,同样的顾剑南只要不死,便是你昆仑再遭劫难之日,尚请你转告其他那些不要脸的家伙!”
他虽然知道这些话一说出来,会使得中原九大门派共同追杀顾剑南,但他一生自负之极,自信可以保护顾剑南,使他不致受到伤害。
何况此后又有靳素素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钟先生默默无语,丹珠活佛畅笑一声,道:“施主毫气干云真使贫僧佩服,贫僧可向施主保证,只要我天龙派一日不亡,顾剑南必然不会遭到任何凶险!”
他合掌作什道:“阿弥陀佛,贫僧就此告辞了!”
话声一了,他一挥宽袖,皆同钟先生转身飞奔而去。
祈白看到那两条人影,升上二十余丈的绝壁,远离视线之外,方始长吁了口气道:“他们总算离开了!”
靳素素还未说话,已见到他的脸色陡然变为苍白,全身一颤,吐出一口鲜血。
她惊道:“白……你……你怎么啦?”
祈白苦笑道:“我方才施出‘招魂大法’,遭到丹珠活佛暗算,已经身负重伤,恐怕去死不远了!”
靳素素啊的一声叫道:“你……好!我去追他回来……”她话声才出口,只见祈白身子一阵颤抖,接连的又吐出两口鲜血,身形摇晃不住,几乎跌倒于地。
再也顾不得许多,她急忙移身过去,将祈白那瘦长的身躯扶住,左掌贴在他的背心,将真力输了进去。
祈白依偎着她,喃喃道:
“三十多年来你我都没有这样接近过吧!唉!想起来那痛苦的往事……”靳素素心中情绪复杂之极,彷佛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她颤声道:“你,你不要再说好吧?”
祈白伸出枯瘦的手掌,抚着她那白玉般的素手,缓缓道:“我只道这一生再也没有机会与你相见,想不到临死之前还能重见你一面,我……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靳素素眼中流出泪水,泣道:
“你……你不要再说了好吧?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祈白笑了笑道:“哭什么?唉!素素,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情感太过脆弱!”
他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笑道:
“人生自古谁无死?我活了五十多岁,已没有什么可以遗憾了,只是……”他的脸色一变,道:“只是剑南那孩子!”
靳素素已看出他对顾剑南的深挚情感,她接下去道:“为了那孩子,你也应该活下去啊!何况你方才说出那种话,只怕九大门派不会放过他,岂不是你害了他吗?”
祈白苦笑道:“我方才不得不那么说,因为我若不硬挺下去,若让他们看出我已身受重伤,那么我……”靳素素道:“有我在此,他们还敢怎样?”
祈白道:“那丹珠活佛城府深沉,而且练成‘无风指’绝艺,再加上钟先生,你一人绝非其敌,我可不愿连累到你……”“唉!”靳素素道:“你到现在还是这个脾气,你想想,我又怎忍心见你……”她话声微顿,又道:“就算你不为了我,为了那个孩子,你也应该好好的活下去,否则你刚才便不应该害他。”
她这句话的份量顿重,祈白脸色一变,怒道:“这是什么话?老夫待他如同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岂会害他?”
他心中始终认为顾剑南之落湖死去,是由于自己没有尽力之故,内疚其深。
所以他才会不惜冒着本身的凶危,而施出招魂大法,只想能将顾剑南的阴魂招回来,以补偿自己的歉疚。
既然他对顾剑南如此爱护,现在听到顾剑南未死,当然更不愿使那个已经失去父亲的孩儿被别人杀害。
这种内疚在他有生之年他都不会忘记的,所以靳素素就针对这点,用话语逼使他再度生出生存下去的勇气。
果然祈白听了这句话而大发雷霆。
靳素素冷哼了一声道:“你既然如此爱护他,又怎能就此死去?无论如你也要设法活下去,否则你所说的话岂不是都是空言?”
祈白颓然道:“我虽然知道如此,但是……”靳素素道:“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吗?”
她对于这种不是因武功受伤的情形根本不了解,当然更不能贸然施以治疗。
祈白略一沉思,道:“你先扶我坐在地上。”
靳素素左掌依然不敢离开他的背心,扶他坐下后,真力仍然传进祈白体内,护住他的心脉。
祈白盘膝坐好,肃然道:“你先将手放开,我现在姑且一试‘天毒功’,试将本命之魂魄逼出,稍时你只要看见我百汇穴上,涌起一道青烟立即便点我‘百汇’、‘太阴’、‘天突’、‘血阻’、‘命门’、‘灵台’、‘涌泉’等穴。”
他所报出的七个穴道,无不是人身死穴,只要中上一处,便可致死……靳素素颤声问道:“这……这行吗?”
祈白道:“我既然想活下去,当然不会跟你开玩笑,不过我要告诉你,闭住这七个穴道时,必须以最快的手法为之,若稍有误,我的魂魄便无法返回躯壳了。”
靳素素生平可从未听过这等把魂魄躯出体外然后本身施术之事,她心旌摇晃,颇为紧张。
她咬了咬牙,沉声道:“好吧!我不会失误的!”
祈白深深地望了靳素素一眼,垂下头去,双手平置膝盖,长长吁了口气。
靳素素神色紧张,凝视着祈白,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仅仅一会儿工夫,她只见祈白已经停止向外吁气,那下垂的头也愈来愈低。
明亮的阳光投射在他的苍白的脸上,渐渐地越来越蓝,渐渐竟变为紫色。
就在这时,他的头顶冒出一条淡淡的青烟,随着这缕烟雾散去,靳素素双手疾挥,飞快的将祈白七处死穴点祝当她闭住祈白的“涌泉穴”后,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
她的心弦依然绷得紧紧的,凝视着盘膝垂首的祈白,因为她真不相信有人连中七处死穴,会得不死。
奇迹似的情景突然出现,她只见祈白全身好似忽然充满了气,那垂落的头颅由挺直了。
他那像蓝绽似的脸色,顿时也回复了生气,就似已经枯萎的花草又回复了绿色。
靳素素目光里充满了惊讶骇异之情,已见到祈白长长的吸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你!”她惊奇道:“你好了!”
祈白笑道:“我想暂时是没有问题了?”
靳素素问道:“难道你还会……”
祈白脸色浮起一丝苦笑道:
“我只是先行透支生命,若是在六个月内无法找到药物,我再也没法可想了!”
靳素素吁了口气道:
“只要有药物可治便行了!我想一定可以找到的,你说是需要些什么药物?”
祈白摇了摇头道:“你也许不知道,那是无法可以找到的,只不过家师天孤老人曾经对我说过而已,在这短短的几个月中,我想是很难办到的……”靳素素截口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说出来看看,也许我们可以想办法。”
祈白道:“你曾听过有一种万年火龟吗?这火龟是由天地至热之气孕育而成,可是它却居于至寒之地……这种火龟每隔五百年就脱一次壳盖,我只要服用那种龟胶,便可以使内伤痊愈,但是又到何处去寻找这种龟胶呢?”
靳素素道:“只要有机会,我想不会有什么困难的!”
她心里也知道这种药物是可遇而不可求之事,绝非自己所说的那样轻松。
是以她话题一转道:“你且告诉我,方才你既然知道是丹珠活佛暗算你,你以反而指说是钟先生所为呢?”
祈白道:“说起来真是好险,他若是早一刻施以暗算,我的灵魂未回,躯体被焚,必然死去,幸而我已回过神来,所以只是心神受伤而己……那时我逼得暂时闭住自己的心窍,纳入浮血,原希望突施暗袭,后来发觉那暗袭之人武功太高,所以才择一武功最弱之人……”靳素素道:“原来你以为我也是跟他们一伙的?”
祈白叹了口气道:“我们分手十多年了,又怎么想得到你竟会在这里突然出现?
我……”说着目光凝视着她,不再继续说下去!
靳素素自然能够了解他此刻的心情,她默然片刻,道:“三十年来我就住在这里,你……你愿意到我那儿看看吗?”
“好吧!”祈白略一沉吟道:“寻找剑南的去处,也不急在这一时,据我观察,丹珠活佛对顾剑南倒是一番真意,以此人之力,必然可保剑南无恙……”靳素素道:“我想,这大概是有关天灵宝图吧!”
祈白讶道:“你怎么知道?”
靳素素道:“我亲眼看见的,怎么会不知道?你到我那儿坐坐,我们仔细谈谈……”“是的!”祈白道:“还有许多的事情,我们必须要好好的谈一谈了!”
靳素素望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唉!三十几年来我总想找个机会与你相见,但是总……”祈白缓缓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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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涤心·奕棋·内脏挪移
朝阳初出,群峦复苏。
断肠谷一片明亮,除了那十几根断去的石笋外,昨夜并没替这儿留下什么痕迹。
谷里静静的,只有山风低回的轻响!这时在靠近绝壁之旁的地上,一块大石突然移动开去。
一蓬乱草自石下冒了出来,随即又缩回去,过了一会,只见一个满头乱发似草、一身油污破衣百补的老叫化,从石下的一个洞里钻了出来。
曙光之下,他举起那满是油污、两袖滑亮的手,胡乱的在衣上抹了几下,然后俯身到洞里将一个在沉睡中的孩子抱了出来。
他左手挟起那个孩子,右手抓着一根碧绿的竹杖,迎向朝阳轻轻吁了口气,道:“总算黑夜过去了,他XX的可把我穷神萧无整惨了!连拉泡尿的地方都没有?”
穷神萧无虽说是江湖第一大帮的丐帮帮主,但是昨夜他眼见谷里竟有四个绝顶高手都是为着他手中的那个孩子而来时,他怎也没有胆子从地洞里钻出来。
他唯恐被那四人发现,只好越藏越深!
因为他自己明白,这个叫顾剑南的孩子,牵涉到天灵宝笈之事,而且与武林九大门派都有关系。
他倘若被那四人发现,他必然会遭到那四人之攻击——至低限度他晓得他就不是苦海离乱人与那莫测高深的丹珠活佛之敌。
他藏在地洞里,双眼自石隙凝神望出去,将谷中所发生的事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仅仅一个时辰间发生的事,其中有相互勾心斗角各用机智的武场,与温柔缠绵悲欢离合的文场,真是曲折回绕,看得他心惊动魄。
他一直屏住呼吸,两眼注视着谷中情势的发展,不敢稍眨,直到看完血屠人魔施出“天毒功”死里求生后,他那绷紧的心弦方始稍稍放松了下来!
眼见苦海离乱人与血屠人魔两人在眼泪与喜悦中相偕离开断肠谷,他才敢挪步走出地面洞窟。
他似是对自己昨晚藏头缩尾之举有所不满,把竹杖往腰上一插,右手提起裤子,在那洞里撒了泡尿,骂道:“窝囊!”
口中虽然这样说,他却也不敢真的在这多逗留一刻,身形一晃沿着石笋之旁的一道隙缝里钻了进去。
那条石隙外挂着又浓又密的蔓藤,就算是白天也看不出来后面别有洞天,何况是黎明前黑暗的刹那。
所以那四个绝代高手竟没有发现这个诡密的所在,就连靳素素住在这个谷里十多年之久,也都没有发觉。
穷神萧无拂开蔓藤,侧身进洞,藉着在地上的火把望去,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条斜斜往上引伸出去的石洞,洞里尽是倒悬的石钟乳。
这正是山壁之中,由于石灰岩的溶蚀而成的洞窟,尽管外面狭小,而山腹里则非常宽阔。
穷神萧无取下了半截的火把,挟着顾剑南,高一脚低一脚的奔行在石钟乳林的洞里,路势斜伸而上,一直走了有一盏热茶的时刻,眼前才有一线天光露出,耳边已听到淅沥沥的水声。
他将火把踏息,侧着身子,从那狭窄的石壁隙缝钻了出来。
眼前一亮是一间傍依山壁筑成的小屋,这间小屋分隔成两间,一间小屋有用竹管引来的山泉,注入缸中,显然是作为浴室之用,另一间则是毛厕。
萧无走出毛厕,到了屋旁,伸出头去凑在山泉旁,将那乱草似的头发冲洗一番。
水珠从头上流到衣襟,他抬起头用那油光滑亮的袖子擦了擦面上的水珠,就这样湿淋淋的向屋旁的小径走去。
这条小径用碎石铺成,约有一丈之外,是一排用巨大磐石砌成的三间石屋,碎石小径与石屋之间还有一条横跨山沟的小桥,桥上栏杆漆成朱红色,这正是江南所独有的那种格式!
远望石屋之后,是耸立入云、云雾缭绕的雪峰。
阳光之下,雪峰之上,反映出皓皑的光华,再衬出屋旁的松林修竹,屋前的小溪流水,宛如图画中的隐士所居之处。
穷神萧无拖着草鞋,“踢踢踏踏”的走过小桥!来到那石屋旁,还没有推开木门,门扉已从里打开,一个头梳冲天辫的男孩从里面探首出来。
他一见穷神咧嘴笑道:“穷神伯伯,你掉进毛坑里怎么又出得来啊?”
“胡说!”穷神萧无叱道:“小孩子怎么这样油腔滑调?”
那孩子毫无畏惧之色,依然嘻嘻笑道:“你从昨晚上毛厕起,直到现在天都亮了才出来,若不是跌进毛坑里,又怎会去这么久?”
他的目光从穷神那张怪脸移过,落在他胁下挟着的顾剑南身上,脸上露出诧异之色道:“穷神伯伯这位小兄弟是……”穷神萧无一咧嘴,露出他那黄澄澄的大板牙,笑道:“他是我从毛坑里捞出来的!”
那个小男孩不信地道:“你骗人!”
穷神萧无用手中竹杖轻轻在那孩子头上敲了一记,扳着脸道:“我若不是在毛坑里捡到的,难道是跑下山去找来的?你师父住的这个地方真是连鬼都难找到,又不会有谁自己跑来?”
“说的也是……”那小男孩一脸困惑之色,抓了抓头道:“不过,我还是不相信他会跌进毛坑里去!”
穷神萧无笑骂道:
“傻蛋,你慢慢去想吧!我可要去找你师父去!他那个臭棋还没想出来吧!”
那男孩摇摇头道:
“这下你可猜错了,师父早就想到了一着妙棋,已把你的大龙斩成二截了!”
“真的?”穷神萧无大吃一惊,冲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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