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了摇头叹息道:
“可怜!这么一个清秀聪明的孩子,竟然不能得以永寿……”她转过身去,目光栘向顾剑南卧身之处。
此时浮云掩月,谷中一片阴暗,靳素素只是出乎本能的向顾剑南望去,谁知道这一望之下竟使她吓了一跳。
敢情在那一片已被折毁的石笋旁,有一幢像是月晕似的青蒙蒙的荧光,将顾剑南圈在里面。
此时谷中一片黑黯,那幢光圈显得更是光耀夺目,靳素素眼中射出惊讶至极的光芒,暗忖道:“这是什么功夫,竟然会使身外出现光瞳?”
她转念一想,忖道:“也许这孩子身上带着什么宝物……”她心中好奇,正想要走过去看一看那幢光圈是如何产生的,却已看到顾剑南蜷屈的身体动了一下。
一声低沉的呻吟发出,顾剑南已把身躯翻转过来。
靳素素的目光何等犀利,就算在黑暗的夜谷中也可以看清楚周遭事物,何况此刻尚有那幢光圈。
她一眼望去,只见顾剑南双目紧闭,云白的牙齿紧咬下唇,脸上显示出痛苦至极的表情。
“嘿!”她忖思道:“这孩子真的没死?”
她身形一动,飘掠而起,向顾剑南卧身之处飞跃而去。
她那婀娜的身形才一跃到顾剑南身旁,掩月浮云已经栘开,月华之下,她看到顾剑南身外的光晕已经消失殆荆俯身下去,她伸出玉手,怜爱的将顾剑南脸上的沙土拂去。
原先顾剑南满头满脸都是灰土,掩盖了他本来的面目,这时灰土一去,那俊俏的面容立即有如埋在沙土中的明珠,露出皓洁的光华。
靳素素一生之中从未将天下的男子看在眼中,唯独对于血屠人魔万分倾心,但她却知道祈白长像并不好看。
但是此刻她的目光一投落在顾剑南的脸上,却不禁为他那俊逸玉容所动,尤其顾剑南眉宇之间蕴含的痛楚神态,更使得她心弦激动。
她暗忖道:“像这么可爱的少年,真是我毕生所仅见,可惜天不假人,这么年轻便遭此危厄,不过……”她转念一想:“也许他还有救,我不能就此置之不理?”
莹洁的玉手一动,她轻轻贴在顾剑南的胸部,只觉得他那颗隐藏在胸腔底下的心脏,仍在微微的跳动着。
但是她已从那轻微的跳动觉察顾剑南他的全身经脉至少已经断去三条之多,普天之下再也没有人能够使断去的经脉重新接好。
靳素素默然了,她正待松手站起,却突然感觉到顾剑南的心脏跳动,逐渐由弱转烈,似乎体内有一股奇异的力量飞腾勃发起来。
她暗暗惊讶忖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容她再深思,吸了一口气,真力一提,她右手按在顾剑南背心,将内力从掌心缓缓逼出。
她本是想将内力传进顾剑南体内,好护住他的心脉,使之一致因心脏的加速跳动而突然断去心脉。
谁知手掌才一触及顾剑南的背心,她便察觉到他身上衣服内穿着一层软甲。
“咦?”她讶异地忖道:
“这孩子身上既穿有软甲,又怎会只护住背部,前胸却没有……”意念一起,她立即便明白顾剑南在身受琴魔郑无心那等刚猛绝伦、犀利如锥的琴音一击之后,没有立刻死去的原因。
她扶起顾剑南,很快的将他的上衣脱去,只见眼前一烁,四颗浑圆的明珠自顾剑南怀中滚出,落在碎石地上。
靳素素呆了呆,已到到顾剑南双背之上穿着一副背心式的软甲,除了后背尚存,护胸之处已被郑无心那似是有形的琴音震得碎裂成粉末,随着衣服的扬开而洒落。
“怪不得这孩子没有立即死在郑无心的琴音下!”靳素素忖道:“原来他竟穿着护身软甲?”
虽然她是如此想,但她也不禁为顾剑南担心,因为她那柄血剑可说是绝世利器,却依然挡不住郑无心的琴音,那护身软甲又有何用?
其实她不知道顾剑南那护身软甲是一代巧匠公冶羽生以绝世手艺,熔合七种金属所铸,就是利剑也不能削入。
若非有这副软甲护身,顾剑南早就死在玄清的掌下,又岂会只受重伤而不死?
也幸得如此,郑无心那天地俱焚的绝世琴技,才没有将顾剑南心脉震断,只将这副软甲震碎。
靳素素揭开他背心的软甲,正要运功传力替顾剑南护住心脉,竟然看到那碎成片片的软甲里有一块卷成一卷的牛皮纸。
她惊讶的忖道:“连那么坚韧的软甲都震碎,怎么这块牛皮纸竟没有碎?”
她伸手拾起那张牛皮纸,好奇地看了又看,只见上面被人用火漆画了许多条纹,似是一张地图。
而在那张图上,她也看到一行篆书小字:“天灵丹士藏珍之图。”
她心头一震,惊奇之念尤其于方才看到那四颗明珠,因为明珠固然诱人,但在她这样一个远离尘世的武林高人看来,并不算是什么珍奇之物。
而这张天灵上人的藏珍宝图却是武林中传言了有数千年之久的无上珍物。
凡是武林中人谁不知道天灵上人的那身绝世武功已超过正邪各派,得之即可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靳素素出身藏土密勒湖一脉,武功修为天下罕有对手,但只是她也只是身居武林七大绝顶高手之中,而不能成为天下第一呢?
其实她心里明白,自己的武功虽可说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但依然不能超脱本门武功的限制,而免除那临终之时的散功之苦。
因而对于这张宝图她依然和其他的武林中人一样,有着强烈的占有欲。
她真不曾想到,自己此刻竟在一个籍籍无名的孩子身上,看到了这张被武林渲染了数十年之久的藏珍宝图。
一时之间,她都惊愕得呆住了,好一会儿方始定过神来。
揑着那张宝图,她不禁更对眼前这身负重伤的少年感到神秘莫测。
“这孩子到底是谁?他的尊长是谁?”
“他为何身上带有如此珍贵的明珠和宝图?”
“他又是怎么闯进断肠谷的?”
许多许多的问题在她心掠过,她拾起那四颗明珠包在那张宝图里,忖思道:“目前,只要弄醒他,便可晓得他是什么来历了?”
她不再多想,伸手抚触顾剑南的背心,却遇到一股强大的阻力。
那股力道像是一个练功数十年的武林内家高手,雄浑而不可测。
这份惊愕真是尤甚于前,靳素素惊忖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还没有想出是什么理由,突然觉得自己传进顾剑南体内的那股力道,竟似碎铁遇到磁石,不停的源源流入对方体内。
她大惊之下想要缩回手去,却觉察到顾剑南体内那股吸力强劲之极,一时竟不容她将手撤回。
这……这莫非是祈白说过的苗疆落星门的‘吸星盘石’奇门功夫,她骇然忖道:“专门吸取别人内力,来增强本身功力的邪功?那么他是故意设计害我的……”她震骇之下,再也不想其他问题,左掌高举,一掌便朝顾剑南顶门拍去,想要一掌将他震死!
——请看第三部“残琴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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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招魂·灯笼·潜龙沉珠
靳素素自从十多年之前,身历人间无限悲惨的遭遇后,对于所有的男人都痛恨至极,甚而连琴圣郑无心在苦心痴等十数年之久,也未能获取她的芳心。
反而到了最后,两人落得反面相对,互动干戈!
她既为了顾剑南而与郑无心翻脸,后来且眼见他经脉被郑无心琴音震断,而又唯恐他心脉断去,才施以援手。
谁知她那内力一传进顾剑南体内,立即发觉她似碎铁遇见磁石,被对方体内的一股奇异的力量吸住不放,内力源源流出。
她心神懔栗之下,误以为顾剑南是苗疆邪道高手,故意装死施出“吸星盘石”的邪功,吸取自己的真力。
意念一转,她也没再细想,怒火腾升而起,猛地挥起左掌朝顾剑南头颅拍去。
这一掌她是挟愤而出,纤纤玉手击处,就算是一块钢板也将弯裂,眼见顾剑南即将死在她的掌刀之下。
淡淡的珠光映现着她那雪白的手掌划起一条凄迷的弧形,掌刀如刀挥落下去。
就在那一道掌影尚未隐没,蓦然,在静谧的夜空传来两声高呼:“剑南,剑南!魂兮归来!”
这个呼唤声,沙哑而低沉,在静寂的夜里听来格外清晰。
靳素素耳边一听到这个呼声,竟似听见雷殛一般,她全身猛然一震,那只扬起的左掌停在空中,竟然只距离顾剑南头颅不到三尺之处,便劲力全消落不下去。
只见她一震之下,飞快转首向声音传来之处望去。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一个瘦长的人影御风而来,在断肠崖上由右向左奔过。
他的手中持着一盏灯笼,随着身形飞快的移动,那一团淡青色的光影也是一闪即过,转眼便又没入黑暗之中。
靳素素似乎想要追赶那飞奔而过的人,可是身躯一长,才跨出两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脚下一顿,便又煞住身形。
只闻得在谷中传来她低沉的自言自语声:“我……我怎还有脸去见他?”
淡淡的月光照在她仰起的面纱上,只见露在轻纱外黑亮有如朗星的眸子,此刻似是蒙上一层薄雾。渐渐,从那黑黑的睫毛边,滚下了两颗珠泪。
泪水很快地沾湿了蒙在面上的轻纱,她似是想起了许多伤心的往事,双肩轻轻抽动,不胜悲苦的轻轻哭泣起来。
静夜之中,那由近而远的呼唤随着夜风消失,此刻谷里只留下靳素素低泣之声。
许多年以来,她将自己的情感深藏在心底,可是此刻却随着那人的突然出现,而触发心底的隐痛,使得她情不自禁的流出泪来。
深埋在记忆里的往事,在这一刹那全都奇妙的复活了,顿时一幕幕展现在眼前。
她似乎回复到四十年前,那时的她还是一个豆寇年华的少女,在父母的疼爱之下,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整日除了练武之外,全然不知一点世事。
在那名震武林的“大风堡”里,她是堡主大风刺客的掌上明珠,没有任何人敢违拗她的意思。
日子平静的过去了,本来没有什么涟漪,但是就在那年,武林四大剑派在洛阳举行剑会,轰动一时,她征得父亲的同意,初次踏进江湖……也就在那次剑会上,她认识了一个来自苗疆的年轻人,他虽然不属于四大剑派的门下,但是他的人品,他的风采,却是那样深深的使她倾慕……在她一生之中,只有那一次,她将全部的感情都交付给他,终于,他们相恋了!
当时她只知道他名叫祈白,而他也只知道她的名字,但是他们都没有计较到许多,只是真挚地相爱着。
仅是短短相聚了十天,他便离她而去,临别之前,他只说奉师命去办一件事,两人相约在半月之后,再在洛阳重见,到时他将随她返家,谒见她的父母……可是她万万料想不到,当她怀着无限的喜悦赶回大风堡,以将这一件事禀告双亲时,她却看到大风堡里正烈焰飞腾,即将化为灰烬。
她惊悸地奔到堡后花园,却见到父亲挥剑浴血苦战,正被一个年轻人打得毫无还手招架之力……当她的目光一落在那浑身是血的年轻人身上,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那个人正是她倾心爱慕的祈白!
她即将把终身托付给他的人,竟会是屠尽家门的凶手,这怎不使她震惊?
她只是一呆,便看到祈白一掌飞出,从自己父亲的剑幕里欺身而进,一掌便将父亲胸骨全部击断。
她顿时目瞪口呆,只见祈白探进自己父亲的胸腔,硬生生挖出那颗血淋淋的心。
他捧着那颗滴血的心,大声狂笑道:
“老匹夫,你杀我母亲,杀我老父,我倒要看看你的心是红是黑!”
那血淋淋的一幕,此时仍如此鲜明的映在眼前,耳边依然响起当年祈白的狂笑!
那声声狂笑,像是利剑般的深刺心底。二十年来,她经历人间苦难,自信这颗心早已磨炼得很坚强。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立即昏死过去。
可是现在却也忍耐不住,几乎又要晕倒。
只见她双手掩住耳朵,痛苦地道:“祈白,你不要再折磨我好吧!求求你……”好一会儿,她的叫声方始停止,接着便是低幽的喃喃自语:“我们何其不幸的相遇在一起,却又何其不幸的相爱……”她的低语之声真个有如杜鹃泣血,子规夜啼,使人听了,不胜断肠。
她就是那样静静的伫立在那,掩住自己的耳朵,任凭那盈盈的泪水滚落衣襟,让自己的心被残酷的往事撕成碎片。
泪眼模糊中,她突然又看到那盏灯笼,飞快地摇晃而来,接着祈白那熟悉的声音又从指缝中钻进耳里。
她放开掩着耳朵的双手,擦了擦面上的斑斑泪水,仰首望去,只见祈白依然手持那盏灯笼,似乎若有所失的默然站在断肠崖上。
方才靳素素泪眼模糊,并没有看清祈白的身形,此时已拭去泪水,加之她立于谷底阴暗处,而祈白却浑身浴着月光。
所以她已可看清楚祈白那一袭青袍、手持灯笼的样子。
当她的目光从那盏灯笼栘至他斜仰望天的脸孔,她内心不禁起了一阵颤抖,暗忖道:“他……他怎么这样老了?难道他也是跟我一样,即使夺得天下绝顶高手之名,心中却仍然不快乐?”
意念方起,她只见祈白长长的叹了口气,黯然垂下了头。
这声叹息有如巨石落进她的心湖,激起阵阵涟漪,她的身躯微微一颤,忖道:“莫非他还是在想着十几年前的痛苦往事,就像我此刻一样?”
她轻轻的咬着下唇,目光凝注在祈白身上,眼中光芒柔和之极,充满怜惜之情。
此刻,若是郑无心在此,若是他看到靳素素这样深情的关注祈白,他必会因妒忌而立即想要将祈白杀死。
因为,在他一生之中,他从未得到靳素素温柔的一瞥,而在他的记忆中,靳素素也从未对任何男人假以辞色。
靳素素此时的心中,一点都没有郑无心的影子存在,她的记忆里,现在供她反覆咀嚼的是她在年轻时与祈白相聚的那十个美好的日子。
那一段记忆是永恒的,她一生都不会忘记的……蓦地,她看到祈白垂下头来,似是无意念的向这边一瞥。
一触及他的目光,靳素素心弦不由得一阵悸动,她无法自主的垂下目光,身形微动,退后了两步,像是要将自己隐藏在更深浓的阴影里。
祈白默然站立着,目光空洞地投注在黑暗的断肠谷中,他根本就没看到靳素素就在那个谷中,因为,他的心中所挂念的只是顾剑南的影子。
在他一生之中,他从未对一个孩子具有如此钟爱的心理,似乎,那个残废而聪颖的孩子,就像是他自己所生的一样。
对于顾剑南的坠落湖中,他是有许多的遗憾与思念。
靳素素只见祈白垂下右手举起,这才看清他手上原来提着一个小香炉,此时随着他左手的抡动,炉中青烟袅袅升起,在他身外布了一圈。
祈白恭下身去,把那个小香炉放在身前地上,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大叠冥纸,分成四叠在香炉四周。
只听得他嘴里念念有词,盘膝坐在地上,藉着灯笼里的烛光,将冥纸点燃。
火光腾起,青烟袅袅之中,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铃,轻轻的摇晃着。
黑夜中,传出清脆的铃声,“叮铃!叮铃!”声中,只听他沉声道:“剑南,魂兮归来!”
这呼唤之声夹在铃声里,显得分外的凄凉,使人听了不寒而栗。
靳素素仰望祈白,当她一听到那凄凉的呼唤声时,不禁打了个寒噤。
顿时,她想起了以前与祈白相聚时候的那段日子中,她曾听他说过苗疆招魂驱鬼和放蛊等等奇异的事情。
她的心中一动,忖道:“这莫非就是他提及的招魂大法?但是他又为什么会施出这种极为损耗本身精血的邪术?”
因为,她曾听他说过,苗峒之地的巫师在施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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