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问得突然,那松月道士不加思索,应声道:“乌掌门人是昨晚到的,他是和峨嵋掌门罗叶大师一道……”他的话声未了,松风沉喝道:“师弟,你……”顾明远见那松月被松风这一喝止,脸色立即大变,到口的话立即咽了回去,不由得心中起了一阵疑窦,因为据他所知罗叶大师已有十年没与玄天道长交往过,他暗忖道:“莫非是乌道人和罗叶大师联合起来寻衅武当,但是武当山不可能会如此宁静……”他在半年前与玄天道长相遇于祁连山,也许是缘份的关系,玄天道长一见顾剑南便非常钟爱,当时曾答应采集灵药炼一壶九转还魂续命金丹替顾剑南疗治半身不遂、经脉不通之玻由于顾剑南出生于漠北冰雪之地,酷寒深入经脉,所以必须要有天山雪莲与海南朱果作为药引,方能炼成稀世灵丹。
玄大道长曾言及顾剑南只要服下丹药,再由两个玄门正宗高手以内力为他打通塞闭的经脉,这十四年的重病,便可立即痊愈,而且对今后习武将有事半功倍之效。
不然,那股寒毒侵入心肺,顾剑南将活不过十六岁!
顾明远由于本身出身于魔教,所习内功系采取旁门激进之法,不能够亲自动手,有缘遇到玄天道长,且蒙他答应为儿子医治绝症,不由欣喜若狂。
他费了不少功力,在海南剑派的围攻下,取得该派仅余的一颗朱果,后来又独闯天山,以成名武林的绝艺“焚心刃”,力败天山神剑狄君左,赢得一颗千年雪莲。
因为五个月之期将到,所以他日夜快马赶来武当,谁知却在他刚刚赶到武当山,那善心的玄天道长却已仙逝了。
他本来并不是怀疑武当掌门玄天道长的逝世有什么不对,只是叹息自己的希望遭到破灭,想要看看玄天道长的遗容。
另一方面他也是想到那有关顾剑南生死存危的九转还魂续命金丹,试探一下,是否能够得到……可是眼前他却发觉玄天道长生平所最厌恶的两个人,正好在他去世时上山。
若是玄天道长之丧传遍天下,在举行丧礼时,乌道长和罗叶大师登山拜祭还有话可说,可是他们却偏偏是在玄天道长仙逝前夕登山。
有什么原因使得崆峒掌门和峨嵋掌门连夜赶来武当?
如果说玄天道长病危之时找他们相见,倒可以说得过去,但是玄天道长生平最相洽的好友昆仑掌门玉真子却怎么没被相召?
而这两个他所痛恨的掌门人为什么理由会被召唤上山?
看来这个推论又说不过去,也绝对无法成立了!
顾明远脑海中飞快地转过无数的念头,也无法找出乌道人和罗叶大师连夜奔上武当的原因。
他目光冷静的凝注在那两个道士身上,只见松风赶忙走到解剑岩后,将那几柄长剑用布包好,放在石案底下的匣子里。
他冷冷地道:“松风道长,难道你还怕老夫抢了这几柄剑不成?”
松风脸色一红,急道:
“不,前辈请别误会,本门对武林人士在解剑岩解下之剑,必须妥善保管,以备下山之时交还,昨夜因掌门人骤而仙去,所以一时不及收好……”顾明远目光一烁,道:“你说贵掌门人骤然仙去?莫非他本来是没病没痛,是突然去世的?”
松风不悦地道:“人之生死,全由天定,谁还能预先知道死期?掌门人虽然得道多年,却也无法预知仙去之期呀!”
顾明远嗯了一声道:“你说的一点都不错,人都不能够预知未来,又怎能知道自己的死期?不过老夫在奇怪,以玄天道长修为之高,道行之深,怎么只活了七十多岁,只记得五月之前在祁连山见到他老人家时,看他身体健朗,精神抖擞,想不到……”他叹了口长气,道:“真是天道无常,可叹!可叹!”
那两个道士默默不语,望着顾明远,不知他为什么说出这番话来。
顾明远叹完了气,又问道:“不知玄天道长是昨夜何时仙去的?”
松月道:“掌门人大约在子时时分仙去。”
顾明远紧跟着追问道:
“为什么说是大约?难道没人知道他真正仙去之时?”
松月一楞,道:“掌门人独自一人在丹室……”“师弟!”松风喝道:“你记得师叔说些什么话来?”
顾明远冷眼旁观,看到这情形,暗忖道:“那松月到底年纪还小,没有什么心机,这松风可比他狡猾多了,不过就因为这样,也露出不少破绽,看来玄天道长之逝,确实并非如此简单。”
他疑心既起,决心要问个水落石出,接着松风的话,问道:“令师叔说些什么话?难道贵掌门人去世之事尚要隐瞒天下人吗?”
松风冷声道:“这是敝派之事,前辈何需知道?”
顾明远冷笑道:“莫非你有什么内情不敢告诉我?”
松风沉声道:“无论前辈怎样说,贫道也不会告诉你。”
顾明远心中暗暗冷笑道:
“这小杂毛倒也厉害,可是等一下待我查出内情,我必然公诸天下……”正在忖思之间,远远已看到三条人影飞跃而来,他目光犀利,一眼便看清那当头的一个中年全真,正是随玄天道人赴祁连山采药的玄法道人。
记得当时跟玄法相遇之时,便曾与他起过冲突。
那时与玄法道人一言不合,自己一怒之下,在对方施展乱披风剑法时将他长剑折断,后来幸好玄天道长赶到,否则玄法必然难逃活命。
他知道玄法一来,自己上山恐怕无望了,可是为了澄清心中的疑窦,他非要进上清宫见玄天道长遗容一面不可。
他暗忖道:“若是与他翻脸,那只有硬闯武当了!”
心中意念一定,他提起那高有三尺的大竹篓,托在左掌上,低声对坐在篓里的顾剑南道:“孩子,别害怕,说不定咱们要硬闯上清宫了!”
顾剑南道:“爹!你什么时候看见孩儿怕过!”
顾明远微微地笑道:“对!武当派绝不会比海南剑派厉害,咱们爷儿俩所到之处,还有谁能阻挡得了?”
就在这几句话的工夫,那三个道人已经奔到解剑岩。
松风和松月两人迎上前去,恭身道:“启禀师叔,就是这位施主要进上清宫。”
玄法嗯了一声,向顾明远走来,单掌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寿佛,原来是顾施主,请问有何贵干驾临敝山?”
本来武当山为玄门正宗的武当派所在地,武当派又是武林中九大门派之一,而顾明远出身西方魔教,是武林中有名的邪道高手,平时是从不相闻问的。
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玄门与魔教毫无瓜葛,玄法道人这样一问,表面上是很有道理的,可是他与顾明远在五月之前曾相遇于祁连山,自然知道玄天老道长与顾明远之约,这样一问就显得有点不该了。
顾明远暗暗冷哼一声,道:“道长莫非忘记五月之前我们曾在祁连山见面?难道你不知道贵掌门人与老夫相约之事?”
玄法淡淡地笑道:“当时贫道与顾施主偶有误会,承你照应,身负重伤,并不知道敝故掌门人与你相约之事。”
顾明远沉声道:“你真要推托不知那次相约之事?”
玄法道人大笑一声道:“贫道已经明告,并不清楚阁下与敝故掌门人相约之事,顾施主何必硬说推托二字?”
顾明远一时语塞,无辞以对,玄法话声稍稍一顿,又道:“就算顾施主曾与敝故掌门师兄有约,但那也是你与他之间的私事,如今掌门师兄已经仙去,所约亦当作废,施主又为何非要进上清宫?”
顾明远冷哼一声,忖道:“好犀利的言词!”
他目光如炬,凝注在玄法道人的面上,道:“老夫忝为贵掌门人玄天道长之友,如今骤闻他仙逝,总该让我见见他的遗容吧!”
玄法冷声道:“敝师兄生前是否有你这种朋友不得而知,但是现在敝派正在推举新掌门人,又要商讨故掌门人葬礼,绝不能容许任何人上山!”
“不容许任何人上山?”顾明远沉声道:“你是说任何人都不能?”
他特别强调任何人这三个字,玄法道人听了微微皱了下眉头,道:“当然是任何人都不能上山!”
顾明远冷笑一声道:“那么乌道人和罗叶大师不算是人?”
玄法面色一变,随即神色如常道:“顾施主曾亲见两位掌门人上山?”
顾明远道:“老夫何需亲见?难道此事不真?”
玄法眼中射出凌厉的目光,扫过松风和松月的脸上。
松风打了个寒噤,垂首道:“是松月师弟,他……”松月垂首道:“我,我……”玄法道人怒喝道:“都是些蠢材,还不与我滚开点!”
顾明远朗笑—声,道:
“对,若是天下人都像道长如此聪明,那么什么事都可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玄法道人脸色铁青,道:
“顾施主不必出言讽刺,无论如何,今日敝派不会允许阁下上山!”
顾明远脸色一沉,道:“如果我一定要呢!”
玄法道人道:“那么顾施主就是与敝派为敌了!”
顾明远冷漠地道:“老夫倒要看看与武当为敌是何滋味!”
玄法道人道:“只怕到那时施主进得了上清宫,却下不了武当山!”
顾明远目光中闪出—股凌厉的光芒,沉喝道:“谁若不许老夫上山,谁就是与老夫为敌,玄法,你可知道与老夫为敌,有何结果?”
玄法默然不语,在他身后的两个道士,也都缓缓站了开去,成犄角而立。
顾明远喝道:“武当若与老夫为敌,武当门人的鲜血将由上清宫流下解剑岩,玄法,别说老夫言之不豫!”
说罢,他的目光凝注在那碧绿的山巅,缓缓起步而行。
他的脚步才一跨出,眼前剑光一闪,两柄长剑斜斜攻来,交叉挡在面前,剑尖微颤,所指部位全是胸前要穴。
顾明远双眼一瞪,眉宇之间立即凝聚起一层浓浓的杀气,沉声喝道:“滚开!”
单掌倏伸,一道红影挟着尖锐的啸声疾掠而出,随着掌刀所及,两柄长剑已被这怪异的掌力震为两断。
玄法看得清楚,这突然出剑的正是松风和松月两人。
他明白血手天魔的武功,一见松风和松月冒然出剑,心中暗道:“不好!”连忙叫道:“你们快退下!”
可是话声未了,他们两人的长剑已经折为两截。
松风和松月两人惊叫一声,正要闪躲开去,眼前血影陡涨,无数的烁红掌印疾攻而来。
他们面如土色,竭尽浑身力道,劈出一掌。
顾明远狂笑道:“米粒之珠,竟敢与日月争辉!”
手腕倏沉,两声惨叫里,眼前人影倒翻开去,跌出八尺之外,仰倒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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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焚心·魔教·血手天魔
这断剑、出掌,只是一刹那之间的事,玄法还未拔剑出鞘,松风和松月已经双双跌翻开去!
朝阳之下,他们胸前两个鲜红的血手印,是如此动人心魄的闪出诡异的光芒。
解剑岩是登临武当的第一重要之处,若非派内弟子中的好手绝不会被允许看守解剑岩,可是松风和松月却挡不了血手天魔两招,便中掌死去,那骇异的“血手颖邪功,使得玄法等三人不禁为之声色俱变。
玄法呆楞半晌,怒道:“顾明远,你好狠的心!”
顾明远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一下,冷冷道:“方才双剑指向老夫‘七坎’和‘锁心’二穴时,为何你不说老夫狠心?哼,老夫虽然被天下武林目为邪道,却也不像你们这些自命正派之人,专做些鬼祟之事!”
玄法似是听出顾明远话中之用意,面色微微一变,长剑已经出鞘,侧首道:“道明,快上山禀告你玄清师叔,说血手天魔要血洗武当,我在这里与道安先挡他一阵!”
那个中年道人身形一转,飞也似的往山上奔去。
顾明远狂笑道:“哈哈,现在想走,晚了!”
狂笑声中,红影倏闪,他跃起一丈,身形有如箭矢似的朝道明扑去。
玄法低叱—声,剑式一展,光华乍闪,迎着顾明远“唰!唰!唰!”一连三剑疾风似地攻去。
血手天魔顾明远身形一斜,在凄迷的剑影里连踢三脚。
“噗!噗!噗!”一连三声,他的脚尖踢在玄法的剑背上,藉着对方剑上反弹之力,原式不变的飞扑而去。
道明才奔出三丈多远,背后劲风疾响,已追逼过来。
他身形—蹲,上半身往右斜仰,长剑划出一道半弧,一招“举火燎天”,向血手大魔劈去。
顾明远狂笑一声,右手衣袖一扬,整个袖子宛如铁板般拍出,一触及劈来的长剑,立即便将之震了开去。
道明手腕一震,立时虎口破裂,几乎握不住长剑,身形一顿之问,差点跌倒。
他脸孔上仰,已望见顾明远右足正往他脸上踏下。
那漆黑的鞋底此刻好像放大了几千倍,如同—座大山般的压下,使得他的呼吸都为之停止。
在如此短的距离下,他知道自己是绝对无法避开的,绝望之下,他发出一声惨嗥,闭上了眼睛。
眼见这一足踏下,那道上一颗大好的头颅就将变为粉碎,陡地一声低微的呼唤:“爹!饶了他吧!”
这个声音从竹篓里发出,与道明嘴中的惨叫声比较起来,是那样的微弱,可是听在顾明远的耳中,却有似雷鸣般的起了回响。
他心弦一震,右足在距离道明鼻尖不足二寸之处缩了回去,左足一沉,便踏在道明左肩之上。
“喀嚓!”一声轻响,道明左肩骨碎裂,身躯抵受不了这份压力,仆倒于地。
顾明远藉着这一脚之力,足足跨出八尺,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身后脚步急促,玄法和道安两人手提长剑,围成弧形包抄过来,顾明远脚尖在地上一转,倏然转身,面对着他们。
玄法脚步一停,脸色凝重地将长剑交于左手,狠声道:“老魔头,你硬要一意孤行,硬闯武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到了!”
顾明远畅笑一声,道:
“老夫纵横江湖二十年,包括单挑一代剑圣梅花上人在内,从未想到死之一字,老夫若是怕死,江湖上也不会有血手天魔这个人了!”
玄法道人冷声道:“你既然要与九大门派为敌,贫道也没有话说了!”
话声一了,他迅捷地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朝天上一掷。
顾明远还以为玄法想要用暗器暗算自己,目光一凝,已听到空中连珠炮似的响起九响,抬头看见一轮红光在九点绿色火花里直射穹空。
“九子连环弹!”他心中暗惊,忖道:“武当又在何时与四川唐门有所勾结?”
他嘴角漾起一丝煞意,冷冷地道:
“老夫今日就算要血洗武当,也要查清楚这件事,玄法!老夫不知堂堂武当派竟与四川唐门有来往,真是失敬得很!”
玄法脸色阴沉,怒声对道安说道:
“师侄,别听这老混蛋胡说!我们用两仪剑阵……”顾明远大喝一声,道:“杂毛,你找死!”
他那硕壮的身躯急冲过来,脸上一片杀气,衣袖飘拂有如一片红云。
玄法眼见顾明远漆黑的脸膛上那块疤痕已经变为赤红,虬髯森立,有如鬼魅,不由骇得大叫一声。
“两仪初分!上!”
一道剑光射出,道安略一犹疑,也挥剑攻上。
可是顾明远就在这一线之差的距离间,欺身而进,五指骈立如刀,斜剌而去。
这有如闪电的一击,穿过密密的剑影,落在玄法胸前。
一声惨叫,长剑脱手飞出,玄法脸上一阵抽搐,顿时全身如同落在火海里,肌肤乌黑,起了—片水泡……道安剑出一半,眼前已展现这骇异的情形,他顿时吓得呆住了,长剑举起,竟都忘了出招,就这么楞楞的呆立不动。
玄法那焦黑的嘴唇一阵颤抖,眼中射出绝望的神色,空洞地凝望着面前,身躯缓缓的蹲下,好一会儿,才从嘴里进出几个字:“焚心魔刃!”
这空洞的语声还未消失在空中,顾明远已托着竹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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