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还没有彻底输!他还有一个筹码在手里!南习容想起这个,立刻像找到希望似的,眼里闪烁着微光,随手拂了拂满身的尘,疾步就要离开这里。
当路过一个大臣的时候,他伸出苍老的手抓住了南习容的衣角,“投降……”
南习容根本无心去听,也不可能会照着做,因而那大臣才张了张口,他便抽出自己的衣角,不顾其死活,大步从他身旁走过,头也不回。
等到南习容走后,那大臣含泪叹息一声:“也罢……”最终闭上了眼睛。
后来炮声终于停了,杀喊声从宫门处传来,直往里冲。南瑱仅剩的侍卫一部分当了逃兵,一部分殊死抵抗。南习容去找囚禁的叶宋的途中,有将士来报,道是宫门那边已支撑不了多久,所以领战的将军们不知何故突然病发猝死。
南习容听后,气息又是一阵翻腾遏制不住,急急用内里压下,吐了第二口血。他知道这不是偶然,因为他也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中了毒。随后南习容命人去把叶宋带来,他拔了士兵的剑,亲自去前殿指挥。
然,尽管如此,南瑱御林军也如溃败之蝼蚁,一击即破。
而北夏大军犹如一支狼虎队伍,迅速占领了整个皇宫,南习容站在高处石台上,一眼望去,整个开阔的皇宫外殿,全部是整齐罗列严阵以待的北夏将士。而南瑱的御林军退守在他身旁,不敢再贸然往前攻击,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南习容愤怒极了,他不能叫北夏看了笑话,南瑱御林军怎会如此不堪一击。于是南习容不止一次地下命令,让仅剩的那些御林军继续进攻,御林军中间有人说道:“皇上,敌军人数如此众多,我等就算进攻也是白白送命,不如现在就护送皇上杀出一条血路离开这里,待他日东山再起!”
南习容失去了理智,挥剑便斩杀了说话的那个人,怒吼道:“朕不要东山再起,朕要你们现在就杀回去!不然朕养你们干什么!杀!杀!杀!”
他的剑法跟他的人一样,也都失去了理智,不往敌人身上砍,反而毫无章法地往自己御林军这边砍,仿佛这些就是他的敌人,让他杀个痛快淋漓。
他一身溅血,看见身旁一批御林军倒下,那些活着的御林军纷纷往后撤退,将南习容围了起来,不敢上前,也不敢临阵倒戈,但他们身上难掩怒气。
南习容手上的剑被鲜红的血染透,他仰天大笑,疯狂决烈。
苏宸站在北夏大军之首,身披戎装骑着骏马,冷眼看着这一切。所有北夏军队都静静看着,仿佛这只是南习容一个人的独角戏。
南习容对着苏宸挑衅道:“来啊!你们都来啊!朕不会投降,休想朕再向你们北夏投降!”
苏宸声音冷沉,掷地有声:“即便是要投降,北夏也不接受你的投降。丧家之犬,根本没有资格谈条件。”
☆、第335章:你还是背叛了朕
南习容又一阵狂笑,眼梢一瞥,对苏宸咬牙切齿道:“朕不是丧家之犬,朕是狼!朕还没有输!”这时,侍卫已经将叶宋押往了这边,南习容一看见眼里就迸发出嗜血残忍的光芒,一把将叶宋拉过来,擒住了她的脖子,“你再好好看看,这是谁。”他一字一句朗声对北夏大军道,“这是你们北夏的第一女将军,现在就在朕的手里!”
北夏大军开始躁动不安,因为那台上的女人的确长的是叶宋的模样,而他们敬叶宋不允许叶宋受到这样的侮辱。之前为了避开南习容的耳目,叶宋和苏静回营的消息并没有让全军都知道,因而他们也不清楚之前那场欢呼就是在欢迎叶宋回来。如今这样的场面,怎能不愤怒。
苏宸十分冷静,一抬手止住了全军的躁动。
南习容继续得意地说道:“知道她在朕的宫里受到了怎样的待遇吗?朕骑马拖她游街,军民拿石头扔她,让她受尽凌辱;把她当球踢,供我南瑱将士们娱乐;让她与巨蟒做搏斗;挑断她的手脚筋让她做一个废人……”他每往下说一句,便看见苏宸脸上的努力长一分。
尽管苏宸知道南习容手上的女人不是真正的叶宋,但他仿佛通过南习容的话能够想象得出,叶宋在南习容的手里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苏宸侧边,还有叶修和百里明姝。叶修一向比谁都冷静,而今他也再控制不住,和百里明姝一起,手里端起机弩,便刷刷刷地往南习容身后射去,射倒一片御林军以发泄怒气。两人每一支箭都瞄得十分精准,从南习容的头顶擦过,击散了他的发髻,从他的双手边擦过,在他手腕上擦出深深的血痕,从他的双脚再穿过,黑色瑞兽靴破了几道窟窿,带着血雾。南习容踉跄几步,愣是不屈膝下跪。
南习容无所忌惮,手指指着“叶宋”的头,挑衅地对着叶修夫妇道:“来啊!有本事往这儿射啊!”
苏宸开口,缓缓将南习容的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南习容,道:“你再好好看看,这是谁。”
此话一出,南习容心里原本有不好的预感苗头,那苗头蹭地一下被苏宸的话给助长了起来。“叶宋”的脖子很柔嫩没有掐痕,她的身体也非常柔韧完全不像一个被断了手筋脚筋的废人,还有那身上的女人香,尽管有浓重的血腥味也掩盖不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异香。
他以为这只是一场误会。如果这是误会,那么他可以将计就计,一样能够骗过北夏这么多人的眼睛。只是没想到,这不是一场误会,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南习容握着“叶宋”脖子的手松了松,微微有些颤抖,当即又收紧,双眼赤红,眼角微微泛着光亮,像是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不相信身边的人,有刹那功夫似乎连自己都不再相信。南习容伏在她耳边低低道:“你是叶宋,你告诉大家你是不是叶宋,你若是敢说假话,朕立刻就会杀了你!”
“叶宋”缄口不言。
南习容冲她绝望一般地狂吼:“说!告诉全天下,你就是叶宋!”
他前一刻的得意、挑衅以及临死也不服输的骄傲,统统在这一刻被击溃。他双眼赤红,竟不是想杀人,而是化作绵绵不尽的绯红泪意。
“叶宋”垂了垂眼,不愿去看也不愿去听,眼里悄然蓄满了泪,嘴上轻轻笑道:“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不管我变成谁的模样,你总能第一时间认出我来。这一次却没有么?”
她不是叶宋,她是南枢。尽管易的容天衣无缝,但她清楚地知道,她骗得了天下人,唯独骗不了南习容。
南习容和她之间,有着太深太深的羁绊。她拼尽所有力气,都想要斩断那样的羁绊。
她以为她说出了实情,等不到这一切结束,她的生命也便要先结束了。她等不到苏宸对她兑现承诺的时候,因为她眼下正被死死捏在南习容的手里。南习容这一次,一定会杀了她吧。
她抬起手,想要撕掉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自己的真面目给大家看。但南习容似乎很不情愿的样子,伸手去阻挡,不愿她揭下面具,不愿看到她的真面目。他倒宁愿相信眼前的这个谎言,他不想看到真实。
南习容没有打她,更没有骂她。他阻挡不及,一下叫南枢除去了脸上面具,露出了她本来的一张脸。她来不及回头,忽然间一滴液体落在她的脖子侧面,让她浑身一震。
头顶传来南习容的说话声:“你最终还是背叛了朕。”
南枢身子微微瑟缩着,不是害怕,她脸上震惊的表情远远超过了面对南习容时的恐惧害怕。她回过头去,依稀仰头看向南习容,一张日夜熟悉的脸而今满是狼狈,他一只眼角湿润,但看不到任何泪痕,南枢伸出白皙的手指去,轻轻抚过他下巴旁边的面具的边缘,指端亦是淡淡的湿润,她红着眼睛笑说:“皇上,你哭了?原来你也是有眼泪的么?”
“为什么要背叛朕?”南习容问。
南枢知道他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她也生生把眼泪逼回去,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过,可是一颗心还是禁不住淋漓尽致地痛。她吸了吸鼻子,淡淡道:“我记得你说过,这辈子想要离开你,除非这场战争南瑱胜利了,除非你厌倦我了。我想,这第一个条件可能永远都不会实现了,而第二个条件还不知什么时候会实现,所以想要离开你只能通过我自己的努力。”
现在想来,她这一生都没有什么事是在为自己努力的,全部都是围绕着南习容在转。而这一次,她要为她自己。
南习容看南枢的眼神,压抑着心痛,眉头紧紧皱着,问:“你就那么想要离开我?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你还记不记得?”
“九年,快十年了。”南枢低着头回答。
“你还记得,九年快十年了,你十三岁的时候我救的你,我们在一起了那么久,你现在却要背叛我?我一直以为纵使全天下都会背叛我,就只有你不会。”南习容声音放得很轻,仿佛只是在跟南枢耳语,“因为你是我最爱的女人,这辈子我也只爱过你一个而已。”
他的神情很失落,很认真。什么都不能把他击败,却因为眼前这个女人,他似乎终于觉得自己是败了。
南枢听后只是笑,听不出喜怒哀乐,越笑越大声,最终放声大笑,她一边笑,一边眼角泪如雨下,苍凉极了。她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妙龄少女了,经历了这么多的恩怨情仇,兴许已经开始老了。
事到如今,南瑱也没有兵力来拖延时间,北夏这么多将士,他们也只能成为刀板上的鱼肉。苏宸没有下令之前,所有将士都没轻举妄动。他们庄严肃穆地站着,看着台上,有的把这一幕当做偶尔闲时看的一出苦情戏,更多的则是把这当做一场帷幕落幕。
这便是结局了。
南枢笑容惨烈地对南习容说:“你说我是你最爱的女人,你拿什么爱我,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吗?我跟了你快十年,我死心塌地地爱过你啊!”她冲南习容吼了出来,“你便是借着我爱你,让我为你付出一切,到最后没有任何东西是属于我自己的!到现在,我得到过什么呢,得到了你挂在嘴上的爱吗?你若是真的爱我,怎么舍得把我给别人呢?”
“所以你就要走?”
“对”,南枢看着南习容的眼睛,坚定地点头,“所以我要走,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了,包括女人最宝贵的十年青春。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你了,你还不肯放我走么?”
南习容忽然厉眼看向苏宸,伸手指着他,道:“你还是忘不了他,是不是想要跟他走,你才背叛了我,是不是想要跟他走,你才帮他的!”
南枢顺着南习容的手看向苏宸,对苏宸露出苍白的一笑,空洞得什么都没有,苏宸不自觉地蹙眉。南枢避而不答道:“我真的很累了。”
她这样的女人,跟着谁都会羞辱了谁吧。她不想在这一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苏宸难堪。
南习容不知是被妒红了眼还是怎样,那一刻他深切地感觉得到他是嫉妒的。他一直想让南枢忘记苏宸,可最后她非但没有忘记,还和苏宸联合起来对付他!他一转身就钳制住南枢,继续用力掐着她的脖子,又道:“难道他就爱你吗?他若爱你,为什么还会不要你?他不过是你利用你罢了。”
“我知道”,南枢一边笑一边流泪,“我知道他在利用我,也知道他不爱我,但他跟你不一样,他起码会给我一个承诺,让我有勇气走下去,他可以给我一个安身的地方,可以没有这么多在你身边发生的令人恶心的事情!”南习容眼神冰冷而残暴,只要他再一用力,就会掐断南枢的脖子,南枢连本能的挣扎都没有,只是瞪着他,“我跟你要了这么多年,你能给我吗?一天安稳的日子都不曾有,一个名分也没有过,我充其量不过是你身边一个受到重用的舞姬罢了……你真爱我吗?是你毁了我……因为你的薄情,让我感受到了被人疼着宠着的滋味,”她抿唇,有种别样的倔强和艳烈,约莫这是在宫里这么多天和叶宋的相处下来,她学到的唯一一点有用的东西,“是你把我一步步推到今天的,我再也不想跟你回到过去了……”
☆、第336章:彻底惨败
“你说我不爱你,若是没有我,你早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你会比现在过得还惨,沦落青楼,人尽可夫!你现在哪一样不是我、不是朕赐给你的!”南习容怒极反笑,“现在倒好,你想要离开朕!既然你如此无情,那也别怪朕无义!”
他几乎把南枢的身体提了起来,面朝向苏宸,眉眼染笑,别样风情。即使满身血污和灰尘也阻挡不了他神色之中散发出来的狂傲,对苏宸道:“你给过她承诺要给她一个安身之地吗?这是你们之间的交易?”
苏宸还没答话,他身边脾气冲的副将道:“王爷,还等什么,大伙儿一起冲上去,杀了这狗皇帝,将他碎尸万段给死去的将士们出口恶气!谁还听他在这里胡言乱语!”
苏宸抬手止住,定定道:“是,本王答应过她,自会说到做到。”
南习容挑衅地问:“那你爱她吗?”他是想让南枢死心吧,亦或者看着南枢痛苦,他会感觉到开心一点。因为南枢带给了他这么大的痛苦。
他不允许背叛。因为他以为南枢永远也不会背叛他,这是他估算错误。到底是南枢对于他来说有几分重要还是他根本不允许自己在这一点上出现错误?
南枢极力瞠大双眼,望着苏宸。她知道苏宸的答案,是不爱。但倘若这个时候,他能够承认他爱她,哪怕是说一句谎言来骗她,那么就是她死了这辈子也知足了。
可是苏宸这个人的脾气就是这样,她偏生又清楚得很。他做过的事情他不会否认,但没有的事情他也绝不会承认。所以苏宸最终选择了抿唇,沉默。他抬手做了一个手势,弓箭手上前来准备,弓箭全部对准了南习容。
御林军见状,还有零星的几个上前,用手中刀剑作势抵挡。
如果有可能,苏宸还是会救下南枢,做到他答应过的事情,尽管那与爱是不爱没有任何关系。
然南习容一见状,便将南枢挡在自己身前,彻底崩溃了,手指戳着南枢的心窝子,对苏宸喊道:“来啊,往这里射!大不了要死就一起死!你不是答应过她的事要做到吗,朕倒要看看你怎么做到!”他转头又对南枢轻声耳语,“枢枢,我要让你看看,他其实也会背叛你的。”
苏宸一见状,便没有第一时间下令放箭。而是双方对峙着。
南习容又喊道:“苏宸,你不是答应了她吗,你怎么可能做个言而无信的王爷!你莫不是觉得她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现如今就等着朕和她同归于尽吧!”
苏宸道:“你想怎么样?”
南习容得逞地看了南枢一眼,又看了苏宸一眼,道:“朕可以把她交给你,让你履行你的诺言,但朕有两个条件你可以选择。”
“什么条件?”
“要么撤军,放朕走;要么,自刎于当前!”北夏军群起而怒,南习容站在石台上哈哈大笑,而后又道,“怎么,你不愿吗?你果然是在利用这个蠢女人吧,现在你利用完了,现在她对于你来说一点儿价值都没有了,就弃之不顾了吗?北夏的皇室都是你这样卑鄙龌龊的吗?!”
苏宸越是沉着想要保住南枢的性命,南习容便越是激他挑衅他。
“不,北夏的皇室比你强太多,真正卑鄙龌龊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这时,突然北夏士兵群里,走出来一人。穿着北夏士兵的衣服,身形削瘦而高挑,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头盔下的那道疤和那双凌厉的眼睛,却不容忽视。
南习容一眼就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