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宸宇淡笑着,神色舒缓,缓缓道:“这可就奇了,李芳你一口咬定见到有人从这荷包中取出毒粉投入膳食,可蹊跷的是,明慧郡主这荷包里装的只是寻常香粉!这荷包绣的是荷临风舞,瞧这绣工,该是成批投制的,李芳你又如此肯定,又是亲眼所见,那想必是另有个配着荷临风舞的青缎荷包的人所为,朕会叫人详加追寻的!不过,朕本也就在寻思,还真没见过有凶手在投完毒后,还将藏有毒药的荷包光明正大地佩戴在身上的,原来是因为明慧郡主并非真凶!”说着将手中的纸包递给众妃嫔,悠然道:“你们也瞧瞧闻闻,省的又有人说朕心存偏袒,徇私枉法!”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众人都惊呆了,争相传递那几个纸包,嗅过味道,纷纷道:“不错,只是香粉而已!”“这是茉莉香粉。”“这是玫瑰香粉。”“哎呀,这香粉竟是檀香的味道!”“真没想到,这些寻常的香粉混在一起,味道竟是这般脱俗雅致,还真叫人惊讶!”。。。。。。
李芳万没想到竟会是这种情形,不由得呆了,喃喃道:“怎么会。。。。”
龙宸宇眼眸含笑,瞧了瞧温淡一如往常的乔安,悠然笑道:“是啊,怎么会呢?朕也觉着奇怪,明慧郡主都说了这是旁人所赠,只怕连她也未必知道这荷包还有夹层,而李公公你竟然看也不看找也不找,立时找到夹层,取出粉包,朕佩服得很呢!”
李芳听着他温和的话语,却只觉心跳狂增,额头冒汗,支支吾吾地道:“这个。。。。奴才也是瞧见那人自荷包中取出药粉,这才知道的!”
君氏篇 第三十一章 (5)
“哦?”龙宸宇淡淡扫了他一眼,嘴角吟笑,“这倒也蹊跷了,李芳你能瞧出那人荷包的夹层,竟然没瞧见那人的面容,倒真是奇怪也!”
清妃冷冷瞥了眼李芳,眼眸里净是不屑。李芳立时冒出一身冷汗,不敢接话。太后也瞧出些门道,忙打圆场道:“皇上,既然是饮食有问题,不如传御膳房的人问问,说不定能查出蛛丝马迹呢!”
龙宸宇冷笑声,不再理会李芳,转头吩咐人去宣御膳房的人来回话。没多久御膳房的人便被传来,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名叫钱文展,像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进来就瑟瑟发抖,匍匐地上,只管磕头。太后温和道:“你别怕,本宫只想问问你,今日可有人出入御膳房?”
钱文展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偷眼看了看乔安,忽然猛地磕起头来,道:“娘娘。。。。没。。。。没有。。。。奴才没叫人出去。。。。。”
太后皱眉道:“本宫是问你有没有人进入御膳房,你说没叫人出去做什么?”
钱文展声音颤抖不止,道:“是。。。。。是。。。。。〃
清妃却听出些门道来,冷然问道:“你说没叫人出去?是不是有人叫你将御膳房清空,好方便她出入?那人是不是就是明慧郡主?”说着瞥了眼乔安,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钱文展颤颤巍巍地瞧瞧清妃,又瞧瞧乔安,忽然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朝着乔安叩首道:“君姑娘放心,我为你便是死了也甘愿!”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一头撞向身旁的柱子,眼看着便要血溅当场,忽然一条白练娇娆而至,如灵蛇般缠上那人的腰,往后一扯,以毫厘之差将安人性命救了回来。众人方舒了口气,忽然又听得那人一声哀嚎,忙向他看去,却只见乔安脸色森寒如冰,正紧紧扣着那人的咽喉。
从那人进来多看她一眼起,她便觉出不对劲,一直关注着他的行动,不敢掉以轻心,等到他冲自己道“放心”之语,乔安便知不对,只是给龙薰然驱毒正到了紧要关头,腾不出手,更不能妄加移动,因此便飞出袖中暗藏的素练将他截下!还好截得及时,若再慢上片刻,真叫他当场撞死,凭着他临死前的举动言行,谁也会觉着是此人贪恋她的美色,甘心为她所用,替她进出御膳房制造方便,那刚刚才缓解的局势便又变得不利于自己,而且比方才更加凶险。她神色阴冷,浑身散发出惊人的气势,却用着温柔如情人间的呢喃般的语气柔声道:“你说为我便是死了也甘愿,是不是?”
乔安神为无名谷谷主,君氏少主,又是一手调教出龙宸宇的隐谋乔安,自然有着旁人难及的微震气势,丝毫也不弱于龙宸宇的帝王之风,只是向来收敛罢了。钱文展虽抱了必死的决心,但终究震蹑于乔安的威势,竟然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乔安温柔道:“这世上肯为我死的人不多,难得多了你一个,我又怎么会轻易叫你去死?倒不如叫你先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好了!”她话语说得柔软缠绵,手上却绝不容情,只听得几声骨头碎裂的声音,那人便如摊软泥般瘫在地上,脸上肌肉扭曲,冷汗淋漓。乔安淡然自若地收回手,不再理会此人,低下头去瞧着方才因为驱毒而痛得晕过去的龙薰然,伸手替她拭去额头的冷汗。若非薰然方才痛晕过去,她再愤怒也不会当着小孩子的面做这种的事情的。
乔安这手彻底震撼屋中众妃嫔,她们都听过隐谋乔安之名,也听闻殿前比武之事,但见乔安处事温和,从不计较什么,就连今日遭人陷害也只是默不作声,反倒是龙宸宇百般护她周全,因此都未将她放在心上。如今瞧见她瞬间捏碎钱文展骨头却面不改色,才觉出恐惧,忆起她曾经率兵纵横沙场,杀敌无数,都不由自主地离她远了些。
乔安自然知道他们都当她是杀人恶魔,也不辩解,只冷笑了声。慕容锦儿逝,薰然失明,她被人陷害,已经是积着许多怨愤怒气,只是压制着,冷眼看着敌人的破绽,如今连钱文展这等人也想要掺和一脚,陷自己于绝境,她焉得不怒?因此用了分筋错骨手,先给他点教训。若是落到六卫手里,更有的他好受。不过这样也好,若似乎那些妃嫔就此怕了她,往后不再来找她的麻烦,能叫她清静,那她不妨就担着这恶名就好了!反正这些人与他无关,爱怎样看她便怎样看她,懒得理会!
龙宸宇对众人的恐惧视若不见,淡淡问道:“钱文展,是谁叫你那样说辞,陷害明慧郡主?”
钱文展只觉浑身的经脉都被逆转过来,痛彻心骨,却依旧咬牙道:“回皇上,并未。。。。有人。。。。叫奴才。。。。啊!皇上杀了奴才吧。。。。。”惨嚎声不绝,只吓得屋里那些妃嫔脸色发白。
此事,乔安已经给龙薰然驱毒完毕,听见他的话语,抱起仍旧昏睡着的龙薰然,走到他身边,淡淡道:“瞧你这模样,受这般苦痛也不松口,甘愿赴死,该不是被人用钱收买,难不成是有亲人在别人手上,被人威胁所致?你该仔细想清楚,你今日这般陷害我,就算真成功了,我死在你手里,且不说皇上肯不肯放过你,便是主使你的那人,可能留你家人性命吗?若是有朝一日他们说漏些什么。叫别人得了风声,传到皇上耳里,后果如何你自然明白。你说那主使你的人可能容这种事情发生么?倒不如你今日老实招了,我跟你保证会找到你家人,护他们周全。隐谋乔安的名声你该听过,自己思量清楚吧!”
说着出手如风,先止了他的苦痛。众人根本就桥不清楚她的招式,只听得咔嚓几声响,钱文展哀嚎顿止,却依旧是面色惨白,额头冷汗不断。他缓了口气,眼神游移不定,看看乔安又低下头来思索了会儿,突然对乔安磕头不止,哭道:“郡主,您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求您救救小的家人!”
乔安瞧了瞧龙宸宇,龙宸宇会意,吩咐道:“连生,吩咐下去,今日在屋的奴才都不许出了凤仪宫,也不许跟外界通声!”又瞧瞧众位妃嫔,淡淡道:“在事情尚未水落石出前,就委屈母后暂居凤仪宫,将此事审讯清楚再做安排,还请母后见谅!”
太后自然明白轻重,轻轻颔首。眼见太后都点头,其他人岂敢不从?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吞进心底。钱文展见事情得意保密,擦了擦眼泪,道:“奴才前几日正在御膳房备膳,忽然有个脸生的公公过来,将奴才叫到隐蔽的地方,说若是过几日有人召见奴才,就叫奴才说明慧郡主吩咐奴才在膳食中投毒,奴才自然不愿意。那人见百般利诱无效,忽然变了脸,冷笑道,好个忠贞不二的奴才,只是人常说忠孝两全,你全了忠,你的孝要怎生是好?说着跟奴才亮了块玉牌。奴才当时就惊了,那玉牌是奴才家的传家之宝,向来由爹娘保管,便是贫困沦落时也不会舍弃,遑论丢失。既然那玉牌在那人手里,我爹娘并兄弟姐妹自然也落入那人手里。那人见奴才神色变了,又抚慰道,虽然奴才可能会因此丧命,但他家主人定会照顾奴才家人,保证他们衣食无忧。但奴才要是不听话,顷刻间就得全家上西天。奴才一时猪油糊了心,就应了下来。那人就吩咐奴才如此这般。皇上,太后,各位娘娘,奴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请皇上降罪,奴才甘愿一死,只求郡主能够救得奴才家人性命,奴才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郡主!”
乔安听他说得诚挚,又询问那太监的容貌装饰,并他们谈话的细节,随即又问清楚他家人的形貌住所,龙宸宇招过尚公公,附耳吩咐几句,尚公公顿时领命离去。龙宸宇默然扫视众人,道:“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到这个地步,便是再笨的人也该清楚是有人要陷害乔安,清芬纵然不甘也不敢再说什么。
龙宸宇起身道:“既然如此,大家今晚就都委屈下宿在凤仪宫吧!朕已经吩咐人安排好各位的住所,待会就叫碧菡领你们过去。朕想,刚刚朕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若是有人敢在此时私通消息,与外联络,无论尊卑,一律当作是凶手同党处理,好自为之!”说着牵了乔安的手,也不看在场众人的脸色,拂袖离去。
出了凤仪宫,已是夜近二更。一轮冰晶当空,洒得满地清光,幽幽树影,静雅异常。即使没有宫灯,也瞧得清楚路径人影。龙宸宇吩咐人抱龙薰然去睡,去拉着乔安到了庭院里,道:“你好快的手脚!什么时候把朕的荷包里的香粉偷了去的?怎么朕都不知道?”
乔安轻笑道:“若是叫人知道,我可还能好好出来吗?”正笑着,突然脸上又显落寞寂寥之色,幽幽叹息道:“今晚虽说究竟平安无事,但终究是凶险异常。若是那荷包里真搜出满园春等的花粉来,若是我慢了一步,那钱文展当场横色,只怕我这冤名是背定了!纵然你想要护着我,只怕也难得紧呢!我倒是小看龙宸锐了,居然布得出这样的局来!”
“可我瞧着你从头到尾都没变过脸色呢!我在旁边急得跟什么似的,你倒像是没事人!”龙宸宇笑道,随即叹口气,低声道,“我没想到清妃竟也是龙宸锐的人,言辞又那般锋利逼人,几乎将我逼到绝境,若不似乎那李芳出来打岔,只怕我都招架不住。”
乔安摇头,笑道:“我镇定是因为我知道我死——”话还未说完便被龙宸宇轻掩住口,乔安会意,歉然一笑,拉下他的手,道:“我有金牌令箭在,就算真被栽赃,也不会有事,最多就是名声传的难听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还活着,还怕没有水落石出那天吗?反倒是薰然,她的眼睛,我真的担心。。。。至于清妃,依我看,她并非是龙宸锐的人。那个李芳,我曾听见他跟龙宸锐密议,该是他的人无疑。而清妃听见李芳说话时眼中有着诧异之色,像是并不知道他会出来般。我想她们该不是一伙的,只是正巧都有着相同的目标,阴差阳错下相互配合了而已!”
龙宸宇叹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龙宸锐样样算得精准,又有清妃跟他不谋而合,就有一点失算。投毒之事事关重大,他该叫心腹去作这伪证,而非用钱文展的家人威胁他这样做,反倒被我们抓住弱点,为我所用,正好还你清白!”
乔安淡笑道:“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若我是他,也不会叫我的心腹去做的,只因为他原本的目标并非是锦儿,而是你们三人。你想想,若是你们三人同时被暗害,而有着充足的证据证明是我所为,那朝中的局势该会是怎样的情形?皇帝驾崩,隐谋被处决,你又没有子嗣,自然是从龙宸烈跟龙宸锐中选一人即位为皇。虽说此时北秋尚在京城,但龙宸锐有温耽可汗相助,龙宸烈也有乾于可汗支撑,朝中众臣取向不明,自然是能多保存分实力便多保存分实力。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舍得叫他的心腹去送死?何况,在他的预计中,你该是毒发身亡,宫里的妃嫔对我又没有好感,太后又是没有决断的人,哪会查的那样清楚?自然是草草结案,断送我的性命!说到底,他最失算的就是你还活着!”
龙宸宇想想,笑道:“其实我也觉着奇怪,为什么我也吃了菜肴,闻了花香,偏生就没事呢?”
乔安低头想了想,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七年前遇刺的事情?当时那暗器上喂了笑春风的剧毒,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毒发身亡,偏偏你就能撑到我救你的时辰。所以我猜着你的体质跟常人不同,对于毒药有着异于常人的抵抗力。薰然是你的女儿,活着也受你的影响,体质有异,因此才撑了下来!”她掩过玉萱之事,因为她明白,无论自己为他做了多少,都比不过先前对他的伤害。既然如此,又何必提起呢?
龙宸宇细思了会儿,笑道:“原来如此!这样说来,我倒算是天赋异禀了呢!对了,那个荷包是怎么回事?我从没见你戴过,怎么今日戴上便惹祸端?是有人故意陷害你吗?”
乔安脸现落寞,凄然叹道:“这件事你就别追问了,我心里有数。对了,我今晚一直看着屋里众人的脸色,我觉着奇怪的是端太妃,她神色愤怒,听说我可能是凶手时眼神更是可怕。我瞧着今晚的事情她好像是不知情,倒有些奇怪。”
龙宸宇瞧她的神色,知道定是跟她颇为亲近的人,因此惹得她难受,遂顺着她的话,轻巧地转过话题道:“我即位这六年来,冷眼看着,端太妃确实待慕容锦儿极好,便如亲生女儿般,对薰然也疼爱得紧,我想她该是不知道的。”仰头看看天上的明月,又往凤仪宫的方向瞧了瞧,道:“看来你今日是又不能回君氏了,否则便给人知道你平安无事。我已经吩咐连胜去君氏通报,免得他们担心。”
“你倒是想到周到。就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先斩后奏呢?”乔安说笑着,记起自己应允钱文展的事情,道:“那你顺便告诉他们,叫他们注意下钱文展的家人。钱文展祖居京城,我想龙宸锐该不会把他的家人转到外地。”
龙宸宇笑道:“还用你提醒?我早吩咐连胜将今晚的事情巨细午靡地跟你那六卫四姝说清楚,他们该知道怎样做的。”想是忽然记起什么。他眉头皱了绉,犹豫了会儿,柔声低语道:“安,你曾经失明,怎么都不跟我说?你究竟还受过什么样的苦楚?一个小女孩,家破人亡,流浪街头,又曾经失明,怎么全天下的苦事都叫你遇上了?我一想到这些,心都揪得疼了。安,从今往后,我再不会叫你受一丁点的苦,我保证!”
乔安心中猛地一突,失明是她刚中万毒之首时的事情,也是因为万毒之首而起的,忙遮掩道:“那是为了抚慰薰然才说的,是我瞎编的,你还真信啊?”
“啊?”龙宸宇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瞧着她,道:“那你还叫她去跟你的六卫求证?”
乔安笑道:“你还不知道?无名谷向来以谷主为尊。别说只是圆个谎,就算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