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如果乔哥哥没有死,长大后的他会是什么模样呢?而今天,她终于看见了,尽管是另一种方式,另一种名字!但是,她终于还是瞧见了!
杜明原见乔安怔怔出神,不由得感觉诧异,叫道:“君姑娘!君姑娘!君姑娘!”见乔安似乎回过神来,这才温然而笑,问道,“君姑娘,你怎么了?”
乔安按耐住震动的心情,勉强平静下来,道:“杜公子,我记得你说过到京城另有要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尽管说,千羽万死不辞!”
杜明原一呆,随即笑道:“君姑娘说得太眼中了。”
乔安摇摇头,郑重道:“杜公子,千羽是说真的。”
杜明原虽然不解缘由,但他本是豪爽之人,见乔安这样坚决,心中也觉欢喜,拱手道:“那在下就不多推脱了,多谢君姑娘!今日在下就此告辞,改日再会!”
乔安含笑点点头,目送着他跟秋凌鉴缓缓远去,心头百感交集,且悲且喜,混乱如麻。
君氏篇 第二十六章 梅轩幽芳(5)
待到杜明原和秋凌鉴的身影缓缓消失在人群中,乔安方叹口气转头,却只见身后众人都诧异地瞧着她,目光中尽是疑惑不解。龙宸宇见她回首,却募地移开目光,淡淡然地往别处看去,平静地道:“天色不早了,安,恐怕我得先回去。”
乔安有些错愕,但随即道:“也好。我送你一程。”
龙宸宇不置可否,举步前行,乔安紧紧跟上,两人各有所思,都默不作声。一路上依旧只见花灯锦簇,人群拥挤喧嚷,热闹非凡。乔安知道他心中不痛快,叹口气,开口道:“宇,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乔哥哥么?”
龙宸宇看了她一眼,放缓了脚步,神色也温和些许,淡然道;“你说的是那个对你很好,后来替你而死的乔哥哥么?”
乔安点点头,玉手伸到颈后解下一直挂在她脖颈的金锁,轻轻塞入龙宸宇手中。龙宸宇举起,微微扫了眼便神色微变,盯着乔安,眼中尽是探询。乔安幽幽叹息,道:“这金锁是在乔哥哥的襁褓中发现的,后来他代我而死,要我为他而活,便把这金锁送我了。我曾经试图追查乔哥哥的身世,可线索太少,总没有音讯。因为,一直以来,我都以为金锁上的乔字是他的姓,现在才知道那是他的名字,他英爱叫做杜明乔,跟杜明原杜公子当是双生兄弟!也许,这就是俗语所说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吧!”
龙宸宇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低声问道:“你曾经喜欢过你的乔哥哥吧?”
乔安笑了,有些迷茫,也有些凄凉,幽幽道:“是啊,我曾经很喜欢乔哥哥,如果没有那场变故,我想我定会嫁给他,幸福一生。可如今再说这些唷有什么用呢?我早已不是当初欢快愉悦,任性放肆的徐怀安了!至于杜公子,他是乔哥哥的亲人,我自然对他另眼相看,却并没有别的意思。”
“对不起!”龙宸宇低声道,随即瞧着她的眼镜,柔情满面,诚挚地道:“可是,安,相信我,我一定会待你很好很好,比你的乔哥哥待你更好的!我定会叫你重新变回先前的徐怀安!”
乔安淡然笑笑,自嘲道:“那可就了不得了!那时候我娘常常说我太顽皮,太淘气,若是没有乔哥哥,可没哪个人敢娶我呢!如今好不容易改过来,要再叫我变回去,你定然会后悔的!”
龙宸宇悠然而笑,忽然关切道:“对了,刚刚听他们说话的样子,你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了么?”
乔安摇摇头,笑道:“不碍事,我应付得了。”
龙宸宇素知她手段武功都了得,也不再说话,两人再度陷入沉默。不同与先前沉闷甚至有些窒息的氛围,如今的安静沉寂只显得温馨和谐,加上两人偶尔目光交汇,相顾微笑,那种旁人难以言喻的默契交流,当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眼看着逐渐进了内城,龙宸宇忽然立定脚步,道:“好了,安,你送到这里就好,我的那些侍卫并不敢走远,就在这里等我。倒是你,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去没有问题么?要不我叫人送你吧!”
乔安也感觉到周围或轻或重的悠长气息,笑着摇摇头,道:“你忘了么,我这无名谷谷主不似乎白做的,自保的能力总还是有的。 你自己多加小心就好。”
龙宸宇点点头,轻声道:“那你回去吧,我在这里看你走了便回去。”
乔安也不再说什么,只深深瞧了他一眼便转身盈盈远去。满城华灯下,龙宸宇瞧着她优雅飘逸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人群中,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忽然,他收敛情绪,冷冷对来到身边的侍卫道:“言声,有个初到京城没几日,名字叫杜明原的,你去把他的身家来历查清楚!越快越好!”
梅轩中依旧暗香浮动,幽幽如梦。闻着那样的甜香,仿佛五脏六腑全都舒张开来,极是舒坦。眼看着跟龙宸宇相约的时辰已到,却不见他踪影,乔安也不着急,缓步来到木屋里,搬出张原木摇椅到开得最好的梅树下,坐在上面,闭目闻着空气中的芳香,神情怡然。
时不时有轻风吹过,带来远处凋零的梅花瓣蕊,轻轻地飘落在乔安的发上,脸上,身上。如今正值寒冬,风中犹自带着冽冽侧寒,但对乔安而言,却仿若是春日暖风,醺醺欲醉。因为家仇喝龙宸宇的缘故,她好久不曾放松舒缓,如今跟龙宸宇的关系趋缓,她心中自然轻松自在许多。趟了一会儿,乔安便觉倦意上涌,竟是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乔安悠然醒转,感觉身上多了件披风,更能感到披风上的丝丝暖意。她缓缓睁开眼,只见日已西斜,天色微黯,而龙宸宇则坐在旁边低头看些什么。似是感觉到她的目光,龙宸宇转首,微笑道:“你醒啦!睡得好么?”
乔安坐起身,将披风披到他身上,道:“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叫醒我?”
她递过披风时,龙宸宇瞧见她手腕上戴着的寒白玉镯,心中欢喜,笑道:“我见你睡得那样安然香甜,不忍心叫你。说起来,我以前都还没见过你睡觉,倒好似你是不用休息似的。”
乔安淡然笑笑,轻声道:“先前我确实很少睡觉,常常都是以练功来代替的。因为闭心诀很重心神,我有些害怕睡觉,害怕会做梦,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都害怕。如今闭心诀到了第三层,心神安定的多,才渐渐不再担忧的。”
又是闭心诀!他实在不喜欢这个话题。龙宸宇微微侧转头,神色微黯,转开话题道:“我来迟了,你怎么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耽误了?”
乔安静静笑道:“你是皇帝,国事缠身,自然繁忙得很,我又何必多问?”
龙宸宇淡然笑道:“我确实是有事耽误了。本来我正要按时赴会,却突然收到边关急书,不得不召集重臣商议,因此便来迟了。说起来,这事情跟你也还有些关系呢!”
“哦?跟我有关?好事还是坏事?”
龙宸宇道:“说不出好坏来。你自己看吧!”说着将手中拿着的书信交给她。乔安接过,只见上面写着“八百里加急”,可见此信的重要性。瞧落款是自边疆传来的,会跟她有什么关系?她瞧了瞧龙宸宇,拆开信封。随着目光的逐渐下移,她的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不一会儿,她便看完了,缓缓合上信纸,交还给龙宸宇,沉思良久,忽然浅笑道:“我知道这场战争紫星备战充分,选机适当,加上孟权佑精心操练的精兵,赢面早占了七八成,可我没想到会这样快!如今才开战不到三月,北秋居然就急急求和,这跟他们崇尚武力的作风不符。”
龙宸宇点点头,道:“确实,不过,紫星商号断了跟北秋的来往贸易,他们粮饷后备短缺,士气低落,加上我朝节节取胜,声势浩大,那温淡可汗也并非笨蛋,此战北秋必输无疑,而我朝更会趁此时机大肆收复失地,再打下去对他们并无好处,倒不如早早求和,倒还能落得些好处,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们又何必在这种不利的状况下兀自强撑呢?”
乔安想想,道:“既然如此,你想必不会答应吧?”
龙宸宇摇摇头,笑道:“众臣大部分持有如你般的观点,可是,我会答应,而且已经说服群臣,叫人拟定圣旨,连夜赶赴边关。安,如若不给北秋些好处,他们又怎么肯任我摆布?你父亲的事情已经拖得太久了!”
乔安有些黯然,许久才道:“宇,你不必为我这样的。”
龙宸宇从容自若,道:“你父亲已经蒙冤近二十载,早该平反了。前些年我刚刚即位,不便立即推翻父皇的定案。如今时机成熟,又有北秋之站的机遇,也该还他正名,也能叫你以徐怀安之名堂堂正正地面对时间。安,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所期冀的么?”
乔安心中感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晌才道:“宇,谢谢你!可是你要怎么跟朝臣们说呢?”
龙宸宇轻描淡写道:“这有什么难的?我的借口多得很。安,你帮我的地方可多着呢,我做这些又算什么?再说,我也不至于公私不分,北秋该还紫星王朝的疆土我也半分不会相让。无论站和,都是北秋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乔安这才释然,点点头道:“该当如此!若是有什么我能够帮你的地方,我定会全力相助。不过,宇,你还是小心的好,我总觉着北秋不会轻易认输,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蹊跷。”
龙宸宇听出她的关怀爱护,微微一笑,道:“我理会的。”
徐府之事将有眉目,乔安心情甚好,微笑道:“这就是你要送我的生辰礼物么?”
龙宸宇摇摇头,笑笑起身往木屋中走去,再出来时手上已多了个描漆玲珑锦盒。龙宸宇缓缓上前,俯身将锦盒递过,柔声道:“我的礼物在这里呢!打开瞧瞧喜不喜欢。”
“又故作神秘!”乔安白了他一眼,打开锦盒,却瞬间怔住,盯着盒中的事物不语。里面是条项链,三条细致的银丝纠缠穿绕,上面缀有十三颗七色光彩的宝石,银丝花纹精致细雅,宝石的莹莹光芒自锦盒中倾泻而出,在微微夜幕中光晕流转,彩芒夺目,耀眼非凡。不是他物,正是五年前被龙宸宇怒极掷地的五色石链!
龙宸宇取出石链,亲手为她戴上,随即来到正面仔细端详着,满意而笑,神色柔和,目光中净是满满的爱恋,柔情万千地道:“安,还记得先前我说愿意为你去摘天上的星星么?如今我把星星摘下来给你了。你可以对着它许愿,只要心诚便能美梦成真。”
乔安俯视颈上光晕流转的石链,心情动荡。当日她故意伤他,气得他当场摔散这石链,如今他却又将石链修好送给她,这其中代表的又是什么涵义?她思量着,心中百感交集,面上却依旧静如止水,淡然道:“是么?那我许愿好了。”说着她双手握住中央的七彩宝石,闭目许愿,模样虔诚无比。
一会儿,她睁开眼,微微浅笑,龙宸宇笑道:“你许得什么心愿?”
乔安斜睨她一眼,笑道:“这不能说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龙宸宇摇头笑道:“这你可就错了。这世上原没什么神仙,就算有也不曾见他叫人美梦成真。你倒不如跟我说,可比跟那些神仙许愿有用多了。”
乔安失笑:“我倒是忘了,你原不信这些的。”她许了三个愿望,她想要活下去,她想要跟他永远在一起,她想要他好好的。可这些愿望都不能说出来,因此她只笑不语,神态安宁恬静,清丽无伦。龙宸宇瞧得怦然心动,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乔安一怔,问道:“什么重新开始?”
龙宸宇瞧着乔安,眼神炽热,热烈地道:“安,虽然之前我们曾有种种误会,可是安,从今日起,我们都忘了从前的事情,重新开始,好不好?我能够保证对你好,绝不会叫你受半点委屈的!我发誓!”
乔安不曾防备,有些心慌意乱,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可转念一想,却又觉着不妥,想了想,问道:“宇,我记得先前你说过,你想要做一个帝王,就不打算让自己有所牵绊,而感情则是最致命的牵绊,最容易使人缚手缚脚。所以,你不愿意心动,也不会心动,是不是?”
龙宸宇笑道:“都几百年前的旧账了,你怎么突然就翻出来了?”思索了下,口气认真郑重起来,“我先前确实这样想,可是人生并不如人意,充满各式各样的意外,我终究还是栽在你手里了。不过,安,我喜欢这个意外。”
乔安沉思着,缓缓道:“宇,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我跟你都不是靠感情为生的人,更不是没了感情就活不成的人,多不对?”
龙宸宇自然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涵义,笑容渐渐僵住,目光渐渐冷静锐利起来,正要说话,忽见乔安猛地焦容满面,急急喊道:“快闪开——”
龙宸宇不知道是尚未反应过来还是怎么回事,竟然呆滞住了。这片刻犹豫间,乔安眼见情势危急,急忙扑过去抱住他往旁边闪躲,却终究没有来得及,一柄长剑自龙宸宇左臂划过,留下长长一道口子,献血瞬间染红衣衫。
乔安急忙点住他手臂周围的止血穴道,然后细细查看,见伤势不重方才松了口气,心头却怒意上涌,转而立起,冷冷盯着眼前那个手持长剑的灰衣人,眼眸中冷芒乍现,缓缓道:“薛洪益,你为何要伤他?”
那人正是厉剑薛洪益,他毫不在意,扬眉一笑:“君姑娘,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在下不过是求得一战,你又何必几次三番戏弄,不肯依我呢?那我只好找你身边的人下手,直到你忍耐不住,肯跟我酣畅痛战为止喽!”
先前薛洪益也曾找四姝跟楚倾阳的麻烦,乔安也只是一笑直之,不加理会。但龙宸宇不同!四姝跟楚倾阳终究武艺精湛,但任何稍有阅历的人便可看出龙宸宇不会武功。任何一个江湖人士都不该随意去欺压不会武功之人,何况那人是龙宸宇,是他辜负甚深的龙宸宇!她绝不会放过他的!想着,乔安心底的怒气愈加浓重,水眸也愈加冰冷,身上又开始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寒气,冷冷道:“好,很好!薛洪益,你既然这般想要跟我一战,我便成全你!只是我现在没剑,你可能容我到附近取把剑过来?”
薛洪益大喜,忙点头答应。旁边的龙宸宇武功虽失,眼力却在,瞧得出薛洪益武功非凡,乔安虽说聪慧绝伦,又得遇名师,终究修习内功时日尚浅,只怕未必便是此人对手,因此拉拉她的衣角,皱眉摇摇头。乔安淡然一笑,以示抚慰,随即起身往绿幽苑去了。先前她在绿幽苑居住四载,曾在那里放过几把兵器,后来离开时也不曾带走。那些长剑虽不如寒玉剑般为剑中绝品,但也不凡,应付薛洪益足够了。
再来到梅轩,乔安手持精钢利剑冷冷盯着薛洪益,周围的气场迅速凝聚,衣衫袖嵋无风自动,甚至就连地上的梅花残瓣也受之牵引,飞旋着聚集在她的周围。薛洪益自然感觉到了她的气势不凡,但是他嗜武成痴,对手越强,他便越欢喜,同时却也谨慎细微,不敢有丝毫松懈,缓缓举剑放置身前,忽然以闪电之势向乔安辞去。乔安冷笑一声,侧身闪过,手中的精钢剑横刺。薛洪益忙举剑遮挡,却只觉一股阴寒无比的内力自两剑相交处蔓延至经脉,手腕一麻,冷不防下几乎握不住剑。他忙聚力于手腕,渐渐化去那股阴寒内力,但已经大吃一惊。先前他在心里已经给乔安很高评价,但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