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晓星道:“孟老师何在?”
病金刚孟逸雷匆匆走入,道:“庞老英雄在天桥三义茶园不慎罹受暗算,孟某察觉有异,所以背负奔来此处求治。”
严晓星太息一声道:“匪徒知庞老英雄与雷老前辈相交莫逆,是以设下此计,欲从庞老英雄找出我等藏处,孟老师此举大为失策矣。”
孟逸雷道:“此点孟某也曾虑及,蒙住本来面目带著庞老英雄三易其处,由丐帮门下以轿抬至。”
严晓星道:“百密恐有一疏,惟望能甩脱匪徒追踪,不然今晚恐有巨变。”
姜大年道:“老弟不能责怪孟老师,他怎能见危不救,此宅孔老化子已有万全准备,贼党如胆敢进袭,必全军覆没。”
事已至此,埋怨无用,严晓星不再言语。
雷玉鸣忽啧啧称奇道:“庞兄六脉平和,体内并无异征,恕老朽愚昧无法判明。”
吕鄯诧道:“莫非中了迷魂邪法?”
廖独摇首说道:“廖某童年久居苗疆,瞧庞老师神情似为金莲蛊毒所算。”
四女已紧随严晓星出室,许飞琼诧道:“金莲蛊之名恕未耳闻,廖老英雄可否见告?”
廖独哈哈一笑道:“不独许姑娘未有耳闻,即是久走江湖武林名宿亦属茫然,苗疆土著知金莲蛊之人恐亦屈指可数,老朽数十年前偶获机缘随先师游脚至滇南万山丛中金莲谷……”说着右臂疾伸,迅如电光石火在庞琦肩背腰腿等处点下。
姜大年喝道:“你这是何故?”
廖独微微一笑,先不置答,在几上端起一盛浓茶,咕噜噜一饮而尽,接道:“金莲谷外形势天险,蛮瘴染血,榛林深莽,蟒豸虫兽出没无常,亘古未辟,商旅裹足,尤其谷周峭壁天堑,危崖千仞,雾瘴翳蔽终年难得一见天日,独金莲谷十亩阳光灿烂,四季如春,奇花异卉,宛若缀绵,清潭一泓,晶澈见底,鱼虾历历如绘。
潭中独座九株异种绛荷,粳粗如儿臂,叶大如盆,金莲四时不谢,日落始没入水面,花瓣金黄,娇艳可爱,香味浓郁醉人,却有奇毒,服下莲实能使忘却本来。
谷内隐居一苗疆怪人独臂七指行者,以采食金莲花蕊鹞蜂用来施蛊……”
话声至此,姜大年道:“廖老师亲眼目睹过七指行者施蛊么?”
廖独点点头道:“正是亲眼目睹过七指行者施展金莲蛊,罹受蛊毒者正与庞老师一模一样,倘廖某所料不错,稍时必有箫声传来,驱使庞老师与我等为敌,故廖某点了他的穴道使之无法得逞。”
严晓星道:“金莲蛊有物解救否?”
“有!”廖独道:“金莲藕乃解救蛊毒灵药。”
户外忽随风送来一缕如怨如诉箫声,回肠九折,令人落泪心酸。
群雄闻声惊疑不止,只见震天双钩庞琦目中神光暴炽,面如喷血,骨骼卜卜作响,惜穴道被制,无法动弹。
箫声不绝如缕,庞琦面肤扭曲,神态狰狞,生似经受不住箫声驱逼,眼角迸发沁出丝丝鲜血。
严晓星大喝一声,两指飞点在庞琦脑后玉枕穴上。
庞琦闷哼一声,仰面倒地昏死过去。
严晓星道:“匪徒并未侦知庞老英雄真正下落,只知大略方位,故以箫声催引,在下欲探明匪徒踪迹,去去就来。”身形一动,穿上屋檐。
偷天二鼠及许飞琼恐严晓星涉险,纷纷追出。
翻出城厢原是一片菜畦泥洼,脏乱秽臭,此刻却被银白厚雪遮盖著,天色已近傍晚,霾云四布,寒冻砭骨,阗无一人,显得格外冷清凄凉。
那缕箫声似由一幢矮屋后吹送出来,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这鬼天气还有什么心情在此吹箫,速滚了开去,免惹少爷生厌,断去你两条臂筋。”
说时一条灰影疾闪而出,现出一身著灰色布衫少年,面如满月,浓眉虎眼,古铜肤色,神态倨傲,嘴角噙著一丝耐人寻味的冷笑,两道冷电般眼神凝视在一座断墙上。
断墙后突捷逾飞鸟般冒出两条黑影,并肩落在那灰衣少年之前,一双面目狞恶逼肖孪生兄弟同声狂笑道:“尊驾是在找死!”
灰衣少年阴阴一笑道:“在下骂的是那吹萧人,两位为何恃强出头,难道那吹箫人是令尊?”
左方那黑衣汉子闻言大怒,呼的一掌劈出。
那知一掌击空,只见人影一闪,便杳无人踪,只闻身后响起灰衣少年冷笑道:“两位倘真要动手,不妨报出姓名来历。”
二人霍地旋身转面,大喝道:“尊驾知道太行双鬼么?”
灰衫少年闻言呆得一呆,道:“原来是鼎鼎大名‘恶鬼’王柳、‘毒鬼’王杨两位,但想不到太行双鬼竟也投在无极帮门下效力。”
太行双鬼暗暗凛骇灰衣少年身法奇快,心知遇上了棘手强敌,王柳狞笑道:“我兄弟与无极帮主交倩莫逆,为朋友助拳有何不可,尊驾是何来历,但请见告。”
灰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在下独来独往,向不示人姓名。”
此刻,严晓星等人已隐往暗处,但见太行双鬼面色一变,四手齐扬,发出蓝色光点流星般暗器,为数甚多,急如芒雨般袭向灰衣少年。
灰衣少年竟不闪不避,暗器中身如击败革,纷纷堕地,冒出一缕缕腥臭蓝烟毒雾。
太行双鬼目露惊愕之色,不禁呆得一呆。
灰衣少年陡地哈哈一声长笑,身法奇快无比,右手倏的斩向王柳肩头。
以太行双鬼的武功名头竟无法闪避灰衣少年迅厉掌法,克察一声,王柳一只右臂顿被生生斩断,断处不见一丝血液流出。
王柳奇痛彻骨,张嘴发出一声凄厉惨嗥,晕倒在地。
王杨几曾见过如此恶毒的掌法,不由骇得目张口呆。
灰衣少年冷笑道:“你也免不了断臂之祸。”右臂作刃,疾如闪电的斩向王杨肩头。
克察声响,王杨一条右臂被生生斩断。
王杨真也挺受得住,痛得心神皆颤,身形晃摇了数下,面色惨白如纸,狞笑道:“尊驾是否神木尊者传人?”
灰衣少年面色陡地森寒如冰,冷冷一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断墙之后飕飕冒出四条黑影,疾如离弦之弩般掠落出王杨,现出三个面目狞恶黑衣老叟及一黑衣僧人。
那僧人骨瘦如柴,凹眼小鼻,两道眼神似慑人心悸,身形一落实后,阴恻恻笑道:“施主语含玄机,令人费解,施主似非神木令传人。”
灰衣少年冷笑道:“看来你亲眼目睹过那位神木令尊者传人了?”
黑袍僧人道:“贫僧见过三次,均是黑衣蒙面,两次显示过震惊武林的神木令,并有金刀四煞听命于他!”
灰衣少年道:“不错,在下就是要找他们五人踪迹,贵帮吹箫引敌,布下天罗地网,似与神木令传人有关。”
黑袍僧人阴恻恻一笑道:“如此说来,施主亦是神木尊者传人同道了,难怪与我等为敌。”
灰衣少年面色一变,大喝道:“住嘴!若在下真是贵帮所说的神木尊者传人同道,太行双鬼怎还留得命在。”忽察觉那黑袍僧人眼神有异,眼角眉梢猛泛出森厉杀机,沉声道:“你那迷神魔法用得在下身上无用,若再妄费心机,太行双鬼就是你前车之鉴。”
黑袍僧人神色一变,道:“施主大小觑了贫僧,有道是血债血还,无极帮岂能容忍施主狂傲欺人么?”右掌一撩袍底,索罗罗一串响声中,撤出一条闪闪发光的软金铁链,链端系著棱牙活齿飞轮。
灰衣少年哈哈一声朗笑,右腕疾翻,五指倏地抓出一柄青芒吞吐短剑,面色立寒,冷笑道:“大师自问胜得了在下就请出手。”
黑袍僧人大喝道:“着!”
出手迅快如电,软索钢轮如飞蛇般点向灰衣少年咽喉要穴,带出一片啸风。
灰衣少年斜身疾闪,见青芒暴射,手中短剑斩向黑袍僧人臂肘。
虽仅仅一式,却雷厉万钧,威势骇人之极。
黑袍僧人出手快,变式更快,右腕一撩,震起满天轮影霞光,啸风如雷,宛如飞瀑怒潮,将灰衣少年罩在轮击之下。
灰衣少年短剑亦震起万道青芒,招式精奥奇诡。
隐在暗处的严晓星及淮上隐叟祝秋帆等人只瞧得惊心骇目,祝秋帆低声叹息道:“对方均是武功卓绝不在我等之下,尤其那灰衣少年剑招奇奥无比,老朽竟瞧不出此人来历。”
吕鄯道:“吕某平生相人多矣,只觉此人定非好相识,不过此人在此突然现身,与无极帮无故为敌必有所为,我等只宜坐山观虎斗,静待情势发展。”
蓦地——
只闻一声惨嗥腾起,漫空轮影霞光尽敛,青芒疾闪过处索地中堕下一只黑袍僧人血淋淋的手臂。
那黑袍僧人身形踉跄倒退出数步,断处血涌如注,面色惨厉,狞笑道:“贫僧敬谢施主一剑之赐,但愿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灰衣少年大喝道:“站住!”
黑袍僧人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施主倘真欲杀死贫僧,贫僧决不皱眉,请出剑就是。”
与黑袍僧人同来的三黑衣老者均为灰衣少年剑势慑住,不敢动手为敌,目露惊悸之容,身形缓缓退了开去。
只贝灰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在下绝不杀你,何不唤那吹箫人现身。”
黑袍僧人道:“吹箫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汉山民,施主竟然放不过他则甚。”
灰衣少年微微一笑道:“在下不杀你,怎会向吹箫人施毒手,只须问他几句话便放他离去。”
黑袍僧人四面高声道:“梁三,出来见见这位施主。”接著一面运行止住伤血,一面取出金创药敷断处。
断墙之后颤巍巍走出一个五旬老汉,吓得面无人色,步履维艰走前,右手握著一只湘妃竹上品短萧。
灰衣少年目光锐厉,看出吹箫人身无武功,面色渐渐放霁,微微一笑道:“你在此吹箫必有用意,请道其详。”
老汉嗫嚅答道:“小的只奉命行事,委实不知事实内情。”
灰衣少年冷笑道:“你真的不知么?”声寒如冰,令人战栗。
老汉面无人色,答道:“小的天大胆子,亦不敢隐瞒。”
灰衣少年略一沉吟,目光转注黑袍断臂僧人道:“大师必知晓内情,可否见告?”
黑袍僧人眼珠微微一转,暗暗叹息一声道:“本帮与那神木尊者传人及金刀四煞乃不共戴天之仇,故敝帮主梦寐难安,非欲将此五人擒住砾骨扬灰难消此恨,经多日来侦察,江湖人物有不少知名人士与金刀四煞沆瀣一气,暗通消息……”
灰衣少年道:“这与吹箫有何关连?”
黑袍僧人道:“树从根脚起,水从源起流,施主若不厌烦琐,容贫僧和盘托出。”
灰衣少年目光四巡了一眼,道:“在下不喜唠叨,大师最好扼要叙明,长话短说。”
黑袍僧人强忍著一腔怒气,叹了一声道:“本帮为欲生擒他们,侦明降龙八掌雷玉鸣,东斗天君葛元良,震天双钩庞琦等人与金刀四煞不时相聚,所以施展妙计擒住庞琦,在庞琦身上下了极奥妙的禁制故纵使离,暗蹑其身后,不料在途中遇其同道瞧出破绽,将其点倒,挟在肋下奔来城厢内一幢古老大宅,贫僧料定金刀四煞必藏身宅内……”
灰衣少年似听得极不耐烦,眉梢泛出一抹煞气,冷冷笑道:“此与吹箫有何关连?”
黑衣僧人道:“箫声可激发庞琦禁制,丧失神智无异疯虎搏人而噬,逼使金刀四煞无法藏身宅内。”
灰衣少年哈哈朗笑道:“居然有此奇事,在下不信箫声可奏效,大师请带信与贵帮主,三月内在下必踵门求见,索取那份藏珍图。”
黑衣僧人如闻大赦,也不答话,与三黑衣老者挟起太行双鬼,急急如丧家之犬遁去。
灰衣少年目送黑衣僧人等身影消失远处后,嘴角念著一丝耐味的冷笑,目光忽落在那吹箫老汉上,不禁脸色大变,如罩下一重严霜,大喝道:“在下为解救诸位一场危难于无形,似此过桥抽板之辈,委实令在下心寒意冷。”
原来那老汉已僵硬挺立在寒风中,气息俱无。
只听一声朗笑起处,一条飞鸟般身形如风沾落花般,悄无声息飘实在灰衣少年身前一丈开外,现出一面目如冰的青衣背剑少年,道:“朋友错了,这吹箫老汉乃方才黑袍僧人示意同党用阴毒手法将其点毙。”
灰衣少年不禁一怔,摇首冷笑道:“在下不信。”
青衫少年道:“兄弟已把话说明,信与不信端凭阁下。”
灰衣少年用冷峻的目光望了青衫少年一眼,心中略一沉吟,道:“听朋友语气异常坚定,定然非假,不过方才此间动手拚搏情景朋友必瞧得一清二楚。”
青衫少年道:“不错,兄弟钦佩阁下一身武学已臻化境,旷绝奇奥。”
灰袍少年冷漠面上不禁一丝得意微笑道:“过承谬奖,在下意欲向朋友相求一事,不知可否见告?”
青衫少年道:“倘力有所及,无不从命,不知阁下所请何事?”
灰袍少年道:“相烦朋友引见金刀四煞!”
青衫少年冷冷一笑道:“阁下你又错了,兄弟与金刀四煞并不相识,何从引见?”
灰袍少年面色一变,五指疾伸,迅如电光石火一式“捕风捉影”擒拿青衫少年右臂曲池重穴。
五指堪堪抓实,忽眼前一花,青衫少年移形换位已飘了开去,冷笑道:“阁下休认武功过人,便可目空一切,你我无怨无仇,妄施鬼蜮令人齿冷。”
灰袍少年暗暗惊异对方能避开自己奇奥一击,不禁生出警惕之念,道:“朋友自欺欺人,如何能谓不识金刀四煞。”
青衫少年道:“阁下何从断言兄弟与金刀四煞相识?”
灰衣少年不禁语寒,须臾强笑一声道:“无极帮僧人决不致信口开河。”
青衫少年冷笑道:“那贼秃是否指明兄弟与金刀四煞相识?”
灰衣少年突放声朗笑道:“朋友词锋委实犀利,但无法瞒骗在下,因为在此四外尚隐伏著甚多武林朋友,无一不是无极帮强敌,他们意欲以朋友的犀利词锋骗过在下,免横生枝节。”
青衫少年正是严晓星,暗赞这灰衣少年心细如发,不禁微笑萍:“阁下究竟为了何事定欲求见金刀四煞,实不相瞒,兄弟并不相识,但武林间事息息相关,说不定能找出一丝端倪。”
灰衣少年忽长叹一声道:“大丈夫无不可告人之事,诸位武林朋友请速现身出见,容在下把话说明。”
暗处忽纷纷疾现武林群雄快步走来。
灰衣少年面色严肃,双拳一抱道:“神木尊者乃在下师祖。”
一言方出,武林群雄均为之骇然色变。
灰衣少年仰面黯然一笑,眉宇间泛出一片凄怨之色,叹息一声道:“先师祖自归隐山林,绝意江湖,便将毕生武功授之先师,不幸先师习艺未竟,误犯一椿不可谅恕的过失,致先师祖大怒,非但追回先师一身所学,而且罚令面壁十年忏悔已过,在先师面壁期间,在下乃一孤儿,蒙先师祖带上山去,但并未授艺。
数年后先师祖证果西归,在下与先师相依如命,情逾父子,先师严遵面壁之戒,不敢稍离,在下由先师口授武功心法自己研悟。
十年面壁期满之前一月,先师突染重疾,自知不起,临终前遗言谓师祖自先师误犯过失,已心灰意冷,将神木令托一至友收藏,武功秘笈则埋藏在东南名山中……”
严晓星突接道:“兄弟明白了,阁下奉了令师遗命寻回神木令及武功秘笈,重振师门令誉,欲向金刀四煞询明神木令主人得自何处是么?”
灰衣少年道:“正是!”
严晓星道:“姑不论阁下方才之言是否真实,但阁下何能证实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