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缕清风,带着花香从门缝穿过,轻轻带动了床榻上合衣而眠的两人的衣襟。那女子精致的面容,窈窕的身段皆是上天的厚爱。规矩地保持着侧卧的姿势,鼻翼发出浅浅的呼吸声。身旁一男子,有棱角的脸庞看上去十分英武,一身黑衣更是添了霸气,那双合着的眸子,令人忍不住猜想睁开会是如何情形。二人看起来,有着深深的违和感,只有那眉毛,两人皆默契地皱着。
两人醒来已到了黄昏用晚膳之时。
妺喜因为过度的劳累,醒来还是有些困乏,整理好衣服下榻的时候,腿软绵绵的滑了一下。夏桀随手一扶,再一搂,顿时她就被牢牢地圈在他怀里。她反应过来,立刻低头说道:“臣妾失仪,还请大王见谅。”随即就想挣脱出来,却不得章法。
他与睡觉前的态度完全是天差地别。一脸柔情蜜意,眼神中充满着宠溺,嘴角还噙着笑:“爱妃腰肢柔软,搂着甚是舒服。”说着就叫了宫女进来服侍他们梳洗,胳膊还是牢牢地把她搂在怀里。
那些宫女进来时,她还在他怀里靠着。宫女们倒是规矩得很,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可她总觉得十分怪异。待她用清水洗脸时,不经意间就看到给她递手帕的宫女脸上暧昧揶揄的笑。结果,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宫女就一脸煞白,把头低的不能再低。她微不可察地叹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
早膳除了米浆还有豆粥,香味很是浓郁。用石头打磨的十分光滑的盘子,甚至在上面雕刻了图案,看上去很是精致,盛满了看上去很新鲜的蔬菜。几碟牛肉,不知道是用什么调味料腌制的,闻着让人咽口水。这些对于二十一世纪的宴席来说,是有些简朴。可在这个什么都在摸索阶段的时期,能有这样的饭菜,已经是人的想象力发挥了最大程度。
她真的很饿。可是还要服侍眼前的人吃好喝好,根本轮不到她吃饭。一筷子一筷子地给他夹菜,等他细嚼慢咽好后,看着他目光在哪道菜上看了一眼,她的手就得立刻把菜夹过去。
那片牛肉,淡粉色。上面的筋泛着透明,配上腌制的酱料看上去十分诱人。她在心里默默念着,不就是一片牛肉吗,没什么可馋的。但还是止不住的咽口水,可见效果甚微。
她忍不住趁他吃菜的时候,斜眼看他,真是太不人性化了,连顿饱饭都不让吃。谁知道他突然朝她看过来,猝不及防,她的筷子差点掉了。低下头掩饰掉眼里的情绪,然后做出一副羞答答的小女人神色。他却不放过,凑过去身子,看着她脸上的红晕,低声说道:“爱妃真是秀色可餐,看了爱妃的样子,这些饭菜就变得难以下咽了。”
“大王又来取笑臣妾。”她无奈,这副羞涩的样子她真的不喜欢。
他端起玉制的茶杯,轻抿一口,眼睛看着她:“孤从不虚言,把这些饭菜都撤了。告诉御厨,若是下回还做出这等饭菜来,他们的脑袋就该搬家了。”
这话里句句是宠溺的味道,可她真不知道到底哪里宠了。这态度真是莫名其妙。如果照这样下去,她一点儿好处没捞到,狐狸精的名声就要坐实了。
她只喝了几口米浆果腹,现在眼看着饭菜撤走,真的是太虐心了。忽然脸颊感到温热,他的手掌正轻抚着:“爱妃,你进食甚少,长此以往,身子定会虚弱。日后,可要多用一些。”
“大王如此宠爱臣妾,臣妾惶恐。”她口中说着话,若是知道此二人的真实情况,定会觉得这是讽刺。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疑惑不解他的态度为何如此变化。
看着她脸带嫣红,心知是被气的。他却越发觉得有趣,唇边不禁笑了起来,可是那双眼睛透露出的疑惑,让他冷了颜色:“你是该惶恐,孤的宠爱或许下一刻你就得不到了。”
她得到过么?不由得在心里腹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不管她再怎么疑惑,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夏桀都留宿在青黛园。而且,还是一如既往的人前调戏,人后冷漠。如果说二人有什么进展,那就是妺喜知道只要乖乖听话,配合他,性命无忧,吃喝不愁。并且按着历史,册封了她为王后。至于朝廷命官跪了一地,请大王勿要沉迷美色的情形,倒是从未出现。俗话说,饱暖思那啥。孤男寡女,朝夕相处。可偏偏都是各怀心思,偶尔的暧昧,也在这种氛围下忽略不计。
妺喜躺在床上,闭着眼紧皱眉头,半梦半醒。忽听得一人说话,她迷迷糊糊只听了个大概:“我说过让你自己决定屠城或者不屠,你倒是自作主张的跟有施氏结了亲。”
“孤认为,一个贪恋美色,误了国事的大王,会比征伐部落更让百姓不耻。”声音淡漠。
“这次就遂了你的愿,没有屠城虽有些遗憾,但你若能按照刚才所说去做,倒也不错。”
“你怕什么?孤都照你的吩咐做了这么多年,兵权也在你手上,怎么你还是这般没有自信。”
“我怕?”他笑了几声,“随你怎么想,只是最近给你解药太多,你大抵是忘了那痛楚,今日这解药就不给你了,也好让你回忆一番。”
“…随你。”他无意争执。
他看着眼前的人走出了门,倏地握紧了手。阴戾的眼神不由得想让人打个冷颤。时间仿若静止,过了片刻,他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转身回了榻上。
此刻妺喜早已又睡了过去。他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心里觉得莫名不爽。于是他拽拽她的袖子,本想着应该会醒,可她还在呼呼大睡。那这就怪不得他了,手放到那如玉的脖颈处,凑过去身子,至她的耳廓,提高音量:“打雷了!”
“啊!”她猛地睁大眼睛,那一声响还在耳边未消散,震得她脑子发晕。好不容易瞳孔有了聚焦,看到身上的人又是一惊。这…这是忍不住了吗?
如果看到这种神态,他岂会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看着身下的她,眼神迷蒙起了一层水雾,自有一股媚态。脸颊粉嫩白皙找不到一丝瑕疵,红润饱满的丰唇微微轻启,微笑时露出的皓齿,此刻只显现出一两个。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是他的妃子。既然如此,逗弄一下也未尝不可。放在脖颈处的手,慢慢下滑。就听到:“大…大王不是看不上臣妾吗?”
他看着她一脸挣扎的表情,笑的可恶:“对啊,是看不上。但是,再难吃的食物也是要吃的,不然就浪费了。”
去他的浪费!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跟说北京没雾霾一个样。她咬紧嘴唇,不甘心就这般任人摆弄。似乎老天听到了她的心声,他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僵直着保持着调戏她的动作,随后躺在她身边的枕头上,闭上眼睡了过去。
她屏住呼吸,不敢大声吸气。待听到他呼吸平稳,真的睡着了,才敢起身整理。心里各种腹诽,这都什么事儿!看着她衣衫凌乱的程度,心里各种憋屈,看着身旁的他,恨不得打上几巴掌解气。床是不敢睡了,看来只能在地上度过今晚了。想想还有以后,他若真来了兴趣,也没办法阻止。唉,不想这么多了,度过一天是一天。
由于一晚在地上睡,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妺喜就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脖子最为酸涩。她忍着不适,按部就班地服侍夏桀更衣,昨晚的画面时不时的闪现,不由自主就从心底生出了别扭感,好在一直低着头,她脸上的表情没人看得到。
夏桀不慌不忙地享受着她的服侍,待系好了腰带,才悠悠的开口:“昨夜,软玉温香在怀,孤甚是喜悦啊。”
她正在洗帕子的手一歪,帕子又掉进了盆子里:“大王…臣妾…大王羞煞臣妾了。”好像应该这么说的。
心知她的慌乱,眼睛闪过一丝笑意:“可你竟私自离开榻上,居于地上而眠。爱妃是否要与孤解释一二啊?”
解释?若能说她心中所想,早已说得明明白白。可此刻,深居王宫之中,并且身边还是位性情捉摸不定的主子,只能低头卑微。这么多日,虽不知他留宿青黛园为何故,但他未像历史说得那么不堪。除了冷淡的对她,有时还会讽刺一二,也并未多加刁难。
昨夜,如此对她算是头一遭。
“昨夜,臣妾见到大王疲惫的很,而臣妾的睡姿又不大好,若真惊扰了大王,那臣妾真是辜负大王对臣妾的宠爱。”理好思绪,她垂目说道。
殊不知这句话,在夏桀心中激起了多大的波浪。他居然忘了,那人昨夜没给他解药。若不及时服药,开始便是遇到兴奋之事,立刻昏睡不醒。那,他昨夜就是正…念及此,饶是再淡定,脸上也青一阵白一阵。看看面前低眉顺眼的女子,他心里的火气越发烧得大了。别看她乖顺的样子,心中指不定再想些什么。
他厉声呵斥道:“身为嫔妃,竟如此不庄重。还有何颜面在孤身旁边侍候?”
扑通跪了下去,低着头声音里带了一丝委屈:“臣妾知罪。”她还是不要多说得好,刚才就是她不知分寸,给自己设了陷阱。
不狡辩吗?他皱着眉,看着这副样子越发的烦心:“起来到一旁站着去,别让孤今日见到你。”
“臣妾遵命。”她起身,行了礼。眼睛寻着人少的地方,若真能一天不见他,她也放松不是?
青黛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来王宫足有一月有余,这园子自从进宫那日匆匆掠过,这还是第一次仔细欣赏。殿门前两侧,都是些不知名的草。闻着清新温暖。虽没有花朵的娇艳,可是却有一番精致,让人赏心悦目。她继续转悠,一大片的花映入眼帘。乱花渐欲迷人眼。朵朵开的大气。百花齐放之姿,令人为之动容。
她随手摘了一朵花,凑近一闻,浓郁的香气吸入脾肺。蓝色的花瓣,完全打开。若说二十一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看到蓝天,看到繁星点点。可此刻,早已实现。她却觉得这一切都是痛苦。恨不得立刻奔到那个有空气污染,晚上看不到星星的世界。
妺喜在此黯然,那人却正在看歌舞。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夏桀随意倚在高座上,看着那舞娘的妖娆舞姿。六个舞女穿着同样的青色长裙,摆动着柔软的腰肢。唯有一女子,穿了一身白色嵌了粉色滚边的长裙,衬得她身材更加玲珑。一双桃花眼,包含了说不尽的风情,一个眼波流转,便让心为之一颤。举手投足,带了女子的妩媚,又有一丝洒脱。她踏着舞步慢慢走向高座。
仿若没看见这舞娘的动作,他接过身旁太监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甘甜中带着些辛辣。待他再去看时,那舞娘已经翩然而至眼前。他大笑几声,一把搂住那柔软的腰身。
胳膊缠上他的脖子,清脆的笑声配着音乐很是悦耳。在身旁侍候的人,见此情景都离得远了一些。那女子凑近他的耳朵,呼着些许热气,在别人眼中暧昧非常:“他想要让您在洪灾上做手脚。”
洪灾。南部临海,天降大雨,淹了数百万民众。那人竟还不想让他下令救灾。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咬着牙齿,尽量放松面部表情,不让人看出异样。那女子见此情形,脸上也是一片苦涩,随即又笑的艳丽,灵活的从怀中坐起,回到原本的位置,一同跳起舞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完这一支舞蹈,便挥手示意退下,又下令让关龙逄进宫。
那人跪在地上,一袭灰色的长袍穿在清瘦的身上,脸颊瘦长,只是那一双眼睛清澈无比,让人看起来一身正气:“臣关龙逄拜见大王。”
“你起来回话。”他一脸凝重,坐直了身子。
关龙逄对夏桀最为忠心,自是知晓他的昏庸是被逼迫的。他看了看夏桀的脸色,面色微青,脸颊也不红润,忍不住开口:“大王您…”
未等他说完,夏桀便起身来到他的跟前:“闲话莫说,孤要你带着粮食及钱财去南方赈济灾民。”
“大王吩咐,臣定当尽心尽力。”他听到如此命令,心里也猜测到了几分答案。只是这次正面违抗,怕是…
看到关龙逄的脸色,自是知晓在想些什么,微叹口气:“孤自会保重身子,近年来,百姓受苦越来越多,那人也逼迫的比以前更甚。这次,绝不能再被他所挟制。数百万百姓已然遭受洪灾,若再不救济…这夏朝绝不能毁在孤的手上。”
“大王放心,臣定会把这差事办好。”他郑重的看着夏桀。
夏桀听到后,脸色还是不好。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又一皱眉:“你派些信得过的人去,自己就别去了。那人若是下手,孤身边好歹有信得过之人。”
“大王勿要伤神,现在可用之才已有不少,待过些时候必将那人一举拿下。”他双手抱拳,宽大的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腕,一副激情愤慨之势。
过些时候吗?他早已等得不耐。夏桀眯起眼睛,看着桌上的酒,嘴角勾出一丝带有算计的笑容:“大夫,那人想要孤荒淫无道,孤应了便是。不,孤还要更甚。这美酒佳人,岂不快哉。”
“大王的意思是?”他看到夏桀如此表情,便知有了计谋。
“孤要你把暗中培养的势力,派去修建酒池。”原本看上去温润的眉眼,此刻却盛气凌人。
让关龙逄退了后,夏桀静坐着,面无表情,散发着冷漠的气息,眼神却很是吓人。过了许久,他闭了眼,再睁开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唤了太监宫女继续侍候,喝着斟满一杯的酒。
刚才原本还有些甘的酒,此刻却是苦涩。
看着舞娘在眼前晃悠,烦闷之意更为浓郁。挥了手示意她们下去。酒也换成了香茗。涌在心头的闷气,才稍消了一些。一双看似乖巧,其实还蕴藏着反抗之意的眸子,突然闪现在他的脑海里。
看看窗外,正午之时,日头最毒。身旁一太监说道:“大王,可要吩咐御膳房传膳?”
他低应一声,不经意的问道:“王后身在何处?”
太监倒也机灵,立刻答道:“回大王,王后正在青艳亭赏花。”
她倒会给自己找乐子。孤让她在孤看不到的地方站着,竟然跑去了青艳亭。修长的手指敲着桌面,闭着眼说道:“传膳,还有吩咐御膳房,天气炎热,今日所剩饭菜全部倒掉,牲畜也不许喂。”
“奴才领命。”他退去。
午膳除了大鱼大肉外,还添了几道甜汤。夏桀只吃了几口便作罢,看着饭菜撤下去的时候,想到了那些灾民,还是忍住把饭菜叫回的冲动。当昏君,也着实不易啊。
他倚在榻上,闭目养神。却不由自主浮现她的脸,这日头也够她受了,应该知道找地方躲的,不然也太蠢了。
是的,妺喜自然知道躲,也知道找东西吃。身处一偏院,吃着糕点,最重要的是不必侍候人,不可谓不美。想来就这么点人权,也还是在被处罚的时候得到的。
于是在子时刚到,她就要回到正殿,看着满夜繁星,心里惆怅无比。一路灯火通明,她此刻却恨不得黑灯瞎火,一个不慎摔跤,需要休养。烦请大王找别的妃子去。
进殿,寝室内无人侍候,床榻上还是合衣躺着一人。她正犹豫要不要再去地上睡一晚,好再来个惩罚。就听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惊得她跳着转过身:“你若还想在地上安睡,这惩罚也要变变了。”
她……欲哭无泪。认命的请安问好,赔罪谢恩,然后躺在床上。僵直着身子。就听旁边那人不屑地转过身,侧对着她。她暗暗撇嘴,若不是你昨夜之举,她能如此吗?
子时,凉风渐起,吹拂了一室的燥热。也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