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如此激烈的撞击过程后,他清楚她生还的概率基本为零。这样的车速,这样的撞击力度,足以把一个人重创得当场身亡。
沿着马路疾走了大概二十米,时承平一直还没有发现章可贞的人影。他又走了将近三十米的距离,依然一无所获。他疑疑惑惑地继续往前走,差不多走了约一百五十米后,马路地面上仍然是空荡荡的,全然不见他想像中血流一地的残破身体。
而此时,时承平已经走出了车头灯的照明范围内,前方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即使看得见,他也不会再走下去了。因为他相信那具被撞飞的身体不可能飞出那么远了。
看着空旷无人的路面,时承平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喃喃自语:“人呢?活见鬼了!”
☆、第2章
停在原地呆立片刻后,时承平掉过头,重新在自己找过的路段上再次搜索了一遍。
这一次,时承平不仅只是在马路上直线搜索,还在马路两旁的绿化带里反复查看——这是他忽然想到的一个可能性,如果路面上没有人,那么被撞飞的章可贞极有可能掉到了这些花花草草中。
时承平全神贯注地四处寻觅找人时,丝毫没有留意到不远处的黑暗中,有一双明亮如星辰的大眼睛正在悄悄注视着他:咦,这位时先生也不是那么冷心冷面嘛!
马路另一端,有几辆汽车响着鸣笛声迅速驰来,那是接到报警电话的交警们和救护车一起赶来救援了。明亮的大眼睛扑闪着在黑夜的掩护下迅速离去。
几个交警下了车,带头的队长听时承平简略讲述了一遍车祸发生时的情形后,一边安排人用电锯锯开宝马车变形打不开的车门,以方便医护人员抢救被困司机;一边指挥着几位下属在出事路段寻找车祸受害人。
一行人折腾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仔仔细细地搜遍了事发地点两百米内的马路以及两旁的绿化带,只差没刨地三丈了,最终却什么都没找到——哪怕是一滴血都没有发现。
最初,对于时承平亲眼目睹的车祸经过,交警队长是深信不疑的。因为作为一个旁观的目击者,他完全没有撒谎的必要。可是找来找去都没能找到所谓的车祸受伤者后,交警队长不可避免地开始有所怀疑了。尤其是他反复查看了路面上没有一丁半点儿的血迹,这说明根本就没有人受伤。
交警队长深信,如果真有一个女孩子被宝马车撞得整个人飞起来,势必会造成严重的内外伤,马路上没有血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原本还可以从车头是否受损来判断有无人员被撞,可是车头已经因撞上电线杆严重变形,无法再辩认什么了。而这个路段又不是交叉路口,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也无法通过查阅录像来确认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只有时承平这个唯一的目击证人。
“那个……时承平先生是吧?请问你会不会看错了?现场证据表明车祸中并没有发生人员伤亡事件呢?”
一直找不到被撞的章可贞,这让时承平百思不得其解。交警队长的这一问,让他颇为愤慨不满地说:“请问你在质疑我的智商吗?我亲眼看到的事实,怎么可能会有错呢?”
一边说,时承平一边在脑海中再次回忆了一遍之前发生的那场车祸。所有画面依然鲜明如绘,仿佛就在眼前倒带回放:失去控制的宝马车轰然撞向了章可贞;她的红裙子在夜色中像一朵红云般飞起来;然后熄灭的路灯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掩去了一切。
时承平坚信自己没有看错:“没错,我亲眼看见有一个女孩被车撞了,而且她还是我的新同事,她的名字叫章可贞。我记得她穿着一条红裙子,被撞之后,整个人像朵红云似的飞起来——咦,她当时飞得很高,大概有五六米那么高,会不会掉到两旁绿化带的树上去了?”
时承平说得这么言之凿凿,细节也讲述得有板有眼,让交警队长也就不敢掉以轻心了。万一真有人被撞伤了,他们却没有发现还一走了之,到时候伤者因得不到及时治疗而死亡,这个责任可是谁都承担不起的。而且时承平的这个设想也很有道理,马路上一直找不到的人,或许真是被撞得飞到树上去了呢?
话一说完,时承平就立刻朝着马路一侧的绿化树下跑,边跑边仰头张望着头顶的树荫。这些树木都是生长了好几十年的法国梧桐,每一株都枝繁叶茂,撑起一团团的绿荫如盖。夜色中,白日的青枝绿叶全幻化成了同一种浓墨色,看不清枝叶间是否挂着一个受伤的人。
交警队长追在他身边说:“时先生,你说那个受伤的女孩是你的同事,那你有没有她的手机号码?如果手机还在她身上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通过手机铃声找到她。”
“这个办法好,你等一下,我先找人问她的号码。”
时承平可没有章可贞的联系电话,他只能打电话找助理阿昆要她的手机号码。被吵醒的阿昆对于顶头上司的午夜来电内容十分惊愕,惊愕得情不自禁地多了一句嘴。
“时先生,这么晚了你找章可贞干吗?”
时承平十分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句:“我问你她的手机号码是多少?你别说废话行不行?”
阿昆顿时不敢再多嘴,乖乖地查了电话簿后就把章可贞的手机号码报给了时承平。一有了号码,他立即拨打,同时竖起耳朵警醒地谛听着,预备听到头顶某处树荫里可能传来的手机铃声。
可是,铃声刚响了两遍就被人接听了,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旋即响在耳畔:“你好,哪位?”
时承平呆了片刻:“你是……章可贞吗?”
“我是,请问你哪位?”
时承平像个机器人一样机械呆板地回答:“我……是……时承平。”
“哦,时先生你好,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刚才公司附近的马路上发生了车祸,我看见……有一个很像你的女孩被车撞了,就想打电话……问一下你有没有安全到家。”
“我已经安全到家了,正准备睡觉呢。时先生,很感谢你的关心。晚安。”
挂掉电话后,时承平困惑无比也窘迫无比地对交警队长道歉:“对不起……我想……可能真是我看错了。我那位同事已经回家了,被撞的人不是她。我……今天晚上加了半宿班修图片,可能是眼睛超负荷工作太久、太累了,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
看着他血丝遍布的疲倦双眼,交警队长理解地点头:“明白,长期对着电脑很伤眼睛的,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视力都不会太好。以后还是多注意休息吧。”
回到自己的车里后,时承平对着后视镜看了看自己的眼睛,迷惑不解地再次揉了揉:真是这双眼睛累得出现幻觉了吗?可是为什么感觉那么真实清晰?
满怀疑惑地呆上半天后,时承平重新发动车子准备回家。当他的福特车驶过交警们还在善后的车祸现场,驶向前方依然全线断电的马路时,他怎么都不会发现,就在他行驶经过的路旁某一棵梧桐树上,树梢有一簇刚刚被折断的枝叶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而树枝的新鲜断口上,还挂着一角鲜红的布料。
第二天上午,去新视觉机构上班的时承平一出电梯就看见了章可贞。
她正在指纹打卡机那边打卡,窈窕身段上套着一件印花白T恤搭配一条及膝蓝色牛仔筒裙,满头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辫,显得青春气息十足。这样一具青春健美的身体,怎么看都不像是昨晚被车撞过的模样。
时承平不由自主地看着她发怔,怔仲间,她已经打完卡转过了身子。见到他就站在身后不远处,她礼貌地朝他点头致意:“时先生,早。”
“早。”
回应了章可贞的问候后,时承平实在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昨晚……回家路上真的没出什么事吗?”
“没有哇,一切正常。对了,时先生你昨晚打电话来说看到一个很像我的女孩子被车撞了,她没事吧?”
章可贞的反问虽然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时承平却回答得很困难:“呃……我也不知道……应该没事吧。当时,我真以为被撞的人是你呢,因为她穿着一条和你一模一样的红裙子。”
章可贞歪着头莞尔一笑说:“是吗?就是因为那条红裙子,所以你还以为是我被车撞了。那条裙子是淘宝爆款了,我第一天穿着它走在大街上就至少和三个人撞了衫。让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在淘宝上买那种销量上千的衣服了。”
一边说,章可贞一边抬起手来看了看腕表,然后呀了一声:“时先生,我不跟你说了。孟先生今天的拍摄工作安排得很满,我得马上进摄影棚。先走了啊。”
时承平点点头说:“好,你去吧。”
目送章可贞洋溢着青春活力的窈窕身影翩翩离去时,时承平的大脑又自动从记忆库里搜出昨晚那个红裙飘飘足尖若舞的灵动身影,并对两者加以分析与印证。
印证的结果是,两个身影完全可以百分百地重合在一起。这让时承平更加困惑不安了:昨晚我看见的背影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只是服装发型不同而已。可为什么出事的人却不是她,甚至还不是任何人——根本就没有人,one。这似乎不只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更像是我的脑子出了问题——OhMyGod,居然会出现了这么清晰的幻觉,时承平,你是不是该去看精神科了?
☆、第3章
一小时的午餐时间里,茶水间往往是年轻职员们在一起闲聊八卦的新闻中心。
这天新视觉机构的头号新闻,就是高级摄影师时承平一反常态地与新进小助理章可贞交谈了片刻。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但也实属罕见了。
因为时承平一向是出了名的金口难开。别说一般小职员,就算对着大Boss他也照样沉默是金。多半只是礼貌问候一声就走开,鲜少会有三句话以上的交谈,总是像一只风筝般孤独游离地飘荡于人群之外。
等到阿昆再爆料,说昨晚时承平还午夜十二点多打来电话,向他索要了章可贞的手机号码后,顿时所有人都觉得他俩之间有了暧昧苗头。
前台接待员安妮激动得大呼小叫:“章可贞,你真厉害,上个月入职时是因为孟哲的‘钦点’,现在又得到了时承平的青睐。一个型男一个帅哥都被你通吃了,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在新视觉摄影机构,二十八岁的孟哲与二十五岁的时承平,是摄影师团队中唯二的二位年龄在三十岁以下的高级摄影师。
身为时尚摄影师的孟哲是公认的最型男,他有着一米八五的高挑身材和一张棱角分明的硬朗面孔。长年累月与时尚界打交道,让他的时尚品味永远走在潮流最前端,衣着打扮永远无懈可击。他每天来上班都像走秀场,模样很正很帅气,衣服很潮很拉风,简直可以秒杀一群男模。
专注静物与风景摄影的时承平则是机构中公认的最帅哥,通杀不同年龄段的女性。上至四五十岁的清洁大婶,下至二十左右的前台小妹,个个都很喜欢他的颜。
有一次,几个女职员坐在一起谈论他时,简直无异于集体发花痴。
“时承平这个男人,秀色极度可餐——光看脸就能吃下三碗饭。”
“我同意——他堪称二十四K纯金帅哥,四个九的高纯度,不掺一点假。”
“不能再同意了——那张脸完全是超出承受范围的帅!帅得我血槽全空!!”
就连年纪最大的、已经是十岁孩子他妈的总务大姐,都由衷地跟着附和了一句:“他的确是长得很帅,都勾起了我久违的花痴病。我现在是大妈身少女心,彻底沦为脑残粉。”
最型男与最帅哥,现在看起来似乎都对章可贞格外另眼相待,由不得不令人心生好奇。面对安妮的大呼小叫,章可贞苦笑了一下,正想开口解释时,却有人抢在她前头说话了。
那是一位比章可贞早入职半年的化妆助理LILY,她不冷不热地泼凉水说:“有什么可羡慕嫉妒恨的。这两个人,一个是花心大萝卜;一个是疑似暴力狂;别看外表长得人模人样,骨子里其实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两个渣男罢了。章可贞,我要是你,我就会离他们远一点。”
因为身为时尚服装摄影师、经常接触到各类美女模特的原因吧,整天出入花丛中的孟哲绯闻多多,是公认的花花公子一名。据说,他交往过的女朋友都可以组成一个美女连。虽然他的花心众所周知,但还是挡不住一波又一波的美女乐意与他相亲相爱一场。在这个爱情快餐式的年代,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已经成为了许多都市男女的爱情理念。
听了LILY的话,安妮没好气地斜睨了她一眼说:“咦,好像有人在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哦!”
LILY顿时胀红了脸:“你说谁呀?谁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了?”
“我在说某个既给孟哲也给时承平送过秋波的人。唉,因为放射的求勾搭信号没有反应,就恼羞成怒说人家是渣男。节操这样满世界地掉,真的好吗?”
LILY的声音一下子拔得又高又尖:“我说什么了?我说的都是事实,又没有污蔑他们。他们确实一个是花心大萝卜,泡个妞就像泡碗面一样容易;一个是疑似暴力狂,两任女朋友都死于非命,警方一直怀疑他有问题,只是缺乏证据证明而已。不是吗?”
“是又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啊?拿面镜子好好照照你那副居委会大妈似的嘴脸吧,管得真是不要太宽。是,孟哲花心不假,你要说他是渣男也就算了。但是时承平的事你也知道没有证据证明,就不要乱说话。说他是渣男,你凭什么?”
LILY不依不饶地一口咬定:“既然警察都怀疑他两任女朋友的死和他有关系,那他就肯定脱不了干系。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不是吗?”
章可贞出面打圆场:“好了好了,不要争了,要是被时先生听到这些话可就不好了。”
LILY和安妮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哼了一声后,都扭过头不再理会对方。她们俩安静下来了,阿昆趁机对章可贞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对了,章可贞,我老板昨天那么晚到底找你干吗呀?”
这个问题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都一起异口同声地追问:“是啊,到底干吗呀?”
章可贞不得不详细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然后一摊双手笑着说:“事情就是这么回事,绝不是你们想像中的那种桃红色性质了。”
听完了章可贞的解释,明白了时承平对她的关注并非那种关注后,LILY满心暗爽——还真以为你迷住了时承平呢,原来并非如此啊!
一边暗爽着,她还一边开口揶揄说:“章可贞,我当你真有什么降服男人的绝招呢,还想让你教我一两招,原来只是这么一回事啊!”
章可贞笑而不语,阿昆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说:“LILY,章可贞的确有降服男人的绝招,不过你估计学不会——那就是,长得漂亮就行。”
LILY听得勃然大怒:“阿昆,你的意思是我长得很丑吗?”
阿昆还没有回答,安妮已经先小声嘀咕开了:“这个问题还用问?你家难道没有镜子吗?”
LILY耳尖地听见了安妮的嘀咕,马上扭守头朝着她直嚷嚷:“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安妮忍无可忍地针锋相对:“我说你有空就多照照镜子吧,整容怪。一张锥子脸削得要有多尖有多尖,也不怕一不小心低下头就把自己给戳死了。这样子还想泡帅哥,真是神烦你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你……”
LILY气得把手里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