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卿宛“噗嗤”笑了出来,人啊,被欺骗了才能认出敌友,这明兄一面对着傅薄云阿谀奉承,一面替着傅薄雷陷害傅薄雷,耍人者人恒耍之,天道有时候就是这么公平。
“你好像忘了重点,”傅薄雷将刀刃又划深了一点,明兄耐不住疼痛,叫了声出来,“现在是你在我手上。你以为就凭你,能进得了傅家大门?”
明兄忽然醒悟,自己怎么这么轻易地便潜了进来,指着傅薄雷,震惊道:“你……你……你!”
“哦,忘了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你会来的,所以叫人给你让了道,没想到你挺出息,居然用了乌曼卢。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傅薄雷说得漫不经心,明兄的眼眸越陷越深,他怎么就忘了,傅薄雷是只老狐狸。
“我……我不知道那人是谁。”明兄大约是看清楚了现状,跪在地上不断发抖求饶,“大公子饶了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什么都说。”
竺卿宛差点眼珠子掉在地上,转变得也太快了些。
“我还以为你会强硬到底呢,你刚才的气势呢?”傅薄雷稍稍收了匕首,坐在榻边,“我估摸着你也不知道那人是谁,那么,你总该知道他长什么样吧?”
明兄努力地回想了一番,道:“那天我在玉无瑕坟前,有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过来,说他可以助我心中所想,他知道你,知道玉无瑕,他什么都知道,他给了我这迷香,说你一定抵抗不了这药力。”
“说重点!”傅薄雷有些不耐烦,他可不在乎明兄是这么遇上那个人的。
明兄连连称是,“我就见了他一眼,之后都是别人在跟我联系,我只知道那人长得白净清秀,身高八尺,体型偏瘦,眼角飞扬,看起来不像一般的公子哥,对了,他右耳下有一颗痣!”
“咻”!傅薄雷还未细想,竺卿宛突然从椅子上窜起,“是他!”
“谁?”傅薄雷自是不知的,看着竺卿宛如此大的反应,不禁好奇。
难道那人是想除掉对荣成臻凉有帮助的人?他确认了荣成臻凉的身份?他在试探还是开始了行动?荣成臻凉可是已有防备?
竺卿宛一张劈晕了明兄,这才开口道:“明日我就要离开,帮我转达四个字给他。”
傅薄雷迷糊地点头应允。
“山庄,临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七章
天蒙蒙亮,竺卿宛便整了她并不多的行李,都说女人麻烦,出门旅游都像是搬家,得拉好几车,偏偏她觉得自己是个纯爷们,出门就带银两和随身武器,有钱天涯海角都不怕饿着,大不了衣服穿一件扔一件,赚钱就是用来花销的,定期存款是最没商业头脑的。当年大学时有股票投资课,那老师是个老头,大家都叫他股票哥,股票哥有句至理名言,竺卿宛记得清楚,“你有钱了怎么办?我告诉你!不要存银行!不要买彩票!不要投基金!不要炒期货!不要赌博!要干嘛?买股票!”于是这句话成了一学期课程中记忆最深刻的,那是因为股票哥每堂课都会说一遍。只不过这古代没有上市公司,不能炒股,否则,竺大老板估计会狠命地投资。
曳儿一睁眼便看见一身劲装正将匕首插入踝靴的竺卿宛,那匕首是傅薄云的,那日在白枫阁的地道她便看中了,硬是没还,傅薄云也无可奈何,只得送她。
“宛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啊?”曳儿拉过被子,披上纯白的兔毛大衣,头发还零乱地散在肩上,露了个脑袋看着她,“是要去外面玩吗?我也去!”
竺卿宛有些不舍,摸摸她的脑袋,“姐姐要走了,曳儿在家一定要听话,有空姐姐就来看你。”
曳儿一惊,拉掉大衣便开始整理自己,换来了丫鬟替她洗漱,“姐姐等我一会,我要跟着姐姐去,在家闷得慌,跟着姐姐才有趣呢!”
她哪里知晓竺卿宛要去做什么,孩子玩心重,竺卿宛想着前方未知的路途,又怎会带上曳儿一同去冒险,她半蹲在曳儿面前,拍拍她的小脸,“姐姐不是去玩的,等我办完事,就来接你到处游玩,好嘛?”
“那你什么时候办完事?”
“也许明天,也许明年,也许下辈子!”
曳儿沉默了,竺卿宛将她当做孩子,可她也十六岁了,世事翻覆她看不懂却也看得见,那话不是敷衍,她听得出其中的无奈,也知道自己跟着去兴许帮不了忙反而会害了她。眼眸有些湿润,只微微点头,“曳儿在这里等姐姐,姐姐一定要遵守诺言哦!”
她点头,带了几分力道,是承诺。
气氛有些沉重,这数九寒天,瀚海栏杆愁云惨淡,北风号怒,她在相幼阁门口驻足,此刻荣成臻凉大约还在浮生园布置他的局势,兆京风云突变风雨满城,穿梭了大半国家而今踏上京城之路。羽绒小背心起了很好的保暖作用,风吹得脸上刺骨的冷,手心却还是温暖的。
“宛姐。”傅薄云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面前,裹了一件火红的狐毛麾衣,染了这一片雪白,似千里银川上的一朵曼珠沙华,红得妖冶,让人不觉眼前一亮,“你要去兆京?”
傅薄云秀外慧中,七窍玲珑,早已猜到了什么,连行装都像是一副出远门的样子。竺卿宛不禁感叹,这是怎么了?傅家二兄妹是盯着她不放了吗?
“你是——要准备——跟我一起去?”竺卿宛一顿一顿地讲完一句话,感觉自己是被呛到了。
傅薄云笑得深幽,“难道宛姐以为我是来千里送君的?”
“不行!”她拒绝地干脆,“你早就被人盯上了,朝廷一定欲除你而后快,你现在跟着我去兆京岂不是自投罗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望向南边,兆京位于火炎焱燚以南,眼神飘地悠远,“兆京人多眼杂,各方势力不均,他哪里腾得出力气来关注我这个小角色?何况位于重地,方知各种渠道消息,兆京,会很安全。”
竺卿宛一顿,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却一时想不起来,脑海隐隐有些疼,像是她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走吧!”傅薄云托着竺卿宛,他向来都用托的,因为竺卿宛平时聪明得很,可犯起傻发起呆来也迷糊的很,“我们走水路!”
“你是孕妇吗?”竺卿宛冷不丁从嘴里冒出一句,将傅薄云吓了一跳。
“孕妇?”
“是啊,”竺卿宛瞥了一眼,明知是因为傅薄云晕马,地面的交通工具颠簸的厉害,水路虽然繁杂了一些,可自水面而去平稳,对他没障碍,“听闻孕妇受不了颠簸所以出行必走水路,所以云弟你有了?”
傅薄云愣住了,回过神便咬牙切齿追着竺卿宛意图暴打一顿,可她已然跳到几丈以外,正哼着小曲欣赏着自己的指甲,恨当初穿越之时中怎么不带一套修指甲的工具来。
“不闹了,跟你说正事,”竺卿宛沉下脸色,一本正经,“不是我不同意走水路,但是你想过没,一来如今大寒天,河面霜冻结冰,一路换乘,费时费力,二来水面容易受伏击,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轻而易举。”
傅薄云想到过这些,若不是晕马厉害又不想耽搁行程,他也不会极力要求走水路,“天华城通向南部的河流多流经城中央,霜冻的现象并不多,偶有结冰,陆路也是方便的,至于走水路,虽然水面动手不留痕迹,可若要跟随又岂是容易,千米之外便能发觉,伏击困难。河流顺地势而下,船只顺风顺流,亦可节省不少时间。你觉得呢?”
火炎焱燚的地形竺卿宛并不研究的怎么清楚,要知道地理是她的弱项,至于傅薄云说的这些她倒也是相信的,容易发现跟踪便能提早做准备,两人都是高手,偷袭并不容易,她本不想呆着傅薄云,可他不是曳儿,一路跟着她轻而易举,傅薄云说得也有道理,兆京是王朝的盲区,非要死,在哪里都一样。
“沿着天华河一路下去我做了安排,船只已停在天华河岸上,沿岸的停留和河面的冻结情况也探清楚了,就等完结发话。”傅薄云胸有成竹,竺卿宛勾起眼角瞟了他一眼,他早已安排好了?
“从天华河出发,到兆京城外,大约多少时日?”
“不出意外半个月。”
“出了意外呢?”
傅薄云古怪的看了竺卿宛一眼,道:“无期限。”
两人走到天华河边,岸边停着一艘颇为豪华的二层船只,船舵上装着一只旋轮,显赫地露出一只舵柄来,那只舵柄却是用象牙精工镂刻出来的,没装嵌板的、开旷的舷墙四周都装饰得富丽堂皇,竺卿宛浅笑,贵族的生活都是这么高贵惬意享受的?这简直就是赤|裸|裸地炫富。这么精致的船只,不知行驶速度是多少。
她不语,二人走上船,船夫将船驶离岸边,船只突然像变身似的飞空掠海地破浪航行,那碧波被刺破一条浪花栈道,船后激起汹涌波涛,万顷波光向后退去,竺卿宛站在甲板上,看花了眼。
“看不出来,这船威力无穷啊!”
傅薄云得意地远眺,岸边枯黄的芦苇杆被风撕裂,水有些凝重,船动力十足,“精致的外表强大的实力,这才叫追求。所谓大智若愚,也不过是一种刻意的隐藏,何必遮掩?”
“可是,”竺卿宛讪笑,“你不觉得我们太招摇了吗?”
“一路向南而去,水源充足之地土壤肥沃向来大家族必争,达官贵族众多,与其捡一条小船东躲西藏,不如一路招摇而去,能免了不少麻烦。”
竺卿宛暗叹傅薄云心思缜密,那些半大不大的家族看着这样豪华的船只必然知道是惹不起的人物,便少了一路的搜查,即便是水贼,也要思量一下自身实力。看来傅薄云平日出行没少走水路,一切安排井然有序。她安心地回到船舱,小憩了会。
一路如预料一般未遇阻拦,那沿岸的官商大多只是远远的观望,有心拉拢地也只是遣了人前来邀请,都被一一拒绝,船每隔三日便靠岸一次,便有人去临近小镇购些新鲜的吃食和日常用品。竺卿宛掐算着时间,依次速度,也不过三四日便可到达兆京。
连着下了几天的学,水面上结起一层薄冰,水手们在甲板上观测了许久,便进来报告,雪不停,怕是要转换陆路,天若转晴,那一层薄冰便能很快化掉。反正今日是不能前进了,竺卿宛拢了大衣,船靠在岸上,两人下船。
一路没有预想中的危险,竺卿宛有些恍然,这些年常常居安思危,忧患意识从未少过,一路太平得过了,反而不正常。她似乎能嗅到些血腥味。乌云翻卷,地上一片银装素裹,不似诗中妖娆,带着宁静古朴,若是撒上些红的涂料,倒像是宛若天成的名家之笔,刻意雕刻的雪域冰雕,风声鹤唳,参杂了些人声。
“这是哪里?”她问。
“水阳道上的潞城县,离兆京已经很近了。”
竺卿宛看着稀疏的人群,冬日不宜耕种,御寒水平低下,行人少也是常理,开门迎客的生意还是在运营的,“随便找个客栈,赶明儿运气好天放晴还能赶路,实在不行,就要委屈云弟上陆路了。”
“何来委屈?”傅薄云的手下做事算得上利索,立刻去寻客栈,不料路上来了一仗队伍,中间是八人的轿子,队伍成员个个剽悍壮实。那轿中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许某这刚要去岸边迎接,不想贵客已然登临,既然来了,怎可随意打尖,还道是我怠慢了两位!”
话音刚落,队伍后面便多了两顶轿子,不由分说就将两人推进了轿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八章
上轿前傅薄云挥了挥手,他的手下便没动,该来得迟早回来,阻拦着作甚?正和竺卿宛之意,她都怀疑傅薄云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想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轿子两顶,两人分坐,无法交流,偏偏又没有轿窗,帘子被死死地拉上,隔绝了外边的光亮。想要离开不难,竺卿宛眯着眼坐在黑暗中,这小小的轿子暖和得紧,此人分明算得如此精确,像是知道今日今时河面会受冻船会停岸他们会来到这条街,她可不信什么有高人掐指一算,或者缘分注定我们偶遇在这条街。
打坐调息,竺卿宛清楚地感觉到轿子转了弯,按照惯性原理,轿子没转弯她的身体都会有向一个方向倾泻的趋势,她顺势记住,行了一段漫长的路,轿子停下。
她也不着急,只是安静地坐着,姿态摆出来了就要摆全套,既然你硬是把我塞进来了,就得行个礼数请下去。
那人也不作态,竺卿宛也只一言不发地踏出轿子,他们到了一座普通的府邸,那看着普通,竺卿宛心中有了几分警戒。
轿子里的人拨开帘子走下来,竺卿宛未曾见过他,也只是方才知道他姓许,看来对方已经摸清了他们的底细。
那许大人笑里藏刀地请君入瓮,她就来一个将计就计,见招拆招。
“宴席早已备下,二位请。”
“还未问过许大人的——”傅薄云脱了个长音,分明是要他报上名字官号。
许大人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不发一话,硬是让傅薄云将那“的”字脱了好久,傅薄云识相地闭上嘴,走进官邸。
竺卿宛瞪着桌上的食物,宴席?那三两清水豆腐,几根细丝豆芽,僵冷的馒头和飘了几根雪菜的汤水,“未料大翼国还有许大人这般简朴的官员,真是另在下大开眼界!”
府邸的门重重地关上,依稀听见粗重锁链拖过地面捆在门上的声音,大厅两边是幔帐,风一吹便飘摇了几下,露出里面厚重的颜色,大厅顶上用夹板铺着,留了大片的空位,能钻上好几个人,堂后的门半掩着,门缝中有黑白交错的球状物体翻滚着,两人对视一眼,看来人家分明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连布置都这么粗糙,刻意让他们看见这埋伏。
许大人收了笑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吃饱了再上路,也不算怠慢你们了。”
竺卿宛从容地坐在上方,托着头,用筷子摆动了几下豆腐,悠悠道:“何来怠慢,就怕许大人一会饿着了,怪我们做客人的这般无礼。”
“嗖”,那一盘被她搅得稀烂的豆腐滑到了许大人面前,傅薄云端了馒头放在他面前,“慢点吃,别噎着,主食蔬菜不缺,留着力气对付底下的小鬼。”
“轰”!那一桌子馊冷的饭菜洒了一地,落在幔帐之后,飞到屋顶之上,溅到后堂门外,竺卿宛坐在那里微笑不变,“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别往心里搁;洗洗澡看看表,舒服一秒是一秒。各位,来世再见!”
许大人拨弄了一番他“精心”准备的宴席,脸上挂着淡淡的鄙夷,“也不能将死之人做口舌之争,两位就不必逞能了,往后这大千世界,怕是容不下你们了。”说罢起身就走。
难道他觉得一群酒囊饭袋乌合之众就想杀了他们?笑话!
一阵风吹过,那幔帐摆了几下,便停了下来,没有想象中的弓箭交加,也没有冲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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