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到庭院中央,曳儿便蹦蹦跳跳地过来,坐在一边,捧着茶壶倒茶,傅薄云看着倒出来的白色液体和浓郁芳香,喝了一口,“这是曳儿鼓捣出来的?叫什么?有股薄荷清气,口感香醇。”
曳儿自豪地拍拍胸脯,娇娇地说道:“这是宛姐姐给的方子,叫薄荷奶茶,三哥你去拿翠水笛的时候我做的,怎么样?”她带着好奇和激动,一脸欢喜地瞧着傅薄云。
傅薄云自然说好,“宛姐这是哪里来的方子,味道这般独特?”
竺卿宛端着茶杯,晃悠几下,“这是我家乡的街边饮料,几乎人人都喝,只是有些想念了,便做来尝尝,曳儿要是喜欢,还能做成其它口味的,什么水果都行。”
“真的吗?”曳儿扎着大眼睛,少女的单纯像从清泉中涌出的井水,甘洌纯净,“那我一定要做成各种口味都尝尝!”
竺卿宛抚着她的脑袋,神情有些恍惚,一转念便是好几年,不知家中境况如何,是否真如白枫先生所言,既来之则安之,有了这眼前的这些美好,不该去奢求太多。
“宛姐多次提起你的家乡,是在哪里?你的家乡似乎衣食住行都与大翼国相去甚远?”傅薄云在一旁说着,他察觉竺卿宛的神游,又不忍打扰,自言自语道:“真是个神奇的地方,那里的人是不是都像宛姐这般?”
“肯定不是!”曳儿一口否定,“宛姐姐一定是最棒的,闲杂人等怎能跟宛姐相提并论,哥哥你说是么?”
傅薄云宠溺地拍拍她,曳儿说什么都是。
竺卿宛回过神来,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哪有这么神乎,我啊,在我家乡不过是个土肥圆穷diao丝,宅女睡神游戏迷,万花丛中的黄泥土,想不平凡都不行,若是让你看见些我家乡的白富美白骨精宅男女神万人迷,估计连眼珠子都接不住了。”
两兄妹听得咋咋呼呼,半懵半懂,浑然不知土肥圆穷diao丝,白富美为何物,只当是描写个山猫野兔的措辞,一脸“你要不要这么夸张”的表情,喝着奶茶,听风过无痕,雨落无声。
这娴静淡雅的片刻,她多想,泛舟江湖,了无牵挂,一杯浊酒,一盏青灯,一纸古书,一段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一纸辛酸泪,满口荒唐言。
我的读者大大们,有人么?按下你们的爪印好不好,留个评论吧,让竹子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有一种蛋蛋的忧桑,我不会一个人在这里自说自话吧?嘤嘤嘤……
☆、第五十四章
钟河对岸的亭子里,傅夫人抱着她的琴,微阖眼眸。那美人休憩的静谧与殇山流水的灵动浑然天成一曲悠扬音伶。
空无一人,唯有初冬的寒风和钟河涓涓的细流,忽而大风乍起,水面被晕开层层光圈,墨衣男子腾空出现在小亭中。
“太月夫人近年可好?”那面具牢牢架在脸上,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他双手作揖,举手投足尽显霸道和王气。
傅夫人睁开眼,祥和而笑,“你来了。”
他点头,直奔主题,“亦此来只是问夫人讨要一件东西,想必夫人了然于心。”
“那年你父王遣散我们四人时,曾予以重托,我太月一直铭记于心,你既要,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她顿了顿,“不过太月希望,亦公子莫要做得过分。”
他一笑,尽带狂傲与睥睨,“我从不觉得我做了些什么过分的事,夫人钟爱谁,想将玄火琴传予谁,与我无关,我也不会插手。当年睿王满门抄斩之时,将重物所托,那年我还小,亦不知此为何物,却也知此物的重要性,如今三缺一,还望夫人成全。”
“她是何人?”傅夫人平静的面容略显疑虑。
“天外之人!”他答得风轻云淡。
傅夫人扶着石桌站起来,淡淡地微笑,“你既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拒绝。”她反过琴身,从琴座底部抽出一本古籍,将最后一张用针缝合的布小心的拆下,交给他。“那年惨案犹记于心,睿王宗祠天不忍断,你若他日筹谋完备,我自当助你一臂之力。只是——”
他双手在空中停留片刻,未接,反而缩了回去,“还望夫人将此物替我交予她,无论如何,亦定不会让夫人失望。”
**
竺卿宛跟着两兄妹正在广平街晃荡,天华城的文艺范浓重,只是这寒冷的天气致使街上的行人少了些,原本就慢节奏的生活,此刻变得更加轻缓。
她裹了裹身上的狐肷褶子大氅,这是林路虎怕他家董事长不耐寒受凉特地叫人送来的,只是穿着笨拙了些,挡风,姑且保暖,却不适合打架。
三人有一脚没一脚地走着,曳儿搓了搓手呵了几口暖气,娇嗔道:“这才十一月里就这么冷,在过个把月,岂不是不用出屋了,又要闷上些许时日。”
三人无力地笑笑,竺卿宛忽而灵光一现,道:“整日里逛这些个字铺古玩煞是无趣,不如去逛逛集市?”
“集市?”曳儿有些发怔,“都是些小商摊贩,卖些蔬菜鱼肉,都是下人干得活,又脏又臭,那里有什么好去的?”
傅薄云同是不解,觉得大约是这些日子把她闷坏了,突发奇想些什么新玩意,作为一个乖弟弟,他最终还是应声道:“宛姐说去定有她的理由,我们一块去。”
曳儿有些不满,跟了上去。
集市里,人物繁皁,垂髫之童,斑白之老,这粗衣麻布,怎抵得冬日的严寒,一边是蔬菜瓜果,只是因着季节,物种少了许多,一边是鸡鸭鱼肉,一股鱼腥蔓延整片市集,鸡鸣鸭叫盖过鼎沸人声,虽是贫乏了些,新歌巧笑不绝于耳,寰区异味包罗万象。于平凡中见生活的美好,才是幸福的真谛。
她停在卖鸡鸭的摊子前,盯着笼子里的活物,津津有味,那鸡鸭被她的眼神惊吓,扑腾在竹笼里,震飞了一笼子羽毛。
她在空中抓过一根羽毛,脸上挂着奸笑,看着曳儿哆嗦了一下,拍飞那跟羽毛,道:“这么脏臭的东西,姐姐还拿在手上笑,不怕沾了一身腥臭吗?”
“不懂了吧?”竺卿宛抓了一把鸭毛,搓揉了几下,对着那小摊贩喊道:“都要了!”
摊主有些木讷,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个女子身后没有拉车,拿什么都要了他的家禽,不会是来捣乱的吧!
“姑娘,您可别跟小的开玩笑,”有大生意上门,那小摊有些激动,不敢相信,“您是真的全要么?”
竺卿宛还未回答,一边的傅薄云开了口,“宛姐说要,自然就全要了!”
“诶,好好好,”小摊兴奋地手舞足蹈,“几位打算怎么带回去?”他往后张望了几眼,又做好了失望的准备。
曳儿捏着鼻子,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娇生惯养的小娃儿,熏不得这市井之气,急着要回去。
“你呀,”竺卿宛宠笑着,“等晚上还看你会不会这般厌恶。”
最终,还是傅薄云出了银子喊了小贩雇了车子将一群家禽赶到傅府,伙房的下人大冷天吓得满头是汗,这一群鸡鸭,怕是一个月都吃不完,好在天冷易储存,不知三少爷是抽了什么疯,运了这些回来。
竺卿宛数了数个数,面色沉重略表对于即将杀生的愧疚,顺便嘉奖了几句,便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吼道:“弟兄们,将这些鸡鸭的毛全拔了,送到相幼阁!”
下人们张着嘴说不出来来,倒是曳儿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委屈道:“宛姐姐是要脏死我吗?不能拿到我的房间来!”
竺卿宛奈何不了她,便让傅薄云安排了间空屋子,天冷,她可不会织棉布,倒是可以在衣服夹层中加点羽绒,比起大裘一定很保暖轻便。
她算不得贤惠,自小也没做过针线活,便用她那外星人的画画技术描了几笔,画出了大约像是羽绒背心的样子,让傅薄云专门给她找来的女工照那样子裁了两块绸缎下来,用针线密密缝起来,塞入些羽绒夹在衣服的夹层中,那女工是个技术精湛的人,居然在她的口述和不成形的图例下做出了像模像样的羽绒背心,女工约是犯了强迫症,迟疑道:“姑娘,你确定这衣服能穿?”
“穿是能穿,”竺卿宛捉摸了会,果然还是机器好,这玩意现在看起来像背心,却难看得紧,那女工倒吸一口气,竺卿宛便补充道,“不过只能穿里面!”
女工舒了口气,若是穿外面,她是打死也不愿走到街上去丢人现眼的。
“鞋垫会做么?”
女工点点头,竺卿宛便用她之前量出的曳儿的脚码,让她缝制了双,“加点这个进去。”
技术人员做出来的活总是与门外汉有很大的差别,竺卿宛吩咐女工按着自己的身形也做了件,她可不想过个把月被冻死。曳儿拿到后虽然对于其做工和样式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但终因其保暖性,还是很开心地手下了,对于羽绒鞋垫,她倒是非常满意,大雪天便可以穿着出玩雪了。
傅府的家丁突然找到傅薄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皱了皱眉,便挥手示意家丁下去。面上有些焦虑,似有什么解不开的迷。
竺卿宛看在眼里,便随口一问,原是觉得傅薄云不至于告诉他,没想傅薄云低声在她耳边道:“方才有人来报,集市边上发现几具尸体。”
“集市?”竺卿宛想到上午他们去了集市,可转念一想,莫非那么巧,“有什么奇怪的吗?集市人多眼杂,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她自是想到了或许是兆京的人动手了,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偶然,凡是偶然,其背后必有直指的线索。至于若真是正德王朝的人要对傅薄云下手,那又为何突然间死去?
“去看看尸体!”傅薄云和竺卿宛一同出了相幼阁,并未带上曳儿,毕竟去瞧尸体,也不是什么春花秋月,曳儿也不见得爱看。
下人揭开蒙在尸体上的白布,便拘谨地汇报:“死于午时与未时交接,一刀致命,对方是趁其不备,这几人功力不低,死得这样轻松倒也诡异,发现时在集市口的小巷中,身上有兆京皇家亲军的标记。”
竺卿宛和傅薄云对望一眼,那时辰,正好是他们从集市出来的时间,皇家亲军,看来是盯着傅薄云去的,至于为何死得这么容易,大约便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自己也被人盯上了,只是,是谁?
“那日萝槿轩议事的还有谁?”竺卿宛盖上白布,无论他们做了什么,只是立场不同而已,不是上位者,那么无论站在哪一方,都身不由已,她可以谅解这些人的无奈,只是因为死者为大,否则,她也绝不允许触犯到自己的利益。
傅薄云回忆了那日的情况,便一个个将名字报了出来,报到轻云瓷器商,竺卿宛突然觉得很熟悉,“似乎在哪听过?”
“伈姑娘的父亲。今日瓷器生意变得难做,似乎有人故意阻断了需求。”
她恍然大悟,想起曳儿告诉她关于伈姑娘的身份,“商人地位低,想要对付是最简单的,只是这伈姑娘有军机处的义父,有江湖名流师傅,她父亲也不是容易被扳倒的。朝廷开始有动作了,你要小心!”
傅薄云自不是个好惹的主,示意竺卿宛放心,“宛姐,会是何人替我解决掉了那批人?”
颇有默契地微笑,两人心知,何必在乎是谁呢?只要是替你解决问题的,必然不是大对手,这些明处暗处的援手,该现身时无需隐藏自会出现,不该现身时穷尽全力也未必能找到。有共同的朋友未必能成为朋友,而有共同的敌人反而是朋友。
“这些人可真不仗义!”竺卿宛看着被抬下去的尸体,悠悠道:“既然出手杀了他们,也不找人埋了,若是此刻被朝廷的人知道了,怕才是大事。”
“既然都让别人出手了,就不要嫌人家做事不利索!”傅薄云托着下巴眨了眨眼,“大约是想让我有所警觉,看来我还要多谢他们!”
竺卿宛猛然间想到了什么,拍了拍他的肩道:“该吃吃,该喝喝,这事甭往心里搁。嗯?”
握了握袖中的三张薄布,感觉心里忽晴忽雨,一首一首,单曲循环的旋律,一口一口,听谁的轻语。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收藏求评论,哪里写得不好给位提个意见%》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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