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没有停住脚步,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那片土地。因为这是龙獒一族的宿命,她抗拒不了。
她去到了一个陌生的仙山灵域,认识了霁凝,过了不久却又离开,然后在一次意外中被司徒虞救起,跟随着去到三重天界,在那儿经历了许多事情。可终究那里不是她的归宿之地。三界大劫后她得以化形,就下界来到凡间修行,去了许多地方,才最终暂居在了这片静谧的山域里。
仿佛是想逃离什么一样,她一直在漂泊,心亦如是,从未真正安定下来。
可是当那个下雨的傍晚,她将路边受了重伤的猫抱起时,她就隐隐有所预感,自己的生活,或许会有所改变了。
然而她没想到,这只猫竟是魔界公主。风口浪尖上的人,身后牵扯的是难以估量的纷繁关系。这一场相遇是缘是劫,如今已经难以说清。
“我该怎么做呢……”许久后,一声低喃在安静中响起。樊禅稍稍仰头,眼眸里映出星星点点的微光。却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一阵熟悉感猛然袭来。
“三儿也开始有烦扰困惑之事了么?”身后那人轻声开口,带着些许戏谑的轻松口吻,却叫她浑身一震,讶然睁大了眸子。
“司徒……”她转身,看见一袭月白色长袍的女子颔首微笑。
“你离开仙界这么久也不回去看看,我便来这儿看看你了。”司徒虞悠然走到旁侧石桌边,拂袖而坐,姿态神情依旧那般清洒优雅,“却不巧,碰见你有心事。”
樊禅从惊怔中回神,抿了抿唇,默然转开视线。
“噗。”那边的人却笑了,“啧啧,还是这么不坦率啊。可我身为姻缘司,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你正为情所困呢,三儿。”
“没有。”樊禅淡声反驳。
“没有?”司徒虞桃花眼角轻轻一睨,“我前几日可是听说你快要做魔尊女婿了。”
这句玩笑话叫樊禅皱起了眉:“谣传而已,我跟勾月并不是那种关系。我们之间,再平常不过。”
“是么。那你好好回想一下你跟她是如何相处的。”司徒虞意味深长地低笑了一声,停顿许久,才幽幽道:“试想换了一个人与你这般,你还会觉得理所当然,只是平常么?”
话音落下,只见眼前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山道上,一身红艳的尹泊燕抱着她的手臂对她撒娇:“樊禅我走累了,你抱我好不好。”
院门外,尹泊燕拉住她的衣袖,小心翼翼道:“还在生我的气么,我错了嘛。”
屋顶上,尹泊燕坐在她身旁,似嗔似怨:“你竟然为了别人凶我……就算是我做错了你也不许凶我,要哄,知道没有!”
某个夜晚,尹泊燕爬上她的床,羞涩依偎在肩上:“樊禅,今晚我要跟你睡一块儿。”
……
简直是够了……樊禅转开眼不忍再看下去。那些都是曾发生在她和勾月之间的情景,只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尹泊燕平日里不正经(没节操)惯了,这般替换竟觉得没什么违和感。
“还不够明显是么。”司徒虞看出来了,森森一笑,随即一挥手,画面就变了。出现的是勾月和一个陌生的男人。
只见勾月抱着男人的手臂:“摩飒,我走累了,你抱我好不好。”
勾月拉住男人的衣袖:“还在生我的气么,我错了嘛。”
勾月似嗔似怨:“竟然为了别人凶我,就算是我做错了你也不许凶我,要哄,知道没有!”
勾月爬上那男人的床,羞涩依偎在他肩上:“摩飒,今晚我要跟你睡一块儿……”
一片落叶被风卷起拍在了轩窗上。屋子内,屏风后头,躺在床上的人从梦里惊醒,睁开了眼。恍惚了片刻,意识渐渐回落清醒,樊禅长吁了一口气,抬手揉揉眉心,仍觉得有些疲惫。
原来是梦啊……却如此真实,好似真的发生过一样。
不自觉地看向屏风外边,桌子上的清灵钵依旧安静摆在那儿。但钵是空的,那人已经不在这里了。她放在薄被上的手紧了紧,最后起身披一件外袍,推开了门。
雨后空气湿凉,院子里积了些深浅不一的小水滩,花树枝丛上不时还滴着水。
叮咚一声,一滴水珠从树梢上滑落入清澈透明的水滩里,漾开波纹,倒映其中的影子都被摇碎了。樊禅一时失神,在树下默然良久。
对着院子的小楼上轩窗正开着,这一片静谧的景致便落入了一双蓝碧色的眸子里。只是此时,这双眸子泛着层淡淡的幽绿的光,添了几分沉郁复杂。
随后,白猫从窗口轻轻跃下来,变成人形。
“樊禅。”她走过去,轻轻唤了一声。
那头的人回身看见她时似乎愣了一下:“你怎么出来了。”
樊禅声音平淡,却不得不承认方才那么一瞬的惊艳。今夜的勾月似乎有些不同往常。一袭白衣无瑕胜雪,披散着的长发如黑色锦缎,柔柔铺在身后,被月色镀了层银光。清雅出尘,又美得妖异。
“我心烦,睡不着。而且……换了个地方也睡不安稳。”勾月漫不经心地踢开脚下一根枯树枝,“你呢,你在烦恼什么。”
樊禅抿了抿唇角,不回话。她似是习惯了,便自顾自说了起来:“以后会无聊了呢,尹泊燕那家伙带着莲女回鸦山见爹娘去了。”
“唉……”叹了口气,“谈婚论嫁了呢……真羡慕啊。”
樊禅眼里有了丝变化:“你也是待嫁之身,不是么。”
勾月歪着头看过来,显得有几分狡黠俏皮:“你说这句话是在提醒我,还是因为……你在意?”她缓缓走近过来,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隐去,低声问:“你会让我嫁给别人么?”
樊禅怔然,心头好似被什么撞了一下。
为什么她这段日子以来都思绪不宁,为什么她迫切地想提高修为,为什么她不想让魔界的人带走勾月,为什么她在梦里看见勾月与别人在一起时心里窒息般地痛。
又是为什么……会在意勾月的婚约。
在这一刻,答案已经如此清晰了。
樊禅轻轻摇了摇头,嘴角边的弧度却是苍凉,那恍若决绝的笑意里渗入了雨水的湿寒。
“勾月……”
“不要说。”勾月却猛地上前一步轻摁住了她的唇,眼底一片慌乱和酸楚:“不要说了……我不想听见你说那些狠心的话。”
“樊禅,不要因为我是魔界公主就赶我走。”
“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和从前一样好不好……”勾月眼眶渐渐湿了,哀求般的语气,姿态已经近乎卑微。
樊禅默然转开了视线。和从前一样么……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可这一层薄纱,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去捅破。一个不敢,一个却是不愿。
这时候忽然从远处闪现一道光线打破了沉默。樊禅神色变了变,抬手捻诀,那光线聚拢过来,很快变作一个香囊落入了手中。
是凡人的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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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虞:月老啊,我听说你曾经卖了一根变态版超强红线给清濯?
月老:(后退一步,惊疑)你想做什么?!
司徒虞:(搓手笑)额呵呵呵……
月老:(正气)仙君不必多言了,老朽是个有原则的人,这秘制红线是绝对不会再卖出去第二根的。
司徒虞掏出小账本,凶恶:当然不是卖出去第二根了,这是拿来抵债的!你还欠我三百两酒钱和五百两赌债呢!另外我之前借你的那八百两不记得了?哼,还钱!
月老含泪取出红线:呜啊啊没天理啊,丧心病狂欺负老头子啊,阿红你快看呐,有人欺负你师父了啊呜呜呜……
司徒虞递出纸条:(柔声)阿红,请帮我打包邮寄给这个人。
红娘:(低眉浅笑)好的仙君请慢走。
于是某猫某夜就收到了一份包裹以及详细的使用说明书和赠送的情趣花样捆绑三十六式图解。
勾月:(激动)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
樊禅:(面无表情)你敢拿它绑我试试。
第54章 五十四红妆怨()
山野孤坟,草长路掩,灵幡残旧,冥纸惶惶飘散在树林间。
在一片黄昏暮色里,只见黯云四垂,天边积云红黑相糅。忽有风萧然而起,卷起漫天的沙尘枯叶,吹过断碣残碑,发出各种说钠婀稚欤腥绻砜揞妙茫炙萍庑︖捱蕖�
“咝,什么鬼地方啊……真是的,怎么还有片坟地在这里,晦气。”担柴的男子见着周遭事物这般诡异,不禁打了个寒颤,加快脚下的步子。
这一不留神,天都暗了,可自己之前不知怎的竟半点没察觉到。现在一着急起来,又好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真是奇怪了。”他又走了许久,发现周遭景物越来越陌生,忍不住低声咕哝:“这里……不太对啊,之前那个路口哪里去了?我还真迷路了不成?!”
脑海里蓦地跳出曾经听到过的那些鬼打墙的传说,男子猛地停下脚步,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四处张望,一时间竟犹豫着不知该向往何处了。
“糟了糟了……这下该怎么办啊,不会那么倒霉吧……”
这会儿天色愈加暗沉,寒凉的雾气弥漫过来,一片迷茫。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咔嚓地断开,惊起了枝头栖息的几只夜枭,扑打翅膀哑着声喉,似怪笑一般飞远了。
他吓得差点扔掉肩头的担子,却猛地感觉到有人在自己颈后呵气,似有似无的声音萦绕耳边。
相公……
“谁?谁在那里!”他一个激灵跳开身,脸色唰地就变白了:“别在那装神弄鬼,快出来!!”
冷汗涔涔地大叫,手脚却都开始哆嗦了起来,可喊了半天身后依旧是空荡荡的,只有一片雾气,不再见到其他的什么异样。许久后,他才渐渐平息下恐惧,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松了下来:“是错觉吧……”
他长舒了一口气。而随着这会儿太阳已经完全落了山,不远处隐隐约约地有星点亮光出现了,好似是农家灯火,橘黄色,暖得诱人。
男子抹了抹脸上的冷汗,静下心神思忖了半晌,终是起了起担子握紧了柴刀,小心翼翼地往那几簇亮光走去。绕过一片小林子,发现竟是间木屋,纸糊的窗格里透出烛光摇曳,还似闻见了饭菜香味。
应该是那些留在山上的猎户吧,他想。
肚子开始咕噜噜响起来,又冷又饿。眼看着天黑了,自己又迷了路,他停下来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准备问主人家借宿一晚。
“有,有人吗……”男子壮了壮胆,扬声叫道,随即抬手欲要敲门,却听见面前发出了尖细的吱呀一声,门板动了。他举起来的手顿住。
而当木门从里头打开时,亮堂堂地一片光芒立即覆盖了视线,很是刺目。他忍不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就愕然见着屋子门窗上都贴了红艳的囍字,不远处一对龙凤花烛燃了一半,而大红芙蓉帐下,鸳鸯喜被叠的齐整,穿着华贵嫁衣的女子正端坐在床头,大红盖头遮住了脸。
“我等你等了好久了——相公。”一道轻柔的声音传进耳里。
……相公?男子张了张嘴,呐呐地正要说话,脑海里却一阵恍惚,感觉意识开始有些迷糊不清。怎么回事啊……他低头往身上一看,惊觉自己不知何时换上了件大红喜服。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掀开我的盖头。”那声音又飘了过来。
男子痴痴看向床边坐着的女子,像被控制了心智一般,两眼发直,脚步虚浮地走了过去,颤着手慢慢伸向大红盖头……
就在指尖快要触及那布料时,脖子上戴着的平安符倏地亮起金光。面前女子如同被什么击中,啊地惊叫了一声,他也猛然惊醒。霎时间,周遭画面就扭转变换了。
木屋消失不见,他站在野地草丛里,而不远处那立于碑上的女子脸色苍白,神情幽怨。只见她缓缓勾起了嘴角,一身暗红色的嫁衣,似有血浸染。
墓碑前两支白色蜡烛还亮着凄幽的光,阴风吹过,烛火晃了几下,倏地就灭了,漆黑一片。
……
几天后,清泉山下凤来村里就有件奇异的事情传开了;说是张五家的小儿子突然疯了。不但神志不清不认人,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嘴里絮絮叨叨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么奇怪?”河边洗着衣服的几个妇人凑一起聊着天:“这张家三哥儿难不成是上山摔着脑袋傻掉了,要不然怎么会突然间疯了呢。”
刘家婆子听后啐了一口,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才不是什么疯了,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住了!”
另外几人听了惊住:“什么?这话可不能乱讲哦。”她们心里头都清楚,这刘婆子跟张家因着儿女亲家没结成,一直怀恨在心,互相不待见。这回张家出事情,她准在幸灾乐祸了。
“乱讲?”刘婆子斜眼哼了一声:“今早他家里还请人做法事了呢。”
“做法事?”这下子,那几个妇人都变了脸色,直觉得背后生凉。听她又道:“那张家儿子呀不听老人言,昨天去东边的后山腰那儿砍柴,结果早上去,晚上都没回来,深夜里被几家兄弟救回来时,就已经疯疯癫癫的了。”
“去哪儿?东后山?!”王婶一听睁圆了眼珠子:“作孽哟,那儿怨气重得很,前几年不是死了个克夫的女人埋那里了么,后来就有人说见鬼了,邪门的很,谁还敢去那里啊!”
“啧啧,这不是去找死吗!”
……
樊禅和勾月到达时,凤来村村口大树上已经贴上了辟邪的纸符。她们闪身去到张五家,发现那儿围满了人,看热闹的村民兀自摇头叹气,低声说着话。院子里两个道士还在摇着铃铛挥着木剑,嘴里念念有词。而张家妇人在一旁哭哭啼啼的,她丈夫和另外两个儿子则是满脸凝重。
“老五……”妇人擦着眼泪,忍不住扯了扯丈夫的袖子。
“哭什么,儿子又没出大事。”张五沉声责怪了一句,见妻子双眼红肿又不忍心了,“放心吧,昨夜里不是去祭拜仙姑了么,仙姑会保佑咱家三哥儿的。”
樊禅看了片刻,带着勾月转身向另一头去。她们直接移形穿过众人,去到后院一处房间里。
房间窗门紧闭,里头暗沉沉的,空气里散发出符纸燃后残留的气味。男子惶然瑟缩在床角,身上严严实实地裹着被子,却浑身发抖,双眼盯着前方虚空处,嘴里一个劲儿地说着些什么。
“别过来,别过来……”
樊禅走近了些,听清了他的话语:“我,我不是她的相公……”
“她,她要来带走我,她要我娶她……不,我不要死啊,救救我!!”男子神色惊惶,但气息已经很虚弱,嘴唇也发白干裂,显然是许久未进食了,这样下去身子支撑不了多久。
樊禅抬手凝起一道咒诀打入男子眉心,待他安静下来闭着眼昏迷过去了,才蹙起眉,若有所思。看来事情和自己猜想的差不多,那么,她也可以有所行动了。
“这次不用我们现身了。走吧。”她对身旁人道。
“去哪里?”勾月不解,却被眼前人轻轻一带,转眼间就来到了一片荒山野岭里。
这里荒草丛生,杂树密织,看起来十分凌乱荒芜,又透着几分说不出是诡异和死寂,而旁边密林里还时不时传出一两声鸟类的怪叫,如果是晚上过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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