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檀和王楹纷纷道谢。王榕又对王老夫人身边的两个小团子招了招手,道:“瑱哥儿,玥哥儿,过来给两位小姨行礼。”
然后王檀便看到,大的那个听话的牵了小的那个一起过来。王榕指着王檀和王楹道:“这是五姨,这是八姨。”
瑱哥儿和玥哥儿便对着王檀和王楹行礼道:“见过五姨和八姨。”声音听起来奶声奶气的,很是悦耳。
瑱哥儿年纪大些,礼行的颇有模有样,而玥哥儿因为年纪小,行起礼来却有些踉踉跄跄的。王檀和王楹便一人一个团子摸了下他们的头。
与王榕见完礼之后,王檀和王楹走到蒋氏身边坐下,王榕则又重新与王老夫人说话去了。
蒋氏转过头来低声问两个女儿得的是什么礼,也好以后回礼时心里有个数。
王檀和王楹将礼物拿出来给蒋氏看,蒋氏看了却有些惊讶,无论是玉还是东珠,品质都不错,拿给小孩子做见面礼却显得有些贵重了。且她刚刚看王榕给王椒的见面礼,可比这个要普通很多。
不过蒋氏是见惯好东西的人,她自己的嫁妆中好东西就多,也不怕以后会还不起人情,便也没有多在意,只是叮嘱王檀和王楹道:“回去让丫鬟记进册里,好好收着,不要弄丢了。”
王檀和王楹道是。
坐在王檀旁边的王椒转过头来,看到王檀手中的羊脂玉,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翡翠玉葫芦,不高兴的扁了扁嘴,她这个玉葫芦可没有羊脂玉好看。她是霸道惯了的,想到这里,立刻出言对王檀道:“八妹妹,我的要跟你的换。”
王檀听了先是皱了一下眉头,接着却连理都不想理她,直接转过头去跟王楹说悄悄话去了。蒋氏却有些暗恼,她是真看不上这么眼皮子浅的东西,别人什么好东西都想占,哪里像是大家小姐的做派,简直像是乡下来的赖皮。
原氏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刚刚发生什么事她听得一清二楚,此时自然也看到了蒋氏母女对女儿的不屑,一边暗恨她们的轻视,另一边又气女儿给她丢脸。伸手在女儿身上拍了一掌,低声骂道:“你是没见过好东西是不是,眼皮子这样浅,还不快给我坐好。”
王椒不高兴的将身子一扭,还想说些什么,原氏一个凌厉的眼神射过去,接着就有些焉了。原氏虽然宠她,但生起气来也是很恐怖的,王椒还是有些怕她的。
原氏又想到王榕给王椒和王檀王楹送的见面礼,心里不由暗骂了一句狗眼看人低。王椒和王檀一样都是嫡出小姐,凭什么送给王椒的礼就要差些。就连给王楹这个半嫡女的礼物都要比王椒重些。
原氏心中郁气难平,却又不好对已经出嫁的姑奶奶抱怨,于是转头看向王檀,本想仗着辈分教训王檀几句的。结果王檀却背着身,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她,反而蒋氏,气势汹汹的对上她的目光,一副护雏的模样,原氏有些讪讪然的将头转开。
王家平时都是各自在自己屋里吃份例饭,并不一起吃。但因今日大姑奶奶回门,三房人则聚在了大房一起吃的饭。
十几道菜式满满的放了一张大圆桌,上面盈盈的菜香扑鼻而来。有十二道热菜四道冷菜四品汤,既有桂花鸭,如意回炉干和金陵圆子这样的金陵菜色,也有四喜丸子,福寿肘子,贵妃鸡,炒鸭丝掐菜等这样的京菜。王家众人围坐在大圆桌前,身后站着几个布菜的丫鬟。
王榕在自己碗里夹了一个圆子轻轻的咬了一口,接着便赞道:“果真还是老家的菜好吃一些,我在京里这么多年了,不知道多想吃到老家的菜。只是可惜,京城的厨子做的金陵菜不正宗,吃起来总是缺了那么个味道。”
王老夫人笑着道:“喜欢吃就多吃点,家里的厨子是你娘从金陵带上来的,做的菜都是地地道道的家乡味。”
王榕用半是撒娇的语气道:“还是祖母疼我。”
裴氏正抱着玥哥儿喂饭,玥哥儿嚼着一个圆子,将嘴巴吃得圆鼓鼓的。听到女儿的话,裴氏抬起头来道:“我这次倒是带了几个厨娘上来,你若想吃金陵菜,我将张厨娘的卖身契给你,你将她带回去,让她做给你吃。”
蒋氏对裴氏的话没什么感觉,比起金陵菜,她反而更喜欢从小吃习惯的京菜,家中少个金陵厨子,与她没什么关系。但原氏对此却很是不满,觉得她仗着主持中馈,拿公中的东西来肥自己的女儿。
王榕放下筷子,拒绝道:“张厨娘已经在王家做了十几年,只怕不会习惯跟我去新的地方。若是张厨娘愿意收徒,不如我让个人过来与张厨娘学一段时间的手艺,回来再做给我吃也是一样的。”裴氏虽是好意,但王家现在毕竟还没有分家,她一个出嫁的姑奶奶再从娘家带人走,只怕会引起其她两房人的不满,让母亲难做人。
裴氏知道女儿的顾虑,且她让个厨娘跟女儿走,也确实容易让其他两房不满,便也没有强求,顺着她的话道:“有什么不愿意的,你只管让人来就是,我去跟张厨娘说。”
☆、第24章 惋惜
过午饭之后,再转到偏厅喝过茶,然后便是各房人回各自的院子午休去了。
大房的正院里,裴氏和王榕将瑱哥儿和玥哥儿哄睡之后,两人一人一个将他们抱到暖阁放到床上。裴氏看着一大一小并排睡在床上,睡姿相似的两个外孙,不由笑道:“这两个孩子倒是乖巧,吃饭睡觉也不用人多哄,自己就乖乖的吃乖乖的睡。”
王榕也神色温柔的看着儿子,听到母亲的话,不由道:“好听说是乖巧,不好听人家说是没有机灵气,愚钝。”
裴氏却不赞同道:“胡说,都说大智若愚,真正聪明的人哪里是随便看得出来的,反而是那些自作聪明的人,才喜欢在外人面前故作聪明。”
王榕笑了笑,不再说话,又对屋里的丫鬟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好好看着两个儿子,然后才与裴氏一起轻手轻脚的出了暖阁,回了正屋。
王榕与裴氏一起坐到炕上,炕中间放了一张黑漆小几,几上放了两杯茶,两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自王榕回来,身边一直都有其他人,到此时母女两人才有机会单独说一些话。
母女两人聊了一下各自这几年的生活,然后又聊到王榕底下的几个弟弟。王榕问裴氏道:“添哥儿已经大了,你有什么打算?”
裴氏道:“这刚刚上京,我这心里也还没数呢。不过添哥儿是庶的,倒也好打算,给他找个老实本分的媳妇好好过日子就成,家世嫁妆什么的倒是不挑。我倒是有些急涟哥儿,涟哥儿只比添哥儿小一岁,今年也十七了,一般男子也就是这个年岁成亲。他又是我们一房的嫡长子,媳妇却是马虎不得。”
王榕点头表示赞同。裴氏叹口气,又接着道:“也是被守孝耽搁了,若不然,现在就是没成亲,也该是将亲事定下来了。”
王榕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且晚成亲有晚成亲的好处,涟哥儿也能稳重些,免得媳妇进了门,两个人都是年纪小不懂事,吵吵闹闹的。”
裴氏点点头。
王榕又问起源哥儿来:“二叔和二婶母对源哥儿是怎么打算的?源哥儿是大的,源哥儿没着落,添哥儿和涟哥儿这两个小的却不好越过他这个兄长去。”
裴氏有些不屑的道:“你二婶母指望着源哥儿娶个高门媳妇进来好生金蛋呢。”
王榕知道裴氏与原氏不和,见此连忙转移了话题,道:“今日见到楹姐儿和檀姐儿,这两个妹妹出落得真是明媚标致,礼数也大方得体。”
裴氏跟蒋氏没什么仇,闻言便实话道:“你三婶母虽然心肠直了一些,但毕竟是侯府出身,教养出来的女儿,修养自然也是不错的。”
王榕点点头,又道:“说起来,楹姐儿今年十四了吧,不知道三婶母给她找人家了没有”
裴氏有些不在意的道:“倒是没听你三叔和三婶母说过,想来他们心里自有打算。”说着想到了什么,看向王榕,道:“怎么,你心里有什么想法?我可跟你说,媒人可不是这么好做的,以后若过得好,是人家小两口的事,若是过得不好,就是你这个媒人的事。你可别搀和到这些事情里面去。”
王榕连忙道:“娘,你说的哪儿跟哪儿啊,我不过随便问一问罢了。”
裴氏放心下来,道:“这就好。”
王榕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茶,顿了一会,接着又突然道:“这楹姐儿……长得真是越来越像三婶母了。”
裴氏和王榕是多少知道一点当年的事情的。楹姐儿说是刘姨娘所生,但当年刘姨娘进门时,根本不像怀孕的模样。进门之后的刘姨娘整日呆在屋子里,既不跟府上的人交际,也不外出。半年之后,也没见三房请产婆,结果三老爷出去一趟回来,接着就称刘姨娘生了一个女儿。
若说当时只是有点疑问的话,但随着蒋氏进门,看蒋氏对楹姐儿的态度,以及楹姐儿越长越像蒋氏的模样,也能猜到七八成这其中是怎么回事。不过到底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装作不知道罢了。
王榕很替王楹惋惜,道:“楹姐儿这样的身份,高不成低不就的,只怕不好结亲。真是可惜了,她这样的品貌,便是做高门宗媳也是做得的。”
裴氏也很为楹姐儿可惜,细说起来,无论是模样,品行,修养还是心计,楹姐儿样样不输其他的名门嫡女,唯一瑕疵的是她现在不嫡不庶的身份。说起来也是三老爷和蒋氏糊涂,自己倒是贪一时痛快,害的是却是儿女。
楹姐儿的事情到底与大房没有多少关系,两人感叹几句之后也就放下了。
过了一会,王榕又想到了什么,问裴氏道:“娘,你与三婶母关心得如何?”
裴氏喝了一口茶,道:“什么如何,不远不近,就这样呗,世上的妯娌不都是这样相处的。”
王榕颇有深意的看了裴氏一会,然后道:“娘,您平日倒是该与三婶母多走近些才是。”
裴氏有些不解的看着女儿,王榕解释道:“您离京多年,怕是不知道京城里的局势。当年权势滔天的宁国公府薛家因为打了败仗而权势式微,大皇子身后没了依仗,现如今已被过继到先太子一支。太子有姜家,蒋家,林家和江南应家的支持,地位稳固。三叔父是做过太子老师的人,以后前程远大。”
裴氏手捧着茶碗,拇指摩挲着碗壁上团团簇簇的牡丹花,垂眉深思。
薛家是大皇子的外家,大皇子的生母薛贵妃是靖晖帝潜邸时的老人。当年有着大皇子的薛贵妃一派与抱养了三皇子的皇后一派在前朝后宫斗争激烈,两派势力相当,互有输赢。但这种势均力敌的平衡,最终以三皇子胜出而告终。
王家所在的是文官集团,当年的王大学士走的原本是只忠于皇上的中庸之派,但随着蒋氏进门,王清成为太子老师,王家逐渐被打上太子一脉的烙印。
裴氏也是官家嫡女出身,虽被困于后宅,但对朝政之事也能看懂几分,她不是不知道王清若成了帝师对王家意味着什么。只是,她毕竟是承宗的长媳,让她放下长媳的身段去讨好一个弟妹,她多少还是有些心理障碍。
王榕继续劝道:“父亲虽然打理庶务是一把好手,但读书做官却没有三叔父的天赋。无权势依傍,再多的家财也难守住。您再想想咱们家,祖父和父亲之所以能将家里的产业打理得年年翻倍,有多少是依仗着曾祖父的官势。现在曾祖父已去,以后咱们家能依靠的就只要三叔父。”说着顿了顿,又道:“树大分枝,以后三房总是要分家的。咱们家又不是有爵之家,别看咱们一房才是嫡支,但若说过得好,只怕还不如三叔父一支。趁着没有分家,自该多与三房攀些情分,不说别的,就是对涟哥儿和渝哥儿也是有好处的。”
裴氏沉默了一会,过了会儿才道:“你让我想想。”
王榕知道裴氏只是暂时有些放不下身段,但却不是想不通的人,因此也没有再多说。
裴氏又道:“对了,一直忘了问你,姑爷对你如何?他没纳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吧?”
王榕道:“娘,您放心吧,我过得挺好的。大爷一直对我敬重有加,上面的婆婆和太婆婆也都是明理之人。至于妾室,当年我怀瑱哥儿的时候,大爷屋里的一个通房生了心思,偷偷倒了断子汤怀了身孕,婆婆不愿意为个庶出而在丫鬟中长了歪风,亲自灌了那丫头一碗落胎药然后发卖了出去,又将大爷叫到屋里教育了一顿。自此以后,大爷对妾室通房就非常克制,其他的丫鬟想到当年那丫头的下场,也少敢去勾引主子的。就是大爷现在的这个姨娘,还是我看他屋里过于单薄怕他面上不好看,亲自提拔上来的。”
裴氏道:“你还是要将姑爷抓紧一些,平时多多关心他,别因为孩子或家事就将他冷落了。男人都是喜欢关心体贴他的女子的,你若不关心他,他就去找其他关心他的女子了。”
“知道了,娘。”
母女两个又继续聊其他的事情,王榕顺便替母亲科普了一下这几年京城发生的事情。
王榕道:“……您知道吗,秦家的大爷尚主了,尚的是大公主福安。”
裴氏端着茶碗原是准备喝水的,听到女儿的话,一时惊讶,放下茶碗连水也不喝了,问道:“秦家?哪个秦家?”
“京城还能有几个秦家,自然是东昌伯府秦家,前头三婶母的娘家秦家。”
裴氏道:“我记得当年东昌伯府跟宁国公府走得挺近,宁国公府式微东昌伯府也跟着败落,没想到秦家倒有些手段,能让公主下降。”
王榕道:“听说他们家走的是秦康嫔的路子,自称祖上跟秦康嫔是同一支,哄着让秦康嫔去求皇上将福安公主下降。福安公主虽不受宠,但毕竟是龙子凤孙,当今的公主又少,秦家有福安公主在,又能多富贵两代了。”
裴氏道:“只是这下子,三房的继母继子女之间,怕是会闹得更加不可开交了。”
☆、第25章 回威北侯府
王檀看着菱花镜中的少女,黑白分明的大眼,长长卷翘的睫毛,挺翘的鼻子,粉唇柳眉鹅蛋脸,是个模样渐渐长开的小美人儿。
再看看身上穿的衣裳,上身一件红色风毛窄银袄,下身一件同色撒花洋绉群,银红的颜色将皮肤衬得雪白如凝脂………除了身子有一些单薄,其他都不错。
香橼站在王檀身后,一边帮她梳头一边道:“小姐皮肤白,还是穿红色最好看。”
王檀手中玩着一朵莲花式样的珠花,并没有说话。
香橼梳头的手艺好,很快就帮王檀梳好了一对螺髻,又从妆台上的漆匣里找出一对玉松石梅花式样的珠花,问王檀道:“小姐,我们今日戴这对珠花可好?”
王檀点点头。香橼便帮她将玉松石珠花戴上,又轻轻的扶了扶发髻。
莲雾撩了帘子从外面进来,边走边道:“香橼,你帮小姐梳好头了吗?夫人那边使人来问了。”
香橼连忙回答道:“好了好了。”接着扶着王檀起来,道:“那小姐,我们快点儿吧。”
王檀从房间里出来时,王楹也正好从西厢房里出来。她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碧绿荷叶纹的妆花褙子,下身一件月白色挑线群,梳了堕马髻,头上插了几支金钗,其中一支并蒂莲滴珠琉璃钗斜斜的插在她发髻的一边,两串滴珠从莲心处直垂下来,衬得她的眉目越发的精致。
豆蔻年华,花般少女,含笑迤迤走来,既有着少女的娇媚多羞,又有着闺秀的端庄娴秀。王檀见了,不觉就愣了一下,接着双手握拳放到胸前,表惊诧状,道:“哇,这是哪里来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