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纪堂稍微有些迟疑,随即想到,“这些做官的心机深沉,我万万不能再中他们的圈套,”一把抓住王允的衣领,耻笑道:“你以为我不敢么!”
杨纪堂高举右拳,众军着急喊着,“大人,”再次涌来,王允依然号令:“都退下!”
杨纪堂哈哈大笑,一手把王允举起来,道:“好一副假仁假义,哼!告诉我,你们节度使现在何处?”
“在下正是,”王允语气依然缓慢坚定,看不出一丝身处险境的迹象。
杨纪堂眼神一亮,“你把易稼轩大哥关在何处?快把他给我放了。”
王允道:“他早已离开了,我从未把他关起来。”
“你胡说!”杨纪堂挥拳要砸。
只闻远处喊道:“兄弟,不要!”周老六搀扶着易稼轩快步走来,易稼轩将半个身子搭在周老六身上,伤势颇重。
杨纪堂惊喜着回头,又紧皱眉头,“大哥,他们怎么把你伤成这个样子!”
易稼轩边走边说:“这是昨天的伤势,不知怎的,今天更严重了,却不赖王大人,你快把王大人放下,有什么误会,咱们说清楚就好。”
杨纪堂重重扔下王允,无奈道:“我听大哥的,但是寒寒被他们打伤,这笔账不能不算!”
王允落地一个踉跄,顾不得其他,指着身边的卫兵,急忙安排道:“快喊大夫,你们几个快去!”
赵勇送易稼轩到府邸,便转回节度使行营。周老六急匆匆向易稼轩解释,杨纪堂被卢广恩抓走了,胡荫泽又把严寒带走,现在两人下落不明。
易稼轩着急万分,命周老六架着他各处寻找,终于在一个酒楼掌柜的指引之下,来到节度使行营,发现杨纪堂正拿住王允,责问自己的下落,心中泛过一股暖流。至于伤势加重,也是因为太过担心义弟,一路上连走带跑,牵动了伤口,才越发严重。
大夫急匆匆赶来,抓住赵勇的脉搏,仔细摸了摸,汇报道:“大人,赵队长只是一时气血上涌,闭住了心脉,”他揉搓赵勇的人中穴,不一会儿,赵勇咳出一口血痰,悠悠转醒。
王允也是终于放下心,说道:“稼轩,你来了啊,辛苦了。”
易稼轩礼数周全,先让周老六放开,然后向王允磕头作礼。
王允道:“易将军无须多礼,起来说话。”
易稼轩依然跪着:“大人,我义弟今日太过冒犯,实属大罪,还望大人海涵。”
王允道:“今天的事情,确实要问出个是非,幸好赵勇没有大碍,你起来说话吧。”
第八十一章 天机阁贺礼()
王允道:“我实在不知,我从未做这等事。”
“明明是杨纪堂作奸犯科,被弟兄们当场捉住,”胡荫泽顾不得严寒的威胁,又大声喊了起来。
严寒怒骂道:“你胡说,明明是你不要脸,你想要……”
“那你说,我怎么不要脸了?我想要什么了?”胡荫泽欺负女孩子面皮薄,只是严寒比他想象的更甚,白皙的脸上泛起赤红,如果眼神能杀人,胡荫泽纵有九条命,也给严寒杀尽了,只是严寒又实在是说不出口,只能呆呆站着,好不尴尬,胡荫泽却越来越喜,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看这两人的表情,易稼轩猜出一二,喘着粗气,说道:“胡将军,你别欺人太甚!”
王允眼睛微闭,不时缓缓摇头,倒像是在思考问题。
胡荫泽一时占了上风,更加得意,笑道:“我到底怎么了,哈哈,你们倒是说啊,既然说不出,就是你们勾结贼人,图谋不轨!”
杨纪堂缓缓走去,说道:“好啊,我们就是图谋不轨,那又如何呢?”
胡荫泽急不可耐,“都听到了吧,听到了吧,他说了,他就是图谋不轨。”
远处飘来一阵浑厚平缓的声音,“胡荫泽之心,路人皆知,杨少侠何必恼怒。”声音刚落,已有一人大步走来。来人身着淡灰长袍,裤脚还挂着大块油污,腰上别个碧绿玉扣,玉扣豁了一个角,一副落魄员外的样子。
易稼轩回头看,只觉局势越来越看模糊,像罩了一层纱。眼前人叫居于渊,经营着凤翔城中唯一的酒楼,他无头苍蝇一般寻找杨纪堂之时,正是眼前人为他指路,告诉他须来此处。杨纪堂也觉这个声音非常耳熟,直到和他照面才想起,当时卢广恩把自己带进酒楼,遇到一位点头哈腰的掌柜,就是眼前这个人。
居于渊径直走到王允面前,躬身作揖,说道:“值天下奋起、卫我神州之际,闻王大人来凤翔守牧一方,天机阁感君之志,派居于渊赠三份薄礼,还望大人笑纳。”
王允思忖,听闻天机阁是江湖上最为隐秘的门派,和官府从不联系,和自己更无私交,乱局中插上一腿,或许与当前的局面有关。想通这些,王允抬手笑道:“居先生太过客气,还请多多赐教。”
居于渊暗赞,早闻王允是当朝第一聪明人,果然名不虚传,他用‘赐教’二字,说明知道我本意并非送礼,居于渊端正了几分,喊道:“第一份礼物,文武双全。”
两个农夫伙计装扮的人分别押着一人走来,胡荫泽腿脚有些发软,若非被点了穴道,早就坐倒在地,发着颤音呼喊,“私自扣押朝廷命官,你们好大的胆子!”
居于渊笑道:“胡将军慧眼如炬,这两位,一个是咱们凤翔府的将军,卢广恩,一个是本地名儒,木笔,不过并非我等押着他,而是他们自愿前来。”
卢广恩两眼空洞,迈出两步,说道:“昨天胡荫泽将军派纪雨前来,让我一早,将杨纪堂带入节度使大牢,想办法把他废了。”
胡荫泽大喊:“胡说,你……你,血口喷人!”
“胡将军,你慌什么,木先生还没说话,”居于渊指着木笔说道:“久闻木先生一手临摹书画的本事,堪称天下一绝,你也说说吧。”
木笔眼珠提溜乱转,唯唯诺诺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胡荫泽,他给我一幅字,是杨纪堂写的几个字,让我按照笔法,质问严寒姑娘薄情寡义,写的是……”
话没说完,王允打断道:“你不必再说了。”
木笔如蒙大赦,“是是,遵命。”
此时,杨纪堂也听明白了,胡荫泽所图原来是严寒,他的这些鬼蜮伎俩,只为得到严寒的芳心,不过严寒不仅不从,却只身杀来相救,对比自己的怀疑,更觉无地自容,而王允喝止木笔,为严寒保留许多情面,杨纪堂默默向他点头示好。
王允好似感觉到杨纪堂的心意,转头微不可查的冲他轻轻点头,承了他的好意。当然,王允早就猜到这一节,他盘算的是,如何将这件事平稳化解,风雨飘摇之际,重要的是军心,此事涉及三位大将,他一定要将局势牢牢把控。
忽然,听到门外喊杀声阵阵,众人凛然,居于渊笑道:“好巧,第二件礼物已经来了。”
王允问道:“敢问居先生,第二件礼物叫做什么?”
居于渊拍手道:“王大人不愧神机之名,这第二件礼物,便是百花争春。”
“报!”匆匆跑来卫兵,“守城军哗变,守城军哗变!四千人,围住行营了!”
王允眼神刺向胡荫泽,冷笑道:“守城军不过万余,想不到竟然有四千哗变,胡将军,你好大的本事!”
胡荫泽彻底没了主意,他纵然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哗变,头上汗滴涔涔而下,“我,我没有,不是我干的,是他们嫁祸,对!是他们嫁祸给我。”
王允严厉道:“节度使大军驻扎城外,远水不解近渴,你们倒是打得好算盘。”
易稼轩稽首,“大人,易稼轩请战!”
赵勇喘息着请命道:“大人,赵勇请战!”
两位伤者请战之心,在卫队众军心中震荡,众军齐声道:“大人,我等请战!”
王允向胡荫泽号令道:“胡荫泽,今天,你为主官,能杀退犯上者,本官恕你无罪。”
胡荫泽只犹豫了片刻,道:“大人,胡荫泽接令。”
“好,”王允又向杨纪堂道:“杨少侠,你年纪轻轻,身负奇功,当下形势危及,你可否许老夫一个情面,出任先锋,将这些蛀虫撕出一个口子!”
居于渊摇头苦笑。
杨纪堂看着受伤的严寒,“寒寒和我大哥需要治伤,我没空帮你们。”
严寒默默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你想帮他们,就去吧,不想帮,咱们就走。”
易稼轩道:“这些哗变的叛徒,对敌之时畏畏缩缩,阴谋诡计却精通得很,纪堂,咱们兄弟冲杀一阵,为兄没有大碍。”
杨纪堂拍拍严寒的手,示以安慰,然后说道:“大哥有命,纪堂不敢不从,外面那些官兵,我料理就好,大哥且安心休养,只是今天无端被囚,实在是心气难平。”
“行营中有大夫,你放心,会照顾好严寒姑娘和易将军,”王允回头道:“赵勇,你也在这歇歇,今天咱们就让杨少侠去杀他一番,你看如何?”
赵勇道:“大人,我和杨少侠比武受伤,是我技不如人,杨少侠能够救此危局,赵勇铭感五内。”
王允道:“好,来人,将卢广恩给我砍了,祭旗!杨少侠,请先解去胡将军的穴道,咱们扬起胡将军大旗,迎敌!”
胡荫泽大喜过望,杀了卢广恩,意味着自己安全了,纵然王允再追查,也是死无对证。只是卢广恩好似没听到一般,仍然呆呆站着,两眼空洞无神。
一名卫兵将卢广恩压到红旗之下,一刀砍下他的头颅,血溅三尺,一颗人头滴溜溜滚落。一面刚刚写好的“胡”字大旗迎风而起。
第八十二章 国士真无双()
待卢广恩命丧黄泉,“胡”字大旗高高飘起,杨纪堂便准备去给胡荫泽解了穴道。
严寒拉住他,“我去给胡将军解穴。”
杨纪堂担心道:“你伤了。”
严寒笑道:“笨哥哥,听我的!”
严寒走向胡荫泽,说道:“胡将军,我给你解了穴,咱们就算两清了,好不好?”
杨纪堂道:“怎么可以这么简单就和他了结?”
严寒回头嗔怪,“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听我的就是了,笨哥哥。”
胡荫泽惹下这番事端,更与杨纪堂、严寒这般高手结下仇怨,此时已然惊弓之鸟,听到严寒的示好,急不可耐陪笑道:“好,好,多谢姑娘。”
严寒左拳在他胸口横撩,然后化拳为掌,冲其小腹一滑。胡荫泽似被大锤猛击,然后下身几分刺痛,手脚这才恢复了知觉,又酸又麻,宛若上千上万蚂蚁来回叮咬,撕扯不休,他颓然坐倒,不停揉搓。
王允浅笑着摇摇头,眼神似有似无的看向居于渊,恢复严肃,低声道:“府中兵卒不过两百,敌不过四千逆贼的一次冲锋,过不了多久,他们会杀来,形势……危矣。”
居于渊稳坐钓鱼台,眼神半睁半闭,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他打定主意,就算违背阁主的安排,也要考验王允是不是真如传闻中所讲,国士无双、冠绝天下。
王允沉吟片刻,指着为数不多的几个侍从,道:“你们扶着易将军和赵卫队长去牢里暂且躲避,严寒姑娘,你受了伤,先去牢里面暂避锋芒,其余的人,都陪我去外面看看吧。”
易稼轩道:“我和你们一起出去迎敌!”
王允道:“易将军,你伤势太重,不能再颠簸了,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严寒道:“我伤势不重,不需要躲起来。”
杨纪堂也不放心严寒离开他的视线,说道:“嗯,大哥确实不能再颠簸,寒寒陪着我们,倒不是累赘。”
严寒使劲在他腰间软肉处扭了一下,笑道,“你才是累赘呢。”
胡荫泽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向王允禀报,“大人,我大约知道牢房通向外面的小路,咱们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王允道:“胡大人莫慌,外面这么热闹,咱们不去看看,岂不可惜?”
杨纪堂搀扶起严寒,侍从架着易稼轩、赵勇,众人一起去走向行营门前。
此时,两军依然院外对垒。幸好行营的外面是一条狭长的巷子,院墙高逾三丈,叛贼人数优势难以发挥。三位将军模样的人骑着高头大马,极为显眼。
百余卫兵聚拢在院门之外,他们人数虽少,战力却强,以一敌十不落下风。
王允远远看了一眼,便带领众人,在院内视线不可及的偏处停下,向杨纪堂说道:“杨少侠,老夫请你先去外面,砍下居中三位叛贼首领的脑袋。”
杨纪堂点点头,“我勉为其难,帮你这次。”轻轻放下搀住严寒的手,小心翼翼说道:“你先稍等。”
严寒一脸担心,只用杨纪堂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小心一些,我可不想守寡。”
杨纪堂也学着她的样子,压低声音,笑道:“知道勾引我啦,说明伤势不重,哈哈,我们还没入洞房,不会那么轻易死的。”
如此紧迫的境地,也只有这两人还能你侬我侬。严寒眼波流转,轻拍他的肩膀,杨纪堂浅笑。
这身玄黑长袍,骤然而起,似疾风利刃,飞出小院,弹指之间,在兵强马壮的兵士中连出三掌,居中三位将军只感觉好似铜墙铁壁紧紧压来,闪身去躲,奈何这股劲气实在太快,三人刚刚移动半步,连人带马,骨头粉碎,七窍流血,没了气息。
喊杀声越发急促,弓箭手搭弓射箭,长矛手呼喝着向杨纪堂刺去,似一股呼啸而来的怒潮,杨纪堂运足轻功,在挤压着的兵马群中来回躲避。
王允随即说道:“胡将军,王某痴长你几岁,可否按本官所请,喊几句话?”
胡荫泽哪敢怠慢,恭敬道:“王大人客气了,您吩咐。”
随着王允的指挥,胡荫泽喊道:“众军士,此番尔等造反之所为,实属不赦大罪,先锋官杨纪堂已将首恶就地正法,但念尔等曾立微薄功劳,放下武器,我胡荫泽保证,胁从不问。”
方才,杨纪堂所杀的,是四营五营的长官,职位均是副将,而纪雨当时正在一旁,没有遭到杨纪堂的攻击,他喊道:“胡将军已经被杀了,有人假冒胡将军,你们快上!”
四千大军乱作一团,其中更有许多人窃窃私语,围攻的气势弱了许多,杨纪堂得到一丝喘息,急忙飞起,跃回院内。
严寒拍着胸脯,长长舒了一口气,轻轻拍打杨纪堂身上溅起的泥土,说道:“你终于回来了。”
杨纪堂笑道:“是不是有一刻不见、如隔三秋之感?”
严寒笑骂:“不贫嘴难受呀?”
杨纪堂骄傲的抬着下巴,哼了一声,正看到王允向他点头,说着:“有劳了。”
杨纪堂站直身子,微笑示意。他感觉,这位节度使大人一直从容不迫,好像一切局面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切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王允向一旁站着的居于渊走几步,说道:“居先生,一切事情真相大白了,谢谢你的第二个礼物。”
居于渊叹气道:“王大人不愧国士无双之名,居于渊甘拜下风,只是眼前的危局还没解开,你的卫兵恐怕拖不了多久了。”
“嗯,居先生言之有理,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王允笑道,“胡将军,请你到院门外再劝他们一劝,能化干戈为玉帛,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胡荫泽连称:“好好,”却不移动半步,他也怕刀剑无眼,引火烧身。
王允道:“杨少侠,怕是又得麻烦你保护胡将军走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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