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士兵朝城墙挤压过来,杨纪堂没有半分喘息的空闲,只得再次杀入吐蕃阵中,纵然不擅枪法,内力却深,所谓一力降十会,转瞬之间,已有数十吐蕃将士丧命于枪下。
易稼轩久经沙场,慧眼如炬,喊道:“擒贼擒王,吐蕃大帅在西边的丘陵上。”
杨纪堂定睛细看,果然如此,轻身跃起,一脚蹬开一个骑兵,翻身跨上他的战马,右手拉住缰绳,重逾千斤的手力直拉地战马前腿翘起。
双脚夹住马肚,战马慢慢转过身去,杨纪堂喊道:“驾,”战马顿时张开四蹄,向西杀入上万呼号的吐蕃骑兵。
一身玄黑色的长衫,在吐蕃战阵中左冲右突,甚是扎眼。远处的小丘上,吐蕃大酋乞臧遮遮正立马于此地,不禁感叹,都说中原人懦弱,怎么去了一个易稼轩,又来一个黑衫猛将,问道:“那冲杀的人是谁?”
身后六位大将摇头不知,乞臧叹道:“得此一员大将,更胜百万雄兵。”
左右亲兵的听见大酉夸奖敌人,当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四名将军心中不忿,齐声呼喝,手挺兵刃冲了上去。
见万军丛中飞出四驾铁骑,喊声如雷,周围骑兵纷纷让路,纵马奔近身来,杨纪堂当即拍马迎上,长枪横甩,将一名红衣将军手中的狼牙棒震飞,跟着一刺,透胸而入。另两名蓝衣将军双枪齐至,压住杨纪堂的枪头,一名红衣将军的蛇矛划向杨纪堂前胸。杨纪堂横住长枪,灌入罡气,平平前推,砸向两名红衣将军的长枪,身子左倾,避过那红衣将军的长戟。灌满真气的长枪势大力沉,两名蓝衣将军合力将其挑落,身子却左右摇晃几下,跟着杨纪堂双腕翻转,抓住两名蓝衣将军的铁枪枪头,向前一拉,两个将军脚面勾住马镫,身子前倾得厉害,却也借住战马的力气堪堪抗住,杨纪堂就势向后一送,两个将军力气来不及转换,力气使在空处,当当两声,两柄铁枪的枪杆撞在两将胸口,那两名红衣将军都披了护胸银甲,枪杆刺不入体,但给杨纪堂内力一震,立时倒撞下马,杨纪堂双手抓着长枪,手腕一提,枪身在空中划了个圈,枪杆落到手中,就势前送,枪头直刺入两将的胸膛。
那蓝衣将军甚是悍勇,虽见同伴三人丧命,仍是挺长戟来刺。杨纪堂双手持枪,横过左手铁枪,格开他的长戟,右手铁枪砰的一声,重重砸中他的头盔,只打得他头骨凹进,脑浆迸裂。
众骑兵见杨纪堂剎那之间连毙四将,无不胆寒,再不敢上前与之争锋,只是不住手的放箭。
久战无功,乞臧传令道:“集中人马,攻城!”
传令官拿着红色的小旗,骑战马来回奔走,左右挥舞。城楼之上,易稼轩急忙喊道,“将士们,搬上石头,备好热桐油,”严寒问道:“易将军,吐蕃人挥旗子做什么?”
易稼轩心神扔在战场之中,竟然没注意方才救他的是个女娇娥,此时虽然讶异,却也无心打听,只匆匆说道:“这是旗语,他们要攻城了。”
严寒沉思片刻,喜道:“你们有没有红布?有没有懂旗语的人?”
易稼轩道:“有红布,懂旗语的士兵却没有。”易稼轩曾在吐蕃做过数年细作,对吐蕃战斗了解甚多,可易稼轩是独一无二的。
“那也拿来红布,叫上些聪明伶俐的人吧,越多越好!”
易稼轩顿时明白了严寒的所指,立即下令左右,“你们按照姑娘的要求,立即备齐。”
易稼轩的部属动作甚快,片刻便聚集了一百士兵、数丈红布,并将红布大约撕成吐蕃令旗大小。
严寒问道:“易将军,‘大齐援军已到,立即撤退’,用旗语怎么比划?”
易稼轩拿着红布前后左右挥舞几遍,严寒看得迷迷糊糊,无奈道:“有个大致样子就好,请这些人随我出城。”
易稼轩性子豪侠,令道:“来人,咱们再出城杀他一阵!”
严寒见易稼轩满身是血,走路已然踉跄,兀自凭着一股信念才能屹立不倒,不由得生出赞佩之情,“易将军,你留在这儿看我的本事!”
第七十三章 大胜吐蕃军()
天已擦黑,斜阳挂在西边,红通通的云彩轻轻飘动,一片平和,地面却是上万吐蕃骑兵扑向凤翔城楼。
“嘎,嘎,”凤翔城门吱轧轧打开,严寒一马当先,身后百余名士兵奔涌而出,然后迅速分开。这些兵士毫不恋战,手中举着红旗四处挥舞。
一时之间,吐蕃传令官卯足力气,四处奔走。严寒纵马狂奔,不与四处涌来的骑兵纠缠,战马四蹄翻飞,径向吐蕃传令官而去。传令官身后十米之外,严寒跃上马鞍,掏出铁蒺藜,甩向传令官脖颈,铁蒺藜穿透传令官脖子,又打在马头,那传令官登时毙命,战马轰然倒地。
大齐战士扯着红旗呼号,此起彼伏。吐蕃骑兵大阵便如眼盲耳聋一般,尽皆无所适从,战阵渐渐混乱。
乞臧遮遮毕竟身经百战,号令道:“以鼓为号。”身旁架起二十余面兽皮大鼓,响声震彻云霄,骑兵战阵恢复阵型,再往前冲。
易稼轩站在城墙之上,双手紧紧摁住城墙青砖,胳膊青筋爆出,大声令道:“拉起战鼓,点响冲云炮!”
十架战鼓雷鸣,三声震天炮响,易稼轩依然觉得不够,自己抢到最大的兽皮鼓前,咣咣敲响,喊道:“都按我的方法敲!”
易稼轩的战鼓声唤做“退军鼓”,是吐蕃官兵撤退时鸣响的。仔细听来,易稼轩的鼓声和乞臧遮遮方向不同,但在无边的喊杀之中,吐蕃各路官兵心神又几处牵扯,真的要辨别鼓声方位,却并非容易。
吐蕃大军顿时迟钝许多,大齐兵将得出了更大空隙。战鼓嘭嘭作响,乞臧遮遮的所在更加清晰,杨纪堂一马当先,向小丘抢攻,右手长矛罡气十足,左掌。
大帅驻扎之处,层层叠叠站满步兵,正面一个百人队手持精铁盾牌,其后一个百人队紧握四尺长矛,两侧各排五十拌马钩,层层叠叠,堆满人众。
周身四个吐蕃好手持弯刀劈来,杨纪堂跃上马头,轻轻一点,合身而起,在空中翻出一个筋斗,方才坐下的战马从头至尾被砍成了四段。自地上捡了一柄长矛,运足力气掷向乞臧帅旗,招展的旗帜被长矛挣飞。
身后弯刀手再次纵马进击,一骑冲在前面,侧身猛挥杨纪堂后脑,杨纪堂矮下身子,抓住那兵手腕,将其扯下马匹,一把夺过弯刀,抡起他的身子,砸向身后呼啸而来的三个骑兵,随之向前冲刺,前面士兵堆堆叠叠,守得如同铁桶,杨纪堂提一口真气,轻身跃起,眼见众军中央站着一位身披金黄大氅的英武之人,手中弯刀向其猛掷,冲烟穿尘,疾飞而去。
这人便是大酉乞臧遮遮。杨纪堂弯刀甩过,早有兵将高高举起盾牌,弯刀势大力沉,注满罡气,将那盾牌手震飞开来,身后随即有人补上。
密密麻麻的人群当真无穷无尽,杨纪堂几次前冲,都被挡了回来。便在此时,陡闻一声内气深厚的姣咤,乞臧亲兵侧翼,严寒奔马面前,此处防守较为薄弱,摧枯拉朽般破坚直入,双手挥洒铁蒺藜,瞬时十几骑兵倒落马下。
乞臧亲兵转移方位,迟迟来挡,杨纪堂面前士兵离去一半,杨纪堂展开身形,再往里突,数百人的队伍,在杨纪堂二人的连番突围之下,渐渐无所适从。
杨纪堂与严寒杀神一般来袭,杨纪堂抓起身后刺来的一把长矛,运劲向前甩出,噗的一声,长矛穿过第一名亲兵胸前,去势未衰,又射入第二名心口,将两人钉成了一串,在乞臧遮遮身前直立不倒。
乞臧脸色吓得铁青,再看远处,吐蕃兵将猛攻城墙,云梯刚刚搭好,大齐军士已占据地势之利,向下浇灌热油。易稼轩赫赫站于城墙之上,弯弓搭箭,凭借高绝内力,在烟尘之中,劲弩箭不虚发。吐蕃骑兵于十余丈外向上射击,紧凭双臂之力,待得箭上城楼,已没了力气,攻城越发困难。
上万骑兵大军已经削弱大半,身前两头猛虎般的高手伺机而动,乞臧牙齿咬紧,终究传令道:“回缩大军,撤退!”
后军变前军,骑兵阵型丝毫不乱,退走竟也井然有序,杨纪堂与严寒身后大批骑兵来袭,只得反过身子,且战且退,眼见着乞臧拔马后退,渐行渐远,终究不能赶上。
凤翔城墙上,易稼轩与众军呼喝阵阵,一片欢腾。杨纪堂走向严寒,将她扶下马,轻声责备道:“你怎么也来了?”
严寒拉住杨纪堂的手,“你去哪,我便去哪。”
两人缓步走回,周边具是战火之后的疮痍,残尸横陈绵延数里,四野里黄沙浸血,城墙下面,云梯散落,人马尸体堆积如山,料来二人攻向吐蕃帅营之际,城门口也是一场生死恶战。
杨纪堂不禁问道:“寒寒,以后咱们回青州老家吧,去栽植花草,钓鱼聊天,我实在不喜欢这些杀戮。”
严寒紧握杨纪堂的双手,“你要杀人放火,我便跟着你打家劫舍,你要躬耕田垄,我便随你纺纱织棉,只要你喜欢,火里水里我都开心的。”
话音刚落,易稼轩率左右上百人迎出城门,伴着雷鸣般的呼喝声,易稼轩三步并作两步,走向杨纪堂,拉住他的手说道:“好兄弟,幸亏有你!”
右臂两处羽箭刺入的伤口,左胸缠着一道白布,血迹扔在渗出。杨纪堂第一次见大哥这般伤痕累累,后怕道:“幸亏没来晚。”
易稼轩毫不在意,拍着杨纪堂的肩膀,“来的正好,哈哈。”又见杨纪堂身后的严寒,问道:“兄弟,这位姑娘是?”
杨纪堂转身拉起严寒的手,说道:“寒寒,见过大哥吧。”
严寒抱拳施礼道:“大哥,我叫严寒。”
易稼轩先是一愣,而后呵呵干笑两声,随即躬身道:“多亏姑娘计谋无双,才能使凤翔府化险为夷,我替凤翔百姓谢过姑娘。”
严寒侧身躲过这一拜,她虽然久在东蛮谷,身边净是不拘礼数之辈,却也明白长幼有别,长者之礼万不敢受。杨纪堂紧忙扶起易稼轩,说道:“大哥,寒寒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易稼轩慢慢点了点头,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咱们回城。”
数百兵将自发于城墙两侧端正站好,三人走入城中,此时听闻城中齐整的行军声,三人一愣,眼见数千官兵列队走来,最前面的金甲将军驾高头大马,到城门之前,笑道:“看来吐蕃骑兵不过尔尔,最终也敌不过我大齐神军。”
易稼轩站定施礼,禀报道:“胡将军,吐蕃已然撤退。”
胡将军拉着缰绳,甩着马鞭,说道:“我看你们部众死伤不少啊。”
易稼轩虎目含泪,“将军所言甚是,稼轩部众死伤大半。”
胡将军冷哼一声,“被几个吐蕃蛮子打成这般狼狈,你该当何罪,我大齐将士的脸让你给丢尽了!”
挥起马鞭,径向易稼轩脸上甩去。
地七十四章 节度使驾到()
易稼轩右手一伸抓住马鞭,面上阴晴变化,胡将军勉力回抽,马鞭纹丝不动,僵持许久,易稼轩终究低头,放下手来,脸色铁青。
严寒却气不过,指着胡将军骂道:“易大哥血战沙场,你凭什么横加指责!”
胡将军高举马鞭,又要朝严寒身上打,只见这女子生得花容月貌,实在见所未见,马鞭缓缓放下,抬头挺胸,慢慢说道:“我是四品大将,惩罚下属也是分内之事,姑娘想必是初到凤翔,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便饶过他。”
严寒转过头,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胡将军吭吭干咳两声,又说道:“节度使王允大人已在城外,只是易将军着装太过不雅,且有好友来访,先回去休整吧,我会向王大人解释清楚。”
易稼轩低声说道:“那便有劳了,下属暂且告退。”转身便走,杨纪堂和严寒紧随其后。
待三人走远,胡将军唤来左右,俯下身子,贴在其耳前,小声说道:“去打听那姑娘的名号,弄清楚,嘿嘿。”
易稼轩只顾低头前行,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直到府邸,安排杨纪堂与严寒落座,才发觉胸前的几处伤口拉紧,刮骨般的疼痛,易稼轩眉头轻轻一皱,又恢复了平静,无奈笑道:“让你们见笑了。”
杨纪堂道:“大哥,那人是谁?”
易稼轩道:“胡荫泽,四品郎将,算是我的上峰。”
杨纪堂纳闷道:“方才守城怎么没看到他?”
易稼轩性子慷慨,不想提起这些,只能轻轻摇头,沉默不语。
吐蕃骑兵号称虎狼之师,以一敌百,乞臧遮遮用兵如神,率三万精锐猛攻凤翔。四品郎将胡荫泽是凤翔府最高将领,率五万兵马,据城墙之利,与乞臧鏖战,最终在其多方指挥调度之下,五万兵士仅剩一万战力,而吐蕃仍有两万虎狼。
乞臧又来攻城,胡荫泽决议放弃凤翔,保留有生力量,退守百里,待节度使大军集结,再做打算。凤翔百姓危急存亡之际,易稼轩执意守城。最终,胡荫泽答应,由易稼轩率领四千死士驻守凤翔,其他大军则退避城外。易稼轩死战三日,四千大军变成两千,两千剩下一千,但吐蕃足足扔下一万五千余尸骨,遭遇前所未有的大败。
门外传来话音,“他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当然躲得远远的,”秦鹏和刘皓并肩进屋,说话的正是秦鹏。
秦鹏、刘皓分别与杨纪堂见礼,许久未见,兄弟情义更加亲密。两人见到严寒,也是和易稼轩一般的愣住,秦鹏问道:“这位姑娘是?”
杨纪堂道:“我忘记了介绍,她是寒寒。”说着话,拉起严寒的手。
秦鹏指着杨纪堂和严寒,“她,你……”,结结巴巴说道:“幼薇姑娘知不知道,你已经……”
刘皓在秦鹏身后隐蔽的推了一下,转移了话题,“将军,听说你重伤?”
易稼轩道:“放心,养几天就好了,你们两个怎么跑来我这,得到胡将军许可了吗?”
秦鹏道:“没有,我们两个偷偷跑来的。”
杨纪堂问道:“两位哥哥不是易大哥的亲兵吗,怎么还要胡将军许可?”
秦鹏道:“老胡百般提防易将军,处处掣肘于他,把将军的好兄弟全部分到别的队伍里,我们来看易将军,都是极不容易的。”
易稼轩斥责道:“不许妄议上峰命令,你是想挨板子了吗!”
严寒透过易稼轩看似强硬的话语,看出他深深的无奈,道:“易大哥那么好的功夫,为什么要做这劳什子的将军,当官的有几个好人?大哥一心为民,反而无端受气。”
易稼轩慢慢站起,正色道:“朝廷昏庸,奸逆当道,我岂能不知。”
严寒道:“那还为他们卖命?值当么。”
杨纪堂也劝道:“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易稼轩纵然不肖,也不会为昏庸无道的当朝去做鹰犬,只是吐蕃大军所到之处,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我自负一身武艺,难道去做眼不见、耳不听的瞎子聋子么?大不了马革裹尸,纵死侠骨在。”
刘皓道:“大哥志气坚韧,不会轻易改变。”
易稼轩道:“你们已经看到了纪堂兄弟,也知道我没什么大碍,还不抓紧回去。”
彼时夜已深了,秦鹏刘皓离开了易稼轩的府苑,易稼轩为严寒和杨纪堂分别安顿好了客房,大战一天,皆是疲惫不堪,便各自回屋休息了。
月色皎洁,星光闪烁,鸣虫不住叫着,更衬得夜色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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