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薇却道:“纪堂哥哥,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陪你,”说着话,偷偷瞄了一眼安贫,安贫转过脸,假装没有看到。
杨纪堂温言道:“薇薇,回家以后听安爷爷的话,不许再跑出来了。”幼薇气道:“那你就和我一起回去,”杨纪堂道:“我这些年没回家,怎么能不住些日子,不然等我伤好了去找你,”幼薇道:“那你什么时候恢复?”杨纪堂道:“有个半年一年的就差不多了。”
幼薇道:“纪堂哥哥,过了中秋你若还不来,我就再来找你,”杨纪堂感动说道:“好吧,薇薇放心,中秋之前,我必定赶到,”幼薇喜道:“我还给你备了礼物,这次就不拿出来了,到时再给你,”杨纪堂笑道:“那我是不是也要给你礼物?”幼薇道:“那就先谢谢纪堂哥哥啦。”
二人聊得开心,易嫁轩调笑道:“好甜好甜,我的牙都要甜掉了,”幼薇满脸通红,低头不再说话,安贫道“抓紧走啦,磨磨唧唧的。”
易嫁轩和安贫去马车上置放行装,准备一道出发。见幼薇眼眶发红,杨纪堂说道:“薇薇,过不多久,咱们又能见面了,纪堂在家,一切安好,无需挂念。”
幼薇道:“我知道了,还有…纪堂哥哥,在家里曾听人念过一首诗,我就记得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等你回利州,陪我去看山里看风景好么,”杨纪堂笑道:“还是算了,剑门就在山上,咱们可以去看嘉陵江玩,”幼薇苦笑着摇了摇头。
易嫁轩与安贫将马车行李备好,众人与杨纪堂一阵寒暄,便出发了。
回至屋中,杨纪堂向祖宗灵位磕了三个头,呆坐一会儿。想起当年奶奶虽然贫寒,却经常打扫屋子,杨纪堂把家中的桌椅擦拭一遍。
打开墙角木柜,见祖母衣衫凌乱堆积,俯下身子把衣衫抱出,挨个叠了整齐,只是一件衣衫中夹着个粗布行囊,杨纪堂不觉有甚,将行囊打开。见里面放着本书,还有一封信件,杨纪堂从未见过,又觉好奇,将书拿出,封页也着‘逍遥游’三字,翻开书本,里面口诀身法俱有,读了起来,大为震惊,乃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高明身法。
逍遥游总分三篇,第一篇鲲鹏决,习之步法迅捷,身轻如燕,第二篇乘风决,习之随风而动,飘忽若神,第三篇御气决,习之融于天地,无声无息,三篇虽为递进,却各有用途。
奶奶身体孱弱,怎会有这么高明的武功典籍,杨纪堂虽感诧异,还是大略读完。又将信件打开,上写道:“闻香吾妹,见信如面。兄已知命不长久,草草一生,得你青睐,实为人生极大幸事,自古正邪不两立,你我二人既不容于世,抗争亦属徒劳,万事皆因我而起,却让你蒙屈,凌风百死莫赎,危急存亡之际,我必再护你一时周全,妹虽仗义豪情,也当早日离开这江湖是非,与吾天涯相忘,余生尽可承欢。兄一身轻功,全赖‘逍遥游’功法,现赠予妹,望见物如面,曲凌风绝笔。”
第三十九章 漫步逍遥游()
杨纪堂放下书信,想道,“听这信中的意思,奶奶以前也是江湖中人,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我父母和祖父被人杀害,也与当年之事有关么”,想了许久,不得要领,又想道,“江湖恩恩怨怨,真是不想惨和,可这血海深仇,却一定要报。”
见逍遥游精妙无比,杨纪堂本就见猎心喜,索性仔细翻阅、逐句练习。鲲鹏决有天地山泽风雷水火八种步法,两步相合为一走位,如此便是八八相济,共六十四位,乾坤相激,离艮为贲,震坤归复…合周易之术,每处走位又有周身九方变化,天地是一变,山泽是一变,风雷是一变,水火是一变,缺一而不可。乘风决更为繁杂,有七十二招身法,每招三百六十种变化。御气决却又返璞归真,只有六招,分为罡、柔、疾、隐、变、移六气功法,御气决借内功真气,辅以精妙招数,练成之后可达无所不可的最高境界。
每种武艺的心法各不相同,内力所行经脉自然不同,纵是内力深厚之人,新习得一门武艺,也要摸索许久,才能掌握运转的法门。杨纪堂早年间不知如何使用内力,只能每日感应细微真气,对真气在经脉中如何行走,已颇有造诣,此时因祸得福,将内力按逍遥游的路子运转,丝毫不觉困难,不到半天功夫,已将前两篇内功口诀学会,只是御气决对内力要求甚高,杨纪堂内功虽强,也达不到御六气之力。
道理甚是简单,便如身高体壮之人,一时之间也难将线头穿入针孔,幼童经常习练,却能毫不费力。可第三篇是一力破十会,如举百斤大锤,幼童如何习练,也赶不上成年壮汉,正如七剑决一般。
纵然当年曲凌风,也只学会了前两篇功夫。只是杨纪堂腿脚不利索,只能将步法背了下来,待日后身子骨恢复了,再来学过。杨纪堂将逍遥游背了几遍,又连同书信装入布囊之中,塞进橱柜。
夜深人静,皎洁月光映在积雪之上,将黑夜缀满了清光,杨纪堂出了院子,在门外柳树上折了半指长的树枝尖,中间掏空,只留树皮,当做短箫放在嘴边吹奏,声音如春日鸟鸣,婉转动人,起初清灵,而后低沉,终时呜咽,沉思着年少的时光,杨纪堂物我两忘。
身后传来女子声音,“杨公子好有闲情逸致,”杨纪堂转过身去,见一黑衣女子牵着骏马,正是之前劫掠自己、讨要剑法的人。
杨纪堂心中说道:“我刚才太过大意了,竟然没听到有人牵马走来的声音,”只是刚浸了哀思,虽有些讶异,也未惊慌,缓缓说道:“小时候,奶奶用柳枝吹曲子,很好听,我吹的不成曲调。”
女子也似不愿破坏这哀愁的氛围,低声道:“你吹地也好听,”杨纪堂道:“谢姑娘夸奖,”女子稳了心神,声音大了些:“把曲殇剑法拿来吧,我饶你性命。”
杨纪堂道:“我宁愿废了手筋脚筋,也要自证清白,还稀罕什么剑法?若真是我拿了,当日在博州,早就被剑门要走了,”女子怒道:“那剑法去哪了?”杨纪堂道:“前因后果我在清澜门都说过了,当时那么多人在场,姑娘这么痴迷剑法,难道没听说过此事吗?”
女子冷哼一声,说道:“孙奇庸那老狐狸不知道去哪了,只剩下你这一条线索,不找你找谁?”杨纪堂无奈笑道:“姑娘夤夜来访,我猜是等我大哥他们走远,才敢过来吧。”
女子厉声道:“还想拿易嫁轩吓我吗?我虽然打不过他,杀你可是不难,”杨纪堂道:“你纵然杀了我,又有何益?”
女子早就想到杨纪堂应不知剑法在何处,只是别无他法,只盼着逼问他能得到些消息,见多番折磨而未果,怒道:“既然不知道剑法在哪,留着你也没用,”拔出短剑,直刺杨纪堂前胸。杨纪堂没料想女子如此心狠手辣,只是四肢尚未痊愈,后退半步,踉跄着坐倒在地,算是躲了过去。
女子跟上一步,挥剑下刺,慌乱中,杨纪堂内力灌体而出。在山中吃了释迦果,内功已然不低,全力击出,女子顿觉大力扑来,措手不及,短剑偏出三寸,在杨纪堂胸前划了道口子,又退了两步才站稳。
第四十章 再入风雨路()
女子怒道:“好小子,几日不见,内功又精进啦,”短剑入鞘,抽出缠绕腰间的牛皮软鞭,在空中一抖,软鞭利落地‘啪’一声,再一甩,带着呜呜风声抽向杨纪堂。
杨纪堂连滚带爬,躲了过去,软鞭在地上砸出笔直的长痕,女子更怒,使出浑身力气,跨出一步,鞭子横撩,笼罩杨纪堂周身,电光火石间,杨纪堂先往前再往右,打着滚躲了过去,这几步躲闪,皆是按着鲲鹏决的身法,以打滚代替走路,看似笨拙,实则精妙,女子气恼,不管这些,又追着他连抽几鞭,只是鞭鞭无功。
鲲鹏决按八卦走位,若是熟练,自可以前后左右随心而为,杨纪堂第一次使出,只按部就班,六十四步踏完又回原处,女子追着他打,这时也落在他的身后三四米。杨纪堂得了片刻喘息,抬眼看见骏马就在他身旁,使出乘风决,右手猛一撑地,手掌虽痛入骨髓,身子却如蝴蝶般飞起,飘落在马鞍上。
女子见他抢了自己的马,更是气愤,拿起软鞭,跃起朝杨纪堂抽去,杨纪堂骑在马上,身子不灵活,加上手掌疼痛,只能侧着身子、举起双臂,护住头脸,挨了一鞭,辫子碰了手臂,又往下折去,抽中后背,打得杨纪堂身上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疼。
不及细想,左手拉起缰绳,双腿使劲夹着马肚,喊一声驾,驰马飞奔。女子在怀中掏出暗器,起手要扔,又怕丢了准头,伤到骏马,哼了一声,提了内气,朝杨纪堂追去。
骏马洒开大步,道旁树木纷纷后退,奔得委实迅捷,马背粗壮厚实,又平又稳,跑出半个时辰,见女子没能追上,杨纪堂渐渐放松了心神,拉住缰绳,缓缓行着,刚走了不久,听见身后细密脚步声,回头一看,见女子只离他不到三丈,内力灌入软鞭,软鞭硬如细剑,飞奔中向前刺出,杨纪堂惊出一身冷汗,刚纵马要跑,跨了两步,后背肋下一凉,血汩汩而出,骏马起速也快,软鞭只刺入三分,劲力还未消退,马儿已狂奔如飞,杨纪堂反手摁住伤口,后背和腿上浸满了血,也不敢停留。幸好软鞭细窄,虽将后背刺破,也没伤及脏腑,只是血水浸透了衣服,寒风吹过,忍不住打了几个寒战,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身上更加难受。
从天黑到天明,奔出数百里,杨纪堂累得再无一丝力气,趴在马颈上,双手搂着马头。这高头大马通体乌黑,无一根杂毛,阳光映下,闪闪发光,像镀了一层油,神骏无比。
只是座上之人浑身灰泥,头上还插着两根败落的荒草,后背一片血迹,邋遢至极。杨纪堂原想去易嫁轩处避难,又觉得麻烦了他许多,这女子心狠手辣,怎么能再给大哥增添祸事,只能漫无目的走着。
到了一处镇集的面摊,刚出锅的面条,带着热气腾腾的香气,杨纪堂不由自主靠近了小摊,伸手在衣服里摸了摸,逃得匆忙,身上一个铜板也没带着,只能使劲嗅了两口,惹来面摊老板一阵厌恶的眼神。
“哎,那人,你那马不错,卖么?”杨纪堂见面摊一男一女,均是一身华服,男的面如冠玉,举右手唤他时,还用左手拉住右边袖筒,言语虽没有礼节,举止却风度翩翩,另一女子约莫十六七岁,端庄大方,明眸皓齿,头上插着一直黄金凤尾钗,笑不露齿。
杨纪堂打量了二人,自惭形绌,低头道:“这不是我的马,是…借的,不卖,”面摊香气飘来,杨纪堂使劲嗅了一口,终于拔了身子要走。
女子道:“这位小哥,且慢走,吃些面食吧,”杨纪堂沉吟说道:“我,我没钱,”女子又道:“我们正好多要了一碗,不吃也是浪费。”
男子道:“妹妹,你净是瞎好心,被爹爹知道,要骂你没规矩了,”女子笑道:“哥哥竟然知道规矩二字,看来这些年爹爹没有白打你,”男子装作生气道,“我是风流倜傥,寻常人哪懂,”女子掩嘴笑道:“风流倒是风流了,惹了一屁股麻烦,还要我给你瞒着,不然以后我管也不要管,”男子欲辩还休,只得干笑两声。
女子又道:“店家,我们再要一碗,”见杨纪堂在犹豫,又说道,“快过来吃吧。”
杨纪堂折腾了一天一夜,饥肠辘辘,忍不住面香,下马朝二人走了过去。店家道:“别进来了,你在外面等着,我给你盛好,你在那吃。”
杨纪堂瞪了店家一眼,转身便走,男子说道:“这位兄弟,来我们这坐着,”又看向店家,“这是我朋友,你要是赶走他,小心我砸了你的摊子,”还朝他妹妹讨好般看了一眼。店家不敢惹这衣着华贵的少年,嘴里嘟囔了两句,也不再言语。
第四十一章 万马屠龙会()
杨纪堂见二人诚恳,犹豫一下,反身走了进来,找别的位置坐了,二人也没再邀他。店家将一碗面端在杨纪堂桌上,又白他一眼,杨纪堂装作没看到,拿了筷子吃起面来,刚开始也像那兄妹般细嚼慢咽,刚吃两口,好似寒冬腊月,暖炉进肚,融化霜雪,狼吞虎咽起来,直吃得浑身热气,好不畅快。
坐着歇息一会儿,觉得精神头好了许多,杨纪堂站起身,冲二人道:“在下杨纪堂,谢过二位赐饭之恩,敢问二位姓名,家在何处,待我回头拿了钱,再还你们。”
二人刚吃了少半,男子见他因为区区一碗面,如此严肃正经的道谢,不禁觉得好玩,咽了嘴里的面食,嬉皮笑脸道:“我们不是本地人,你不用还钱了,不然就把你那马给我吧,我再给你几十两银子。”
有道是吃人家的嘴短,何况刚说还人家钱,可打小时候,奶奶一直教育他不能占人便宜,杨纪堂虽痛恨打杀他的女子,也觉得这坐骑终究不是自己的,此时更显局促,女子掩嘴浅笑:“我哥哥是开玩笑的,莫当真,我叫孟之贻,我哥哥孟子良,我们家据此千里之遥,区区一碗面,别在意,”女子解了杨纪堂的窘境,杨纪堂心里一松,举手作礼道:“贤兄妹为人豪侠,纪堂谢过。”男子没有起身,仍是笑着还了半礼,杨纪堂道:“告辞,”二人均作礼说道“告辞”。
杨纪堂骑着马慢慢走着,路上的行人比以往多了不少,或骑马或步行,有一身华服的,也有风尘仆仆的,还有道士和尚,三教九流。不远处,一位长须道人正和黑脸汉子聊天搭话、骑马慢行,杨纪堂内功已深,聚了心神朝两人听去,倒也听得清楚,汉子说道:“道长,听说为了这头青龙,万马帮可是折损了数十人,不过能在江湖赢个名声,也值了,”道长答道:“是啊,屠龙大会总算扬了我名门正派的气势,”杨纪堂心里诧异,“这世上真的有龙么?他们竟然敢把青龙捉来杀掉,真是够大胆。”
杨纪堂朝骑马二人走得近些,问道:“两位老哥请了,屠龙大会是真的要杀青龙么?”二人不知杨纪堂内力深厚,听了他们之言才知屠龙大会,还以为这是哪个门派的得意弟子,又见他骑着高头大马,却衣衫褴褛,还以为是丐帮子弟。
丐帮中人衣食与叫花子无异,以乞丐自居,却是北方数一数二的帮派,许多弟子颇有资产,武艺也高。
二人不敢倨傲,黑脸汉子笑道:“小兄弟,就是杀的青龙,这万马帮虽算不得顶尖的帮派,此次也是立了一大功呀,”杨纪堂惊愕道:“世上真的有龙么?我还从未见过呢!”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道人又道:“小兄弟,这青龙是邪宗的青龙使骆野,你还以为是真的龙啊,哈哈哈,”汉子道:“邪派那些兔崽子,我师兄就是被他们杀的,去他奶奶的‘青白朱玄,阳神四使’,这次四使老大被咱们杀了,真他娘的痛快。”
杨纪堂见曲凌风给祖母的信中,写道正邪不两立,曲凌风必与这邪派有关,不禁问道:“邪宗有叫曲凌风的么?”道人答:“邪宗门人无数,作恶多端,这人我还真未听说过,莫非小兄弟与那曲凌风有仇恨?”
杨纪堂道:“仇恨倒谈不上,只是与家中长辈有些牵扯,”汉子道:“你直接去问你家长辈不就知道了,何必再问别人,”杨纪堂低声道:“长辈都已不在世,没处去问了,”这汉子虽然直来直去,也看出提及了人家伤心处,说道:“小兄弟,咱们江湖中人,四海之内皆兄弟,我叫刘四,这位是真武教愚木道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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