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急匆匆的驾车赶往卡谬的府邸,一路上何欣还小心盘算着见了面应该如何措辞。那个男人,应该还是可以信任的吧?不管怎么样,身为皇帝的骑士,全可以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说出不会背叛皇帝,然而也不想伤害她的话,也许会觉得他很矛盾,何欣却感到他很诚实。即使真的有和皇帝兵刃相向的那一天,这个男人绝对会全力维护皇帝,可是又想保全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里,坐在马车里的何欣不禁摇摇头,哑然失笑。那个男人就是这么天真又好笑,但总比那些嘴上口口声声说着会永远忠诚于你,背地里却不知捅了多少刀子的人强。他是一个真正有原则的人,在这个乌七八糟人人见利忘义的皇宫,有原则的敌人,总是值得自己尊敬的。
到了卡谬的府邸,他家的管家诚惶诚恐出来迎接,小心翼翼的说侯爵大人出门了,不在家。
“哦,那还真是少见,巴蒙德侯爵也有主动出门散心的时候。”何欣没有进门只是下了马车,站在车门前若有所思的把手套揉来捏去。按照礼仪,她应该先写信给他约定好时间,这种突然上门的行为,即使是枢机主教也显得有些失礼。她的另一个身份可以宣召他进宫来,可是,何欣不想显得自己傲慢无礼,这是求人,最好还是谦和点。只是没想到,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下午三点之后巴蒙德侯爵除了皇帝陛下有事,几乎从不出门。所以何欣才会不写信就直接过来。
“非常失礼,殿下,请您先进去,我这就派人去把侯爵大人找回来。”
“不用了,我只是顺路过来拜访,临时起意而已,等他回来,您转告他一声就可以了。”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何欣正想吩咐随从回去,却眼尖的看到管家脸上出现一丝放松的神色,不禁心中疑云大起。来到这个世界差不多也快有一年,其他的东西不敢说,察颜观色何欣自认相当敏感。就算是名义上的死对头来拜访自家主人,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他一脸心虚的样子是为了什么?
“对不起,请问侯爵他是一个人出去还是和人一起出去的。”本来已经有一半身体进了马车,何欣慢腾腾的又转了回来,盯着管家冷冷的问。
管家开始流冷汗,眼神飘忽着不说话。
“哼,我的耐性有限,脾气也不是很好,这些传言,您应该听说过吧。”何欣身上穿着枢机主教的鲜红色法袍,相信任何一个知道她的人看到现在脸上的表情,都会产生很不好的回忆。
“侯爵、侯爵大人是受人邀请才出门的。。。。。。。。”作为宫廷要人的随从,看来管家先生对血腥玛丽的威名很清楚,生怕自己被这位传言中喜怒无常生性暴虐的公主丢到圣马力诺塔去连审判都不用,立刻结结巴巴的回答。
何欣挑起一边眉毛:“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能让侯爵破例在下午出门的人是谁吗?”
管家的脸色越发苍白:“拉克西斯公主。。。。。。。。。”
一股突如其来的怒气涌上心头,何欣也不知道那种汹涌的杀意从何而来,哼了一声,重重的踏着脚踏回到马车上,不等随行的仆人来关门,自己啪的一声狠狠把门甩上:“走。”
拉克西斯公主还真是不死心,没有成功勾搭到皇帝,立刻就把目标转移到了皇帝的心腹,国家的重臣身上。不,何欣回想起上次行猎时她望着马上的卡谬时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不禁冷笑连连,恐怕,这才是她的最终目的吧。怪不得皇帝甩开她和艾铃公主结婚,这样奇耻大辱她都没有动怒,眼看快到手的皇后皇冠被另一个女人抢走,她也完全不伤心,还要留在帝都参加完婚礼,全然不顾皇宫里那些无比难听的议论。
何欣狠狠的把脱下来的那只手套扭来扭去,薄如蝉翼的丝绸没一会就破开了,可她还是觉得不解恨,一直把整只手套拆成一块看不出原样的破布才停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是因为卡谬曾经表示过对她的特别,转眼就又答应了另一个女人的邀请?还是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另一个女人抢走了?
。。。。。。。。卡谬从来就不属于她,即使他抱有很深的感情,也是对着玛格丽特,那个早就死去的公主。她是谁?她是何欣,一个倒霉落到这个陌生世界,被全新的身体把原来的道德观人生观破坏得一塌糊涂的倒霉鬼。
那股怒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心里空荡荡的只剩凄凉,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她是孤身一人,但再一次清楚的认识到这个事实,还是让她感到无比的寂寞和恐慌。远远的已经看见皇宫那扇大门,她却不想回去,回到那个充满阴谋诡计勾心斗角的可怕地方,大力拍打着车门,何欣大叫:“停下。”
驾车的随从忠实的履行了这个命令,骑马跟在车后的十几个骑士也随之停下,何欣推开车门跳下马车,板着脸说:“我有点头晕,想在这附近走一走,先让马车回去吧。”
即使在这种满心惆怅的时候,何欣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小命不安全,随时都有人想暗杀。所以,她只是叫驾车的随从离开,并没有傻到让那些负责保护她的骑士们也退场。他们只是下了马,由两个人把马带走,其余的人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五六米的地方。这对于何欣来叫,也算是一个人独处了。她没想过要干什么,只是想静静的走走,好让乱糟糟的心境重新平静下来,穿上那件包裹得密不透风的武装……上帝保佑,她真的很累了。
默默的在那条皇室专用大道上走了一会儿,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何欣连头都懒得回,反正骑马的人看见自己也要立刻下马行礼的。果不其然,在离她还有十几米的地方,马蹄声停住了,有谁在低声和那些骑士团的成员们说话。何欣倒好奇起来,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不立刻上来给她问好,一回头,原本郁闷的心情顿时再下降五十个百分点。就说了,整个皇宫,除了皇帝之外,敢和她玩儿派头的只有那位兰开斯特公爵。
看见他何欣就觉得头大,正想随便敷衍两句,看到他把手里的缰绳交给自己的随从,又屏退了其他的人,带着奇怪的表情走上来,心里就有点打鼓。干什么,他还和自己有什么可以交谈的话题吗?为什么做出一副想要长谈的样子。
“公主殿下。”兰开斯特公爵带着贵族特有的那种冷淡和高傲行了个礼,只看他的脸,还以为是何欣按着他脑袋压下去的。她就奇怪了,既然这么不待见自己,还老找自己麻烦,这不是有毛病吗?
“公爵大人。”何欣回以同样冷淡的语气,还撇过头,摆明了不想正眼看他。
说起来,兰开斯特公爵才是她在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个人啊。。。。。。。。转眼之间,一年就要过去了。和见到他的第一次比较,现在兰开斯特公爵的外表发生了很大变化,那种还属于青年的气息渐渐褪去,露出几分成年人的稳重来。待人接物都显得成熟了很多,小孩子的毛毛躁躁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但是,在对待何欣的态度上,他倒是一如既往,恶劣得要命。
平时,他们的互动就到此为止了,但今天兰开斯特公爵却一反常态,主动的向她走近。何欣仔细一看,他的表情很奇怪,好像有点悲伤,但是又带着点欣喜,和一贯的那种鄙夷完全不同,顿时心中警惕性迅速升高,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
“我一直在找您,公主殿下。”兰开斯特公爵说,声音不知为何有点发抖。
何欣朝后看看,那些骑士们还忠实的站在三四米开外的地方,再瞄瞄兰开斯特公爵的腰,很好,没有携带武器:“哦,真是难得,不知道公爵大人找我有什么事情。”
“刚才接到消息,我哥哥,去世了。”
何欣呆滞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这个“哥哥”是谁……不就是那个被原来正宗玛格丽特公主关押在圣马力诺塔的上任兰开斯特公爵吗?这下心中更是又惊又疑,他想干什么?找自己拼命还是报仇?
“我可以去给他收尸吗?”
一句“当然!”差点就脱口而出,何欣缓了缓,又悄悄的向自家大部队移动了几步,才谨慎的回答道:“听到这个消息,我感到很遗憾。一切都交由公爵大人自便吧。”
“那么,我就代表死去的兄长感谢您的宽宏大量。”兰开斯特公爵深深的弯下腰,朝她行了个大礼。
“不管他生前有什么罪孽,死亡都能清洗一切,慈爱的女神会宽恕他的。”何欣回忆着那些祈祷书上面的话,战战兢兢的说。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说什么不好要说这个,完全像是幸灾乐祸啊。。。。。。。。她已经做好随时叫救命的准备了。
不料兰开斯特公爵听了之后不但没有生气,还两眼一亮:“女神会原谅他的罪孽,那么您呢?您能原谅他的罪孽吗?”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何欣茫然了。原本以为她和兰开斯特公爵结下仇恨是因为这位已经挂掉的兄长大人,可从他的口气来听,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兰开斯特公爵还在执拗的追问:“请告诉我,殿下,您是否能原谅那些过去的过错。”
呃。。。。。。。。她应该怎么回答?
第五十二章
“请给我一个最后的答案,您是否能够原谅那些过去的罪孽?”面对何欣的一再后退,兰开斯特公爵显示出了少有的执拗,步步紧逼。
“公爵,这样的话题,不太适合在现在的场合谈论吧。”不知道他和玛格丽特公主之间有何纠葛,所以不敢随便乱搭话露馅,何欣情急之下想出了个缓兵之计,面色一沉,佯装不快的说。
兰开斯特公爵愣了一愣,似乎这才想起现在他们正站在皇宫大门的不远处,人来人往。他叹了口气,重新向何欣弯腰行了个礼:“请恕我冒昧。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今天晚上可以到夏宫来拜访您吗。”
他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么和颜悦色过,何欣一时之间真的完全摸不着头脑,也只好顺着他的口气点点头:“八点之后我有空。”
“那么,八点半您方便吗?”
“我恭候您的大架。”
两个人彼此客气礼貌的点点头,兰开斯特公爵重新牵着马从她身边走过,大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让何欣心里打了个突。说起来,兰开斯特公爵也算是皇室的成员,只不过是旁系。莫非,之前他和玛格丽特公主还有什么奇怪的关系?那就奇怪了,自从何欣到了这里,这位公爵大人对于一切可以阴她的活动都乐此不疲,见了面从来没有好脸色。如今,那位被公主囚禁的哥哥大人死掉了,正是仇恨的最高峰,为什么他还表现出一副要和她搞好关系的样子?
摇摇头,何欣继续朝皇宫里走去,不管怎么样,她都以不变应万变。如果兰开斯特公爵是想趁着皇帝离开皇宫全国巡游的机会要对自己玩什么手段,她可不会怕他。
回到夏宫,看见桌上放着来自里昂的私人信件,更是头痛。这家伙对此次出兵的事情志在必得,明里暗里威逼利诱不知玩了多少手段想逼迫自己就范。他那种手法,不是突然的施加压力,而是慢吞吞不动声色的让你感到窒息。毕竟,掌握在他手上的势力不少,只要极度的不配合,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顺利的开展,绑手绑脚的相当不舒服。何欣拆看信件,匆匆扫了几眼,愤怒的把纸揉成一团丢进了废纸篓。气呼呼的在屋子里走了几圈,重新坐回书桌后,拉响了铃。
片刻之后,塞西尔在打开的门上敲了几下,礼貌的行了一礼。何欣随便的点点头,急躁的说:“帮我写一封信,私人名义的,给欧林主教。告诉他,最终结果会在明天下午的祈祷会上宣布,叫他晚上不要再来纠缠我,即使来了我也不见!”
塞西尔完美的履行了作为一个书记官的本分,面不改色的听完了何欣的话,还重复了一遍……当然,是以书面化的礼貌口气。何欣觉得这语气太软了,可也想不出什么更好更有文采的词句,勉强点点头。塞西尔退下写好书信再交由她过目签下名字,再次行了一礼,推出去寄信了。何欣又焦躁不安的站起来转了两圈,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七点,兰开斯特公爵就要来拜访,可她依然不知道怎么应付。还有明天下午的事情,到底要不要听从卡兰索伯爵的建议,来一次釜底抽薪
烦闷不堪的揉了揉脸,何欣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她绝对知道兰开斯特公爵和玛格丽特公主有何过往,急忙再次拉响了传唤女官用的铃。这一次进来的却是伊丽莎白。
何欣也没在意,随意的吩咐说:“请您去把安波塔娜伯爵夫人找来,我有话想问她。”
“是,殿下。”伊丽莎白曲膝行了个礼,在她即将退出书房的时候,何欣觉得她的脸色看起来很奇怪,不禁多问了一句。
“您倒底怎么了,脸上为什么这样的红,是不舒服吗?”
伊丽莎白有点慌乱的说:“谢谢您的关心,殿下,我只是有点发热,大概是感冒了。”
“哦,要注意身体。”何欣心里升起一丝狐疑,现在可还是春天,哪有那么容易感冒。再想想最近经常找不到伊丽莎白的影子,难道她。。。。。。。。心中疑云大起,脸上却是笑吟吟的表情,“这样吗,那您可要当心,今晚上就不用进宫,让罗丽莎来陪我,您自己回家去好好休息吧。”
伊丽莎白前脚刚走,何欣匆匆在桌上找到张便签写了封短信……她模仿玛格丽特的字迹也有八九分相像了。把便签折好转进信封,在上面涂上火漆,封口上烙下自己的私人印章,再次叫来了塞西尔:“请帮我把这封信亲手转交给卡兰索伯爵,谢谢。”
赛西尔一句话也没多说,低头行礼,匆匆而去。何欣就是喜欢他这种只管办事从不多问的作风。她在信上吩咐了卡兰索伯爵去详细调查伊丽莎白最近的动向,和哪些人接触过。虽然身边都是些探子和间谍,她还不想让最贴身的女官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卖出去。
正在低头沉思,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身着一身华丽服侍的安波塔娜伯爵夫人对她曲膝行礼:“尊敬的殿下,您找我有什么事?”
自从上一次何欣派她去调查艾铃公主的事情后,这还是第一次私下和她谈话,见她有点战战兢兢,不禁放柔了语气:“请过来,亲爱的伯爵夫人,我只想知道,兰开斯特公爵和他的哥哥,到底有些什么传言,他们兄弟的感情是不是很差。”
听到她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安波塔娜伯爵夫人的表情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她侧过头看着何欣,有点奇怪的问:“说到这个,殿下应该最清楚才对。他们兄弟两人不是和您以及陛下一起长大的吗?”
什么!还有这种事,怎么没有人告诉过她?何欣在心里尖叫,还好一年多以来的训练让她可以随时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只是微微的咳嗽一声来掩饰住了这种失态,“是的,没错,但我想听的是旁观者对这段过去的评价。”
安波塔娜伯爵夫人并没有怀疑,谁又能相信眼前这个公主是冒牌货呢?她清了清嗓子,简短的说了起来:“您和兰开斯特公爵兄弟两人,也就是现在已经死去的约瑟夫。冯。维尔还有罗伯特。冯。维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那时身为兄长的约瑟夫。冯。维尔还是子爵的头衔,比您年长四岁,而弟弟罗伯特。冯。维尔比您小一岁。维尔家族是皇室旁支,他们是您的表兄弟,所以感情非常的好。据说,当时还健在的爱德华陛下还有意将你嫁给约瑟夫。冯。维尔。。。。。。。”
何欣听得震惊不已,结果玛格丽特和兰开斯特公爵是青梅竹马,还差一点就做了他的嫂子,这真是不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