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和一把梳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少爷?”冉叔看着发呆的贺庭歌忍不住叫了一声。
贺庭歌回神淡淡的回应道:“恩。”
冉叔习惯了自家主子总是不言不语的性子,说道:“今儿谷主考察学业,各位师父自然是会把自己手下出色的弟子挑上去的,你不用担心,咱们就看看,没事的。”冉叔自然是知道他家少爷根本对谷中的武艺还是其他学术一点兴趣也没有,自然学的成果也不容乐观,便以为他一早总发呆的原因是担心这个,便安慰道。
“恩,知道了。”贺庭歌不懂他什么意思,只是淡淡应声。之后便在冉叔的照料下洗漱好,看着铜镜中的少年,十几岁的样子,正是自己读书时的模样,一身干练的紫色刺绣白袍衬得整个人都带着精神了许多。
他不是个主动的人,战场上多年磨练出来的性子,他喜欢静观其变,在不知道敌人底细和动向的时候,他不会轻举妄动。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凡事都有动机与目的。在不知道对方目的之前,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想到这些,贺庭歌暗暗吸了口气,跟在冉叔身后出了竹屋。眼前仿佛山水画一般的景色一瞬间与他撞了个满怀。贺庭歌生生止住步伐,看着眼前的景象,竟然一时会不过神来。青山流水?鸟语花香?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吧?突然想到那个战火燎天,民不聊生的华夏大地,贺庭歌沉下眼帘遮去眼里的痛惜。
曾经的华夏大地,也是这般景象吧?
耳边隐隐响起人声,贺庭歌抬起头看过去,许多和自己身后竹屋一般的建筑林林总总的矗立在山谷中,也不知道这谷有多大,之见山间石子小道上,三三两两的走着几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随口聊着些什么。
跟着冉叔来到一个略大的庭院里,那里已经有些人了,或老或少,看到他们进去也只是随便瞥了一眼,便继续一边聊天一边喝着自己手里的粥。随便吃过简单的早饭之后,冉叔就回去了,走之前拍了拍贺庭歌的肩膀以示鼓励,一阵轻微的痛感从肩上传来,看来是受过伤,看样子,冉叔也是不知道的。
可是,冉叔离开后,贺庭歌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哪里,想到那个什么谷主,贺庭歌皱了皱眉,看着几个离开的和自己一般服饰的少年,想了想便跟上去。
“庭歌?”突然身后响起一身叫唤,贺庭歌转身看着身后跟上来的少年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你跟着他们干什么?”少年清秀的眉眼带着不解。
贺庭歌自己当然也不知道,但只是默默地看着少年,一言不发。少年似乎习惯他沉默不语,只好道:“我知道你气恼昨天唐玉对你下手不知轻重伤了你,可是,今儿谷主要考察学业,你可不要乱来。再说,四师叔那么护短,你去了也不一定讨好。走吧,师父在前面等着,可不要迟了。”
虽然不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但至少明白对方和自己是同样的目的地,便点点头跟上。
所谓的演练场其实就是一片平坦宽阔的空地,场地一边整齐的排列着几把太师椅,对面便是一个形似阅兵时的主席台,上面放着两把椅子,中间一张小桌子。
贺庭歌站在队伍中间不起眼的位置,跟在所谓的自己师傅身后。一席深蓝色衣袍的中年男子走到自己的椅子边,一脸肃穆的坐下去,略显发福的身材裹在深蓝色的衣袍里,倒也显得精神。看着别的几个师兄弟带着各自的弟子找到各自的位子坐下,也只是看了一眼,不闲不淡的轻哼一声。
很快,场地周围就已经站满了清一色的少年弟子,而主席台上所谓的谷主还没有到。偶尔能听到前面各师叔伯之间不冷不热的谈话声,贺庭歌四下里望了望,都是与自己年纪相近的少年,清一色的紫色刺绣白袍。有几个站的近的弟子之间窃窃私语,听过去,无非就是谈论着谷主,或者自己是否会被谷主称赞之类的。也有担心自己学艺不精被逐出谷去的。还有一些人则是站的困了,浅浅的打着哈欠。
突然,贺庭歌瞥到场地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似乎站着个人,站姿并不周正,斜斜的半倚半挂着。天青色的衣衫随着偶尔吹过的风微微摆动。看身形,似乎也是和自己目前一般的年纪,只是有些远,看不清眉目。那人似乎注意到贺庭歌正在看他,抬起手招了招。
贺庭歌皱了皱眉,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便不再搭理,转过头去看向前面的主席台。也不知除了谷主之外还有什么人?怎么会有两把椅子?
正想着,便听到四周安静下来,随即便看到前面坐着的几个师父站起来,恭恭敬敬道:“谷主。”
给叔让让
贺庭歌这才注意到主席台上缓缓走上去的人,一席深紫色的宽大长衫,满头的白发随意的束在脑后,一手持着一个不知是什么木材雕刻的手杖,缓缓的走向台上的椅子。看起来虽然年迈,却是不显半点老态,抬手示意站起来的几位师父坐下。
贺庭歌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刚才的那棵树,却已不见那人踪影。
“开始吧。”声音不大,但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的清楚。谷主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挥挥手直接开始。
想到冉叔说的话,贺庭歌默默看着几个被挑好的人选走到场上。
也不知道这谷主要考察什么,之见演练场上放置了不仅十八般兵器,还有笔墨纸砚,琴棋鼓乐。
第一个上场的是大师伯手下的弟子,看起来略年长于自己,魁梧的身材挑选了一把极不相称的短剑。也不见谷主说什么,便在场地上做好了攻势。
贺庭歌倒是对这些不甚在意,也就是随便瞥了两眼,但是看到那少年从容收势而立的样子,心里也不由得赞了一声。
接下来好像是四师叔手下的弟子,之间那少年清瘦的脸上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突然就让贺庭歌想到了唐玉侦,想到那场险胜的战役。暗自咬咬牙,垂下眼帘。也不知道对方表演的什么,总之身边传来一阵阵掌声。
等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上场的正是之前叫过自己的那个少年,只见他没有挑选什么兵器,只是执起一边的笔墨,在纸上写些什么,看也看不到。贺庭歌便抬头去看主席台上的谷主。一看之下,不禁皱起眉头,那谷主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少年,看那一身天青色的单色衣袍,不正是刚才树上的少年?
只见他躬身凑在谷主身边说了什么,谷主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别样的神色,目光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落在贺庭歌身上。
贺庭歌深深皱起眉来。接着便听到谷主清晰的声音淡淡的响起:“耳钟,把你的那个弟子叫来,我瞧瞧。”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谷主的方向看过去,不自觉的让开一条道。贺庭歌看着四周的目光,突然觉得神经跳的厉害。
耳钟略显发福的身子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那个自己看来既不合群,又不成器的弟子,面色僵了僵。犹豫道:“谷主。。。。。。”
“上来吧。”谷主却是打断他,向贺庭歌招了招手。
贺庭歌略一迟疑,便抬步走上前去,不卑不吭的站在谷主面前,此时那个原本站着的少年正坐在谷主边上,低着头吹着茶杯里的茶叶,看不到面目。
四下里许多少年都抱着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他。
“你有什么学术?”谷主淡淡问道。贺庭歌闻言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谷主身边的罪魁祸首一眼,对方虽然没有抬头,但是他依然觉得那低着的脸上,嘴角肯定是弯的。
想了想,贺庭歌终究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向那个最不起眼的道具。
之所以所有人都会感到诧异,是因为,那里放着一把弓,一把破旧而简单的弓,上面还落着一层薄灰。几根羽箭似乎都已经放置的太久而有些虫蛀一般的小孔,箭头也是锈迹斑斑。
要问贺庭歌会什么,说实话,在场这些他都不会。要是现在有一个对手他可能宁愿选择与对方赤膊也不会借助边上的冷兵器。至于琴棋书画,那就更不用说了,从小就没有培养过的细胞,不会突然长出来。虽然书法还算过得去,但是,他瞥了一眼刚才那少年的行书,一种无力感由心而生,人比人,果然,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当然,要说他最称手的,还是枪,似乎对于远距离射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敏感度。从十七岁第一次拿枪开始,他几乎从未失手。
所以,在目前没有枪械的情况下,自然而然的选择了与枪同样的远距离射击武器,弓。
但是在场的人,在看到他拿起弓的时候,不约而同的露出鄙夷的神态,谷主眯着眼眉头也是略微皱起,弓,在翠谷的学术中是最不被看好的一项,甚至,撇开弓来说,羽箭作为投掷玩物对人来说,只不过是闺房之乐。
虽然作为十八般兵器来说,弓的伤害高,距离远,但是,不知怎么来说,弓却是整个翠谷所有弟子,还有老师最不愿涉及的学艺。所以,谷中的弓箭少之又少,但是作为十八般兵器之一,也只好就是像这种场面,才随便拿出来一把来充数。
贺庭歌没有在意场中人的目光与唏嘘声,弯腰捡起那把看起来相当破旧的弓,拉了拉弦,感觉并不是很差,再看一眼地上散着的羽箭,明显箭头生锈,形似破铜烂铁。
谷主略有所思的看着场上的少年,伸手捋了捋胡子,没有吭声,而他身边的少年,此时也抬起头来,俊秀的脸上,带着一丝好奇般的目光看着贺庭歌,唇角有意无意的勾起一丝笑意。
拿着弓来到场中央,贺庭歌四周看了一圈,由于根本没有料到会有人挑选弓,所以也没有设置打靶。再看四周人的目光,似乎也不见得会有人突然殷勤的摆上什么靶子。
就在这时,突然听得身边一阵风声,一抹白影从身边掠过,转眼便站在百米开外,贺庭歌心里微微一震,好快!
转头看去,石台上已没有那少年的身影,只听到远远的传来那少年清朗的声音:“我来做靶。”
贺庭歌眯了眯眼,看着百米外那个天青色的身影,依旧看不清眉目。那少年负手而立,声音轻快:“射中印堂,便算你正中靶心,要是偏了,就来我给我做一个月侍从。”规则简单明了,但在贺庭歌听来,却觉得对方根本就是在给他设圈套。
眉毛很狠皱了皱,贺庭歌终究还是抬起手中的弓,搭上那只满目疮痍的羽箭,向着远处的人拉满了弓。
隐约感觉到那少年似乎扬起一个笑容,贺庭歌原本瞄准印堂的箭轻轻向下挪了几分,接受过先进教育的他,自然知道子弹和箭都走的抛物线,更何况,箭速比上子弹来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想到了自己心中的疑虑,和对未知的迷惑,似乎,这一切的答案,就在那个少年身上。
当然,他不会认为他一箭可以要了少年的命,且不说对方如此满满的自信,就凭他刚才的身法,也是绝对不会躲不开这一箭的。所以,贺庭歌松手的一刹那便默默看着远处的少年。
然而,那少年却是身形未动,箭直直插在了喉口,缓缓倒在地上。
一瞬间场上一片寂静,贺庭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当地,片刻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那少年身边。虽然心里明白对方有可能使诈,但是刚在那一下的感觉太真实,他真的不想失手杀人。
所以当看到地少少年双臂枕在头下,嘴里衔着半截羽箭带着一丝小得意的笑时,狠狠瞪了一眼。感觉对方就是在耍他。
少年看到贺庭歌恼火的瞪着他,不以为然的翻身坐起,伸手拿下嘴里的半截羽箭,笑的人畜无害:“那下个月的洗脚水,就麻烦你了。”
贺庭歌看着少年俊秀的脸上一双桃花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许多年来的好修养都没能压下怒火,咬牙低声骂了一句:“卧槽!”
“恩?”少年挑了挑眉,站起身来,看着和自己一般个头的贺庭歌,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也不在意贺庭歌的怒火,笑的眉眼弯弯,薄唇轻抿,继而开口道:“来,师侄,给叔让让。”
小师叔(上)
贺庭歌死死的皱起眉看着这个和自己一般高的少年,叔?就你?贺庭歌果断转身在不理会身后的少年,就算走出很远也似乎能听到对方清笑的声音。
刚才那一箭,明眼人会觉得是贺庭歌藏拙,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比如谷主。而大多数人都在嗤笑贺庭歌不知道箭走弧线,以为瞄准印堂便能射中。
经过这个插曲,谷主也似乎失去了看下去的耐心,随便说了几句,便持着手杖离去,贺庭歌站在队伍里,跟着解散的其他弟子缓缓离场。
“庭歌。”身边跟上来一个少年,贺庭歌转头看过去,是早上的那个男孩:“你没看出来你箭术这么好,刚才还以为小师叔真的被你射中了,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小师叔?”贺庭歌皱了皱眉。
“你不知道?”少年反问道,随即又道:“也难怪,你不怎么在谷里走动,当然很少听到这些,再说,不知道小师叔的大有人在,他是可是谷主的关门弟子,平时也窝在谷主闭关的地方,很少见到他。”
“哦。”贺庭歌半知半解的点点头。随即想到那少年的要求,一张脸又泛起一丝冷意,想到自己居然还真以为会射伤他,就觉得有些可笑,这么想着,嘴角便不自觉的勾出一抹自嘲的笑。
边上的少年名叫徐子阳,算的上是贺庭歌(曾经的)唯一的一个朋友。也不说二人曾经多么志同道合,只是因为在几个月前,入冬的时候,贺庭歌曾经救过他。
那时因为要去山谷深处的河里打水,结了冰的河面上三三两两的凿开着几个冰窟窿,谷里的弟子都从那里打水。徐子阳可是说是耳钟弟子中最像书生的一个,既然作为一个爱舞文弄墨的秀才,自然会有点文人情怀,提着水桶到河边的时候,看到山上的雾凇,绵延数千里的山都被白雪覆盖,看上去令人心旷神怡。低头看到河面上厚厚的冰下似乎还有游鱼隐隐约约,当即心里就感慨着山河壮丽,就差找个高点的观光地点赋诗一首了。
可是,显然人有时候走神是要吃亏的,河面的冰虽然看着养眼,可是走着就得细心了,偏偏我们徐大秀才感慨着秀丽山河而忘了脚下,一不留神就华丽丽的和冰面亲密接触的,偏偏这个地方离冰窟窿只有一步距离,这摔下去对冰面的撞击力,硬生生的将冰窟窿又扯出一阵破碎声。还没来得及喊痛的徐秀才就顺着裂开的冰面滑到水里。
曾经有人说过,掉到水里的人多半都是被自己害死的。要是心理素质好,不慌不挣扎,自然会浮到水面,但是,话是这么说,当真掉进水里的时候,什么道理都是多余的,尤其是这寒冬腊月的河水里,尤其是掉进去的人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所以当徐子阳觉呛了好几口水,冻的身体都有些抽筋的时候,一只手伸进水里将他一把捞上来,说是捞真的不过分,因为他却是是被人一只手抓住衣领单手提出来的。
还没缓过神的徐子阳在看到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少年时,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居然力气这么大。但是对上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时,徐子阳突然打了个寒颤,似乎才感觉到冷似的,全身发抖。但是还不忘说一声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徐子阳一边哆哆嗦嗦的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