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的局势,瞬间明了。江安无奈,心里真是百感交集,追风就在掌边,此时需要拔出来么?
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姑奶奶。
犹豫的当儿,强烈气劲已是破空而来,这样下去……会受伤的啊!江安无奈,只得化掌相迎。
双掌交汇的一瞬间,胜负已分,结局明了,江安毫无疑问落败。他转头,一口鲜血喷在雪白的被上,绽出瓣瓣红梅。
五脏六腑恍若是瞬间被绞碎,巨大的痛感,击地江安几欲晕倒。怎会如此?他看着自己的手掌,捂住嘴角,又是一口鲜血。自己的武功,虽算不上顶尖,也不差啊!此番面对着蓝衣女子,竟是……竟是如同稚儿学步般蹒跚可笑,她一抬手,那样轻易地被她化解了攻击,瞬间反噬在了自己身上。这样的差别……何止是云泥?简直是九天之巅和十八层地狱!
“呵,”蓝衣女子收掌,俯身便笑,佯作诧异,“原来你不会武功啊,再这样下去,你就要死了,我来给你疗伤,如何?”
屈辱……铺天盖地的屈辱袭来,江安闭目,口中的鲜血犹自流下,却是挣扎挥手,“不用了。”
“神使……哈哈。”那女子忽的大笑起来,那般轻蔑,“就凭你?”
江安闭目,除了语气中的轻蔑之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楼儿,莫要生事了。”苍老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些许沙哑。鹤发童颜的老者身形渐移,一步一影,迈至江安身侧。
“师父。”蓝衣女子俯身,恭敬。“您来了?”
幻王并未搭理她,径自一掌,将江安体内的伤势治愈。江安身子前倾,一口鲜血之后,“多谢前辈帮在下疗伤。”
幻王摆手,“劣徒无故伤你,我这做师父的,自是该帮你。”
“师父!”蓝衣女子显然对那声劣徒不满,跺脚嗔怪道,“明明是他先腹诽我的。”
“莫讲了。”幻王摆手,示意蓝衣女子停手,“此乃楼潇潇,我座下三弟子。”
江安笑笑,“见过楼姑娘。”
“哼。”那女子撇过头去,丝毫不正眼看他。江安倒也不怎生气,依旧微笑着。他的目光流转至桌上植物,有些诧异,“前辈如何令海棠与菊花一处开?”
“区区术法,不足挂齿。”幻王扬手。
“哼,少见多怪。”楼潇潇一脸不屑。
“楼儿,莫要多嘴。”
“师父!”楼潇潇跺脚嗔怪,瞪了江安一眼便是转身跑开了
。那一眼的凶狠神色,令江安不觉打了个寒颤,一时头皮发麻。幻王凝视着那女子远去的背影,目光几分悲戚,转头一声长叹。
“她……她好像不太待见我。”江安皱了皱眉头,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这瘟神。
幻王凝眉,无奈拂袖,“你若是女子,可能会好一些吧。”
“……”江安低头无语,“这……这不是晚辈所能控制的啊。”
“哈哈……”幻王爽朗一声笑,无所谓地讲着,“无妨,与她和平相处便是。”
和平相处……和平相处。这四个字入耳,宛如勾魂鬼魅般盘旋不散,与那女子和平相处……他宁愿与狼共舞!那不可理喻,说动手就动手的暴烈女子,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更为可怕的事情是,自己未必打得过她。江安无法想象,那样娴静美好的外表之下,怎能埋藏如此狂躁可怕的脾气?魔鬼,真是不可理喻的魔鬼!
江安低眉,迎合着,“那是,那是。”末了心中却是加上一句,“愿她不再多生事端便可。”
“住下吧。”幻王慈眉善目,念一声,“你原本便属于皓连古都,此番,千辛万苦,也算是回归故土了。”
“阿薇呢?阿薇怎样了?”江安听不懂她在讲什么,此时也是无心听懂,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不知此番是怎样了,身在何处,过得可好?
一头霜丝轻轻摇曳,幻王摊开手掌,有些歉疚,“那姑娘当时,确实是死了,我以仙法护住她的魂魄,救她一命,然而,魂过忘川,必定会忘记一些东西,再怎么厉害的仙法,也有反噬,她……便是失去五年记忆。”
“我……我还能遇见她么?”江安低眉,心中有些酸涩。
“随缘吧,有时候遇见了,未必是好事。”幻王轻声说着,依旧慈眉善目,忆起三年前发生之事,不由得有些狐疑。那死去女子的神情,周身流走的紫色气息,实在是不似月华之人,倒有几分皓连古都之意,事出紧急,她也未深究,救了之后,那女子便自行离去了,失去记忆之人,也问不出什么来。
神使啊……想不到你爱上的,竟是这样的女子呢!神使……你所肩负的使命如此重大,怎能耽于儿女私情?
幻王凝眸,对上江安有些期盼的神情,眉宇之间不觉露出几丝悲悯来。
皓连古都松林仙境。
落雪一如既往,管它是六月还是腊月。依旧纷纷扬扬,将这片大地肆虐个够。不消片刻,松树已是白了头。
凉意袭来,风流入袖,白岚感其清冷,拉了拉衣服。涟嫣自侧屋出,捧了寒衣,披于他的肩头,方才低眉行礼,侍立一旁。
“有劳嫣儿了。”白岚向她浅笑,抬手示意,“坐。”
涟嫣扬裙入座,温了小酒,满上他的杯盏,“主人请。”言毕便是自袖中拿出一包剥好的松子,“主人。”
白岚愣住,目光中流露出深不见底的伤痛,又被唇角爬上的笑容掩饰过去,“嫣儿有心了,只是……”他顿了顿,闭目道,“我再也不吃松子了……”
“可您原本是最爱吃的。”涟嫣抬起头来,眼里几分倔强。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七叶龙珠(2)()
“人是会变的。”白岚淡淡,拎起眼前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嫣儿,这些你还不懂。”他沉吟良久,终是叹了口气,“也不要懂了吧。”
涟嫣低头,无所谓的笑笑,再次斟满酒杯。
她的语气平淡着,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关心,嘟嘴埋怨一句,“这些我自然是不懂的,但我好歹知道,雪姑娘出事之后,主人便再也没有吃过松子了。”她仰起头,眼里氤氲起泪光来,“可这些,原本都是主人最爱吃的啊!”
“嗯?”捻起酒杯的手稍稍停滞,看着涟嫣的神情有些心痛,“嫣儿这是怎么了?”言毕,白岚宠溺地笑笑,拿了一颗松子,扔进嘴里,“我吃还不行吗?”
观着他那无奈的神情,涟嫣掩面,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白岚见了,心头亦漾起几分欢喜,不由得仰头哈哈大笑几声。
门边闪过一个漆黑身影,看着二人如此欢脱的场景,转身欲走。
这一切,被白岚尽收眼底,他笑着招呼,“若依好友。”
水若依见他招呼,只好转过身来,拱手道,“谢过好友救命之恩,第二次了,水若依无以为报……”
“客气了。”白岚拂袖,“好友运气极好,我恰巧路过。”
水若依扬眉,“是啊,我亦觉得自己运气极好。”
“可我,运气则是背了点啊!”白岚一声长叹,凝眸斜视水若依。
“好友,运数乃天命,无法更改,有何埋怨?”眼前之人换上一本正经的神色,疑问道,“好友不是一向最信天?”
“……”白岚被他说着。一口酒呛在喉间,抚胸咳嗽起来。涟嫣有些心疼,忙俯身替他捶打,转头不忘瞪水若依一眼。
白岚挥手,良久才平复气息,“好友这边坐。”
水若依拂袖坐上,涟嫣聪明伶俐,忙欠身笑了笑,回身去拿茶盏了。
“嫣儿真是乖巧伶俐!”水若依望着那纤细离去的背影,啧啧称赞一句。
“我的人。自然不在话下。”白岚替他斟了一杯酒,忽的仿佛想起什么,将那酒泼下。“好友重伤未愈,还是等嫣儿的茶吧!”他凝眸,“莫要打嫣儿的主意。”
“当然,”水若依一声调笑,“好友都讲过了。那是‘你的人’。”
涟嫣此时,刚好拿了杯盏上前,听得二人谈话,脸上不免泛起红晕,煞是好看。她替两人满了茶,犹带几分羞涩。掩面退下了。
“她听见了
。”白岚有些嗔怪,瞪了水若依一眼。
“丫头还害羞了,哈哈。”水若依大笑起来。
“她还是个小姑娘。若依此话,当然会令她害羞了。”
“小姑娘……”水若依沉吟,苦笑一声,艰涩地将那事实点出来,“可她已经三千岁了啊!”
真是祖师奶奶级别的人物……水若依心里嘀咕着。想起自己不过是三百岁的年龄,头上不禁渗出些许冷汗。
“年龄。原本就只是数字。”白岚抬眼轻笑,漫不经心地饮了茶,“在下也已经两万岁了,好友要叫祖师爷爷,白岚也却之不恭。”
“……”水若依被他逗着,半晌无语,却也明白那是事实,只得埋头呷了茶,不再辩驳。
水若依低眼,皱了皱眉头,似有些惆怅。这样的细小动作,无疑是瞒不过白岚之眼,看似悠然轻笑着,好友心中所忧,松林主人早已了然于心。
“莫要担忧了。”白岚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自古邪不胜正,不过是好事多磨罢了,若依莫要忧心。”
“……”水若依仰头,将那浓郁香茗大口灌入腹中,良久无话。
“放心,白璧莲心并未落于黎析之手。”白岚看不惯水若依那忧郁万分的神情,风轻云淡,将这丝“天机”泄露。
水若依闻言,脸上露出惊喜,惊喜未竟,便是换上疑惑,“你究竟知道多少?过去,未来?”
“并未知道多少。”白岚拂袖,双目微合,一派悠然之态。他是不曾知道多少,只是对于一些东西,看得比较透彻而已。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水若依哑然失笑,“反正好友除了观望,什么也不会做。”言毕,饮下一杯苦茶,“既然如此,何必相交?徒增烦恼!”
白岚听罢皱眉,却终究是抿着嘴,不发一语。是啊,何必相交,若从来不曾动情,从来不曾交义,只是匆匆当着红尘中的过客,没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会不会快乐许多?
守望,就这样守望着,直到时间的尽头。一抹苦笑蔓延上白岚嘴角,母亲白汐殿下如是说啊……红尘皆虚幻,何必当真?黄粱一梦耳!可是,梦也有梦的风景,梦的悲欢,梦的精彩,让人真是忍不住,陷于其间啊!
皓连古都,幻王居所,蓝亭。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不知不觉,江安来此,已是三日有余。原本料得既名幻王居所,幻王前辈必定是日日居于此处,怎奈三日前,自己初来之时见了她一面,之后便再也不见她的人影了。
一切应在三年前讲好,自己前来陪幻王一年,原本心里一直纳闷,是怎样的“陪”法,自近几日的情形看来,应是……无所事事了。江安迈步,于蓝亭的若干房间中,踱了几踱,眼前尽皆是简朴的摆设,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外,别无其他。他好奇皓连古都的历史与现状,以及那些骇人的术法,想要开口一问,奈何蓝亭里空荡荡的,别无他人。
难道……江安咬咬牙,难道要去问那魔女不成?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芽,瞬间便被江安狠狠掐掉。闭目想起那女子的容颜,以及稍带戏谑的神情,江安便是周身一个寒颤。他宁愿一个人枯坐到死,也不愿与那魔女多讲一句话。
若是遂了人意,世事又怎能称得无常?
就在江安回身欲走的当儿,身侧的木门“吱呀”一声大开
。一袭蓝衣自门后闪出,纯色的衣衫上,仍是不带任何花纹。江安观衣色,便知是谁,眼睛并未延伸至那容颜上,便是掩面欲走。
“呦?江安?”女子戏谑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江安周身一个冷战,脑中飞快盘算了几秒,若是自己就这么走了,恐那女子又借故生出事端,挣扎一番,终是决定,咬牙转过身去。
他向那女子拱手,表情带笑,却是僵硬到虚假,“楼姑娘好……”
“你在这里做什么?”正如江安心里估计的那样,楼潇潇冷冽的目光,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咦,你这是什么表情?”
“闲来无事,随便走走。”
“少见多怪,真是白痴!”楼潇潇没好气地拂袖,将他狠狠剜上一眼,便是“砰”地一声关了门去。
江安捧了一掬心中冷汗,转身欲逃。若是这样,便能从那魔女的手里逃走的话,可真谓是走运了。
不等他迈出几步,那姑娘的房门便是“咚”地一声打开,见他欲走,女子的声音里更是添了几分狠辣,“白痴,我有叫你离开吗?”
白痴,白痴!句句白痴叫的江安心头火起,不觉握紧了拳头,也不回身,“楼姑娘有叫在下留下吗?”
“你……!”楼潇潇闻言,脸色大变,正欲发作,便见江安转过身来,“在下不过随便走走,并未惊扰姑娘,还请姑娘不要多生事端。”
“我多生事端……”听那女子的声气,已是咬牙切齿了。江安抬眼,见她周身蓝色气流旋爆而走,面上不见一分惧色,冷笑一声,“动手么?在下远非姑娘敌手,还有什么好说的?若要在此地杀人泄愤的话,姑娘动手便是。”
言毕,冷眼将那女子打量一番,冷峻的眸子里,毫无惧色。江安摇头离开,实在是不想与那疯狗般的女子纠缠什么。不过,她要是在背后动手,给自己凌厉一击的话,也没什么可说,实力悬殊至此,动手是最为愚蠢的选择了。
“江安——”震耳欲聋一声尖叫,声音之巨,刺得江安的耳朵,几欲流出血来。他抖了抖身子,尽量装着无所谓,不去搭理身后的女子。
楼潇潇的脸,都要变成猪肝色了,原本清秀靓丽的容颜,此时竟是添了几分狰狞,气急败坏之下,单手结了掌印,想要给那狂妄的男人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江安闭目,耳畔呼啸风声已是明示自己,死期将近。江安苦笑,还能有什么办法,拔剑么?结局一样的话,凭空浪费这些力气作何?
湛蓝掌印,万钧之势,铺天盖地袭来,江安闭目,不作一丝反抗。然而,那掌印近身之时,一道白光闪过,将那掌印一劈两半,骤然化解。幻王身影如雾如幻,瞬间凝聚在江安身侧,抬眼怒视着楼潇潇。
“师父安好。”楼潇潇俯身行礼,乖巧的模样,与方才的凶神恶煞,判若两人。江安凝视着她的神情,不由得心里叹一声,可真是会演戏啊!
“徒儿,莫要惹事生非了。”幻王凝视着面前的徒弟,声音里夹杂了几分冰冷,“你这样,会要了他的命,若是坏了大计,你有几条命赔?”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七叶龙珠(3)()
大计……大计……听得此话,江安心头,忽的漫上几丝不详的预感。看吧,他无奈苦笑,我就知晓,事情怎会如此简单,在这里安静呆一年便可救得阿薇了?这世间,哪里有免费的午餐?这一切,想来又是一场利益交易,只是要付出什么,自己此时还是拿捏不定的。念及此,江安心里忽的有些苍凉,仍是咬咬牙,无妨,只要能救阿薇,怎样都无妨。
“我只是和他玩玩的。”楼潇潇撒娇地跺跺脚,换上了一副调皮的神情,“我不过是想和神使切磋武艺……”
“所谓切磋,点到为止,”江安斜眼,对那女子的言辞极端不屑,冷冷一声,“若是幻王前辈不出手,在下方才还有活路么?幻王门下的待客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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