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看出了太子妃的顾虑,桃儿眉头皱了几皱,“公主莫要担心,只要公主开口,二王子定是会尽心保全公主腹中胎儿的。”
月聆雨就那样静静地听着,嘴角浮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风轻云淡一句,“掌嘴。”
“公主!”一声惊呼,桃儿面无人色,纵然是二王子安插在月聆雨身边的人手,纵然是二王子身边的红人,然而从身份来说,她毕竟只是一个下人!桃儿有些惶恐,只得俯身跪了下去,叩首哀求着,“公主,奴婢失言该死,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次吧!”
月聆雨转头,目光流转,定在她的脸上,肃杀的目光逼得桃儿顿时矮了半截。朱唇轻启,“掌嘴。”
桃儿瞥见她那肃杀的目光,知自己真是惹恼了太子妃,不觉几分惶恐,只得硬着头皮,在自己脸上用力抽了几个嘴巴,俯身叩首着,声声哀婉,“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月聆雨目光肃杀,带出几分威严,凤眉微挑,“叫我太子妃。”
“奴婢知错了,太子妃殿下。”桃儿浑身颤抖着,俯身叩首,此时已是满面泪痕。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秦岚掀帘而入。抬眼看见宫内的光景,笑了一笑,“聆雨为何拿小丫鬟出气?”月聆雨起身,大着肚子,想要行礼,着实不方便了点。秦岚忙上前一把扶住,眼里几分责怪,“莫要如此辛劳了,伤及腹中胎儿怎办?”
月聆雨抬手,将那跪地的丫鬟支开。随即向着秦岚欠身行礼,一如既往地抬眼浅笑,“夫君。”
秦岚揽过她的肩头,俯身在那熟悉的眉眼之上,吻了几吻。他的面色,因为劳累,现出几分蜡黄。
“聆雨……”抱着怀中的女子,沉默良久,秦岚方才开口,声音里添了几分恓惶来,“来我东莱,已是一年有余,聆雨可愿意回月樱一探?”
ps:
不足之处,还望大家多多指正。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旧忆成画(13)()
听得此话,月聆雨蓦地抬头,几分不可置信,一汪秋波流转,仿佛是要滴出水来。
秦岚的心头,被猫爪挠过般难受,凝视着眼前的女子,眼里似有几分疲惫,“聆雨许久不回月樱了,终日闷在东莱,想必是想家了,我且休书一封,要你哥哥月凌羽派人来接,如何?”
“你,你要赶我走,在这个时候?”月聆雨吃惊地打量着自己的丈夫,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不,聆雨,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秦岚望着月聆雨带着失望的眼神,来时便想好的说辞,譬如说多年未归,想念家乡之类,到了嘴边却凝噎了起来。“我……”秦岚转过身子,拂袖为难,良久化为一声长叹。
月聆雨迈步,走到案前,将那未完工的锦绣河山抚摸片刻,抬眼向着那坚毅的背影笑问一句,“哦?那事情是如何。”
“莫要问了。”秦岚摆手,闭目一声凄然,“是我对不起你,聆雨。”他转过身子,扳过眼前女子的肩膀,“听我说,回到月樱,你方能安然。”
“不过是三月围城,弹尽粮绝么?”月聆雨转头对上秦岚的目光,满城燃遍的狼烟烽火被她如此不经意的一笔带过,“那又如何?”明媚的女子反问,略微扬起的眉眼中透出几丝坚毅来,声音犹是风轻云淡,“最坏不过是客死他乡,还能如何?”
“聆雨!”一声轻呼,秦岚几分诧异,上前一步揽住面前女子的肩头,苦笑一声,“原来你都知道了。”
月聆雨缓缓靠在他的肩头,秋波婉转着,“对。我全知道了,这又怎样?”
“哈,”怆然一声苦笑,秦岚摆手,“不谈这个。”话音未落便是将她打横抱起,放于榻上,俯身在那隆起的肚子之上听了几听,眉眼顿时绽开缤纷的笑意,几分欣喜,“聆雨你听。他还在动呢!你听!”
月聆雨斜卧榻上,唇角轻扬,笑得如斯温婉。初霁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如此静谧安详。
之后的几夜,东莱太子秦岚,再也不曾来过。
五日之后的一个雪夜。那是一个雪漫宫墙,雪催寒梅的夜晚。寒风催得飞雪斜漫,摇得枝头寒梅凌乱。天际一片阴沉。连那最后的一丝星光也隐没不见,唯留红墙深宫灯影阑珊。
月樱王早已“病逝”,月樱太子月凌羽顺理成章地继承大统。初临大位,总有些前朝留下的琐碎庞杂之事需要处理,月凌羽此时坐在案前,揉揉太阳穴。看眼前红烛的影子,也逐渐变得飘散起来
。他的头徐徐点了几下,惊醒之时。方才知道自己是撑不住,稍稍打了个盹。
真累!月凌羽舒展了身体,一边摇头叹着大王不好当,一边锤着肩膀,打了个哈欠。想要起身。
紧闭的宫门被慢慢推开,发出吱吱呀呀的轻响。月凌羽心里正烦,闻声化为愤懑,不及回头便是怒喝一声,“是谁这么放肆,不经通报便直接闯了进来吗?真是不懂礼数!”
女子轻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竟是带着一抹凄凉,月聆雨低头,轻声道,“王兄。”
“嗯?”月凌羽抬头,手指在面前的奏折之上,徐徐敲了几敲,不用回头,亦知道身后的女子是谁。心中微微盘算着,她怎会来此?
“小妹来了。”一丝邪魅的笑容爬上月凌羽的唇角,寸寸绽开。随即便是抬手,将身侧的众人屏退。
月聆雨大着肚子,行动不便,蹒跚着绕到他的面前。
“恭喜小妹。”月凌羽打量一眼她隆起的腹部,“你有喜了。”
“是啊。”月聆雨抬眼,无奈地摊了摊手,“东莱太子的。”
她斜眼看见那玉案一角,压下的皱皱纸张,上面还透出瓣瓣嫣红来。月聆雨将那纸张拿出,徐徐看了几眼,目光之中便是流出几分怆然来,她退后一步,几分失望,“原来,原来你是收到了的。”
是的,他早就收到了,收到月聆雨的求救,收到小妹要求月樱出兵的血书。血色自那薄纸上淡淡晕开,而他却选择了无动于衷。
“嗯,我收到了。”月凌羽抬头,凝视着面前的女子,眉弯之处凝出轻笑来,他靠在椅上,无所谓的摊摊手,“可是,我也没说答应啊。”
月聆雨闭眼,两行清泪倏忽而落,随即便是双膝跪地,“王兄,兄妹一场,帮我这个忙,我真的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月凌羽起身,皱了皱眉头,嘴角忽的一声轻笑,“记得上次,你这样求我,是什么时候?”他抬手摸摸脸上经久不愈的创口,狡黠一笑,“当时,我好心扶你起来,却是留下了这样深刻的伤口,现在想想,都是心有余悸呢。”
月聆雨怆然苦笑,“那时候,你还是太子,可是现在,你已经是大王了。”她抬眼,凄凄一声呼唤,“怎样都不能答应吗?”
“你且说说,出兵对我,对月樱,有何好处?”月凌羽眉眼轻弯,一如昔年,春风般和煦。他抬手指着眼前的一封奏折,“秦英许我十座城池,换得月樱暂时的中立,你说,此时的月樱,适合搅入战局么?”
“哈哈。”一声苦笑,月聆雨凛然起身,微微摇了摇头,“看来,此番,我是来错地方了。”
她拂袖回身,向前迈了几迈。这样的结果,其实在她来之前,便早已料定,只是,心中还是抱了那么一丝淡淡的希冀,希望他能顾及昔年的情分,伸出援手。只是,那个连父子之情都早已抛弃的长兄,兄妹之情,又怎会入了他的眼?她真是天真的可笑,竟然妄图与虎谋皮。
“怎么,不留下来?”月凌羽见她欲离去,站起身来,低低问一句,“秦岚大势已去,还要回去陪葬吗?或者……”他的语气顿了几顿,“秦英对小妹情有独钟,也不妨随了他去。当日,你也曾闹着不愿去东莱,此番不也过得极好?为何不试图换一种生活方式?”
月聆雨的眼泪,瓣瓣掉落在王宫染红的地毯上,略微回首,凛然一声,“这与你何干?”
“王妹远道探亲而来,不多留几日?”月聆雨听见那冰冷的声音自远方而来,抬手拼命捂住嘴巴,却是再也掩饰不住的一声悲啼,“收起你的说辞吧,”她抬眼泪下,却不曾回头,“不用了
。”
那恓惶的身影披了披风,推门而去,踉踉跄跄着,又被一片飞雪淹没。
月凌羽抬手,眼中掠过一丝无奈,长叹一句,“小妹,你还是这么固执么?”
最终的死别,竟是来得这样平静,平静到在心中,漾不起任何涟漪。月凌羽回身,眼角有些湿润。
月聆雨到达东莱王宫之时,已是五日之后。
夜色如水静谧,飘了很久的飞雪,终于停止。天际也点亮了三三两两的星斗,红着眼睛,将这片大地狰狞俯视。月色……这许久不见的月色,真美。月聆雨抬头喃喃,望一眼天际圆月,宛如银盘挂于夜幕,“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月聆雨转头,须臾一声苦笑,“真是个团团圆圆的好日子。”
黑幕蔽过,连那围城的几万大军也安分了下来,四周一片静谧,听不见分毫响动。
眼前的宫殿里,红烛飘摇,灯火阑珊,一个暗黑的身影倚在宫门前,目光流转,将归来的女子慢慢打量。月凌雨抬眼,泪水便是满了眉头,眼前的宫殿,纵横的灯火,也被氤氲而至的泪水,漫了个通透。
她不顾自己臃肿的身子,快步疾走至他的面前,四目相对,却是恍惚低下头去,无甚言语。
秦岚抬头,凝视着月聆雨的目光逐渐冷了下去,她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不由得周身一个冷战。
秦岚冷眼,“你,去找他了?”
月聆雨低头,低低一句,也不隐瞒,“嗯。”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冷冷的一句言语,自秦岚的口中问出,惊得月聆雨抬起头来,目光中满是惊异。
片刻之后,她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凝眸微笑,那般不经意的袖手,“为什么不呢?”她抬头,凝视着秦岚的眸子,反唇相讥,“那你又为何在这里等待?”
“瞧,你该是等了很久吧。”她抬手,轻轻触碰秦岚的脸颊,却被他反手一把擒住。
“嗯?”几分诧异,一声惊呼。被他擒住的手腕有些微微发痛,她却没有如同往日般挣扎。
“私自出宫,勾结敌国,每一条都是死罪。”秦岚放开她的手腕,转身声音冰冷,冷到足以渗入月聆雨的骨头里。他拂袖,“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东莱的太子妃,遣回原籍,终生不得入东莱境内,否则,定斩不饶!”
秦岚转身,背影微微颤动,却又强抑着镇定。身后一片沉默寂寥,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凄凄质问。
多么拙劣的谎言,拙劣到可以使人一眼看穿。终于,到了这一天么?月聆雨抬头,泪如雨下,却仍是竭力挤出一丝笑容。
听不见身后响动,秦岚闭眼,声音之中夹着一丝颤抖,“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今夜便动身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旧忆成画(13)()
“若是我不走呢?”月聆雨无奈笑笑,恍惚抬头,凝视着他的眼睑,一字一句地问道,“若是我不走,你会杀了我么?”
“毫无意义的问话。”秦岚转身,直直对上月聆雨清泪盈盈的眸子,抬手一挥,指尖剑气纵横凛冽,破空袭来,在月聆雨眼前的地板之上,划出一道深深沟壑。凌厉的剑气漫过,惊得月聆雨退后一步,靠在门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是她第一次见他出手,也许是最后一次,月聆雨心头,低低念着。
只是,谁又能想得到,在不久的将来,她有幸再见秦岚大展身手,只是那对象,却……却是换成了自己。
她靠在门框上,微微喘着气,依旧倔强着,不依不饶,“若是不走,你会杀了我么?”
秦岚的眼眸动了一动,转身闭眼,“割袍断义,划地休妻。”
“夫君……”她闭眼,两行清泪滴下,瓣瓣碎在阶上。她低下头去,几分恍惚,喃喃着,“您何必如此?”
秦岚迈步出门,向着身后命令一句,“今夜,安排月聆雨出宫吧,月樱公主,想来是无人敢阻挡。”
“诺。”一个将士模样的人欠身,低眉应答着。
“夫君……”月聆雨抬手,哀哀一声,想要挽留。
秦岚走过她的身边,不发一语,连眼眉都没有动上一动。
“公主,请了。”那将士抬手,拦住那几欲追出的女子,提醒一句。月聆雨低眉看着地上那一道深深的划痕,回身怆然一声苦笑。她抬眼,向着眼前的兵士问着,“今夜。本宫是要离开么?”
“这……”兵士皱了几分眉头,终于坚定地拱手,“是的,”末了再加上一句,“这是太子的命令。”
“你倒是蛮忠心的。”月聆雨凝眸,冲着那低头的兵士轻声一句,便是抬脚迈步殿中。
那兵士望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也不敢伸手去拦,愣是看着面前的女子入殿。被那朱红的罗帷一点点淹没。“哎……”那兵士转头一声长叹,自己也想不通传闻中的贤伉俪之间,发生何事。竟会反目至此。
他在太子妃宫门口踱了几踱,等候许久,仍是不见她出宫。眼看皓月一点点西斜,心中便是焦急了起来,这。虽然大势已去,太子的命令,还是不敢违背啊。
兵士在宫门口踟蹰许久,方才扯了嗓子,向着内宫喊道,“公主。万事齐备,事出紧急,还请公主快些才是。”
内宫之中出乎意料地宁静。连值班小丫头的声音都不曾传出。几分狐疑,为防意外,那兵士终究是下定了决心,迈步进殿。
朱红罗帷掩映,珠帘轻摆
。他迈步深宫,一寸寸掀开帷幔。眼前竟未出现一个服侍的丫鬟。步至深处,见月樱公主坐于椅上,双目微合,神态似有几分安详,却全无打点离开的意思。
“公主。”他俯身行礼,“公主,时间不早了,我们动身吧,事出紧急……”
“倘若本宫说不呢?”月聆雨抬眼,向那他浅笑,拂袖将象征着自己身份的信物解下,拍于案上,“你拿了它,自己走吧。”
“公主,”那兵士变了脸色,“可这是太子的命令。”
“可本宫想在这里陪着太子。”她仰头,神色之中不见任何哀婉,只是浅浅一笑,“一个女人,想在最后关头陪着自己夫君,难道这也错了吗?”
“可……”兵士面有难色,低头轻轻一句,“这怕由不了公主。”
“哈。”月聆雨徐徐靠在椅背上,仰了头去,唇边流下一丝乌黑的血液来,“看,我活不过明天了。”她向着眼前的兵士凝眸浅笑,“还是,你想带着一具被毒死的尸体,交给月樱王?”
那兵士闻言,惶恐抬头,一步迈至月聆雨身侧,抬手将她周身的穴道点住。
“无用的……”月聆雨转头,一口鲜血溅在那尚未完工的锦绣河山上,绽出斑斑嫣红,“不要试图救我,本宫……呃,”她俯身剧烈咳嗽着,又是一口鲜血,“本宫早已无救。”
“你走吧,”她抬手将那信物交于兵士之手,闭眼嘱咐道,“带着它出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那兵士眼中虽是惊异,此间局势,心中却早已明了,自己已是别无选择。他的眼眶泛红,攥了那信物,倏忽俯身拜倒,凄声一句,“谢过太子妃活命之恩。”
月聆雨伏在案上微微喘息,恍惚抬手,“去吧,去吧。”
兵士见状,心中虽是痛楚感动,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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