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岚听她如此言语,一时愣住,无奈之下,终于不再伸手去拉那哭泣的女子,径自转过身去,声音渐渐转为冰冷,问一句,“瑶儿从何处听来,本王要杀江安?”
书瑶抬头,眼神之中带了诸多愤恨,盯着他的背影良久,终于苦笑一声,流下泪来,“到了此时,父王还要骗我么?”她俯身叩首,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落在眼前的泥土之上,呼喊一声,“此事,文武百官皆知了!”
“哈!”东莱王喉间一声轻笑,转身向着面前哭泣的女子,眼神之中露出几丝失望,“瑶儿宁可相信外边流言,也不肯相信自己的父亲么?”
第七十三章 安知若薇(6)()
这样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却是扎进了秦书瑶心中最为柔软的角落,刺得她的心,一时间都酸了起来。即便是如此,她仍是倔强着,转头轻哼,抬手抹了几把眼泪,略微抬眼,泪眼朦胧地望向秦岚,喃喃念一声,“可您不只是我的父亲,还是这整个东莱的国君啊!”
秦岚听罢,略微皱眉,眼里更是添了几分不忍,楞了几分之后,终于转头叹了口气,俯下身子将她拉起,柔声问道,“有何不同?”秦书瑶被他拉起,低下头去,默然无语,眼泪却是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有些失神,仍是喃喃一句,“如果只是我的父亲,定是只为我一人好的。”
“哎!”听罢此话,秦岚一声长叹,心里漾起几分难过,她,难道说得不对么?抬眼望向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心中尤是心疼,心里念一声,若我的瑶儿只是平常人家的姑娘,不用理会这万千俗世,若我只是田间农夫,不用为了祖宗这偌大基业而日日忧心,又怎会容不得你嫁一个心仪之人?生在王家,享受万千尊荣,却并非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随了性子来啊!念及此,一声长叹,略微苦笑几声,转身向永福宫而去,向着身后的女儿徐徐一句,“你且进来答话吧
。”
秦书瑶心里,有几分愤恨,定定地站在那里,将秦岚的背影凝视了许久,方才一跺脚,跟了前去。
夏日流风,柳舞花飞,娇蝶停滞,溪水潺潺,好一派柔美风景!然而在东莱永福宫中,秦岚父女却是这样冷冷对峙着。秦书瑶愣愣地站在殿中,低了头去,满面泪痕,仍是抹几把眼泪,低低啜泣着。秦岚坐于龙椅之上,观她那副凄惨模样,心中酸涩,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抬头宠溺一声,“莫要再哭了,眼睛肿了,可是不好看了。”
琴香上前,烫了一壶清茶,放于东莱王案上,见二人如此情景,眼中不由得闪过几分狐疑,却也不敢多言。秦书瑶听得父亲如此言语,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答话。那东莱王仍是从容着,拿起案上放着的茶盏,轻呷一口,抬眼望着殿中站着啜泣的女子,轻轻指向身侧的椅子,扬眉念一句,“你不坐?”
秦书瑶听得他如此言语,也不理睬,抬眼狠狠剜他一眼,俯身径自跪下。“你!”,东莱王见状,一时怒起,当场凛然起身,连手中的茶盏都抖了几抖,口中厉声一句呵斥。他脸色铁青着,拼命压下那滔天怒火,良久才缓缓坐下,将那杯盏放于案上,转头向着琴香,命令一句,“你先下去。”琴香望着殿中僵持的父女二人,屈膝行礼,诺了一声,欠身而退。
秦岚望向殿中的女儿,眉宇之中带着几分无奈,念一声,“哎,瑶儿,你要如何?”
书瑶抬眼,目光凄然,倔强一声,“王兄这么多年,东征西战,为东莱也立下了许多汗马功劳,父王为何就不能放过王兄这一次?”
秦岚苦笑,推过龙椅,徐徐站起身来,柔声唤着,“瑶儿,这么多年,本王只有你一个骨肉,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只是,莫要忘记了,本王不是神灵,江安此番身陷栖柠,父王即便是想救,也是有心无力啊!”
“想救么?”秦书瑶抬起头来,目光之中满是不信任,她转头嗤笑一声,又慢慢地化为呜咽,抬眼指着秦岚,倔强一声,“父王你是恨不得王兄死!你与了他一万兵士,分明是想借机害死他!”
观她如此神色,秦岚顿感好笑,仰头长笑一番后,转头盯着秦书瑶,目光炯炯,意味深长一句,“瑶儿是听得谁如此言语?”
她转头撇嘴,喉间一声冷哼,丝毫不为所动,“路人皆知了,父王还想瞒着书瑶么?”
“荒唐!”秦岚一声冷冷,随即背了手去,于殿中踱了几踱,带着几分烦躁,回身念一句,“那瑶儿觉得父王是有心让我东莱吃败仗?觉得我东莱大好河山便白白与了那栖柠?”秦书瑶听得此番言语,一时愣住,转念一想,觉得此番推理不合逻辑,便低下头去,不知作何回答。
“哼。”秦岚拂袖,步至小窗边,抬眼望向天边慵懒流云,徐徐道一句,“栖柠奸计,离间本王与安儿的父子关系,此番不过是将计就计耳,”说道此处,他低下头去,声音也逐渐转地悲凉起来,“只可惜战场刀剑无眼,栖柠虽全军覆没,奈何千算万算,也未能算得安儿竟为栖柠贼人所擒,生死不明。”
听罢此话,秦书瑶的脸色,忽的变得明亮起来,方才的那抹悲戚转瞬不见,一时间喜出望外,一句话便是脱口而出,“真的?”如此说来,朝中的流言便是空穴来风了?她眼珠一转,转念想起那日自己前去告别之时,曾问过王兄尘夜谷是否藏兵之事,现今方才想起,难怪那日,他承认地如此爽快!原来是如此原因!
秦岚停下脚步,徐徐转过头来,念一声,“若是不信,你且问问秦凌烟,此番东莱万州可有出兵?”
听罢此话,书瑶一时欣喜,忙抬手擦了几把眼泪,脸上洋溢起几抹笑意,连连俯身叩首,“父王英明,父王英明
!”
秦岚见她如此欢快,嘴角氤氲起一丝浅笑,方才心中的阴霾也瞬间去了大半,他回身坐于龙椅之上,抬手指着身侧的长椅,扬眉念一声,“瑶儿还打算继续跪着?”
书瑶听得,咧嘴嘿嘿一笑,急忙站起身来,抬手拍拍裙上灰尘,一个箭步窜上前去,绕于东莱王身后,伸手揽住他的脖子,跺足嗔怪一句,“父王为何不早说,害书瑶哭了大半夜!”
“哼,”秦岚冷哼一声,转手拉开她笼着脖子的手,趁她不注意,在那脑壳上轻弹一下,撇嘴念一声,“丫头!放出消息,给那栖柠细作听了去,此计焉能成功?”言毕,一把将愣着的秦书瑶拉过来,同坐在龙椅之上,目光逐渐转为严肃,“你且说说,世上哪一个父亲,不是为了女儿好?”
书瑶心中欣喜,坐于龙椅一侧,掩面嘻嘻笑着,方觉得自己之前的话语有些无厘头了,心里几分尴尬,脸上便泛起浅浅一抹红晕来。秦岚见她如此,撇撇嘴,也不再计较,抬手自案上取了糕点,在她的眼前摇晃着,“诺,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书瑶喜出望外,抬头嘿嘿一笑,一把将那精致的糕点夺了过去。樱唇微张,刚抿一小口,不待咽下,又仿佛记起什么似得,脸上现出几抹悲戚,一时间又低头呜咽起来。她一把将手中的桂花糕扔于地上,撅嘴又赌起气来,凤目圆睁,嗔怪道,“那父王还不快想法子救出王兄,他现在还在栖柠人的手里呢!”传闻中栖柠人心狠手辣,一想到王兄现在可能的处境,书瑶的心就仿佛被千万根银针扎过似得,千疮百孔。仍含着那片桂花糕,她又呜呜哭了起来,眼泪雨点儿一般掉落下来,此时,手里的那方小帕早已被泪痕湿透。
秦岚看着她那肿得好似核桃的双眼,心里酸涩,不觉转头一声长叹,摊手道,“谁说父王没有想法子?”秦岚目光凄然,拍拍痛哭女儿的双肩,无奈道,“栖柠人狡诈,不知携着安儿逃窜何处,父王已经派出许多人手前去找寻,只可惜。。。。。。”言及此,秦岚抬头,眼里闪过几分焦急,一声询问,如此自然,“瑶儿平日里与你王兄相处许久,可是有什么法子寻得他的去处?”
秦书瑶闻言,一时愣住,眼眸之中透出几抹欣喜的光芒,却又被巧妙掩饰了过去,她目光躲闪着,低头喃喃,“瑶儿不知。”言毕,抽了几下鼻子,恍惚又是一阵泪落。秦岚抬眼,眉头微微蹙起,唇角勾勒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将她方才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东莱王见女儿哭得梨花带雨,几声长叹,将她揽入怀中,好言安慰一番,又哄得她吃了些许点心,直至日头中天,方才送她离去。
书瑶被他这么一哄,心情顿时好了大半,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奕奕,欢脱着,辞了父亲,如同一只米色蝴蝶,浅笑盈盈地向着门外转去。奈何几番雀跃,轻狂之下,眼里便看不见眼前障碍,一个不留神,便在永福宫门口与来人撞了个满杯。书瑶身子孱弱娇小,哪里经得起这么强势的撞击,便是掩了双眼,惊叫一声,倏忽倾倒。秦凌烟见状,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过,抱于怀中,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水,连连道歉,“王妹,可真是对不住了。”他将她放开,有些担心,“可是撞到什么要紧的地方了?”
秦书瑶眼见是他,哪里还顾得着有没有撞伤,顿时兴奋起来,跳起来环绕着他的脖子,叽叽喳喳嚷嚷着,“堂兄,书瑶正寻思着去寻你,恰巧你便来了,哈哈。”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喜事一般,她俯身下去,笑得咯咯。秦凌烟见状,心中好似被春风拂过,花开一片。他唇角浅笑,慢慢将那双攀住他脖子的小手拿开,笑问一句,“王妹寻我何事?”
第七十四章 安知若薇(7)()
那女子轻步慢旋,徐徐跳开,凤目微嗔,带着几分撒娇,双手轻轻地点着秦凌烟的肩头,嘟起小嘴,“堂兄平日里可是最疼瑶儿了,那瑶儿此番问堂兄一句话,堂兄且实话实说,莫要欺骗了。”
听得此话,秦凌烟一时愣住,只觉丫头古灵精怪,他一把抓住那只点在自己肩头的小手,转头一声轻笑,眼眸里闪过几分无奈,随即摊了摊手,扬眉道,“你且说说,堂兄什么时候欺骗过你?”
书瑶挣扎着,抽出被他捏痛的小手,略微婆娑了几下,仰头几分委屈,皱眉抱怨一句,“堂兄的力气真大,弄痛书瑶了
。”说着说着,她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轻声问一句,“聊阴之战,万州可有出兵?”
秦凌烟听得,转头噗噗几声大笑,伸手在书瑶的头上使劲地戳了几下,嗤笑啧啧道,“大王可是只有你一个女儿,以前是千教万教,都着不了门路,今日可真是开窍了,”言至此,他仰头望向天边的一抹流云,佯装几分惬意,摸摸脑袋,笑一句,“什么时候,瑶儿竟也关心边疆战事?真是奇了。”
书瑶此时,有几分着急,她拉着他的衣衫,苦着脸央求道,“堂兄你且说说。”
秦凌烟观她此等神色,知是真的急了,虽是不明其中缘由,心里念着此等事情,现在众人皆知,也算不上什么军国机要,告诉她也无妨。便抬手拍了拍她的额头,柔声一句,“那是当然了,大王与了王子一万兵士,原本便是将计就计,诱敌而已,之后万州出兵,绕于敌后,前后夹击,若不如此,难道真让江安那小子前去送死不成?只是。。。。。。”他回过头来,顿了顿,目光之中透出了几分赞赏,“江安可真是厉害,竟以一万兵士全歼栖柠,真是,啧啧。。。。。。”他摇着头,几分佩服,连连称赞。
“当然!”不等他说完,秦书瑶便是接了话头,打断他的言语,骄傲扬眉一声,“当然了,王兄何等神勇!”
秦凌烟听罢,哈哈大笑,抬手指着秦书瑶,嘲讽道,“瑶妹莫要骄傲了,江安小子,若是当真如此神勇,还能落入栖柠贼人之手,等着大哥我前去救援么?”
书瑶听罢,扬起粉拳,捶了他几锤,几番跺脚,嘟嘴嗔怪道,“不和你言语了,真是无趣!”言毕,便仰头哼了一声,留下秦凌烟一人,径自转身向外奔去了。秦凌烟望着她的背影,那身影如此绰约,一袭米色纱衣,在风中依稀烈烈,如同夏日千红中翻飞的翩跹蝴蝶,如此无忧无虑,自由欢快。念及此,他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弯浅笑,摇头念一声,“这丫头!”抬望眼,只见天边流云遣倦,几只晨鸟斜翅,掠过树梢,啄着羽毛,啾啾叫着,呼朋引伴而去。他回身望向永福宫,只见气势恢宏,尽显王者霸气,一时恍惚,竟觉得那面前的宫殿依稀模糊,镜花水月一般,逐渐遥远起来。他长叹一声,摇摇头,忽的念起今儿一早,东莱王差人送过来的急诏,虽未言明所为何事,但观使者神色凝重,猜是要事,再念江安此番身陷栖柠,必定在东莱王的心中激起了轩然大波,不觉心中有了几分不安。转头长叹一口气之后,便是整了整衣冠,徐徐步入永福宫中。
而在那气势恢宏的永福宫中,东莱王秦岚坐于龙椅之上,望向女儿浅笑转出的方向,轻摇慢晃,神态虽是悠闲,眼神却是极为严厉,一声冷笑自喉间发出,随即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蔓延上嘴角,浅笑抬手,念一句,“丫头不说实话。”
熹微晨光,将那夜幕轻轻撩开,几番羞怯辗转,终于登场。那抹光亮,轻轻拨帘,和着轻微的颠簸,将沉睡许久的江安唤醒。睡梦中,他眉头微蹙,晨光明亮,映得他睁不开眸子,一时心烦,抬手想要阻挡,方才发现自己现在,仍是使不出分毫力气。忽的忆起,此番自己还是栖柠人的阶下囚,被灌下了强烈迷药——十里香醉,等同于一个残废之人。“哈哈。”念及此,他不禁自嘲一声。
忽的身下一个巨大颠簸,迷药浓重,江安的手指无力抓紧,一时间身体被颠地向后仰去,踉跄而倒,头便是撞上一个硬硬的物体,“扑通”一声,几分微痛,不觉“呀”的一声出口。
头脑中嗡嗡直响,不待他反应过来,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迅速抚上了自己的额头,那掌心处,渗出丝丝清凉。江安一时惊异,抬眼便对上那紫衣女子略带担心的目光。她恍惚垂下眼睑,喉间发出急切地呜呜声,江安一愣,心念于理不合,转头将她的手甩下,随即便是讪讪笑着,默然无语
。他目光流转,观察四周,方才发下自己此时身处一辆小小的马车里,方才的颠簸,想来应是道路不平,磕磕绊绊所致。而此间,眼前只有那栖柠的芙蓉公主一人,这样想来,叶缙应是在外边驾车了,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目光流转,唇角浅笑,若是身边,只有这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的话,那事情,便是好办多了。
身侧的紫衣女子此时并未注意到他狡黠的神情,眉宇之间仍是带了几分欢喜,纤手轻抚,将他的身体慢慢扶正,口里咿咿呀呀地嘟囔着,江安不语,只是浅笑着随她摆弄,虽是不明了她喉间在说着什么,不过,观她神情,应是责备自己不够小心之类。真是个天真无邪的姑娘啊!他心里微微想着,身体被那女子搬过来,斜靠在马车内侧,闭目养神,虽是不发一语,脑中却犹自盘算着脱身之计。叶水芙见状,几番欣喜,眉眼微弯,想来嘴角应是勾出了一抹新月。
马车里空间狭小,难以行走,她低着头,踉跄着挪过去,到了江安一侧,便是抬手将小窗之上的小帘卷起,让几抹日光,能够将他找到。阳光正好,不冷淡亦不刺眼,她将头伸出小窗,抬眼看向天空的漫天流云,只见云朵遣倦,惬意非常,随即闭了眼睛,伸出手去触摸掌中流过的浅浅清风。
江安抬眼,望向眼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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