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鸣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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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鸣无间-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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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江安一时失神,口中竟喃喃如此念道。那一刹那的失神,紫苏看在眼里,顿时身影一顿,苍凉笑了一声,她离他五步,一方丝巾掩嘴而笑,眼中泛起悲戚的神色,“倘若我说紫苏原为一族公主,国破之下无奈流落,花影月来栖身,只为等得一人归来,王子信不?”

    她忽的俯身,笑的弯下腰来,抬手轻指江安,“若我说紫苏为人所胁,无力回天,深恩负尽,坏事做绝,花影月来栖身,只为圆一个惊世的谎言,王子信不?”

    “哈哈哈,”江安抚掌而笑,抬手拎了酒壶,于手中再翻出一只金杯,蓦地扔向面前俯身的女子,紫苏目光一凛,骤然转身,纤手翻转,巧妙接住,她抬头,对上江安的目光,“猜得不错,你果然不是普通的舞妓。”江安目光流转,盯了她一小会儿,方才移开,徐徐道一句,“本来我还想着你能说出怎样凄惨的身世,遭人掳劫,或是家贫抵债,”他骤然长叹一声,“不料竟是这般惨烈至极。”

    “哦?”紫苏略微诧异,一步上前,抬手问一句,“王子竟是信了?”

    江安向舱中迈了几步,仿佛没有听到她的惊诧,重新躺倒,自言自语地说着,“如姑娘般绝美女子,实在不堪流落风尘,本想着偷偷送你离开,如今看来,此等想法,着实可笑了,”他双眼微闭,一阵寒意袭来,竟是略微咳了咳,“你武功身法,足以独挡一面,又何以需人相助?”

第二十七章 蛰龙出世(17)() 
紫苏一愣,掩嘴轻笑一声,“我的武功身法,何止独挡一面!”心知早些夺杯之时,聪慧如江安,一定早已看出,也不再相瞒,夜意微凉,碎雨逐风,飘进船舱,紫苏抬手,骤然发力,隔空将金杯和酒壶送至江安面前,江安目光顿时一凛,转身将那金杯接住,杯中清酒竟不曾翻出分毫。江安此时,眼中露出几分惊异,几分赞许。抬眼却见紫苏拿起靠在船边的纸伞,缓缓撑开,独立烟雨,略微回首,“只是不知王子,何故忧心?”轻轻一问,似责备,又似关心。

    江安翻身侧卧舱中,抬手斟了一杯酒,兀自浅酌,“如姑娘这般高手,栖身风尘,想必自有缘由,”忽的悲凉一笑,手中金杯脱手,清酒顿时倾倒,染湿白衣,又漠然无痕,良久叹一句,“好一个国破流落!”

    紫苏听闻,袖手扔了纸伞,纤足细步,来与江安身边,他捡起金杯,手中狎玩,若有深意地望着她。紫苏低头迎上他的目光,浅笑一声,“王子可是信了?”

    “编的倒是离奇。”江安长叹一声,目光流转,“不过我信了。”

    “哦?”绝美的脸上掠过一丝疑问,“如何得信?”

    江安转头轻笑一声,“姑娘可知道今夜我为何留你?”他摇头叹道,“太像了,姑娘可知自己的容貌,竟是像极了昔年的她?”仿佛回味一般,江安闭起眼睛,手中比划着,“若是阿薇还活着,想来也是姑娘这个样子。”江安睁开眼睛,目光凄然,如今夜烟雨,喃喃一句,“但凡是她说的,我都愿意信的。”

    “我若是她,必然不会弃王子而去。”面前的紫衣女子略微退后一步,喃喃说道,对上江安狐疑的目光,忙转过身去,笑了一声,转了语气,“自古多情空余恨,还当惜取眼前人。”烟雨漫入,沾湿了她紫色的发丝,她拂手轻拭,不经意也连蓦然滑落的泪珠一并拭去

    。今夜,细雨微风,淋淋飘落,与心爱之人泛舟湖心,却是四目相对,心中似那细雨纷飞,泪落千行,任尔心如铁石,又怎能面上,伪装一番陌路红尘?

    “眼前人?”江安冷笑一声,翻身躺于舱中,枕着手臂,有些戏谑,又有些自嘲,“想来我是无福消受了。”

    “嗯?”紫苏略微诧异,回头看舱中醉卧的男子,心中一凛,唇边条件反射地便发出一声疑问。回头看他凄然的神色,心中蓦地痛了起来,她定定的看着面前失落的男子,忽的忆起,七年前,即便是尘夜浩劫,即便是血染青川,穆宇哥哥也不曾露出这样凄然的神色,她忍不住上前,坐于他的身侧,扳过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坚定道,“王子莫要忧心,此战王子必胜。”

    “哦?”江安略微侧目,仿佛有些诧异般直起身子,皱皱眉头,“你也知道?”

    “哈哈。”他一声苦笑,仿佛自嘲般拍了拍脑袋,“我这可是糊涂了,花影月来尽皆结交达官贵人,你又怎会不知?”

    “莫要忧心,此战王子必胜。”紫苏抬眼,望向湖面,目光悠远,转而回过头来,望向江安,坚定不移地说出,“如果,王子愿胜的话。”

    “我东莱一万兵士对栖柠三万虎狼之士,如何得赢?”有些失落,江安站起身来,在狭小的船舱里踱了踱,抬手指着脚下流动的湖水,缓缓说道,“舟行中流,突遇激瀑,何以脱困?”

    紫苏起身,立于他身后,掩面而笑,“若是将领有心,背水一战,士气高昂,可以一当十,以一当百,若是将领泄气,便是三万,三十万精锐,又有何益?尚未出征,王子便认为必败?如此士气,必然落败!”

    “未必必败,”江安摆手,沉吟一番,“两国相争,兵刃之事,人数虽重要,胜负却难料,”他停下身子,苦笑一声,“我王疑心,此举乃是除掉江安啊!既是我王要我败,江安何不遂了他的意?”

    “当然,此事众人皆知了,”紫苏转头望他,眼中有些戏谑的神色,一闪而过,又望向江水,风轻云淡一句,却直戳江安内心深处,“莫非王子也是史书里记载的那般忠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如此,您此刻仗剑自刎便是,何苦大费周章!”紫苏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望一眼悠然的江安,愤然而起,“除掉王子,可也是除掉那一万将士?东莱将士的生命,岂是这般任人践踏?王子死便死了,也要帝国的精锐一同陪葬么?”她突然迸发出玲玲浅笑,抬手指着江安,“您这葬礼,也未免太过奢华!即便是如此,王子可认为东莱王是将土地白白与了他人的懦弱之君?”

    听罢此话,江安身形一顿,略微沉吟,仿佛想起什么,忙回过身来,目光中满是惊异,他大步走到紫苏身边,眼神捉摸不定,凝视良久,竟是拱手行礼道,“多谢姑娘提点,”紫苏见状,忙一方手帕捂了嘴角,掩面轻笑,“王子言重了,紫苏一介女流,又是风尘之人,何德何能,得以提点王子?”

    江安起身,哈哈大笑,于案上取了酒壶,一口饮尽壶中余酒,蓦然拍下,“借姑娘吉言,但愿此战,江安必胜。”

    梨涡在紫苏的脸上绽了出来,她仰头看了一眼江安,转身轻巧地夺走他手中的酒壶,跺脚娇嗔道,“王子可别喝醉了。”

    江安浅笑,任由她将手中的酒壶夺去,扬手朗声道,“对,不能喝醉。”他的目光仿佛要盯进紫苏紫色的眸子里,一时间盯得她不好意思,只得低下头去,“聪慧至此,姑娘必不是常人。”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细细地将她的容貌打量片刻,“看姑娘肤色,应该不是月华大陆之人,今日有缘,不知能否求姑娘指点,关于边疆战事?”

    紫苏听闻,自是掩嘴轻笑,屈膝行了一礼,“承蒙王子看重,紫苏三生有幸

    。”她蹲下来,袖手拔下发间金钗,紫色的头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纷纷扬扬,仿佛给她披上了一件衣服,江安一时愣住,她抬头看见江安愕然的神色,嘴角一抿,将那金簪放于舱中,又袖手取下腕间玉珠镯,扯开金线,捡起散落地上的玉珠,她指着那金簪,“此为十渡山,”摆了那玉珠,“此为横琴江。”略微沉吟,竖起三个指头,“诸国之战事要胜,无非是三个条件罢了。”

    “哦?”江安看出端倪,严肃起来,亦随着她俯下身子,捡起一颗玉珠,帮她摆上,“此为小城聊阴。”

    “三个条件?”江安抬头疑惑,“哪三个条件?”

    “天时,地利,人和。”紫苏指着那金簪上的小孔,面色凝重,“月华此时天下太平,虽有冲突,却也不足为虑,栖柠盛世起兵,非为正义之师,肆意侵占别国领土,自是天下人共击之,东莱占了天时;栖柠依仗国富民强,于十渡山开隧道,孤军深入,又有横琴天堑在前,夏日暴雨连绵,聊阴小城孤立,方圆百里,皆无村庄,从此番意义上讲,东莱占尽地利,而人和之事……”紫苏抬头,目光流转至江安的脸上,她轻笑,“栖柠虎狼,而东莱也并非羔羊,此事,便看王子如何安排了。”

    寥寥数语,宛如迷雾中突现一丝日光,破空而来,一扫阴霾。江安听罢,竟是蓦地站起,眼中露出了极端惊异的神色,有些讶异,更是添了几分欣赏。他正了身形,连连拱手,俯身行礼,“姑娘绝顶智慧,实属百年难遇之才,方才轻薄,还望姑娘恕罪。”

    紫苏徐徐站起,略微侧头,看了江安一眼,转身掩嘴浅笑,“王子挂心了,紫苏自是零落风尘,由何来轻薄之说?”她摆摆手,“非我聪慧,只是王子被最近琐碎之事,乱了心神,遮了双眼,难以冷静分析局势罢了。”

    “若是江安此战不死,不知能否求得姑娘助我东莱王朝?”江安心知眼前来人不简单,忙俯下身子,拱手求贤,末了再加一句,“或许我东莱可助姑娘达成心中所愿之事。”

    “哈哈哈,”紫苏一把将那地上明珠抓起,散落水中,捻起金钗,重新插于头上,目光流转,“王子若是不死,当想想如何在东莱王处安身,”她抬眼,定定地看着江安,“与其栖身王族,伴虎狼之君,日日忐忑,还不若远走天涯,来的自在。”

    “哈哈,”江安哈哈大笑,携了追风拜上,“富贵于我如浮云,不过黄粱一梦耳,便听得姑娘一语,若是有命归来,便仗剑远走天涯,不再过问红尘俗事,今日承蒙姑娘提点,若是来日姑娘有事,江安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听罢此话,那烟雨中的女子竟蓦然愣住,快步走到船边,心中一痛,身影忍不住摇晃起来,江安忙快步上前扶了紫苏,温婉道一声,“船边风疾,姑娘小心。”紫苏倚于他怀中,闭上双眼,苦笑一声,重复一句,“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蓦地睁开眼睛,如秋水敛雾,碧波粼粼,转出他的怀抱,立于船边,狡黠一笑,“王子莫要忘了今日的承诺。”

    “江安,自是一诺千金。”

    她定定的看着她,露出凄然的神色,仿佛被发觉,又急忙转过身去,心念一句,穆宇哥哥,我又怎会要你赴汤蹈火?

    红尘堪不破,相逢便是早铸因果,蓉城红叶燃欲透,怎堪回首忆旧情?若你心中难舍之深情,转瞬虚空,若我惹下滔天业火,百死难赎,你将待我如何?紫苏立于船边,重新捡起落于地上的纸伞,目光悲怆,略微回首,瞥得江安于舱中沉吟,无奈目光凄然,仰头叹一句,如何!

第二十八章 蛰龙出世(18)() 
时年六月流火,荷开正好,花间墨叶,蜻蜓早立。东莱蓉城安屏仙山上,云雾缭绕,林间偶有几只仙鹤掠过,衔来几枚仙果,投入溪中,漾起层层涟漪。

    东莱安屏山,世人皆谓之,天外仙山,其中珍禽异兽,异香馥郁,自是不必说,传闻有人曾见白衣仙人骑仙鹤而来,于林间嬉戏流连,抬手之处,竟是三月飞雪,点石成金。又有人传闻说,仙人性喜幽静,最忌打扰,加之陡峰天堑,故而得以上山一探之人渐少,百年之后,竟是与世隔绝。

    那栖柠王虽是勇猛异常,性情乖张,平日里却最为忌惮神魔之说,十年前遇有高人断言其心爱之女芙蓉公主活不过十一,大为惊恐,差人寻遍仙山,终于觅得安屏山这个与世隔绝的静修之地,于是命众多侍卫携了公主,远走他乡,硬闯天堑,折了不少人马,总算是得偿所愿,将公主妥善安置在仙山之上,此后便是十余年未尝一见。

    横琴一战,栖柠王巧妙设计,心里料定必胜,又想到芙蓉公主此时已是年过十八,却仍独自居住于安屏山上,便命青弗寻得公主,前往观此必胜之战,也算是栖柠公主亲历沙场见识了一番。

    青弗收到此等王令,当日心里着实愤懑,奈何大王命令已下,无从更改,便只得垂首听从。他虽出身王公贵族,却自小生于山野之间,跟随一位师父勤习剑术,每日刻苦练习,到了二十岁左右,也算是略有所成,之后便回归栖柠王族,混迹于众多王室公子之中,终日沉醉于酒香美色,看惯风月,听腻**。此身虽是醉倒温柔乡,却是日日寻思,每每东望兴叹,此间三分天下,栖柠只得其一,以栖柠之国力军力,当逐鹿群雄,一统海内,以栖柠王叶淮之智慧勇武,当君临天下,俯瞰苍生!少年一拳打在面前的玉案之上,惊得身侧佳人花容失色,虽是眼里风情,心里却骤然长叹一声,“三分天下,奈何我栖柠只得其一!”抬头冷眼看着殿中美人柳腰轻摆,舞裙轻转,王公贵族手转金杯,暧昧的目光几欲盯进舞女纷扬的裙摆之中,心里便没来由的一阵翻腾。灯火迷乱,人影迷乱,他一杯杯地灌下苦酒,袖手擦了嘴角,目光凌冽,看一眼案上之剑,剑光凛冽,纠缠眼角,哈哈大笑一声,头脑已经不再冷静,甚至记不起,手中的剑,应杀向何方。

    他曾频频上书,坦陈天下局势,直言报国拳拳之心,言辞恳切,誓愿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每到此时,栖柠王总是呵呵一笑,暂时压下,不置可否,直到二十五岁左右,才遣了他前去东莱,听命紫苏,以缩时之法化为五岁小童模样,潜伏于平道长身侧,借机挑唆东莱王与王子关系,欲借东莱王之手,除去劲敌,只是,这一潜伏,便是十五年光景。转眼年过四十,两鬓转霜,昔日报国拳拳之心虽不曾退却,只是今日,年岁见长,一身武艺,赤胆忠心,却仍不见栖柠王重用。

    如今横琴一战,摩拳擦掌几欲征战,奈何轻描淡写一句王令,竟是护一幼女暗中观战!想到此时,青弗怎能不怒火中烧!滔天怒火烧了一整夜,到最后只余得零星几点,如暗夜墓园燃起的点点磷火,随着黎明的到来化一声悲叹,湮灭无痕。

    纵然是满腔怒火,晨起之后,青弗也只能听令,奔至东莱蓉城安屏山。安屏山千帆岭上千帆坞,竹林掩映,曲水流觞,小桥流水,长亭短亭。一派秀美之中,满塘芙蓉盛开,惹得花间蝶舞联翩,那便是芙蓉公主的居所了。那芙蓉公主虽是身份金贵,却极其胆小,十分惧怕见陌生人,青弗来到,也只是跪于屏后说明来意,再由贴身丫鬟传达,期间不曾听她开口说过一句话。青弗略微抬眼,自缝隙中窥得她紫纱遮面,只留下溪水般清澈的眸子,目光如孩童般,纤尘不染。那双眸子,那双眸子,青弗眼中的神色凝重起来,那双墨色的眸子,宛如一弯黑水银,墨得,有些紫色。他抓紧了面前的屏风,面上平静,心中却是波浪滔天。

    正当青弗于安屏山寻得公主之时,东莱王朝万安宫清心殿中,丫鬟半夏一如往日,默默递上茶点,不再言语。平日里喜欢打打闹闹的半秋和洛杉此时也安静地垂首立于一旁,半秋抬眼打量了一眼江安,见他还坐于桌边安静地喝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便满腹狐疑地拉拉洛杉的衣角,小声道,“洛杉你来说说,王子这是怎么了?”洛杉虽是略微迟疑,没有像平常那样一把打落她的手,嚷一句,谁让你拉我,而是面色凝重地示意她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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