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该,你不该放任朱雀死去……你不该……”
琉月带着哭腔,抱怨着。
“你要吗?那样的灵鸟,我可以再给你一只。”
离龙将她扶起,按住她的嘴唇,“嘘,这个时候,不要说这些无关的话。”
“嗯……”
“痛……”
“轻点……”
缠绵的话语,在唇齿之间流动,缠绵的身体,纠结着,重叠着,不知多久。
那夜,好似过得很漫长。
晨起之时,琉月只觉着全身酸痛,身上更是遍布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若干印痕。
琉月将那印痕碰了碰,有些疼痛,不觉叹气道,“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一点没变,还是……”
他呢?
琉月忽的警觉起来,她茫然四顾,眼前却不见一个人影
。
也许是内心深处的众多担忧,琉月忽的紧张起来。他是离开了吗?我当真留不住他吗?
“离龙!离龙……”
披了一件衣服,琉月忙不迭地下榻寻人。
她将离凤阁中微闭的木门一扇扇推开,将那繁复的长廊一寸寸走遍,而那个人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似的。任由她如何寻找,皆是不见影踪。
长廊尽头,那一袭白衣的孱弱女子目光茫然着苦笑一声,随即蹲下了身子,不知自己该做出何种表情。
他……他不辞而别了么?
琉月触摸自己的唇畔,依稀还残留着他的余温,脖间的青紫色吻痕还不曾消退……
这一切都在真真切切地提醒着自己,昨夜的一切,不只是梦。它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自己……也终于等到了离龙。
浑浑噩噩,这八百年来,自己好似做梦一般。
“离龙!”她的口中。喃喃流出这样的字眼。
“阿月,我警告你,不许叫我离龙,而且我并不是什么离龙!”
“我警告你,不要在我的面前,喊出别的男人的名字!听着真不舒服。”
身后传来的声音,以及突然被揽住的肩膀,着实吓了琉月一跳,她回头,目光中有些愠怒。
“以后。不许你这么吓我!”
“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你做什么去了?”
“哈。”离龙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丢给她一个铁盒,“送给你。”
“这是什么?”琉月满头雾水。
“朱雀的元魂。”
“本以为只是一个下人,死了便死了,没想到你竟这么在乎她,还为她哭了。这种灵鸟,遍地都是。元魂在,再植入其他的灵鸟身体,她的记忆什么的,都和曾经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朱雀不曾离开?”琉月仰头望着他,一时开心地,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是。”
“可……”,琉月抱着那铁盒楞了片刻,随即仰头问道,“朱雀回来了,那……那你还是要离开吗?”
“是。”
“不能为了我留下来吗?”
“我答应过别人,做人不能失信。”
琉月低头怆然苦笑,“那,你就忍心对我寡情吗?”
“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
“我明白,我都明白。”
“可我不甘心,可我不舒服,可我不想失去你。”
她仰头,目光倔强。
天际一声惊雷,那凛冽而出的闪电好似蓝天的裂痕,随即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下雨了……”琉月茫茫然说着,“可你还是要走吗?”,她将那盒子放在桌上,转身静静抱住离龙,“若你必须离开的话,我便和你一起走,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来得畅快些。”她扣住离龙的手指,坚定着,“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一起承担。”
听她如此说,离龙有些感激,却又有些无奈,定了定心神,也只好说一句,“那个地方,不是你该去的所在。”
“所以,你一定一个人要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为什么,你一定要在这条路上沉沦?你明知道,你在背离正义……”
“阿月,今天你话多了。”
离龙将她的手从腰间拿下,他的话语里多了一丝警觉的味道。
“阿月,说出这样的话,你这是在策反我吗?或者,你是幻王的说客?”
“这些事情,我不信你不懂。”
琉月转身捧了一杯清茶,递给离龙时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放弃你,不论生死。”
“放弃?可你知道,我若离开,后果会是怎样?”
离龙笑着问她。
“我不知道。”
“所以你还是不懂。”
你当然不懂……我若离开,你我一个也活不了。
离龙看着窗外的骤雨,叹了口气,“这些风雨,终究是会过去的,等到雨收风住,如果你还在,我会寻你。”
“雨收风住,那是什么时候?”
“你若走了,我不会等你。”琉月转头赌气,“我铁定不会等你。”
“我没有要你等。”离龙叹口气。“以后的日子,你若遇上了好人,便随他去吧。”
“不过铁定要是好人,”他笑了笑。随即喝了一口茶,“像我这样的急色鬼是要不得的。”
琉月低头,不觉眼泪已是沾湿了衣襟。其实,这一切她也早已知晓,只是,没想到这分别的一天,竟是来得这样快,而且这样平静,平静到她连一丝反抗的气力都没有。
见她哭了。离龙轻叹一声,抱她坐在自己身上。
他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别哭。”
除了这两个字。他找不到别的,能够安慰她的话,也许他就是个天生嘴笨的人。
琉月抱住他的脑袋,纤纤玉手一点一点摸上了他的后脑
。
那一根金针还在,而且非常牢固地钉在他的头颅里,将他们之间所有曾经的美好记忆,全数尘封。
对不起,我……我真没用……我没有能力拔出你封脑的金针,我没有能力恢复你的记忆……也终究无法令你想起我。
琉月心里说着,轻叹口气。靠着他的胸膛。不再多话。她自己也明白。如今,没有任何功力的自己。就算勉强随了他去,终究也是一场拖累。
可她不能任由那致命毒药在他体内辗转,她不能眼见他受苦而又装作浑然不觉。
“阿月……”
“嗯?”
听着离龙有些牵强的轻声呼唤,琉月抬头。却看见他的眉头微微皱了半分。
“在我之前,你是不是还有过别的男人?”他略微迟疑,却还是将那句话问出了口。
听得此话,琉月愣住,若说是男人,那肯定是有的,可若说是别的男人……那还真不好解释了。
她抬头看着离龙,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这一番遭遇,该如何向他解释。
“你介意了?”她的声音很轻。
“那当然。”
听着这话,琉月笑了,“你介意什么?介意我不是处子之身?”
“无,我只是无法忍受你被别的男人碰过。”
“我只是一想到这件事情,就满身的不舒服。”
“你还是一样老实,不说一点谎话。”琉月无奈,低声一句,“他不是别人。”
“哈,奇怪,我本来以为我会很介意,我会难以接受,可是……为什么事到如今,我却一点愤怒的感觉也没有,甚至都觉着顺利成章了。”
离龙低头喝茶,“真是奇了……”
“自从遇到你,我身上发生的奇怪的事情,真是一桩接着一桩,搞得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见他迷茫如此,琉月忍不住低头,噗嗤一声笑了。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
时间的长河之中,这短短的一个白日,又能算得了什么?
不够,完全不够!我要的,更多更长久……
夜幕降临的时刻,琉月的心中,不觉发出了这样的呼喊。
不够!
她想离龙能够归来,她想和离龙长相厮守,她想和离龙携手共度余生,她想……她想的事情很多很多。
可现实,终归是现实,那由不得人的。
月光皎洁,明月美人美酒,这原本是一件好事儿,然而到了今日,月色清冷地,让人都要流泪了
。
月亮升起的时刻,依照昨夜约定的那样,离龙要离开了。
琉月说着,你若离开,我不会等你,更不会送你。前面那句,连离龙自己都知道,她在骗人,而后面那句,她却真的是说到做到了。
他离开的那刻,琉月果真是没有送他,甚至房门都没有踏出一步。
离龙只道是她赌气,只道是她不愿意自己离开,念着她的心情,便也不甚留意,径直一人离开了。
然而他不知道,自己离开的时候,身后的那个明媚的女子轻轻地,将一扇竹门推开。她就那样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离去,满目凄然,却终究没有勇气唤他一声,唤他回头。事实上,在这个时候,琉月更像是一只鸵鸟,害怕看见的事情,便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沙土里。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看不见,看不见他们的分别,便想当然地以为没有分别了。可是,她骗得过自己吗?他走了便是走了。他走后,相见无期。
离龙更不知道,在自己离开的一刻之后,那明媚的女子终于忍不住的拎裙而出,追逐着他远去的方向,独自一人冲进了迷雾森林。
夜晚的雨,比中午的雷霆交加时分小了很多。淅淅沥沥的下着下着,将这林间的小路打湿地泥泞不堪。
那一袭白衣的女子疯狂地在小树林中穿行,不顾雪白的长裙被弄得污秽不堪。她只记得自己疯狂地喊着那个名字。直到声嘶力竭。
她并不期待能够寻他回来,也并不期待着,他能够回来。事实上,即便是她期待了,她央求了,他也不可能为她留下。她……此时此刻,她也说不清楚,自己这样发狂的行为是在期待着什么,希望着什么。
没有理由,姑且当做是发泄一番吧!
那一瞬间,琉月忽的捂住脸,在淅淅沥沥的雨雾中哭的歇斯底里。
多年前的感觉重现。一切仿佛回到了那一日。那一日他为了救自己。硬生生接了海神一击,他的身影消失在黑白圣石前。而自己,拼命地伸出手去,却什么也不能抓住。
茫茫然,天地无边,却终究只剩下她一人。
她扶住一棵松树,哀嚎着,哭泣着,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恍惚之间,铁钳似得一双手,嶙峋如骷髅,瞬间卡在她的脖颈间。
伴随着阴森一声轻笑,眼前出现的一道黑影,周身流走的暗色气息,几欲让琉月昏厥。
那从头到脚都罩上黑纱的女子狞笑着,喉间沙哑的声音让人只觉着毛骨悚然。
仿佛是多年来的夙愿得到偿还,只听她幽幽说出一句,“终于,你落到我的手上了……最后一只白凤凰!”那个声音之中,带着无边的狂喜。
琉月的脖子被她掐着,咳嗽着喘不过气,却听见眼前的女子声声怨毒。
“我……我们……”
“我不知道……”
她喃喃念着,实在是不知晓为什么,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让眼前的女子一定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自己
。
而她,看起来还是离龙的朋友,关系虽然不怎么交好,可毕竟也算认识一场。
“你欠我的,挫骨扬灰都还不清。”
沙哑的声音淡淡说着,卡在她脖间的手指用了几分力气,琉月一声惨叫,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玄鸟见如此,放开手,将她丢在地上。
“本座要是这么就将你给掐死了,岂不是让你舒坦到便宜了?”
“你,你到底想怎样……”琉月歪倒在地上,抚胸大口咳嗽。
猛地,她好似感觉到了什么气息,抬头之际,只见一只庞大金龙在迷雾森林上空盘旋着,惊天怒吼,连天地都要为之战栗了。
“离龙——”
琉月忽的欣喜起来,她用尽力气向着那条金龙求援。她当然知道,那是离龙的法相。
“离龙——救我,救……”
一句话没能说完,玄鸟用力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到了一棵硕大的古松之下,“娃儿,要是再敢说出一句话,我现在就杀了你,然后……”她笑得狡黠,“然后再释放他的记忆,让他面对你已死的事实,然后……他将因为背叛被整个珈蓝古庙追杀,最终致死。你以为,让他想起你,他就能有退路吗?娃儿,那样,不过是让你一个人舒坦了,你也未免太自私了。”
“爱一个人,就自己伤心,不要让他伤心,这一点,还需要本座来教你吗?”
“嗯……嗯……”
琉月的嘴被她捂着,说不出一句连续的话语,只是咿咿呀呀着。
那天际盘旋的金龙仿佛也感受到了什么,身躯震了震,在林间穿梭了几个来回,好几次,那硕大的龙尾就要扫过她们,好几次,琉月都想要探身出去,让他看见自己,让他救助自己,可是身子均被玄鸟制住,想要扭动一下,都是极度地困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寻找,徘徊,最终又无奈离去。
“真是个不老实的娃儿。”
看着那金龙寻找无果,终究离去之时。玄鸟方才放开了琉月。
此时的琉月,早已泪流满面。玄鸟嗤鼻,“果然,白凤一族的人。都是这么不识抬举。”
“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抓我?”
“啪啪”两声响亮,琉月的脸被打得侧了过去,不一会儿便现出了两个五指印儿。
“你……”
“哼。”琉月转过头去,不再理她。
“很明显,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逃不了,也做不了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会杀你吗?”
“本座方才说过了,白凤凰你是没认真听还是?我会让你如此轻易便死去吗?”
玄鸟闷哼一声,枯瘦如柴的手指慢慢摸上她的脸颊
。“好美的一张脸……”
沙哑的声音,空濛,好似梦呓。
“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冤仇?”琉月擦了擦嘴角涌出的鲜血,“即便是死,我也想要死的明白一点。”
“明白?”
“好。”
“你那些祖先们做出来的龌龊事儿,既然你这么想要知道,本座也就勉为其难地,将那些恶心事儿,一桩一桩给你数落一遍。”
说着。玄鸟一声狞笑。转手将头上的黑纱拿下。
看见她面容的一瞬间。琉月不觉尖叫一声,掩了面去。
“你的脸……”看着那张扭曲到不成人样的面容。好似烈火焚烧,然后有千万条蜈蚣爬过的面容,琉月全身颤抖者,目不忍视,“你的脸……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真的太……”
“太怎么样?太吓人?哈。”
“白凤族的可怜遗孤,怎么,不敢正视犯下的罪恶么?”
沙哑的声音逼近,那几乎只剩下白骨的手指将她的下颔挑起,逼着琉月凝视自己狰狞的面目,“怎么,你不敢正视么?”
“娃儿,你可看清楚了,这张脸,这个身体,是何人,是何种毒物所伤?”
“作为一名合格的白凤族人,总不会连这些印记都认不出来了吧?”
琉月的下颔被她挑起,几乎是被逼着睁开眼睛,将那张令人作呕的容颜凝视了一番。
眼前女子面上,纵横斑斓的痕迹,好似有些熟悉?那样的招式……
琉月忽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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