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灿若锦霞的樱花香味比十年前还要浓密数十倍,静静的随着微风,播撒到魔宫的每一处角落。
这也许是个好兆头。
嗅到了花香的魔族众人都这么说。
枯萎十年的樱花终于开了,仿佛是什么天之吉兆一样。不光是魔族族人,连墨若薇也如是想。
她很开心。等到百官下了早朝之后,直往兄长的寝宫奔去。
“王兄。樱花开了呢,你平日里最喜欢的樱花开了呢。。。。。。”
许久的奔跑,让她上气不接下气。
她很开心,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十年前,曾经那么无忧无虑的日子。曾经那么天真无邪的小公主。
她顾不上繁复的礼节,没有问安,没有行礼,像一个最为普通的民间女子那样,拉上自己兄长的衣襟,娇嗔道,“王兄,快陪我去看樱花。樱花开了,快陪我。。。。。。”
那时候的墨溯祈一如既往地在写着什么东西,但却不是奏折。
他抬头,面色苍白如纸。
那不是一个人该有的脸色。那脸色,苍白的快要透明了。
墨若薇惊见,愣在了那里。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墨溯祈向四周摆手,“都退下吧。”
众人领命,屈膝退下。
不知为何。墨若薇愣在那里,一瞬间眼泪如瓢泼大雨,碎了一地。
她知道了什么?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只是她控制不住拼命流下的泪水。
墨溯祈回头看了她一眼,第一次什么话也没有说,第一次毫无征兆地,毫不掩饰地,一口鲜血溅在眼前铺开的白纸上,嫣红嫣红。
“王兄。王兄。。。。。。你。。。。。。”
墨若薇呆呆愣在那里,手足无措,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再该说些什么。
“去看樱花,陪我。”
墨溯祈掩住口鼻,嫣红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将那一袭王袍,沾湿的不成样子
。
“王兄。。。。。。”
她握着他的手,手足无措地将他唇角的鲜血拭去。
手中握着的手巾早已湿透,她分不清,分不清那是他的血,还是她的泪。
“不要离开我。。。。。。王兄,请你不要离开我。。。。。。”
“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别走。。。。。。不要留我一个人。。。。。。”
她心里默默念着,一声接着一声,口中却不敢说出任何话语。
她扶着墨溯祈一步步来到那树樱花之下,看着他整了整衣冠,静静坐在那树樱花下。
他的神情,好似有些迷茫,他仰头看着那树樱花,微微笑了。
墨若薇拼命捂住嘴角,不敢出声。
她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她不敢去打扰他。
墨溯祈眼中的一切,好似回到了十年前。
十年之前,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十年之前,他武冠群伦,他名动四方,他喜结良缘,他坐拥天下。
十年之前,他也是这么的,坐在这一树樱花下,怀中抱着那浅蓝衣裳的明媚女子。
他逗她,她浅笑,她娇嗔,她蹙眉。
她的一颦一笑,一步一摇,没有哪处不令他心动。
恍惚之间,他好似看见了那昔日的女子,团扇掩面,欠身一笑。
他向她伸出手去,“琳儿。。。。。。”
眼前的女子好似笑了。
他也笑了。
他的手,挣扎了许久,终于垂下。
阖目之时,恍然一滴血泪。
身旁的墨若薇终于跪倒,拼命捂住嘴角的手也放开,随即而来的是歇斯底里的一声哭喊。
魔族新主——墨溯祈,崩。
一个身着碧色衣服的女子气喘吁吁地赶来,她的面上,添了不少风霜。
她一路风尘,匆匆而来。
她急切说着,“公主,这一月来,我虽未寻到什么根治之法,可也寻得了一些稀奇灵药,也能为殿下稍续性命。。。。。。先让。。。。。。”
一句话没有说完,女子手中的锦盒已是翩然落地。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墨若薇抱着兄长的尸身,声音轻的好似梦呓。
梦琉璃愣住了,她脚下一个踉跄,定身之时,双目之中已是一片茫然
。
她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流下一滴泪。
她几乎是非常冷静的,屈膝向树下的墨溯祈拜了一拜,随即仗剑离去。
自此,魔族梦琉璃,销声匿迹,再无人知晓去处。
远在皓连古都的楼潇潇,此时正坐在小河畔,看着池中成双锦鲤,嫣然一笑。
冥冥之中,好似有什么牵引,她祭出了那把浅紫色的千面琵琶,转轴拨弦,轻轻弹了两三声。
她坐在小河畔,茫然弹了一首曲子,直至曲终,方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少女时候,初遇某人之时,弹出的琴声。
她怆然笑了笑。
抬头,晴空万里,不知怎的,竟有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那颗流星滑落地真快,但也绚烂,以至于很久之后,湛蓝的天空里,仍能看见那一道雪白的宛若伤痕的印记。
不知怎的,低头之时,她早已泪流满面。
见花落泪,望月生情么?
“哈。”楼潇潇轻笑两声。
哪里有花,哪里有月?自己真是越来越多愁善感了。
可笑的是,她竟止不住自己流下的泪。
魔王忽然殒命,这对魔族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一时间,族人们都沉浸在了一片悲痛之中。
天下缟素,万里哀哭,盛大而隆重的葬礼自然是免不了的。
而魔族公主墨若薇却始终呆呆的坐在房里,将手中的幻音笛,吹得快要裂开了。
直至最后的最后,她方才出面,前往拜祭自己的兄长。
那个女子,清瘦多了。
这是魔族族人们,对许久不见的公主的印象。
许久之后,墨若薇在兄长的书房之中,寻到了他的遗笔。
他写得真多,几乎是一本厚厚的书。其上写满了自己身亡之后,对于各种突发事件的应对,甚至将自己的武学精要,全数概括。
他给自己的妹妹留了一封信,言说将魔王之位传于她,却又命她将权位交给季礼将军,而她,则带着另一封信前往姑儿山,交给幻王。
“若薇吾妹,一切听从幻王安排即是。”
“人生苦短,勿悲伤,勿迟疑,责任重大,切记切记。”
“若有一日,见得潇潇王嫂,切记将一切隐瞒,勿忘。”
。。。。。。。。。。。。
她拿着兄长遗笔,早已泣不成声。
第二百四十六章 情缘至此()
皓连古都姑儿山蓝亭。
距离江安“铸下大错”时,大约已过了两个多月。
关于这件事情,除了他自己,基本上没有谁怪他。幻王婆婆不必说,因为早在千年前,她便知晓这个无从避免的结局。这几千年来,日夜心惊胆战地等啊等啊,等得头发都白了一半,然而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她的心里却有一丝淡淡的释然。
其实,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可怕,事情既然发生了,努力去想解决办法便是,说其他的,也没有什么意思。
死亡不可怕,等死才可怕。
那师姐楼潇潇更不必说了。
若是以往,白日的她定要揪住江安的小辫子,践踏个千遍万遍,可自从从魔去了魔宫一趟,楼潇潇便如同换了个人似的,以往的刁蛮任性,尖酸刻薄全数消散不见,个性也温婉了很多。
距离海神破封而出,已有两个月了,本以为海神会有什么大的动作,比方说大举进攻之类,然而事情却是出乎意料,蓝亭和珈蓝圣殿,相安无事。
这样奇特的平静,连幻王都觉着诧异了。
可事实就是这样,二者静静对峙着,平静的出奇。
为此,幻王只能用“海神一定是受伤未愈,需要时间疗养”这个假想中的借口来安慰自己。
既然海神受伤未愈,那么自己这边就要加强训练,以备不时之需。所以幻王每日做的事情,就是亲自上阵,将自己所懂得的一切幻术,全数教与江安。
由于心存愧疚,江安学得倒也认真,不到两月的功夫,便已习得幻王功力的七八成。这个结果,幻王虽是还算满意。但心里却总觉着缺了些什么。
今儿天气不错,天色湛蓝,万里无云。
楼潇潇和江安二人在蓝亭之外的小河畔切磋幻术。
比起幻术,江安更为擅长的,仍是剑法。虽然并没有人来教他什么。他自己便悟出了一套独有剑法,和年少之时在江氏一族习得的有些相似,却又不相同。久而久之
。倒也自成一派。
二人切磋的当儿,只见不远之处,一个身着紫色纱衣的女子缓步而行。
“紫色……”
看见那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颜色,江安不觉转过头去,心里升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感情,说不上是喜欢,当然,离讨厌也还差得很远。
待得那人走近之时,竟是那张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容颜。
墨若薇走上前来。看了二人一眼,虽有些诧异,却依旧镇静,咧嘴浅浅一笑。
一笑过后,脚下没有停步,径自向前走去。看来,今日的她是为了蓝亭而来。
冰冷的剑尖抵住了她的脖颈,“前方幻王前辈居所,蓝亭,姑娘请止步。”楼潇潇侧目。声音冷冽如腊月寒冰。
墨若薇嫣然一笑,“我便是为幻王而来,还请姐姐……”
“我不记得,师父有你这样的朋友。”楼潇潇没有一丝好气,剑尖慢慢地下移一寸。
墨若薇轻轻将那剑尖压下,“姐姐来蓝亭,也不过十年左右,未必所有的事情,都曾过了姐姐的眼睛。”
“我今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大哥他托我前来的。”
“姐姐还不放行吗?”
“你住口。”
再次听得墨溯祈,楼潇潇心头蓦地升起一团无名业火,两月之前,龙族一幕幕的血腥,全数在她眼前浮现。
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楼潇潇的脑海之中,浮现出的,只剩下这四个字。
“墨若薇,我并没有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了,既然来了,便不能放你离开。”
楼潇潇目光一冷,手中长剑之上,霎时蓝色气流密布,宛若怒吼长龙,昂首直冲天际,“魔女,为我龙族众人,偿命来吧!”
一语出后,楼潇潇手中长剑炫舞,三道凌厉剑光直向墨若薇逼杀过去。
事实上,墨若薇也不知晓他们二人怎会在此处,冤家路窄,也只好硬着头皮相挡了。
墨若薇稍稍抬手,四两拨千斤,将那三道剑气解开,归于无形。
“不差呢,”楼潇潇几分赞叹,“我倒是不记得十年前的你,会任何功夫。”
墨若薇笑笑,“十年前,楼姐姐也并不习得任何功夫。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
“哼。”
喉间冷哼一声,楼潇潇抬手起印,指尖蓝色新月形光点凝聚,瞬间变化成无数道冰锥,四面八方向墨若薇刺去。
墨若薇起手,末日君威现于掌中,强力相挡之后,也许是轻敌,没有料到当年这名弱不禁风的姐姐,十年来武功进步如此神速,甚至于超过了她在腥风血雨中历练下来的强悍功体,一时间竟是被冰锥后劲击伤,不觉后退几步,抚胸咳血起来
。
“你当然想不到,再说了,你当然不是我的对手。”
楼潇潇冷笑一声,手中利剑再现而出,一击便是向着她的心口逼杀而去。
墨若薇想要扬刀迎敌,怎奈胸口血气一滞,此时此刻,竟是连提刀的气力都很难使出,转眼之间,剑光已至,转眼间,命在旦夕。
她微微闭目,身体踉跄要倒,却见银色剑光自侧面而来,将那致命一击打断。
“江安你!”
“江安你竟出手救这个魔女!”
“江安你不记得她是怎么欺骗你的吗?”
“江安你真是心太软,这样下去,迟早会毁了你自己的!”
“江安你……江安你……”
耳边只听见这样的几声咒骂,目光模糊着连他的面容都看不清楚,已觉着身体倒在了一个温热的,好像是怀抱的地方。
“穆宇……”
“咳咳……”她转头吐出一口鲜血来,迷糊着抓住江安的衣襟,“我不会害你……穆宇,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害你的……”
一语出后,没有听见眼前男人的任何回应。她的意识便已模糊了。
原来……我的生死,你还是在乎的。
江安抬头,凝视着楼潇潇气的发紫的脸庞,“她既是为了师父而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说不定。还是不要因为私怨,坏了大事。”
言毕,便是抱着墨若薇往蓝亭而去。
楼潇潇张嘴想说什么。终是冷哼一声,面色铁青着随他而去。
蓝亭之中的幻王看见江安怀抱中的女子,满是褶皱的面容之上,终究是有了一丝笑容,“安儿,你终是将她找回来了。”
“为师近几日,心里总是担忧,总是觉着少了一样东西,今t来我们,是少了篿竦闹力。?
江安安静将她放在榻上,淡淡道,“师父,既然您说她是师祖再世,那便请您跟她说教。能够帮助我们对付黎析也好。”
说出这句话后,江安便不想再留,连告辞都没有留下一句,转身便离开了。
“嗯?”幻王疑惑,“安儿脸色不对。”
她抬头望向身后的楼潇潇。“怎么,楼儿脸色也不对。”
“师父,您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吗?”
“有何影响?”
“她是魔王的女儿,魔族二公主!”楼潇潇咬牙切齿,“就是她,发兵屠灭了我们龙族一脉!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楼儿不要冲动。”
幻王蹙眉,“为师知道了,她便是四年前江安抱来求我相救的女子……”
略微沉思,幻王的心中早已了然一切,“哈,原来如此
。”
“难怪,难怪那个时候,我便觉着此女虽死,身上的灵力却尚未散尽,不是凡体,应该也没有那么容易便死去,原来,事情是这样。”
“她欺骗了江安师弟的感情,哼。”
“所以,安儿便怨她了?”幻王摸摸墨若薇的额头,惊觉温度是如此之高,甚至于到了烫手的程度,不由得心里一惊,“她……怎么会病的这么重?”
再不理睬身边发难的弟子,幻王径自抬手,将自己的真气渡进那女子的体内。
楼潇潇不想看见这一幕,便寻了个借口,自行离开了。
这次真气,一渡便是整整三天。
墨若薇这一个昏迷,便是整整三天。
三天之后,幻王才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自那小屋里慢慢走出。那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黄昏了。
楼潇潇摆弄好了晚餐,喊着江安和师父一起吃饭。
饭桌之时,楼潇潇随口问了句,“师父,怎么,疗伤需要那么久?我那一招,也并未伤她至此啊,依着您的功体,亲自动手疗伤,也花费了那么久的时间么?”
幻王淡淡喝了口茶,“你伤她倒是不重,只可惜……最近的事情太过复杂,多重打击,她已无心于生。”
江安的眉头稍稍皱了皱,手中的饭菜仍是没有停下。
“安儿,这其中的原因,她的伤势,你丝毫也不想过问吗?”幻王转头,望向江安。
“弟子不想。”
平静地吃了一口菜,江安此间,再无话说。
楼潇潇撇嘴嘲讽,“师父说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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