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诒霆勉强收拢心神，在王庚鼓励的目光下，清了清嗓子，打开面前的公文夹，略有点结巴的汇报道，“昨儿外交部借着美国可能当晚对德宣战的契机，在总理的一手安排下，外交部在六国饭店举办了一次公使团酒会。目的是借着美国参战的契机，推动上次外交部向协约国提出的四项条件的落实！”
夏诒霆此言一出，段祺瑞微微点头，心道孺子可教，这个一直有点书生意气的研究系大将，怎么跟王庚才厮混了一个晚上，显然已经受到了王庚的影响，这会儿知道委功于上司，揽过于自身了？早干嘛去了刚才居然顶撞老夫！
徐树铮却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心想你这个家伙，学什么不好，学王庚油嘴滑舌甜言蜜语奉承顶头上司？且看你二人胡混得了什么进展！
“结果如何？”财政总长陈锦涛忍不住问道，庚子赔款就像一道沉重的枷锁压在中国政府头上，财政部则首当其冲，上次断交时内阁提出暂缓协约国庚子赔款10年，留的底线是五年即可答应，却不知伍廷芳没搞定的事情，这个夏诒霆捣腾的怎么样了！
“根据王庚的建议，昨天在闭门非正式磋商时，我们提出第一条德奥赔款免除，协约国赔款暂缓15年！”夏诒霆结结巴巴的道，虽然王庚自信满满的说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到时候列强未必能答应延缓15年，延缓10年总做得到，夏诒霆心里却着实没底。
“上次延缓10年都没答应，昨天你跟人说要延缓15年？”陈锦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夏诒霆失心疯了跟着王庚一起胡混？狮子大开口胡乱跟洋人要价啊！
会议室里嗡嗡声响成一片，显然众人对素来规矩本份的外交次长夏诒霆，脱胎换骨的变化有点出乎意料！
段祺瑞捻着胡子不看夏诒霆，却打量着身边笑眯眯的王庚，显然，这厮才是幕后指使者，有点本事，至少敢想敢干，当年又铮不也是如此？
徐树铮却冷冷一笑道，“别以为步步紧逼就能让公使团让步，夏诒霆你别吞吞吐吐的，把跟四国公使提的新条件都说出来吧！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脱胎换骨成了民族英雄的！”
夏诒霆被徐树铮冷嘲热讽刺激的心一横，又看了一下王庚自信和鼓励的目光，便一股脑的把昨天王庚跟四国公使提的新条件都说了出来！
“关税从提高5％到提高10％？”陈锦涛和身边的许世英对视了一眼，脸上俱都透出一丝喜色。若进口关税这么一提高，在加上庚子赔款暂缓，政府的财政立马能松快不少，由不得俩人不喜。
“中国参战只提供劳工和原料，但价格必须按照市场行情？”农商总长对劳工和原料比较敏感，这一条显然比五法郎一天工资要优惠了不老少！
等夏诒霆把新的四条说完，徐树铮敲着桌子道，“夏次长，你这漫天要价也太夸张了吧，就算美国参战，我看列强也不会答应你这些条件！你这是在玩火，惹毛了四国公使，谁来给你擦屁股！”
夏诒霆一口气说完，总算松了口气，这会儿也先前那么紧张了，一边摸出块手绢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回敬徐树铮道，“替总理和内阁，代表中国政府对列强办交涉是我外交部的本份，鄙人虽然不才，蒙总理器重，委我以次长之职，这会儿又代理着外交总长，这一亩三分地，几时轮到陆军部来指手划脚？谁来给我擦屁股是总理要操心的事，不劳徐次长费心！”
徐树铮被夏诒霆耶的脸色青白不一，忍不住就要拍桌子翻脸，段祺瑞却摆了摆手喝道，“又铮，挺斋，大家都少说两句，枉你们俩还是江苏老乡，挺斋怎么也比你大两岁，如此意气用事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国务总理一拍桌子，徐树铮唰的坐了回去，一言不发的生着闷气。
夏诒霆心里却知道段祺瑞明着两部相帮，实际是难得的没有偏袒徐树铮，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起来，接着施施然道，“总理训诫的是，挺斋受教了，新的四条昨夜已提交四国公使，据王督办判断，最迟三天之内，四国必有答复！”说着夏诒霆把欣赏和感激的目光又投向了王庚，心里在嘟囔，可千万得让你料中啊，要不然你我都成众人的笑柄。
“王庚，这么说你全程在场，嗯，你既然是外交部对美交涉督办，这事你帮着挺斋去做很合适，你判断四国能答应…刚才那四个条件么？！”段祺瑞的语声中充满了期待，瞧着王庚的眼神煞是温和。
“除了庚子赔款暂缓15年他们不会答应，其他三条估计问题不大，庚子赔款我估计对方顶多能让步到暂缓10年！”王庚言简意赅的回答，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这进口关税提高10％也能答应？”财政总长陈锦涛忍不住问道，眼神中满是热切。
“那个问题不大，反正英法是自顾不暇，对华贸易里头日本的棉纱和美国的棉花是大头，日本虽然心有不甘，但既然作为原料的美国棉花都答应多缴10％的关税，日本棉纱也就不担心中国人用美棉纺出来的棉纱会抢了它的市场，所以我觉得问题不大，美国会迫使日本跟着接受这个条件的！”
王庚显然胸有成竹，这厮这么一说，在座的段祺瑞内阁几位总长算看出苗头来了，昨晚主导和四国非正式闭门磋商的，只怕不是夏诒霆而是这位总理跟前的红人王庚王督办！
“王庚，自信很好，太自信了容易骄傲，你确定这四条三天内就会有答复？别说暂缓10年，那赔款就是暂缓5年我们也接受！”段祺瑞盯着王庚的眼睛想看明白这厮的自信和判断是真是假。
“总理放心，我判断四国虽然心有不甘，但最终都会达成妥协，除了第一条对方会要求把15年改回暂缓10年外，其他三条都会全盘接受！现在的关键是，外交部争取到的这四个条件，是否足以用来说服国会或者总统，通过对德奥宣战的动议！”王庚指出了关键问题的所在！
尼玛，条件老子替你们创造好了，问题是，你们有那个本事说服黎元洪或者国会么？难道最后还得搬出张勋那厮出来搅场子不成？
第一百一十三章 姗姗来迟的陆眉
1917年4月7日在段府西楼召集的紧急国务会议，虽然有美国正式参战的基础，又有王庚和夏诒霆拍着胸脯保证最迟下周美英法日四国就将接受中国政府提出的参战四项新条件。
但在怎么利用眼前的大好时机说动黎总统或者国会方面，段祺瑞内阁成员并没有拿出什么新的好主张，这民元国会是南方党人占多数的国会，他们不反对参战，只反对北洋和段祺瑞一手把持政府，所以只要老段支持的，北洋支持的，国会就要反对，典型的为了反对而反对！
至于黎元洪，显然在段祺瑞内阁大多数成员看来，黎菩萨已经属于贪恋权柄任用私人的民国老糊涂，完全看不清现在的形势，对已经四分五裂军阀割据的国内局面没有清醒的认识，始终认为自己可以游走在各方势力中间纵横睥睨火中取栗。
看看谈不出结果，段祺瑞一气之下拂袖而去，这紧急国务会议无疾而终，不过第二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王庚显然坐实了段总理跟前第二红人的位置，财政总长陈锦涛和交通总长许世英都抢着要请这厮吃个便饭套套近乎。
徐树铮却走过来对被众人围着的王庚冷冷的道，“王督办，总理书房有请，陈总长，总理叫你也去！还有你，夏次长！都跟着来吧！”
王庚闻言笑着跟其余几个总长打了个招呼，三人跟着徐树铮便去主殿的总理书房，王庚眼尖，却又看见了陈锦涛身后那个随员跟在后头，忍不住低声问财务总长，“陈总长，你这位随员瞧着不同寻常，何方神圣？”
陈锦涛闻言一愣，转过身来，见是今天跟着来的财政部赋税司司长陆定，这厮素来跟自己关系不错，便笑着道，“我来给督办介绍，这位是我们财政部赋税司司长陆定，财政部的一员干将，目前代理着财政次长！”
“陆司长，这位王督办我就不用给你介绍了，总理跟前的红人，以后大家都要亲近亲近！”
“王督办，年轻有为，今后还请多多指教！”代理财政次长陆定显然热情的有点过分，看着王庚的眼神颇有点老丈人看女婿的那种欣赏和慈祥。
王庚凝神望着眼前热情和自己握手的陆定，心里猛的醒悟过来，尼玛，这厮不是陆小曼的父亲么，前世自己这王庚的老丈人啊，难不成才见了我两面就存俄招女婿的心思？你可是南方党人，难道敢招个北洋军阀当女婿？
“陆司长，哪里哪里，今后还请多多指教，冒昧的打听一下，您府上是否有一位令爱名叫小曼的？”王庚一边走着，一边扭头鬼使神差之下，这话就问出了口。
这时一行人正好走到段府主殿边门的回廊上，王庚因为转过身来问略后一步的陆定。
陆定还没来得及回答，刚踏进门半步的王庚却和主殿里冲出来的一个少女差点撞了个满怀，好在王庚这厮本能的反应很快，身子一侧闪开了半步，接着一伸手揽住了已经失去了平衡的姑娘。
穿着一身洋装的少女瞧上去不过十五六岁，身材略丰腴，眉目清秀，肤色白皙粉嫩，剪着一头精神的齐耳短发别着发卡，瞧这曼妙身段，显然姑娘已经步入了懵懂的少女青春期，姑娘被王庚搂住了腰先是一惊接着就又是一喜，红着脸一扭腰挣脱了王庚的手臂。
反身扑到后面财政部税赋司司长的怀里，搂住陆定的胳膊声音清脆的嚷道，“爹地，玢姐的丫鬟说你们已经散会了，我赶过来想跟您老人家求个情，天气这么好，玢姐约了我在她们家吃午饭，说午后一起去逛街，爹地你答应了好不好？”
王庚打量着眼前的绝色美少女，心里暗赞这不就是个青春貌美的大萝莉哈，只见搂着陆定胳膊的少女生就一张瓜子脸，五官小巧秀气，眼睛虽不算大，美目却是黑如点漆灵动异常，长长的眼睫毛下一眨一闭间顾盼生姿已漾满魅力；身材虽不算高，却娉婷动人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别具风韵，连王庚这样前世阅女无数的王牌，这一刻都被眼前的绝色萝莉惹的心神有点恍惚。
“小眉！瞧你冒冒失失的差点撞了人，这风风火火的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陆定故作生气的用手指点了点自家女儿的额头，转过来对王庚歉意的道，“王督办，你刚才问的小曼是谁我就不知道，这个小眉却正是我的女儿，今天知道我来总理这开会，非要缠着我一起跟了来，她跟段总理的二丫头是圣心学堂的同学，两个丫头的感情素来倒是很好！”
“他是督办？爹地他是哪个部的督办，比你大还是小？”清秀的陆眉显然不怎么怕生，这会儿站在王庚面前大胆的正视着眼前的年轻督办，脸上却闪过一丝羞涩，心里在嚷，这家伙可真又高又帅，英武之气毕露，只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怎么年纪轻轻居然当了督办？
见前面的徐树铮已经和陈锦涛上了楼，王庚一边暗自回味着刚才搂着姑娘腰胁间时传来的那一抹惊鸿的柔软和丰腴，一边笑着大方的伸出手道，“陆眉小姐，我叫王庚，我这个督办比起你爹地这个司长兼财政次长可差的远了，现在我要去总理书房开会，有机会咱们再聊，对了，下午我正好要到大栅栏办事，要是方便，不如我顺路送你和你那个玢姐一起去？”
“真的？！爹地他说他可以顺路送我和玢姐去大栅栏，那爹地你不用等我了，到时候我自己叫了车回家吧！好不好么爹地！”陆眉姑娘家家没好意思去握王庚伸出的手，转而搂着自家爹地的胳膊撒娇掩饰着尴尬。
原来陆定跟在后头倒不是要去书房开会，而是打算寻了自家丫头一起回去，被自己女儿搂着胳膊这么一撒娇，还没得来及说不，陆眉在自己爹地脸上啵的亲了一口，又跟王庚挥了挥手，没等陆定答应，又一阵风似的冲进了主殿，沿着后廊去寻她那个玢姐去了。
“陆司长，令爱可真…出色！您尽管放心，下午一定亲自替您把令爱送回家！”王庚笑着把手伸给了陆定，心道，管你是那个党的人，既然前世你理财是一把好手，又是日后中华储蓄银行的创始人，甭管娶不娶你家丫头，日后我这曼哈顿中国银行的总裁却是可以给你留着，人才难得啊！
“哎，那让王督办费心了，部里还有不少公务等着办，我就不进去了，你替我向陈总长打个招呼！”陆定这厮一边握着王庚的手，一边笑着道。
“成！”王庚笑着挥了挥手答应。
国务总理在书房显然是刚发过脾气，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会儿美国一参展，王庚再和夏诒霆俩人在四国公使面前谈出来那么个参战条件，大好形势下刚才一帮阁僚居然就没个自告奋勇肯站出来为内阁分忧的！
“又铮，黎元洪和国会这档子事，你打算如何推进？到底行不行？不行就让王庚来搞！”段祺瑞的胡子有点翘，刚才他先是勉励了夏诒霆一番，却狠狠敲打了陈锦涛一通，受贿这档子破事屁股还没擦干净，暗示他在总统府想点办法这厮居然摊着两手说没辙！
徐树铮瞧了瞧翘着腿自顾坐在沙发上玩着手里雪茄的王庚，再瞅了瞅垂头丧气的陈锦涛和不动声色的夏诒霆，心里埋怨老段，这夏诒霆不过刚被王庚拉过来半天不到，如何就叫来一起参与机密？
“你不要瞧他们两个，只说说你这个国务院秘书长打算如何替内阁分忧？”段祺瑞用手指敲了敲扶手道。
王庚一早进府先过来给老段汇报了下昨天晚上六国饭店的进展以及夏诒霆已经存了跟着总理干的心思，国务总理这才叫着夏诒霆一起来，一来笼络下人心抚慰褒奖一番，二来给夏诒霆先落个听贴上段某人的标签，既然参与了机密，大家日后可就是自己人了，将来若走漏了风声，一看就知道是谁心怀不轨。
“总理，这事，我看就着落在夏挺斋身上得了！”徐树铮猛抽了一口烟，语出惊人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搞定国会？不如搞定总统
“又铮老弟，我那两下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话却从何说起！”夏诒霆本来正襟而坐在盘算四国公使最快几时会答复昨晚王庚提出的条件，这会儿听见徐树铮说推进参战的事情全着落在自己头上，这厮可真是吓了一跳。
“挺斋兄昨晚在四国公使面前旗开得胜大长国威，正该再接再厉在国会趁热打铁推动参战动议！”徐树铮微微一笑道。
“又铮老弟说的对，挺斋老弟，你连四国公使都搞得定，区区国会那帮子家伙，不在话下！何况你又一直是研究系的大将，汤议长眼前的红人，这会儿又有总理和内阁支持你，你去说服国会最合适不过了！”
财政总长陈锦涛一边用手帕抹着额头的汗，一边在一旁煽风点火，刚才在国务会议上，是个人都看的出来夏诒霆跟王庚穿上了一条裤子吗，没准就是借着王庚这座桥彻底搭上了总理的内线，要说陈锦涛这厮心里不吃味那是假的，可又如何，王庚现在在总理面前如日中天炙手可热，等闲不可招惹。
陈锦涛虽然走的是老段的盟兄弟许世英的这条线，可眼下俩人都因为受贪腐牵连一屁股的屎收拾不干净，只好夹紧尾巴做人先。
“又铮，你且说来听听，挺斋素来支持内阁支持参战，要能说服国会他早就说服国会了！”段祺瑞没好气的道，王庚既替他拢了夏诒霆来，自己这老大便得为他二人撑一把腰，尤其是夏诒霆这个研究系的中坚力量。
“夏挺斋不是昨晚跟列强谈出了新条件么，就拿着这新条件去找汤议长，有了汤化龙这个众议院议长和研究系的支持，在众议院未必就过不了参战决议！”徐树铮轻描淡写的道。
“挺斋，你觉得有了新谈成的条件，能让汤济武说服众议院么？”见徐树铮一本正经不像是说笑，段祺瑞将信将疑的转过来问夏诒霆。
“总理，您也知道在参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