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彤欢快的在废墟里拱来拱去,想找出上次让它吃得痛快的兽的痕迹。
“这里什么都没有。”冷箜将身边焦黑的木头拨开,直起身子道。
寒光拍拍手上的灰,视线一直看着煌彤,道:“应该有,若是易家有人能造出界蛋,那么必然会有一个场所。”
“要是祭女醒着就好了。”话一出口,冷箜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看了一眼脸色如冰的寒光,转身道:“我去那边找找。”
寒光的手不觉缓缓握紧,视线也停顿了一下,那天她唱完镇魂曲后就直接昏了过去,从那以后连着几天都是处于昏睡状态,只在饿得不行的时候爬起来狂吃,吃完继续睡,这在以前,是从来不会发生的事,就算是那次力战群兽之后,她的灵力补充也没有这么艰难。
还是因为三年前所受的那些折磨嘛?除了我们所知道的,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她根本就没有说出来?就连他用那种方式渡灵力过去也没有大的起色……
韩子墨的怒气,完全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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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煌彤发出了兴奋的叫声,寒光收回心神,和冷箜跑向了那已经钻了半个身子进去的煌彤,同时对散落在四周的兵士们叫道:“这里!”
卫东一挥手,兵士们便聚集起来,冷箜拉开了煌彤,指着那隐隐透了一丝阴风的地方道:“小心点挖。”
卫东点点头,示意两人往后退开点。
见那些士兵小心翼翼搬砖头的模样,冷箜笑道:“别怕,有我们在,”摸了摸煌彤的头,又加了一句道:“还有这家伙在呢。”
卫东看了眼一副憨厚大狗模样的煌彤,真心很难将它和那个背后生了双翅,在那烈焰里将那巨大的鸟给撕裂吞噬的怪兽挂上钩。
看了眼所在的地方,卫东的眉头微蹙,这里,应该是位于山庄的后花园里,这一片,若是没记错,应该是有座假山,这么说来,这里的确是有密道了?
“拿火药来。”卫东转头吩咐道。
“要炸嘛?”冷箜问道。
卫东点头,道:“这里十有八九是地道,挖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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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退了几步,冷箜低声对寒光道:“你说,他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利用兽,他们自己也逃不了。”兽可没有分辨能力,对它们来说,人类就只是食物,管是你谁,先吃了再说。
“也不一定,他们,就已经能控制蛊雕了。”寒光淡淡的道。虽然是最下层的兽,但是若是兽能受人控制,现在是蛊雕,以后就有可能是混沌!
“也不能叫控制吧?只是利用蛊雕的习性进行召唤而已。”冷箜语气里带了迟疑的道:“蛊雕是最低级的兽,习性又很好掌握,但是像血蝠那种,不就不可能了嘛?”
“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两人的轻语,见那地方随着爆炸而露出了一个洞口,寒光叫道:“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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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口冒出了一股浓烈的黑烟,退避不及时的兵士沾染之上后,皮肤顿时出现了溃烂。
寒光掠了上去,手中绿光浮出覆盖在了兵士的伤口上,道:“先散开,让这浊气散开先!”
士兵们都散了开去,煌彤也停止了欢腾,老实的蹲在一边,那貌似狗头的脸上带着的嫌恶神色,让寒光不觉心里咯噔了一下。
过了两刻,洞口的黑烟才散去,冷箜挥手止住了兵士们,抽出长剑,手中金色的气息缠绕而上,道:“我打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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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药炸出来的洞口下面有一道楼梯,冷箜先丢了个火把进去,见里面还有光亮,便跳下了洞口,接过兵士递下来的火把,看了下那火焰跳动的方向,屏住呼吸,往下走去。
楼梯以不大的斜度一直往下倾斜,走了百来米后又开始往上,地道两边的石壁上有了湿润的感觉,细细,有风微拂而过,带了粘稠的血腥味道。
寒光走在冷箜后面,手中浮起了淡淡的绿色,随着他的手势画出了一道道咒纹,随着咒纹的延伸,那味道便清淡了许多,让人能忍受下来。
再走了一段距离,一滴滴水滴滴落在地的声音和着他们的脚步声一起在幽深的地道里回响,就算有寒光的清心咒,那血腥味也已经让人作呕。
冷箜停下了脚步,拿着火把往两边石壁上照了一下,然后小心的用剑尖挑了一点那石壁上的液体下来。
那是已经凝结成黑色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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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箜抬头看向了前方火把火光照不出去一米的地道,思忖片刻后,长剑上的金气环绕,然后猛的挥出一道剑气。
金色的剑气带着凛冽之势直袭而去,耀眼的金色光亮在地道里划过了一道亮痕。
虽然只是一瞬间,冷箜已经看到百米之外是个极大的空间,那空间大到他的剑气都没有击到实物就已经消散。
“这里,应该已经到了山里,应该是后山的山腹之中。”卫东从后面赶了上来,将手上拿着的火把递了一根给冷箜,道。
冷箜点点头,然后带头继续走向前。
到得那个地道和空旷之地的接口,众人都停住了脚步。
有风微拂,吹得火把上的火焰跳动,在洞壁上倒影出鬼魅般的影子,也将面前那片空地照亮了部分出来。
后面跟着几个兵士拿着火把的手不觉颤抖,有一个年轻士兵已经忍不住呕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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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拂起窗纱,刮在书案上花瓶里的鲜花上,发出了沙沙的声音,明媚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在屋子里洒落了满室的明亮和欢悦。
韩子墨起身将窗纱束好,收拢了下花瓶里的花,转身拿起了床头水盆里的帕子,稍微拧干一点后,坐在了床边,解开了萧凌风的领口,给她细细的擦洗着身子。
“为何会这样?”林朝端了盆干净水进来,换了床头的水盆,走到门口之时,还是忍不住回头问道。
韩子墨摇了摇头,将帕子淘洗了一下,拧干一点后,继续擦她的身子。
“我们也碰到过几次兽,她也有灵力用尽的时候,可是只要吃一顿好的,就又能活蹦乱跳!”林朝顿了一下,眉毛微挑的道:“不对,她杀血蝠那次没有恢复,身体僵硬了好几天,她说是中了兽的血毒所以才那样,但是……”但是这两次,她并未受伤,也不存在中血毒之说。
“嘘!”韩子墨手指竖在嘴边轻嘘了一下,瞟了他一眼,在林朝带了忿怒走开后,淡然的将帕子放在水中。
水盆里的水一下子就结成了冰。
萧凌风自己知道原因,可是她却一直不说,在她倒下之时,还笑着对他说没关系,睡上几天就好。
以前,无论是何事,她都会跟他说,她并不是一个能藏住秘密的人。
所以,这个原因,一定是和他们有关,说不定,就是和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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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墨!”冷箜大叫着从院子外面冲了进来,刚冲进门,就被一股巨大的冰凌给冻在了门口。
将薄被给萧凌风盖上,手指微动,水盆里的冰便融化成水,端了水盆,韩子墨走出卧室,顺手将门关上后,对被冻在冰柱里对着慕容玉呲牙咧嘴的冷箜道:“何事?”
慕容玉手一松,等冷箜跌落在地,淡淡的道:“吵什么吵!”
“你!”冷箜怒目瞪了慕容玉一眼,放低了声音,对韩子墨道:“易家在山里的别院,他们在山里开了个大洞,那里面总有几千具残尸,全部都是被撕裂啃咬的散尸,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了,里面,都已经产生魇气了!”
那是让人从心底里发寒的场景,连他这种久经战阵之人都有些受不了,那些尸体,被啃咬得面目全非,好多都被撕裂得不成人形,里面不光有男人,还有好多妇女儿童,爆裂的头颅,断成几截的身躯,那里,说是地狱都不为过。
“有兽嘛?”韩子墨的声音依然清淡,嘴角却不觉抿得死紧。
冷箜摇头,道:“没有,那些尸体,我本来想仔细查探下,可是煌彤它……”摸了摸头上半圈烧焦的头发,冷箜道:“煌彤它从嘴里喷出了火焰,将那些尸体一把大火给烧了。”
那样巨大的火焰,都可以跟萧凌风的火凤凰媲美了,可是它一点招呼都不打,让他们那几个在前面的人差点就被烧成焦炭,而且那火焰燃烧速度之快,让他们拿出吃奶的劲都逃不脱,后来还是他用金刚剑直接从洞壁上打出个洞出来,才让那火焰暂时拐了弯,得以逃命。
萧凌风经常做这种事,居然连她养的宠物也是这样!
冷箜的面部神色太过于变化多端,让韩子墨不觉多看了一眼,然后微笑道:“嗯,煌彤做的好,这样,那个拿蛋的人就不能再用那魇气了。”
“他们本也用不了,子墨,那里面的魇气非常重,平常人类只怕连门都摸不到就会死翘翘!如果没有寒光的清心咒,我们也根本走不进去,易家虽然靠血脉拥有了阵师和止师,但是祭师是只在祭地之人里面产生的,他们应该进不去那里!”冷箜说完后顺着韩子墨那带了些许嫌弃的目光看到了自己那糟乱的一身,叫道:“我先去洗澡先!”
☆、第161章 在乎
等冷箜风一般的卷走,院子里一下安静下来。
看着韩子墨转身欲走,慕容玉淡淡的道:“她曾经说过,魇气是不属于人界的东西,那是可以在封闭空间里产生兽的东西,暗兽!”
“慕容玉,”韩子墨停住了脚步,背对着他的脊背挺得笔直,那微微颤抖着的肩头透出阴戾的恨意,一如他阴冷的声音,他说:“三年前,你为何不阻止慕容澈?”
慕容玉的脸一丝血色都没有,如同他手上的冰凌一般冰冷雪白,淡漠的五官在僵化一瞬间之后,轻笑一声,淡淡的道:“韩子墨,你没资格说我。”
是啊,韩子墨冷冷翘了下嘴角,迈步之时道:“我不会让她再去战兽,就算人类死绝了,也不会让她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随着那门扉关闭发出的一声轻响,慕容玉只觉得自己那似乎早已经空了的胸腔又再度碎裂,剧痛起来。
若是能回到那一刻,就算自己死了,也不会让慕容澈得逞,可是,时光不能倒流,他当时的妄想和犹豫已经造成了这个后果,那么再苦再痛他都只能受着。
至少,还有一件事是他可以做的,成为最强的止师,成为能杀尽这人界所有兽的止师,那样……
她就还可以自由自在的在她最喜欢的阳光下生活,和她喜欢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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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尸体,有的很新鲜,有的死去时间却已经不短,但是都没有一点腐烂的迹象。”卫东半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道。
卫霜眉头微蹙,靠在床头听着卫东说着易家别庄之事,萧凌风灵力用尽一直昏睡,若不是先前替他压制寒疾,也许她的灵力还消耗不了那么多,虽然说是筋脉已经续上灵力也恢复,但是却也再恢复不到以前那样,若是再让她出面战兽……
“将军?”见卫霜又有些走神,卫东不觉唤了一声。卫霜身体这几年损耗得厉害,在江陵侯府那一战等于耗尽了他剩余的生命力,现在就算萧凌风替他将寒疾压制了下去,他在那血缚阵里受的伤也不是那么容易好,若不是这事太过于重大,他也不想来打搅他好不容易能安下心来的修养。
“派人出去,将易家所有的据点找出来,找他们借下煌彤,找到一个清理一个。”卫霜看了欲言又止的卫东一眼,道:“卫东,你应该知道,祭地的祭女其实并不会出战,她们的职责只是保持结界而已,而现在祭地已经毁了,他们就更没有理由为燕国之民去冒险流血。”
“可是……”卫东冲口喊了两字之后,在卫霜那冷冽的视线下收了声,沉默半晌后,低声道:“将军,您,到底如何想的?”
屋子里站着的几人,包括卫钊,都看向了卫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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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关外控制在柏子衿手中,西北军一片混乱,江南现在等于半握在他们手里,要拉慕容澈下台并不是件难事,问题是,拉了慕容澈下台后,谁上?虽然现在卫霜好好的半躺在他面前,但是他们几个都知道,在那江陵侯府,卫霜根本没打算活着出来!
嘴角微翘,卫霜道:“你们几个,如何想的?”
“慕容澈不义,先是让将军您硬顶着那样的身体下江南,随后又让鹰卫伺机暗杀你好嫁祸和王,如今更是对鹰卫下了格杀令!”卫琓深吸了口气道:“这样的君王,咱们伺候不起。”
慕容澈的鹰卫最开始是由在冰国做质子之时收拢的亡命之徒和在北疆找的北疆部族里不服希亚族的战士组成,后面登基之后,又以高酬收拢了好些江湖人士,那是只属于慕容澈的力量。可是,慕容澈下令进攻冰国之时,卫霜并没有赶尽杀绝,反而替那些妇孺找了栖息地,北疆之时,卫霜也救过那个部族之人,而江湖里,也有不少真心敬重他之人。
所以,慕容澈的命令一下,消息就到了卫霜手里。
只是由钱和权势吸引而来的势力,其实是最不可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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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卫钊也轻唤了一声。
卫霜视线将几人一一的看了过去,道:“慕容澈不配为君,可是我卫霜,也不会去坐那个位置。”
“那?”几人对视一眼,望向了卫霜。
“和王不配为帝,至于安王和平王……”卫霜嘴角带起了一丝笑意,道:“咱们先拉了慕容澈下台后,再考虑好了。”
“将军,”踌躇片刻,卫策大着胆子问道:“那韩子墨和柏子衿?”
看着几人脸上的神色,卫霜微微一笑,道:“韩子墨若是想做皇帝,三年前就不会扶慕容澈上位,至于柏子衿,你们也知道希亚族的习俗。”
“可是将军,卫家也是千年的望族,是当年燕国开国之时的第一功臣,您……”卫楠忍不住还是开口道。若是韩子墨和柏子衿都没那个意思,那么这天下还有谁是卫霜的对手?
卫霜摇头,道:“此事别再提,我没有那个意思。”
卫琓拉了下卫楠,阻住了他后面的话,道:“将军,城里的那些鹰卫怎么处理?”
除了先前那一批领了伺机行事之令的鹰卫,这次来的是鹰卫副使带队的高手,只是还未过江,就被他们盯住了行踪。
“喊上林朝,收拾了。”卫霜淡淡的说完,转头对卫东道:“将这一带的易家地盘都肃清了,找到他们在江南的势力图,再查查看,他们,往京城渗透了多少人?”
“是!”几人应了一声后,施礼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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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几人走后,卫钊端了杯茶递给卫霜,低声问道:“韩子墨不想跟慕容澈玩下去了?”
轻抿了口茶,卫霜道:“这天下是否会血流成河,韩子墨根本不在乎,可是,现在易家弄的这些都跟兽有关,而……,她却是不会坐视兽不管。所以,韩子墨会采取速战速决的方式找慕容澈报仇,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让他所有的权势希望都被一点点的削弱侵蚀,在那种痛苦中煎熬。”顿了一下,卫霜低声道:“其实,我也想那样的……”就如同这三年多来,****被那寒疾所苦,时时被那相思折磨一般,想让他尝尝这种痛苦。
他们原来的想法是,让鹰卫得手假装他已经被杀,江南乱成一团,让慕容澈欢喜上几日,然后发现江南成了和王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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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易家却有千人坑,连魇气都生出来了的千人坑。
“那,卫斯那怎么说?”卫钊接过了他手上的空杯子,问道。
卫斯……卫霜目光有些悠远,慕容澈啊,你能想到的法子无非就那么几样,钱,权,家族……
玩弄这些你的确是高手,也知道怎么控制人心,三年时间能将朝廷控制在手中,在利益的处理上,你的确够强!
但这世上,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