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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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春梦-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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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呢?付雅。”花舞忽然扬声问道。
  舒什兰惊讶地转身望去,只见帘外正立着一个,不是付雅又是何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这时便听付雅的声音幽幽响起:“一辈子的事情太遥远,如果我承诺,我必然要做到,可我不想作守死规则的木头人,如果我未来夫人和我心意,我自会一心一意对她。换言之,如果我的夫人不和我心意,那我很可能会另觅新欢三心二意。”
  一连三日被拒门外,出了尚书府,
  舒什兰便寻了处僻静的酒楼独自饮酒,他喜欢花舞,是明明白白真真心心的喜欢,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这份真心换来的却是她的不珍惜不在意。想到这些,多日来被拒之门外的怨怒越发累积,令他怒也令他恨。想起姐姐连日来的劝慰,便是阵阵抑郁难平。
  月上中天,他已有些醉了,贴身奴才扶着他出了酒楼回到住处,又伺候着他更衣睡下。他只觉头晕得厉害,眼皮已重得睁不开,可脑中却清醒无比,辗转难眠之际,想到花舞要的是什么,忽觉一阵心酸,她要的……他终究给不起。
  付雅已多日没再去过尚书府了。
  每当夜深人静时,他都会想起花舞问的那句话。
  一生如此漫长,要经历的坎坷何其多,若有一人能与自己相知相守相持相扶而过,此生无憾矣。一世一双人,之于他,其实不是不能的,相反,他亦十分向往。只是那样的生活并不只取决于一个承诺或者一方……
  而她?从没想过这么多吧,或者说,从未想过要陪他走这样的路,她或许只是想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或许,自己在她心中原本也没有什么分量,才会被她那么轻易的放弃,甚至连追问都没有。他微微一笑,心中恻然。
  数日后,当与惟礼私下饮酒时,惟礼问起这事,他怅然一笑道:“她心中没我。”
  惟礼说:“那你怎么打算的?”
  付雅道:“既然努力了仍得不到,又何必强求。”
  惟礼惊讶问:“你就打算这么放手了?”
  “嗯。”付雅怅然一笑,一份情,若然已经开始想要放手并不容易,但若一直不放手,便会一直痛苦,与其如此,不如早放开。
  
    第二十六章

  日子便这般寂寥下来,那日之后,付雅不再来了,舒什兰被连番拒之门外后亦不再来了。而蓝枫更是毫无消息。
  又过了二十多天,后院中的几株桃树似先闻到了春天的气息,绽放出了朵朵粉色娇嫩的小花。
  花舞立在桃树下,望着桃花,这是她受伤以来第一次离开房间,伤势逐渐好转,这几日终能下地慢走了,前几日还不许她出屋受风,昨日大夫来看过,说她可以出门走走,大夫也说,这伤口太深,终究伤了肺,这辈子再不能有丝毫劳累,这段时间一定要养好,万不能再受什么刺激。这是大夫对她说的话,但她也隐约听到了大夫对阿玛说的话:“现在年轻尚好,等老了……”
  当初自己刺下那箭时,是存了必死的决心的,只是天意弄人,她终究没能死成。
  或许上天注定让她继续留在这里,如果是这样,她要好好待自己,好好对待关心她的人,不让他们再为自己挂心,她下定决心要好好地活下去,即便前路艰难。
  或许历经过一次生死,让她看开了许多事。这一生能活多久,活成什么样,她都不在乎了,只要活着的日子开心就好。她本是个自私的人,一直都是,她不相信真爱,一直都不相信。蓝枫那日转身离去,她便知道,想要回到从前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她会努力去争取,只要他心里还有自己。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总在无数次坎坷中学会成长也学会坚强。
  这许多日子来,她时常在想,如今再也回不去了,这慢慢长日该如何打发?而今自己身体受创留下伤疾,便是想去进宫选秀女也不能了。
  昨日她还对阿玛说笑,让他养自己一辈子。
  阿玛笑着对她说:“人的一生会经历很多,想法也总是在改变。无论如何,阿玛总是你的依靠。”
  而今想到这句话,仍心存感动,心中酸涩忍不住想哭,如果在现代她也有这样一位亲人,如果现代的父亲也如阿玛深爱着额娘一样深爱着母亲,是不是她的人生信念便会不一样了?
  想到昨日,她流着眼泪对阿玛一声声地说:“对不起。”
  阿玛却怜爱地说:“阿玛要的不是你这句话。”
  她一怔,读懂了阿玛眼中的意思,流着泪重重点头。她会珍惜今后的每一日,她会过得好,即便只是一个人。
  她对阿玛笑道:“无论今后怎样,我都会过得很好,阿玛放心。”
  尚书大人这才点头微笑。
  想到此处,她拭去眼角泪水,仰头一笑,拂去落在肩头的花瓣,转身欲回屋去,不再等去拿披风的栾丫。却在这时听到桃花树的另一头隐隐传来脚步声,以为是栾丫,正要唤上一句,便听一丫鬟道:“刚刚总管亲自交代的,绝不能在小姐面前提起。”
  另一个丫鬟道:“为什么不能提?小姐不是不喜欢蓝枫贝勒吗?如今他被赐婚要娶别人了不是正合心意?”
  丫鬟道:“谁知道,总管不让提就别提,免得惹祸上身。”
  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脚步忽顿。恍惚间,想起了蓝枫那日答应阿玛一生只娶她一人时的坚定,忽觉胸前的伤口隐隐作痛起来。她捂住胸口,感觉呼吸有些不顺。
  她迈步进屋的时候,正在打扫桌案的丫鬟恰碰落了案角的一张纸,那张纸被门外的风吹开,飘落铺展在她脚下。
  她垂眸默默地看着,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从现在开始,蓝枫立誓只疼花舞一人,宠她爱她,不会骗她,答应她的每一件事都会做到,对她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不许欺负她骂她,要相信她,有人欺负她,会第一时间出来帮她,花舞开心的时候蓝枫陪着她开心,花舞不开心蓝枫哄她开心,永远觉得花舞最漂亮,做梦都会梦见她,在蓝枫的心里只有她。以此为据,一生一世绝不反悔。
  一生一世绝不反悔……
  她蓦地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来,恰喷到那张纸上,星星点点如红梅般妖艳地绽放。身体直直跌倒下去的时候,额头重重磕在了实物上。
  丫鬟在她身边不停地在叫。
  眼前的景物渐渐变得朦胧,她悲伤地笑了起来,缓缓闭上了眼睛。
  尚书府顿时大乱,屋里人来人往,脚步慌乱,而地上那副染血的薄纸,早因往复被人踩踏而破碎不堪,被人遗忘。
  春日雨后,嫩芽透过枝头冒出点点绿色,鸟儿出了巢在屋檐和枝头上叽叽喳喳,风过,吹散了些许春日雨后独有的气息。
  当报信的奴才小心翼翼地禀报给舒什兰花舞的死讯后,舒什兰手里的鸟食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瞬间被风吹散。
  半响,他似突然惊醒过来,一把抓过报信的奴才,手劲大得令那奴才急忙惊恐地求饶,他眼中的杀气让在场所有下人大气都不敢喘,被他抓住手中的奴才更是吓得瘫软了身体,可他犹自不放手,有些颤抖地厉声质问:“你再说一遍!”报信的奴才浑身颤抖不止,断断续续地将得到的消息又说了一遍:“奴才听说,佟小姐三日前子时没的气息,听人说是伤势恶化,不慎跌倒,跌倒时头撞在了……”
  后面的话舒什兰再没有听见,只觉耳中嗡嗡作响,奴才惊慌的脸也在眼前变得模糊。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尚书府的,他以为没有他,她依旧会过得很好,与蓝枫也好,与付雅也罢,只是如何都没想到,没想到……
  他看不到触目的白,他听不到四周的哭声,他一步步走到里面,一眼看到了棺木。
  与他说话的人,挡在面前的人,被他狠狠推开,这一刻再无人能阻止他去见她!
  没有人能!
  他一路跌跌撞撞,终于来到了她面前。
  入眼的她……穿戴整齐,面容苍白,双眸紧闭像睡着了……
  指尖颤抖地触碰她的脸颊,温热不再,冰凉透骨……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场噩梦。
  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咙里,堵在了心头上,他想大喊出来,想将其释放,可出口的嘶哑如此倥侗,如此无以为继。
  令闻着无不伤心落泪。
  门外,一人刚巧在这时走了进来,见状,脚步忽顿,也只是一顿,而后默默走了进来,先看向一旁默默而立的尚书大人,惊觉他鬓边已有白发,肃声道:“大人还请节哀。”
  尚书大人闻言抬眸,见是赫月贝勒,欲向他施礼,他急忙扶住,道:“大人不必多礼。”
  赫月抬眸,远远望了一眼棺木中的尸身,微微一怔。记忆中,她不是极美的,亦不是极聪慧的,却十分令人难忘。他正怅然地想着,便听伍总管哑声道:“赫月贝勒,这边请。”
  正欲举步移至偏厅,便见门口奔进来一个人,那人似来得极为匆忙,身上的官服还尚未换去,马鞭抓在手中,十分不合礼数甚至唐突失礼地闯了进来。却是付雅。
  付雅手握马鞭,大步走到棺木前,看到了里面的人,顿时血色,咔嚓一声响,马鞭竟被他捏断,落在地上发出轻轻的闷响。
  他失魂落魄地看着棺木中的人。
  伍总管拭去眼角泪水,迎上前去哑声道:“付雅大人,这边请。”
  付雅没有任何回应。
  伍总管又连续唤了他两遍,付雅方才微微一晃。
  伍总管又哑声唤了一遍,方见付雅摆了摆手,而后转身缓缓离去。
  赫月望着付雅离去的背影,不由得一叹。
  三个月后,自江南办差回来的蓝枫贝勒一路风尘仆仆地回到了自己的贝勒府邸。因不觉得累,便简单收拾了一下这次自江南带回来的物件,唤人抬着来到了郑亲王府。
  郑亲王刚巧不在府上,听闻额娘近些时日身子一直不大好,他便去见了额娘。
  福晋的话极少,只细细看了他一会儿,欲言又止。
  他说自江南带来了额娘最喜欢的绣缎,命人抬上来给额娘过了目。
  福晋瞧了瞧,没什么兴致地挥了挥手命奴才抬了下去,有些疲惫地对蓝枫道:“你一直在外地办差,婚事一拖再拖,太后已问过多次,而今额娘重新与博尔济家定好了日子,就在下个月初,日子是紧了一些,不过该准备的额娘早已替你准备好了。婚事下个月就办了吧,这也是你阿玛的意思。”
  蓝枫微微一怔,答应了下来。
  他离开时,恍惚听到了额娘的叹息声。
  走出门外,便见小顺子候在角落,双眼发红,见到他出来好似有些躲着他。
  他不悦地瞥了小顺子一眼,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顺子呐呐了一会儿,方道:“奴才在这等主子,方巧小红和绿儿过来说要将主子送给福晋的绣缎抬到后院搁置,也是奴才多嘴,便问……问起了表小姐近日有没有来过,孰料孰料……”
  小顺子抹了几把眼泪,见主子没有吭声,似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便道:“孰料小红和绿儿告诉奴才,说表小姐已经在三个月前,也就是主子离京的十天后,突然病重……去了……”
  蓝枫一怔,便见小顺子抽泣着道:“我们走的时候明明还说恢复的很好,怎么突然就去了……”
  他恍然立在郑王府门口,看到小顺子牵来了自己的马,他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却在中途忽地脚下一软摔下马来。
  小顺子吓得够呛,忙扶起了他,他推开了小顺子,再次握紧缰绳翻身上马,坐在马上,只觉夕阳如此刺眼,刺得眼前所有景物都有些模糊不清,耳边听到奴才的呼唤声,他微微回了回神,道:“回府。”
  第二日晨,五更时分。
  小顺子按时在门外低唤道:“主子,该起身更衣了。”
  门内传来低低的回应,小顺子推门而入,抬头看了一眼,便是一怔。
  主子衣着整齐,依旧坐在昨天回来时坐着的那个位置上,竟似一夜都未曾动过。他蓦地明白过来,忍不住红了眼眶,默默无声地走到近前,伺候主子更衣上朝。
  黄昏时分,蓝枫一人骑马来到了尚书府外,只见大门紧闭。
  春日已尽,夏日初晓,他立在门外迟迟未曾入内。
  尚书大人已经辞官回了故里,她的骨灰也被带走,从此,千山万水,天人永隔。
  良久,他方才走到了门前,叩响了门环,有人来应门,却是个老者。老者亦出身军旅,京城人士。早年也曾追谁尚书大人左右,妻儿都在京城,故没随尚书大人同去,被留下来看守宅邸。
  老者识得他是蓝枫贝勒,便礼让了进来。
  老者领着蓝枫一步步走向花舞生前所住的绯香阁,老者边走边道:“小姐红颜命薄,大人一身戎马,到头来却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唉……实在凄凉。”
  他步进屋去,屋中陈设与早先一样,打理的干干净净丝毫未变。
  老者叹息一声,道:“大人吩咐小姐生前所有东西都不许碰,不许毁,照原样放着。”
  他走到桌案前,一阵风吹过,砚台下的一张残破薄纸在他面前掀开了一脚,他蓦地一颤,伸手打了开来,只见上面的字迹已因鲜血和脚印模糊不清,但他岂能忘了,他甚至每个字都记得清楚明白。
  从现在开始,蓝枫立誓只疼花舞一人,宠她爱她,不会骗她,答应她的每一件事都会做到,对她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不许欺负她骂她,要相信她,有人欺负她,会第一时间出来帮她,花舞开心的时候蓝枫陪着她开心,花舞不开心蓝枫哄她开心,永远觉得花舞最漂亮,做梦都会梦见她,在蓝枫的心里只有她。以此为据,一生一世绝不反悔。
  一生一世绝不反悔……
  他忍不住颤抖,控制不住地颤抖。
  老者并未察觉他神色有异,只叹息着道:“老奴私下曾听伺候小姐的丫鬟栾丫说过,小姐生前最喜欢这个,时常看时常摸,所以虽然破了也不让丢,唉,可惜老奴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说起来,这纸上的血也是小姐死前吐上去的。小姐原本好好的,可不知怎么就……唉……或许都是命,都是命。”
  半月过去,明日便是蓝枫贝勒的大喜之日。
  贝勒府四下里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而唯有书房的他,独自在烛光下看着两张薄纸,一坐到天明。
  迎娶,祭拜天地、行合卺礼、入洞房。
  红烛过半,他在喜娘不停地喜话中,挑起了喜帘,入眼的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含羞带怯的陌生笑颜。
  忽觉胸口猛地一阵刺痛,或许目光泄露了他的心思,她原本含羞带怯的目光一瞬变得怔楞。
  他掩下眸中痛色,伸手接过喜娘递过来的两杯喜酒,与她一起喝了,便道:“你先休息,今晚他们不会放过我。”
  她略有坚持地柔声道:“我等你。”
  他垂了眸光,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出了房门。
  月上中天,宾客散去。
  他喝到酩酊大醉,却还是拼不齐早已碎了的心。
  被奴才半拖半扶地往新房走去,残存的意识让他坚持去了书房。倒在榻上一动不动,任谁呼唤都无反应。
  耳边听到关门声,四周再也没有吵人的声音。
  他伸手在胸口摸索,指尖触到了两张薄纸。
  薄纸残破,徒留血迹斑斑。
  誓言犹在,人却已不在。
  原来,不是不爱。
  原来,心真的会碎。
  为什么?
  “为什么要骗我?”
  无尽的黑夜,无人回应,只剩下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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