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馨进了镇,看着满大街荷枪实弹拿的德国士兵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原本被迫切地想寻找真相而激起的兴奋、期待之情忽地掩盖在了迷茫之中。
“白医生,我们现在怎么办”一旁的库德里亚什眼睛警惕地看着前面,小声问道。
“嗨,那边两个人!不许在这里停留!”还没等欢馨回答,路边的一个德国士兵就冲他们呵斥起来。
“离开这里再说!”欢馨一拉男人的衣袖,闪进了一条小巷。
“现在天晚了,我们在这里借宿一晚,明天一早你就离开,我想在这里待几天!”欢馨打量着四周的矮平房,说得又快又急。
库德里亚什没有说话,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了。
欢馨奇怪地回头看着他,只见库德里亚什像赌气似的站在原地,鼓着腮帮子看着她。
“怎么不走了”欢馨歪着头看着他问道。
库德里亚什抿了抿嘴,撅着嘴的样子就像一个小男孩儿:“我要和你一起走!”
欢馨吸了口气,拍了拍男孩的头,说道:“你先走,不然你要有什么事,你妈妈非找我算账不可!再说,带着你我找人也不方便!放心,我很快就回去了!”
“你不骗我” 库德里亚什憨厚的脸上显出很认真的神色。
“我保证!”欢馨回以的同样诚恳的神色,为了显示自己的真诚,还举起了右手指天发誓。
库德里亚什不疑有它,虽然仍是一脸的不情愿,但也没有再提出反对。
翌日,欢馨一早就把库德里亚什送出了小镇,看着他依依不舍的背影欢馨忽然觉得很对不起这个淳朴的大男孩儿。
直到库德里亚什的背影走远,欢馨才叹了口气,慢慢往回走,脑子里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现在她不可能在街上乱逛,一方面有可能会被当作奸细抓起来,另一方面欢馨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寻找那把可以开启她记忆的钥匙。
沿着墙根走了不到100米,忽然前面走来几个年轻的德国军官,行人纷纷让路,而路边巡逻的士兵则朝打头的那个敬礼,看来官衔不小。
欢馨怕自己外国人的身份会遭来质疑,于是将库德里亚什买给她的头巾向下拉了拉,将大半个脸遮住,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缩着身体、贴着坚硬的墙壁站好。
一群人渐渐走近,不知为什么欢馨的心突然加快了跳动。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那名军官,感觉他的英挺的面容似乎颇为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忽然,那名军官停下了身形,犀利的蓝眸瞥向墙边的几个人,欢馨不由自主抬眼去瞧,和那深邃如海洋般的眼眸撞了个正着。那眼神在记忆里如此熟悉,仿佛一柄大锤重重砸在她的心坎儿上。
啊!是他!欢馨不由抓紧了胸前的项坠,这个人和自己项坠里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但为什么她想不起来他是谁
熟悉的剧痛又一次袭来,欢馨痛苦地捂住了脑袋,头巾恰在此刻飘落了下来。
“欢馨!”曼菲斯德终于看清了眼前女子的面容,眼神由疑惑逐渐变为狂喜,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不确定:“你是欢馨”
177我不认识你
一阵强过一阵的痛让欢馨眼前一片模糊;脑子就像一个短了路的电视机;不断跳出纷乱的画面;可偏理不出一点儿头绪。
曼菲斯德缓步走向欢馨;感觉每一步都想踩在云端上那样不真实。心里的喜悦淹没了他,男人简直不敢相信魂萦梦绕的女孩还能再次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欢馨,你怎么啦?”曼菲斯德轻轻呼唤着欢馨的名字;伸手想要去触摸她的肩膀。
欢馨抬起痛苦而迷茫的眼睛;突然曼菲斯德身上黑色的党卫军制服给了她重重地一击,仿佛有一扇记忆的门被忽然撞了开来。里面仅仅记录着她来到这个时空后的一小部分生活,但恰恰是那段最黑暗、最痛苦的经历。
她记起来了!集中营里穿着黑色制服的德国看守、带着血迹的皮鞭、狂吠着扑向她的狼狗……
“不!别碰我!”欢馨抱着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推开有些神思恍惚的男人冲进了身旁的小巷。
曼菲斯德和他背后的几名军官同时一愣;其中就包括了副官威尔。后面的几名军官只知道欢馨是医疗队里一个口碑不错的中国医生;所以对于她的反常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但威尔却是了解自己的上司和这个中国女子的感情的。
以当时的情形来看,欢馨是绝无生还的可能的,要不是自己拦着,曼菲斯德差点就跟着也跳了下去。而后的一年里,曼菲斯德虽然表面上一如往昔,但威尔却明显地感觉到了男人心底流淌着的悲伤。他们的上校变得英勇异常,只要有危险的任务,他都第一个冲上去。于是,大家都夸他爱兵如子,作战勇敢,唯有威尔担忧不已。在他看来,他们上校的这种行径无疑和送死差不多,也许路德维希上校这样的行为就是想早点死在敌人的枪口下,然后堂堂正正地去另一个世界陪伴他心爱的姑娘。
就这样,在威尔的提心吊胆中,日子一天天过去。曼菲斯德却犹如神助,不仅没有战死,甚至连受伤都很少,为此他又得到了一枚近战勋章,可他完全没有感到喜悦,反而变得越来越沉默。当人们都以为上校是在忧心德军愈来愈甚的颓势时,威尔却清楚地知道,曼菲斯德变化的主要原因是为了那个叫欢馨的东方女子。
今天能在这里遇上死而复生的欢馨,是大家都始料未及的,威尔更是在高兴之余悄悄松了口气。但是刚才那女子的表现却让他大跌眼镜,威尔完全不相信一个可以为心爱的男人毅然奔赴前线的女子,仅仅隔了一年的时间,就会把心上人忘得一干二净。
也许这个女人只是和程医生长得像了点?
想到这里,威尔蹙着眉在同样惊愕不已的曼菲斯德耳边小声说道:“上校!那个女的也许并不是程医生!那么高的地方,恐怕是……”
威尔还待说什么,曼菲斯德却甩下一句:“即使眼睛会欺骗我,但是我的感觉告诉我那人就是欢馨!”说着,男人高大的背影也没入了幽深的矮巷中。
其他人待要跟上,却被威尔制止了,他认为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于是,威尔让其他军官先回去,又调了几名士兵在巷口看守,因为这里是死胡同,除非进去的人会飞天遁地,否则仍旧要从这里出来。然后他拔出枪也跟了进去,毕竟这里的苏联人占据了大多数……。
欢馨在蜿蜒的小巷里一阵狂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只是受心里莫名恐惧的支配而作出了本能的反应。
转过一个弯欢馨看到了眼前灰色的砖墙,没有路了!她停下脚步,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喘气,脑子里撕裂般的疼痛缓和了不少,但耳朵仍然嗡嗡作响。
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欢馨霍的转过身来,正好看见了一脸焦急的曼菲斯德。她如今到不觉得怎么害怕了,定定站在原地,有些迷茫地看着逐渐靠近的人影。
曼菲斯德见欢馨停了下来也随之放慢了脚步,但感觉她看自己犹如看陌生人般的眼神,不觉心里又是一沉。一丝他不愿意承认的疑虑划过脑海:难道这个女子真的不是欢馨?
曼菲斯德有了前车之鉴便不敢靠得太近,脸上露出和煦的微笑,连语气都是轻柔的,生怕再一次吓坏了眼前的女子:“你真的不认识我?”
男人的笑很温暖,让欢馨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亲切感,似乎他们已经认识了好久。
“或许我真的认识你,但是我想不起来了!”欢馨有些沮丧地掏出那个项坠递了过去,心里懊恼着自己好像把什么重要的事情遗忘了。
看到那个项坠,曼菲斯德的浑身一颤,这下他更肯定了眼前女子的身份,但是为什么她不记得他了?
男人眼底的痛苦和脸上的失落让欢馨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那神情让她仿佛觉得做了什么对不起对方的事。
啪的一声,项坠的盖子在曼菲斯德的手中弹开,两人笑意盈盈的照片刺痛了他的双眼。
欢馨偷眼瞧着沉默的男人,那如雕塑般完美的侧脸笼罩着悲伤,宛如名家笔下的忧郁王子。
欢馨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以前很熟吗?我们是男……呃……好……朋友吗?”她本来想问他们是不是男女朋友,但又怕万一搞错了,自己就糗大了,于是半路舌头一打弯,改成了好朋友。
“好朋友?”曼菲斯德抬起好看的蓝眼睛深深盯着欢馨熟悉的面容,然后叹息着说道,“欢馨,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吗?”
“欢馨?”从遇见到现在,她记得眼前这个英俊的军官就一直叫自己欢馨,难道这是她穿到这里后的名字,于是便犹疑着问道,“我叫欢馨吗?”
女孩毫不作假的表情让曼菲斯德真有骂人的冲动,他苦笑了一下说道:“你叫程欢馨,是中国人!我们是……好……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曼菲斯德故意加重了“很好”几个字的语气。以他的判断,欢馨似乎是失忆了,为了不再刺激她,只能咬牙切齿地顺着欢馨的思路讲。
“哦!”欢馨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随即又爽气地一甩头发,摆出白婉婉以前哄小病人的表情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哄道,“放心,别把脸拉得像苦瓜!有了你这个朋友的帮助,我一定会想起来的!”虽然她记不起来眼前的男人是谁,但潜意识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关心她,也不会伤害她。
曼菲斯德见欢馨笑得一脸纯真,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毕竟人没事,记忆可以慢慢恢复的。
有了这样的认知,曼菲斯德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他把项链套在欢馨脖子上,又细心地为她整理好衣服,然后温柔地牵起女子的手说:“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先回去!”
男人所有的动作都那么轻柔,那么顺理成章,好像已经做过千百次似的。欢馨像被蛊惑般任他牵着手往外走,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她想自己也会跟着跳下去的!
威尔恰在此时奔了进来,正看见曼菲斯德拉着前温顺的欢馨走了出来。前一刻还像只炸毛的母鸡般的女子现在却成了驯良的绵羊,威尔张着大嘴愣在原地。
欢馨不怕曼菲斯德是因为潜意识里对这个男人深刻的爱,但那段仅有的恐怖记忆,让此刻的她对于其他黑色制服的党卫军士兵有着莫名的恐惧。
所以见到威尔的同时,欢馨下意识地往曼菲斯德的身后缩了缩。
曼菲斯德立刻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对威尔解释道:“欢馨的记忆可能出了点问题,所以她现在不认识你,也……不认识我!”
这下威尔更吃惊了,看着那个瑟缩在上校身边的女子不知道要说什么。当他清醒过来后,发现曼菲斯德带着欢馨已经走出了巷口,突然一个近似荒诞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这个失忆的女人真是程医生吗?不会是苏联人的间谍吧?
于是,我们忠于职守的威尔副官决心代替英明神武的路德维希上校保持清醒的头脑,以防范敌人的“美人计”。
178无悔这一生(上)
回到驻地;欢馨跟着曼菲斯德走进了办公室。这是一件临时被征用的民房;外间放着长条桌和几张凳子;看来是开会用的;里间则是卧室。
欢馨忐忑地站在屋子中央,有些怯怯地看着曼菲斯德,现在对于她来说;这个男人就是一个陌生人。
曼菲斯德温和地的笑着;拉着欢馨在凳子上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水,才在她身前蹲下,拉着女子的手轻声问道:“欢馨;你饿不饿?”
欢馨摇摇头;忽然俯□子凑近曼菲斯德的脸,睁大了眼珠儿注意地看着他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睛
曼菲斯德屏住呼吸任她打量,眼里倒映的是欢馨有些迷茫的神情。
“我好像认识你!但实在想不起来了!”欢馨只要一试图回忆以前的事就感觉头痛,便有些气馁地敲了敲头。
曼菲斯德在她对面坐下,此刻他的眼睛非常明亮、非常深透,里面含着一种热烈而期待的光芒,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欢馨,别急!有些事情只能慢慢来!你先说说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吧!”他说话的预期很平和,但放在膝盖上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克制住了想要去触碰眼前的人的冲动。
对方虽然给她熟悉的感觉,但那灼热的眼神还是让欢馨下意识地朝后缩了缩,这个小动作使得曼菲斯德眼神不禁一暗。
“是这样……”欢馨将自己这一年来的遭遇理了理,用简要的话讲述了一遍,对于此间的迷茫无助只是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
听完欢馨的讲述,曼菲斯德没有出声,他蹙着眉,心里一阵阵地发酸。这个女子为了他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置身于危险的战场,又历经艰险险些丧命,此时此刻他不知要用怎样的言语来描述自己的心情。
曼菲斯德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把将欢馨扯如怀里,嘴里喃喃地说着:“欢馨,欢馨,我该怎么做才能保护你不受伤害?”
欢馨被男人突然的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不难地在曼菲斯德的怀里扭动了几下,可是腰间强壮有力的手想铁箍一般环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欢馨只得伏在曼菲斯德的肩膀上,鼻子里温热的气息忽然让她感觉到一种久违的熟悉以及无比的安心,潜意识告诉她这个男人很爱自己,但是自己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呢?
男人轻柔的声音就像催眠曲,逐渐,欢馨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终于撑不住合了起来,这几天她因为心事重重而没有睡好,今天欢馨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一觉了。
曼菲斯德正说着,却发现怀里的人没了动静,低头一看才发觉欢馨已经睡着了。他俯下头,轻轻吻了吻怀中人儿泛着黑眼圈的眼眸,然后将她放在了床上。
看着酣睡中的女子,曼菲斯德终于长长出了口气。对于欢馨的失而复得,他狂喜不已,但是接下来又为欢馨的现状拧起了眉毛。
接下来的几天,欢馨仍旧被安排在医疗队帮忙,曼菲斯德一有空就会和她将一些过去的事情,试图唤那失落的记忆,但是效果甚微。
这天晚饭后,欢馨百无聊赖地靠在屋子的窗边,此时已是深秋季节,外面葱郁气息早已渐渐颓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萧索。这几天曼菲斯德的讲述让她对过去有了了解,虽然仍是想不起来她和他的过去,但这个男人却越来越让她觉得亲近甚至是依赖,曼菲斯德小心翼翼的呵护也让欢馨有心底生出幸福感来。
“嚓嚓嚓——”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欢馨下意识地望望墙壁上的老旧的挂钟,指针正指在八点。每天这个时候,曼菲斯德巡视完驻地后,总是会顺便来她这里小坐一会儿,而时间不多不少,正好是在八点。想到那双蕴藏着无限温柔的蓝眸,欢馨的嘴角不禁弯起一道好看的弧度,脚已经早已不走到了门口。
吱呀一声门开了,曼菲斯德的手甚至还保持着敲门的动作,看见欢馨艳丽桃李的脸孔不由一呆。
欢馨歪着头看着他,笑着侧开了身说道:“你是来罚站的吗?”
曼菲斯德愉悦地一笑,走进屋子问道:“今天过得好吗?”
“嗯!还不错!看了20个病人,给10个伤员复查了伤势!不过都是些头疼脑热的,没什么挑战性!……”欢馨一边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今天的工作,一边给曼菲斯德倒了杯水。不知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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