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不到今上说的直白,公子扶苏愣住,没有回话。
眼看扶苏都要和今上对上,不过今上也显然是气急了才会如此当众训斥,可是自然不能任由事态发展,公子乔松连忙出来咳嗽一声,打岔:“这个地牢湿气太重,陛下可有不适?”
今上摇了摇头,看起又失望又疲惫,却实在不好再当众教训扶苏,看了他好一会,最后示意让扶苏和乔松扶着离开,摆手道:“孤有些不适,神君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罢。”
公子扶苏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荀余,又看了看西陵,显然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今上压下了手,声音也带了几分凌厉:“还要丢脸到什么时候,快回去!”
这个其实也算是重话了,扶苏顿了片刻,再不甘心的看了西陵一会,最后只得离开。
看得出今上是特意离开此地,好让扶苏不能再干扰西陵的决定。然而扶苏性格向来温和,叶霜灯想不大明白为何他现在对西陵会是这个态度,只因为西陵没有出手救今上?可是看起来并非那么简单,她琢磨了一会,没想到什么结果,又把目光移到了泽兰身上,见她咳的比方才的今上还厉害,随着最后一声咳嗽,竟然直接晕厥过去。
秦桑反映快,立刻将她扶住,同时望向西陵,目光闪烁,欲言又止。西陵目光在泽兰身上停了片刻,终于抬手让秦桑带着她出去。
如此,地牢中便只剩下他们三个。叶霜灯看了看黑气腾腾的荀余,下意识的后头一步。荀余受了重伤,几乎摊在地上都不能动了,没能死成,仅凭一口气吊着,西陵声音淡漠:“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说?”
荀余却道:“我的耐心也很好。”
在先前狐妖那事是,抓到那个替死的蝙蝠妖,西陵曾说他耐心好,不怕蝙蝠妖不说,荀余这话明显也是对应西陵此句,闻言,西陵表情依旧不见有异,淡声点明他心中所想:“蝙蝠妖一心求死,你却还想活着。”
荀余目光闪了闪,没说话。
西陵似有所指:“你的蛇毒到是特别,拔了毒牙或许有点用。”
话音一落,荀余不知想到了什么,蓦然一愣,然而此后,西陵也不再说什么,更未在对他动手,直接离开。荀余一愣,脱口便问了一句废话:“你想怎么样?”余音消散在地牢中,西陵的脚步却没有停下,荀余自是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脚步沉沉越来越远,地牢中吹过一道风,墙头的烛光摇乱,荀余横躺下来,视线直直的望向上头。眼前有刻着千百年的符咒,这种符咒几乎遍布了这个地牢的每个角落,无形的力量寸寸没入灵魂之中,动弹不得。
他的眼神似乎失去焦距,良久,唇角斜勾起一抹冷笑。
。
哪怕从地牢中出来,泽兰面色依旧惨白的厉害,好不容易支走了秦桑,她解开缠在肩头是的布,上头已经被黑血浸透,她坐在床上缓了一会,从枕头下拿出药膏,重新将这个伤口包好。经过这一系列的动作,她似乎耗费了极大的力气,倚靠在床边大口大口的呼吸。
西陵和叶霜灯都回房后,正好遇上了拜访的巫长息,泽兰正好看见,估摸着他短时间内不会再出来,终于起身出门。
然而此刻,原先正在房中的叶霜灯和西陵却分明站在泽兰的房门外面,泽兰开门突然,叶霜灯下意识的想侧身避开,然而泽兰却好似没有看见她,直直的就朝着前面走。叶霜灯拉拉西陵的袖子,示意他低头,在他耳边压着声音低:“我们为什么要跟着”
西陵同样压着她耳朵:“有些戏,得收尾了。”
叶霜灯眨了眨眼,没明白什么,一直看着泽兰破开结界,避过耳目,重新步入地牢之中。她是有些惊讶的,西陵的结界布置的周密,如今泽兰只学了这么点时间,居然能破了西陵结界,是她术法太强,还是西陵故意的?
想了一下他们现在的情况,叶霜灯得出结论,故意的。
泽兰走入地牢之后,他们随即跟上,离着泽兰约莫五六步的距离,这个距离不算远,地牢又十分安静,然而泽兰却浑然未觉,一直往里走,直到走到荀余更前站定。
泽兰回来找荀余,难不成是来手刃仇人的?她先前怀疑过荀余就是杀了泽兰父母的凶手,可是后来又觉得有些不大对,荀余并不嗜血,他没必要吸食虐杀泽兰的父母。眼前,泽兰正垂眸看着荀余,背着身子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一直未开口。
倒是躺在地上荀余察觉有人过来,抬头看向泽兰,先声:“呵,你过来做什么?”
泽兰蹲下身下,与他平视,声音有一丝不同往日:“不用再装,公子在西陵房里,他这时间不会过来。”
听到这话,叶霜灯心中一个咯噔,忍不住捏了捏拳,忽然涌起了一个不那么好的预感。她努力将这个预感先压了压,专注听着着两人的谈话。听闻泽兰此言,荀余垂了垂视线,而后抬起头,冷笑着又问一句,虽然还是一样的问题,语气却全然不同:“那你过来是想做什么?”
☆、第六十八章
眼前,泽兰看着他,声音冷静:“你刚刚并没有拆穿我。”
荀余只是冷笑。
这两人状态古怪,看起来像是认识的,泽兰说拆穿,会是什么拆穿?她心中差不多已有答案,手心有冷汗冒出,下意识的有些不愿意接受这个事情。她知道现在剧情崩坏,西陵这幅样子来看人设也崩了,但是怎么说泽兰还是原女主,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个事情。
然而,此时西陵的声音便定定的从上方传来,解了她的疑惑,顺便:“她的蛇毒,并非荀余下的。”
或许是周围的结界让泽兰不适,她捂着肩膀颦眉,好半天才放下来,低咳:“你我皆被阵法所伤,想来他对我也有所怀疑。”
泽兰此言一出,宛如一道晴天霹雳,她不算惊讶,只是一件一直怀疑的事情就这样确定了,心情还是有些复杂。至于西陵先前反常想来就是发现泽兰有问题,至于他为什么按兵不动,或许是想再拉出一些线吧。
此刻荀余又冷笑接了一句:“这个不是为了你,不过是因族中大义。”
泽兰点头,冷静:“我知道。”荀余接着问:“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泽兰顿了顿,方又续道,声音也低了几分:“先前西陵对你多有怀疑,却依旧无法下手,到了如今才抓了你,如今虽然对我有怀疑我,但未抓出什么把柄。我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荀余静了好一会,方问:“这是你自作主张,还是公子的意思?”
泽兰道:“无论是谁,都是为了我族。”
荀余垂下视线,过了许久,他终于抬起头:“呵,如今我已这样,还能说什么?只希望……公子不要心软。”
泽兰沉默片刻,最终道:“虽然这并非我本意,但是还是要谢谢你。”
荀余不再说下去:“你回去吧,虽然你身上被公子加了法罩,可是西陵进来修为不可同日而语,万一被发现而功亏一篑。”
泽兰停了好久,极轻的道了谢。叶霜灯看见荀余居然愿意为泽兰隐瞒下来还是很惊讶的,她过去只觉得荀余阴冷,又处处与他们做对,没想到死到临头居然还能做到权衡利弊。
她方才也能看出,泽兰一路过来极为小心,可是却没有发现他们跟在后头,虽然一方面也和修为有关,只是……她望向一脸淡漠的西陵,感概,离的这样近,这样都能不被发现,这个修为是多变态啊。
她这边还在胡乱想着,然而下一刻,不知从哪里起了一阵风,叶霜灯只感觉周身的术法被卸去,荀余看到西陵的时候,一双眼睛蓦然瞪大,几乎要跌出眼眶。
这个惊吓,的确来的太突然。
泽兰方才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说了一遍,无法再反驳,只是显然还没从状态里出来,显的有些茫然。叶霜灯也有些茫然,因为西陵这出现的太突然,显然把两人吓了一跳。连她自己都有些懵了,觉得西陵这手法太简单粗暴,不过再一想,西陵本来就不是爱兜圈子的个性,怎么简单怎么来,如此这样突然出现,的确是他的性格。
泽兰没解释,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深深的锁着眉。
之后,西陵没把泽兰和荀余再留在这个地牢,而是重新给他们换了一个地方带着,叶霜灯目送后头跟过来的术士压着两人回去,转向西陵,懵了一会,总算想起了一直盘旋的疑问,疑声:“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荀余有问题。”
西陵颔首:“恩,两三年前吧。”
再问:“泽兰有问题你也知道了?”
西陵:“差不多。”
得到确认,叶霜灯不明白了:“……那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揍了抓起来,反倒要和兜圈子?陛下不是很信你吗,难道还觉得你会骗他不成?”
西陵瞅了她一会,抬手覆上她的发:“我的权利没有那么大,总要服众。”
叶霜灯默了一会,叹气:“原来,你说叫我防着的人她?”又回忆了一阵:“现在想想,那时候我在那个石洞的时候,泽兰在我边上,似乎对我的话都很莫名,都是顺着我说的,她没看见水墓也没看见水。只是……”只是一直觉得女主黑不了,所以这些怀疑都没往她身上加。
西陵看着她:“现在也不迟。”
叶霜灯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发闷:“有点难过。”原来身边的一个朋友,一直处心积虑的想害自己,虽然不至于付出了全心全意的信任,可是终归有些感概。再顿了一会,叶霜灯喃喃道:“不过,秦桑应该比我更难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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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荀余正勉强的调息养伤,然而他身上的修为被西陵已经毁的所剩无几,只能勉强维持一口气,伤口更是无法愈合。只是还在此处没有多加禁锢,他觉得胸中要好受些。
正行气至一半,牢门却忽然被打开,罩下一片黑色的阴影,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人,眼中情绪复杂,并不说话。荀余像是早就注意到,也没有抬头,捂着胸口,唇角勾起一个笑:“如何,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那人居高领下,静默良久:“你想要什么?”
荀余这才抬起头,望向那人的时候,面上黑气汹涌,皮下鼓动着什么,像是下一刻就会冲破而出,他道:“你不是一直想变回正常人吗。我帮你,答应我两件事。”
帽檐被风吹开,里头的却是告病的三公子,他冷眼看着荀余:“你想做什么?”
荀余道:“给我造一个假的身份。”
三公子道:“现在他们查的这样严,如果事情败露,我也不会好过,为什么要冒险帮你?”
荀余像是早就料到他不会配合,笑的神秘莫测:“你可知陛下的毒是怎么来的?”
闻言。三公子真的没料到,倒退一步,大骇。
荀余笑意冰冷:“西陵没骗你们,他中的是人间的毒,所以他一时发现不了,等到毒发作的时候,已经深入五脏六腑,回天乏术。你可是我是借谁的手下的毒,若是陛下发现宫中有人藏有此种□□,又会如何处置这个下毒之人?”
三公子拳头被他捏的咯咯作响,像是想上去把荀余撕成碎片,最后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了回去,转身就走。三公子离开之后,然而此后荀余的笑意一点点收敛下去,直至最后化作一身叹息,表情却不知悲还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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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此番直接揪出了两个魔族,除了一个已经算是众所周知的荀余,还有一位竟然是一直带在身边的姑娘,王宫中有神君亲手设有结界,能混入妖魔,可谓是及其出乎意料的事情。
虽然西陵为神君,但这几百年并无什么重大的天灾**,严重到要西陵亲自出手解决的,可谓少之又少。这是这一年,却是西陵亲手解决了三起,实在有些非比寻常。
此时,叶霜灯穿着一身白衣,侧坐在回廊上,一手搭在靠背上,下巴也搁上去,望着波光粼粼的池塘发呆。直到锦鲤忽然约了水面,水声惊碎了水中清辉,才缓过神来。
西陵的声音从上头响起,在她身边坐下:“在想什么?”
叶霜灯收回目光,看了西陵许久,目光倒映着波光潋滟:“……我在想,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过去一直不明白,现在想来,似乎……不是在针对我。”
西陵瞧着她认真专注的表情,手指在她鬓发上停了停。
叶霜灯静了一会,重新望向那片池塘:“让我中魔毒,之后由你解了,接着修改我的记忆,从而误会你,他们……其实是在针对你吧。”
西陵抚着她的脸颊,将她的脸重新移了回来,凝眸看着她良久,眼中升起笑意:“担心我?”
明明是一个寻常的问题,他问的坦然,她应的却有些不好意思,含糊的应了一声,立刻别开了头。之后却又觉得这个不对劲,自己明明是找他问事情的,最后又是怎么会被调戏了。立刻重新别了回来,把话题掰了回来,郑重道:“我担心会有什么事情,最近事情太多了;如果这些真的有人授意,说不定那些麻烦都是他们发出来的。”
西陵唇角也泛开笑意,低低道:“果然是在担心我。”
叶霜灯顿时苦笑不得:“能回答下我的问题吗,别……”调戏两个字被自己压了下来。西陵顺势嗯了一声,状似无意道:“别什么。”
“……没什么。”她决定换一个问法:“王宫里的妖魔都抓干净了。”
话音刚落。忽然见到有人提着灯笼过来,走近了才发现是阴阳司的一个术士,看见西陵连忙跪下,身体颤抖,声音结巴:“神,神君大人,属下守护不利,那头蛇,蛇跑了。”
叶霜灯懵的一惊,第一反映是荀余伤成这样还有本事破了西陵的结界。之后才恍然过来,这果然是有个同党还没揪出来,西陵这条线还没收,不过想不明白的荀余摆明是一步废棋,那人又为何费心救他?
西陵不慌不忙的站起来,也没管跪着的人:“走,过去看看。”
只是西陵去的方向却并非当时关押荀余的地方,带着她弯弯绕绕,视线却越来越开明,直至走到了一出富丽堂皇的宫院前。哪里会是关押荀余的地方。
此番是来钓鱼的,西陵自然不会光明正大的走正门,揽着叶霜灯轻身一跃,便直接入了宫院之中。他们并未落在地面,而是站在屋檐上,向下望去,底下的房间里正点着灯火,房门紧闭,却悄无声息。
再过了一会,忽然有人罩着一件黑色的斗篷,鬼祟的四处张望,最后直接入了门。就在此刻,西陵也直接从上头跃下,施施然的房门前站定。看起来全然不像是过来抓人的,反倒像是来散步。
☆、第六十九章
西陵没打算隐藏什么,里面的人也是警惕,很快便听见了动静。接着传来三公子的声音,想来是以为当值的侍女:“不必过来伺候,都下去吧。”。
西陵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抬手推门,三公子大怒:“不是告诉你……话未说完,看见西陵进来,脸刷的下白了,之后像是惧怕一样,立刻将帘幕放下:“神君半夜造访,有何贵干?”
西陵没回答这句话,只淡声道:“他承诺了什么?”
三公子沉默片刻,估摸着也想不到西陵如此直接,故作镇定:“神君此话何意?我有些累了,明日再说吧。”
西陵直接道:“我来看看你身上魔气,现在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听到这话,三公子再顿了很久。
西陵站在他的帘幕前,声音平静,再问:“他承诺了你什么?”
三公子声音里都带了慌乱,压低了些:“你说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明白。”
西陵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