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却不欲听她拙劣的理由,向前走了几步,直接打断她话,将她的后路折断,将事情摆在她的面前:“秦桑有事,他说你约他来这里,我就替他了。”
他原来已经知道了,叶霜灯没法再隐瞒,顿时把组织好的理由都噎了回去,站在原地没动静:“……”
身后的人一直没跟来,西陵回了头,虽是问句,却平淡的像是陈述:“还不走?你不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叶霜灯瞅了西陵几眼,身后银发服帖,上头的湛蓝的发扣如海一般深邃神秘,他走的很慢,像是可以配合她的脚步,然而自那句之后,他便不再说话。
叶霜灯忽然觉得,他这个状况有些不太对劲,认真想了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哪里惹到他了,可是思索了个遍,才恍然过来西陵这几日都不在,自己能怎么惹到他。至于他这样的状况,或许是剧情开始了,性格开始贴合原著了?
这几日,他的确越来越像原文里的西陵神君。叶霜灯抬着头看去,淡金的阳光似将他的银发都晕染成金色,想到故事里,他那个原来的结局。她忽然听到一个自心底发出的微弱声响。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第30章 长眠之城(1)
在入水之前,只觉这水谭不大不深,就如一块嵌在山林中的翡翠。然而到了里面之后,才知水底广袤无边,清澈冰冷。水底的雪岩草延绵成雪,这草很好认,就是大片大片的白色,叶霜灯一下来就二话不说,默然无声的直接开采。
采的差不多了,叶霜灯才抬眼仔细打量了下周围,入眼之处皆是残垣断壁、倾塌的巨大石柱,上头的浮雕不同云泽的风雅精美,尤显神秘庄重,像是一座长眠水底的王城。
在眼前即是一处长满了雪岩草的青铜门,若非此刻身在水底,叶霜灯几乎要以为是一道落了积雪的城门。上面刻着巨大浮雕,却被雪岩草遮挡看不出具体形貌。
偶有鱼虾经过,显得孤冷又寂寞。
原文中只是提到因时代变迁,曾有一座王城沉没于此。其他的再无提及。不过几笔寥寥,她当时看的不在意,如今真正看到这个世界,方知震撼。眼前王城似乎有一种特别的力量,使人臣服。
至于西陵,已经看了这扇青铜门许久。
叶霜灯不敢靠近那扇门,一直警惕离着远,唯恐惊起沉睡的巨鱼,等到采的袋子胖乎乎的鼓着,她才松了一口气,正打算抬头去叫西陵,然而却看见了不得的一面。
原先一直站着不语的西陵,正一步步朝着青铜门靠近,抬起手,一副想推门的样子。叶霜灯顿时感觉脑袋都充血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上去的,等到反映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死死的抱着西陵的胳膊,声音脱口而出:“英雄,住手!”
西陵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叶霜灯,似乎觉得她的动作没什么不妥,也没有推开她,半张脸依旧没什么表情,声音简洁道:“采完了?”看了叶霜灯手里提着的东西,把它接过来,放进自己的乾坤袖,理所当然的腾出另一只手打算推门:“那就走吧。”
叶霜灯也想不到自己的速度可以这么快,又一个熊抱。直接侧抱住他,压住他两边的手臂:“别开门啊!”
西陵低头看了看死死抱住自己的叶霜灯,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疑惑:“你这是在做什么?”
叶霜灯抬起脸,正对上他的眼眸,一派平静,如同这无波的深潭,她一听到自己心脏漏了一拍,手没放开,头却重新低下了:“那你是想干什么,不是说和我一起过来采草吗。推这个门做什么?”
西陵一侧身,就从她的手臂中走开,垂眸看着她,思索道:“我不过开一个门,你这么大反映是为什么?”
叶霜灯:“……”想不出解释,半天才硬着头皮道:“书上说,奇怪的东西,不能碰,不关自己的东西,不要动。”
西陵好笑;“哪本书?我怎么没见过。”又绕开叶霜灯的手去推门,声音倒还耐心,听起来心情反倒好了很多:“我来这里当然有事。”他看了看自己的袖子,坦然的看着她:“不然你当我闲的荒?”
叶霜灯呆了呆,脱口道:“原来你陪我采草是顺便?!”事实是一回事,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虽然她暂且没发现这句话有哪里不妥。
西陵对着这个问题思忖了片刻:“……那我陪你再采一会?”
叶霜灯没理会西陵这个提议,紧接着又问:“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动这扇门吗。”
西陵看着她,没有解释。
对视一会,迫于压力,叶霜灯终于放弃了,扭头重新走向那大片的雪岩草,吐出一口气:“算了,陪我再采一会。”话音一路,只觉得耳边水流继续旋转,一回头,她顿时就傻了,几乎想扑上去。
“等等,英雄,不要门上的!!”
然而已经太迟,那扇青铜门山的雪岩草簌簌落下,就像从天上落下的白雪,渐渐显示出青铜门的原貌,上面浮雕上的巨鱼栩栩如生。叶霜灯几乎快哭了,捂着眼睛道:“下手这么快做什么!我采的都不知道够不够。”
西陵自然不知道叶霜灯在想什么,将雪岩草收好,聚在布袋里递给她,只觉得有些疑惑:“这些清除魔气的妖,采这么多做什么?”
叶霜灯惊讶了:“你知道药功效?”原文里明明是偶然发现,西陵原先并不知晓。
西陵瞧了瞧她的脸:“你先前中了魔毒,我虽替起洗了一些,但还须此药调理。”语毕,凝视着她。
原来是自己的原因?她没在此事上多做纠结,又忐忑的看着那青铜门。下意识的捂着眼睛,只觉得下一刻这片草都要给毁了……没想到绕来绕去,这个剧情要绕不开了,她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思量:就是不知道现在这些雪岩草还够不够?
纠结间,西陵再瞅了瞅她:“这么多够了没?”
叶霜灯没有应,只问:“这么多,可以吃几贴?”
西陵重新向青铜门走近,抬手捏决:“你把它当饭吃都能吃好几年。”又疑惑:“不过我实在不懂,你采这么多做什么,又放不了这么久。”
叶霜灯愣了一会,顿住脚步,警惕:“不能放太久,那是多久?”
西陵瞧了她一会:“至多三日。”
叶霜灯对着那一筐的雪岩草傻了好久,怒:“你怎么不提醒我!”
西陵收回目光,坦然:“原来你不知道?”
“……”
西陵继续向前走:“怪不得想采这么多,想囤着?”
叶霜灯听到自己的心,“吧嗒”一下碎了:“……”
青铜门已经很久都没有被人开启,又在水中,早已锈迹斑驳,这种大门,本应是几十个人借力开启,而如今只有西陵一人。他开启的速度很慢,肉眼几乎不可见,唯有周围动荡的水波,簌簌落下的砂石,预示着有什么尘封的东西被一点点打开。
叶霜灯扶额,心里头闪过一连串的:完了完了完了。
这个巨鱼的战斗力西陵是完全可以对付的,就是这巨鱼死了还不算,最重要的是这一片的雪岩草也会随着它的死亡而枯萎,她没想到这种草还有保质期的,采再多也没用,只能找找看有没有别的地方也长着。
当然,最好的办法还是让西陵不要中毒。
头顶砂石簌簌而落,水底一阵又一阵的晃荡,一种从未听过的、低沉的叫声,就从这扇青铜门上传来。此刻,青铜门也已经被西陵推开,露出里头的一角。
重重楼宇殿堂,水晶琉璃,只是上头爬满的青荇,将原先的流光溢彩,被遮掩的黯淡了许多。里头不见有鱼虾穿行,虽是华美,却不见半点生气,显的一片荒凉寂静。
这个地方,原来应该是如何华美庄重,却已经随着时间长眠水底,无人窥见风貌,若不是自己这个机缘巧合,也不会见到。叶霜灯忽然觉得有些惋惜,这个世界,是不是有很多如同这座水底之城一样的地方,被时间的洪流所淹没,所有繁华都已长眠,千百年来,一直孤独的守在这里,见惯了朝代的更替,与风起云涌,然而却游离在外,无人识得?
容不得伤春悲秋的情绪蔓延太久,又是一整动荡,接着从青铜门里,化出一只像是沉睡了许久黑白色的巨鲸,逐渐睁开眼睛。
头部略圆,背鳍高而直立,身体黑白,两翼骨远隔开,几乎和那扇青铜门一样大,站在他的下面,只觉得十分渺小且压迫,然而对上那双眼睛,叶霜灯只觉一片心惊,只因眼神如沧海水一般湛蓝,似能包容一切,全无半点妖异。
叶霜灯更想不到,书中所说的巨鱼,居然是一头虎鲸。在是故事里没有仔细描写,只抽象的写的这巨鱼描写的一派凶恶,分外难缠,然后今日一见,叶霜灯却觉得这虎鲸看起来颇有种……神圣感,哪里像是一个妖精。
西陵没说话,垂眸看着那个虎鲸,似有所思。
出乎意料的,那虎鲸只看了也霜灯一眼,就没有管她,与原文中看见泽兰打开了门就冲上来咬的描述区别极大。然而,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叶霜灯大吃一惊。
只见那只虎鲸后退一步,对着西陵,低下了头,动作沉稳而优雅,声音在水底悠悠回荡:“帝君。”
这礼是对着西陵行的,这声音自然也是对着西陵说的,叶霜灯且没从这声帝君中反映过来,只听见头顶传来西陵一派淡定的声音:“你怎么在这?”
那虎鲸虽对着西陵低头,分寸把握的十分好,显得不卑不亢:“陛下长眠已有五千年之久,吾等凭一缕执念守护,只待陛下苏醒那日,重掌四海。”
叶霜灯脑袋有些懵,这虎鲸不会是认错人了吧,然而再看向西陵,却发现他面上一派平静,施施然就接受了虎鲸这个称呼,听到它所言的“陛下”“四海”等等都不见半分疑惑,接着又道:“本君事务繁多,已有许久未来此处,近来可有什么变故?”
那虎鲸道:“海宫一如既往,帝君交代的东西也一直妥当在海皇殿中安放,若说变故,几月前倒有一件。”
西陵微微颔首,示意它继续说。
那虎鲸想了想,郑重道:“先前水中落下了一个女子尸身,现在就在海皇殿后,只是我等守在外面,虽觉诧异,却无法处理此事,可否劳烦帝君屈尊代劳?”
西陵颔首,将青铜门再推开些,使两人可以并排而行,先前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他抵了抵额头,回头问它:“本君有些忘了,上次一别至今,已过去了多久?”
那虎鲸道:“回帝君,九百余年。”又想到了什么,叹气道:“帝君风采一如往昔,只是我等不过只凭一缕执念苟延残喘……只盼陛下能早日归来,不知此后还能否再见帝君。”
西陵没再问什么,随着他与叶霜灯踏入青铜门之后,那虎鲸便重新回到青铜门中,这扇门,就这样重新被无声掩上。
寂静的水底,庄重神秘的建筑,无人的殿堂,被青铜门隔绝开来,像是进入到另外一个世界,没有妖异,只觉得苍凉又神圣,与想象中的诡秘决然不同。
一切的一切,显示出一片无声寂寞。
☆、第31章 长眠之城(2)
走了几步之后,西陵才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回头看向那扇被合上的青铜门。叶霜灯也随着回头瞧了一会,表示好奇:“帝君?他怎么喊你帝君,还有那虎鲸……就是那个巨鱼,它到底是谁?”
叶霜灯想了半天,也没能从原文里挖出信息,这个是什么设定?这个巨鱼看见西陵居然没有像看见泽兰一样,上来就是开咬,反是十分有礼,一看就是认识西陵的样子,甚至还叫西陵帝君,所言还提到海皇。这事情实在太不寻常了,简直彻底超出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她这深思熟虑的问完,得到却是西陵轻飘飘的一句:“我如何知道?”
叶霜灯奇怪:“你不是认识它吗?”
西陵继续往前走,声音理所当然:“没见过。”
叶霜灯脚步蓦然顿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抽了抽嘴角,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起先觉得不大可能,可是再想想,发现以西陵的性格不是做不出来的,她吸了一口气,问道:“你不认识他?”
西陵目光落到琉璃瓦上,表情很坦然,证实了她的猜测:“不认识。”
叶霜灯来来回回确认了他说着话的神情,实在找不到有哪里不对的地方,半天,接受了事实,喃喃道:“那……你怎么和它说这么多话,他以为你是就是那个帝君。”
西陵声音听起来更加泰然:“他认错人了,我也从来没说我是,不过问了几句,他就回答了。”
虽然已经隐约猜到这个可能,但是听到西陵亲口承认,叶霜灯还是噎了:“……”过了一会,又觉得好笑:“忽然发现,我以后和你说话得想一下,再想一下,不然被下了套都不知道。”
西陵目光落到她的身上,眼中似升起了一丝促狭的笑意:“我觉得,以你的智商,三思也是无用。”
叶霜灯在噎了噎,丢了个白眼:“你再刺激我,别想我帮你。”
西陵这下有些好奇了:“哦?”
叶霜灯咳嗽一声:“我想过了,你喊我去找什么灵石一定不是打什么下手,我什么都不会,能帮你什么,以我多年看话本的经历,带上我不是我能开封印。”喘了口气,再斩钉截铁:“就是我能开封印。”
西陵顿了顿好一会,没有否认,颔首:“这次聪明了点。”
见他承认的如此干脆,叶霜灯得意:“所以你以后不能欺负我,在欺负我就……话未说话,就给西陵接了过去,故作疑惑道:“虽然的确如此,但是即便不愿意,你觉得你能反抗?”
叶霜灯忽然卡了:“……”
西陵眼里升起微不可察的笑意,继续往前走:“所以,乖一点。”
一路走来,发现这一处海底的王宫广阔,一些殿门大开,能看见清楚里面的模样,上面随意的摆着茶盏酒杯,或者反扣着书卷,却不见什么人烟,仿佛时间是在一刹那被静止,整个世界都在某一刻定格。
里面人都去哪里了?
跟着西陵一路弯弯绕绕,最后终于达到了一处庄重的神殿,上面的字叶霜灯并不认识,只觉得字形瘦长,看起来有些像小篆,但是比小篆更加复杂,不过如门口那个虎鲸所说,此地有位海皇沉睡了五千年,这些字想必也是五千年之前的了,和现在不一样并无奇怪之处。
至于什么海皇,说的神神秘秘,虔诚且神圣,叶霜灯估摸着是哪一些异族的王室吧。信奉大海么?只是到后来却沉没在里面,当真是造化弄人。
正在胡思乱想之极,西陵已经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这个神殿,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高高的台阶下,看着那一个匾额,默然无声。
叶霜灯觉得,像是自从进到这个神殿之后,西陵就有些沉默,虽然他说并不认识那个虎鲸,但是叶霜灯还是明显觉得西陵今日有从未见过的迟疑。
他应该知道什么,只是没说而已。
看着这个寂静庄重的神殿,叶霜灯有些唏嘘,觉得西陵这状态不大对,出声打破沉寂,试探着道:“他说的那个海皇是……哪位异族的王吗?”
西陵依旧看着那个寂寞的神殿,像是终于回了一些神,淡声道:“不管是野史或正史中,并没记载海皇,只有……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话说到一半,最是磨人,叶霜灯当下就被勾的忍不住了,催促:“只是什么?”
西陵这才回过头去看她,静了好久,才道:“四海之内有海神,其名不可考,巨鳌为车,珊瑚为座,秋兰为佩,逆戟开路,凡举出行,海底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