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霜则是惊出一身汗,幸好龚颜是被食物阻止了后话,不然皇上的这番好意,她家娘娘肯定会推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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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内。
“皇上——”一进殿门,龚颜想了想,陡然跪在地上,“今日臣妾的弟弟扎西塞,收到木腾格急报,说母亲她……大病。臣妾请求皇上允许臣妾回木藤宫送母亲最后一程。”
她吃不下饭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心情不好,最近情蛊发作得厉害。
这是穆铁在提醒她,行动的日子近了!千思万想,她觉得这都是她自己的事。不管晟少渊对别人怎样,对自己还是不错的。让她出卖他,陷她于险境。龚颜根本没办法这样做。
“何时的事情?”他刚才一直舒缓的脸色,听她这番言语,不禁也有些沉重起来。
“半个多月前。”
“那为何阿颜——今日还有出去买马的心情?”他眉毛挑了挑,等着她回答。
糟了!
她又前言不搭后语了,龚颜神色一凛,编出个理由来,“回皇上,臣妾只不过是想要得匹好马,尽快回去看母亲。十八木腾格勇士昼夜不歇才赶来报信。可……臣妾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等同的时间回去看望……”
“难得你一片孝心,只不过……你既嫁来,亲人生老病死就再与你无关。你这样去了,这后宫岂不乱了规矩?”他是悉心劝导的语气,没有命令的言辞,依旧不容人抗拒。
他说得没错,文成公主远嫁吐蕃,便再没回过大唐。她是小族来了大国,如此哪还有她任意抉择的权利?
穆铁吩咐她把皇帝带到木腾格,再施以计策剿灭皇族势力。但现在她只是要求自己出宫,他都不允,更别说亲自前往。龚颜本就没抱多少希望,这样也好,她已决定向穆铁复命,他要催动蛊虫将她杀死,还是继续利用她,都悉听尊便吧。
“你也不要太难过了,阿颜你还有朕!”他轻轻地搂住她,温柔的安慰。
她挣开他,连连退了两步,“皇上的话,臣妾哪里敢相信?臣妾说不定哪天就跟赵才人一样,成了皇上的炮灰……”
他冰凉的唇落下,却在她的双唇下牵起细密涟漪,酌了好些下,晟少渊才停下来,“如果有那一天,朕就陪你一起化成灰。”
说罢,他又要欺下来,龚颜推开他,急忙岔开话题,“皇上饶恕了何昭仪,可是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做法错了?”
他的眼睛眯起来的时候,看起来极像是在笑,事实却不然,“那日何太师来求朕放过何苏颦。何苏颦也变着法子的想带口信给何太师,想让她父亲逃走。故朕感念他们父女情深,决定不予重刑。何太师在朝野时,也曾权倾一时。如今他失势,对朕再构不成威胁。况且朕想到……”
“想到了什么?”
“想到阿颜最讨厌朕滥杀无辜。但你须明白,何太师,何苏颦,包括赵才人在内,他们,都算不得无辜。但朕为了你不杀他们……”
她轻轻捂住他的嘴,眼中有丝水花闪烁,“臣妾全都明白了。”
何昭仪的事,一直都有留心打听。知道他没有给予极刑时,她也是有些诧异。如今他亲自说出不杀之由,不管怎样,龚颜宁愿选择他是出于善意……
“那便好。”他心满意足地拦住她。温软在怀,他觉得这种感觉不算坏。时至今日,恐就连晟少渊自己也分不清,他对她,到底是真还是假。
第37章 关外行
“皇上,你轻点——”龚颜被晟少渊弄得酥酥麻麻,很不好受。
他探出头来,热气就喷洒在她瘦削的下巴,“那个……走了吗?”
“哪个?”她装傻。各宫妃嫔葵水的登记事宜,在出了何昭仪之事后,变得更加严格。皇帝要去往任何一个妃嫔宫殿之时,执事太监都会向他报备这个情况,以供皇帝参考。
“……”
龚颜笑了下,“和皇上开个玩笑罢了。”继而表情又转忧,“不知道这种事当不当和皇上说……”她欲言又止。
他也坐直了身子,依着床帏,握起她的手来,“直说无妨。”
“臣妾的葵水,这两月似乎比以前少了许多。”龚颜表情有些郁郁。
“可曾腹痛?”他眉毛拧紧,表情严肃有些不一般。
龚颜点点头,“皇上如何知道的?”
“哦……”他眼睛眨着,有些心不在焉,“那次你落水,太医说你受了凉。在月事时,会有轻微腹痛之感。你看朕糊涂的,当时就该告诉你,让你多穿些衣的。阿颜,你不会怪朕吧?”他的嘴唇有些僵硬,说这些话时脸色极是难看。
“怎会?皇上贵人事忙,臣妾这点小事,臣妾自己注意就是了。”龚颜心里只认为是受了凉,例假才不正常的,也没往深处想。
晟少渊想起那天太医的话来。不错,她是受不得凉。并且……太医还说龚颜宫寒深重,或终身不孕……
“阿颜,你可喜欢孩子?”晟少渊太阳穴跳了跳。
龚颜有些害羞,往杯子里挪了好几寸,“皇上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他的表情不像在挑逗龚颜,倒像是在研讨一个沉重而严肃的哲学问题。
“皇上别不开心,臣妾不是不喜欢。”她以为他被她的含糊惹生气,“皇上想要孩子,臣妾愿意、愿意……”
很久很久以后,当龚颜回忆起这一夜的一切。不禁还是要嘲笑下自己的。
什么孩子呢?
彼时,他也不过是对她感到同情和可怜罢了。
晟少渊又埋下头来,去亲她的嘴,渐渐的,从开始的浅酌,到后来的酐畅淋漓。
她的心越来越热,他的心则沉入冰潭般渐凉。
彼此都好久未有情事,两个人都显得有些生涩。过了好一会儿,那种热动的暖流才再彼此的肢体里融会贯通。
是夜,红烛帐暖,交颈而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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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簌簌——”之声想起,晟少渊睁开了眼睛。他轻轻坐起,看了一眼熟睡的龚颜,再将被子为她掩好。
殿门外,一弯月牙,高悬在天空中。
他着亵衣走出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负身望月沉默了好久,道:“怎么样?”
“陈大人已答应出兵。但条件是主上封……陈修媛为皇后!将来……”左无名跪在地上说道。
“将来如何?”晟少渊眉毛攒紧,他就知道这陈将军是只老狐狸,算计得门儿清!
“将来陈修媛诞下的孩子,封为太子。”
他闷哼一声,低低笑起,笑声中却又含着浓得化不开的沉闷与焦虑,“陈氏处心积虑之程度,还真是远胜容氏。”
无名闻言,亦心情沉重,他绝不相信他主子是任人摆布的主儿。
但,到时候的局势,想要“一石二鸟”又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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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穆铁送来了一个木匣子。
龚颜当时正在尽早膳。昨天她被他折腾得不轻,是以今天起来是近中午了。涛碧送匣子进来的时候,她正在享受她的早午餐。
“娘娘,扎西撒王子送来的。”涛碧将匣子呈给龚颜。
龚颜打开盒子一瞧,差点将才吃下的饭呕出来。盒子里有一只食指那么长的虫子,正一点点围绕着盒子蠕动。当它的触须几乎碰到龚颜的指尖的时候,她一恶心,立刻将盒子丢到了地上。
不过,这一丢不要紧。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像玩云霄飞车时候一样,猛然下落。同期的,还伴有一种尖锐窒痛。
待胆大的涛霜,将肉虫子重新放到盒子里,龚颜才觉得那种痛感慢慢好转。
她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盒子里的肉虫。它的青色身体大半已染上粉晕。如不是如此,只是普通的青虫,龚颜也不会觉得这么恶心。
此物是穆铁送来,言外之意非常明了。
五日后,便是他限定的日期,如龚颜未做到所承诺之事……穆铁是想直接施法毁掉母虫,让她死实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当初她对穆铁只是敷衍,到如今,她也绝对不会选择那样做。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死。真要是死,又能怎么样?她也不是没死过。
龚颜笑笑。她将盒子交给涛碧,让她放在自己床榻附近的位置。
此刻,她已报了必死之心的龚颜,竟不会知道一天后,事态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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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有古诗句,羌笛无须怨杨柳,西出阳关无故人。
龚颜撩开窗帘,看了一眼窗外的沙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队伍已经路上走了半月时间,这十来日入目的不是连绵不断的沙丘,就是一弯袖珍绿洲。皇家队伍出巡,人马、物资自都是齐备。水粮不缺,这群低调而不失威仪的马队,最大的障碍便是视觉上的疲惫。故虽已竭尽所能加快脚步,仍是为了减少驶车骑马的下人的疲惫,而延长晚间休息的时间。
这日,已离木腾格只剩下不到两天的路程。
事情是如何发生如此逆转的,龚颜时至今日也还未想明白。
那天她得到机会,去见穆铁。她抱着那只装着肉虫的木盒来到四方邸。明确的告诉穆铁她什么也不能为他做。穆铁当时竟没发火,但龚颜也无心留心这个问题。摔下盒子,忍着心口的剧痛,就欲忿忿出门。
谁知……
她记不得自己是走出厅堂,还是走出四方邸大门晕倒的。总之,她先是感到耳朵里一阵尖锐的鸟鸣声,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索性,她醒过来发现自己没有一点磕碰痕迹,想来或是被涛碧接住?
关于那天她晕倒的理由,她只得归结于被蛊虫的事情所扰,导致不能正常休息进食,才会体虚头晕。说来可笑,她来古代后,晕厥似乎变成一件家常便饭。
之后的事,怎么说怎么写像某虐心雷人感情剧。“扎西塞”王子以她晕倒死母为由,更为自己的母亲。长跪于韶华大殿外二十四个时辰,恳求少渊帝放行他——积思成疾的“姐姐”,也就是图修仪去往木腾格,看望王妃。
晟少渊对此情境,甚是不敢惊奇,竟然事隔整整一天才召见了跪着的“扎西塞”王子。也是只简单问了一下事情缘由,便私下应允以微服出访之方式,陪同龚颜回木腾格看望“母亲”。
毕竟她也和他提过,木腾格王妃病重。晟少渊早就知道她不是真的木腾格公主。龚颜多方考虑,还是未告诉他,只说是自己是从小跟在公主身边的一个贴身侍女,王妃亦对她十分照顾,有恩于她。所以她才代公主出嫁。
故虽是王妃病重,她担心本是合情合理。虽是她的恩人,但他好歹一届君王。没道理只为一个小族嫔妃,而赐予如此大的恩惠。宠爱至此,真真不和常理!
这十几天来,他们几乎是寸步不离。龚颜不是没问过原因。不过每次他都要一本正经地皱眉毛,郑重地问她一句:阿颜难道就这么不信朕会你做这些?
若是她在说,不信。他就要满脸复杂神情,很苦闷地叹一口气,道:说什么人中之龙,什么高高在上的帝王,但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不过就是个藐小的蝼蚁罢了……
龚颜听他无比忧伤的说完这句话。真觉得他应该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负手而立,满脸萧然色……不过还好他没有。不然她最近这越来越差、越来越挑剔的——小胃里的那点子存货,就真要全部吐出来了!
白天的沙漠并不如像摄影作品里那般美好,炙烤般的温度让人简直濒临崩溃。但没有太阳的沙漠夜晚,虽然夜凉如寒水,但到底是温顺了些的。
燃烧的最旺盛火堆旁,只坐了两人,而十来个仆人恭谨地站在身后,随时待命。
“吃不下了?”他优雅地接过身后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她微微点了点头,“皇上,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何一定要陪臣妾来?”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去想,日后自见分晓。”他笑了一下。不过龚颜分明看出了一丝苦涩。
融融的红色光亮,烤得她身上暖融融的,但无论是她面朝、背朝、还是侧朝火堆,龚颜也总觉得身体有一处是寒冷的。这和她家那里冬天的地暖相比,她觉得这村咋根本区别。
这种片面的暖和,让她非常没有安全感。
“有刺客——!”
“保护皇上!快!快!”
“啊——”
晟少渊率先听到声音,警觉地突然站起,把龚颜隔在了身后。
“皇上……”听见那一声声惨烈的杀伐惨叫,说她不害怕,那定然是假。
第38章 谷中变
人血的腥气从不远处传来,有些刺鼻。杀伐之声不绝于耳。
龚颜在这个时候显现弱态,实非她愿。她被他牵着,跑到较远处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腿如绑了铁条一样沉。她咬牙坚持,奋力地拨动双腿替换,可总也力不从心。
晟少渊似看出她的异样,将她整个背将起来,往远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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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上。娘娘她……”太医有一丝忧虑,但总体表情也说不上坏。
车队遇袭,人马损失大半,但好在……总算保存了精锐。不过于晟少渊而言,人折了还是小事。大事却是——
“她究竟如何……?”他已然愠怒。
号脉的男人,是个比晟少渊大不了多少的男人。宫中太医最讲求资历,此人显然资历不够。不过一个助手级别而已。
但让晟少渊不得不起疑的是——随行的三位太医,无一幸免的惨遭杀身。这样子看下来,刚才那群马贼,目标难道是三个垂垂老矣的老太医……?
“皇上……奴才,奴才……请皇上治罪!”那人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最后干脆直接跪在地上。
他斜眼看他,内里说不尽的冷漠,“你还没说?怎么知道就有罪?”
“这……”跪着之人,抬眼看向晟少渊,眼神跳脱,嘴巴抿了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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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阿颜,可感觉好些了?”他执意把她抱起来,又吩咐人把被子送过来,他接过,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了毯子中。
龚颜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诧异地看着他,用毯子将自己裹成一个包子。他有些不好意思了,“皇上,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不会走。”
“沙漠中看似白日炎热,但风也不小。”
“您是怕臣妾被风吹走?”
他淡淡笑了笑,不算是默认,不过也差不多了。
龚颜“小鸟依人”的往他怀里躲,无他,外边还这么多人呢。她受到大熊猫待遇,还真有点……难为情。
谁料,他出门一件事便是宣布:“吾等今日款步行车。先锋将军古大友何在?”
一个身形健硕、面容朴素的的虬髯大汉,着着一身劲装出列,跪于地上略施了一礼,声若闷雷般应道:“臣在——”
“你率领几人,前去木腾格王帐。请他们木腾格汗王赤松亲自来迎!”
龚颜闻言,哆嗦了一下!
果然是天家女婿,连老丈人都要俯首称臣。
“是!”古大友得令没有任何推脱,站起直身来如直起一座巍峨山峦,下盘却极稳,不见一丝摇晃的往后方去招呼人马去了。
上了马车。龚颜被他小心地放在一团锦被里。
她心里隐隐有着很不好的预感。众人面前,他要木腾格王亲自来迎。而这样一个要求,又是将她严丝合缝地抱在怀里说的……这样一来,他重谁、轻谁之意,现如今已经大白于天地。
“皇……”
“朕知道你想问什么。”他打断她的问话,“此地已毗邻木腾格王帐。然昨夜仍遇马贼。阿颜,可知道这是何故?”
“莫非……”她丹唇微张,顿了顿,才道:“那群贼人授命于……汗王……?”
“嗯儿——”晟少渊下颌轻轻点了一下,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转头伸出双臂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