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亦眯了眼看我,“柳姑娘以为自持为大将军心头之人,我就不敢杀你吗?我今日就先杀了你,再把这里寸寸翻遍,就不信找不到皇帝!”
段亦说完正要上前,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天而降,直将段亦惊得面如死灰。
刀光剑影中安适自门外翩然而入,悠然地在段亦面前站定,“不过分离两日,爱卿竟就如此思念朕了吗?”
段亦咬着牙回头,门外情势早已逆转,方大哥的军队已经将他的军队制住,他带来的弓箭手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团团围住。
“不可能……这是怎么回事……又是你?”他不可思议地转向我。
我从座位上起来,自得地冲他笑,“不错,又是我。你在晖县布下陷阱,特地放人回来报信,想将我军将士一个一个地引到晖县消灭。所以我就将计就计,让方大哥将一半兵马带走。皇帝还在城里,兵马又少了一半,如此良机,我就不信你还按捺得住。果然你很快自曝身份,勾结藩东攻城。可你想不到的是,皇帝根本不在城里而是趁着当日行军天色昏暗,混进了军队。而方大哥的军队,也没有去晖县,而是——直取岐山!”
段亦浑身一震,几乎说不出话,“你……”
我眨眨眼睛,“我早告诉过你,方大哥神勇无敌,绝不可能战败。就在你被我拖住的这两日里,他已经拿下岐山,并且杀了个回马枪,从后方将得意忘形的藩东军队打了个落花流水,收回望东。段将军,这回你知道我玩的是什么把戏了吗?”
段亦垂下了首,握住长剑的手微微颤抖,我想很快,他就会承认失败,举手投降,却没想到他猛然抬头,大喝了声,“我杀了你!”
竟是直冲我而来!
我吓得愣住,完全想不到他的最后一击会冲着我来。
剑尖冲到眼前的同时只听得有人大喊了声“柳儿!”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一下扑倒,在地面上滚了好几个滚。
“好痛!”我被人压在身下,脑袋在地面磕了好几次,痛得我呲牙咧嘴。
“痛?”安适狠狠敲了敲我的脑瓜子,半恼半怒,“刚才出风头的时候怎么这么威风呀?疯狗还咬人呢!强弩之末,你气他作甚?”
“我……”我待要辩解,却又无话,转头看见方大哥已经冲进来将段亦制住了,安适却还在絮絮叨叨地压在我身上教训我。
“安适!”我不满地大喝,“你可不可以先从我身上起来?”
安适拿眼扫我,表情阴郁地警告,“有空再好好教训你!”
不管怎样,他总算从我身上起来了。
我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方大哥身后。
安适不悦地瞪了我一眼后,这才看向段亦,“段亦,你服是不服?”
“我不明白!”段亦还在挣扎,“为什么一进城就盯上了我?”
安适轻叹了声,“怪只怪你太在乎自己的妻儿,从军前就早早地将他们迁出京州,让朕翻遍京州也找不到。朕不怀疑你怀疑谁?”
段亦听罢一怔,停止了挣扎,慢慢地软了下来。
安适见他软化,一展折扇,笑了,“只要你供出幕后主谋,朕就饶你性命,放你跟妻儿团聚,你觉得如何?”
“哈哈哈哈!”段亦却不吃这套,仰天大笑,他大声道,“段亦处事不周,自当领死。我主英明,天下归心,他日自有奇人相助,何似段亦智拙?”
等方大哥察觉异样要去拦的时候,段亦已经迅速吞下毒药,吐血而亡。
方大哥看着段亦似乎颇有感触,拱手朝安适行礼,请求道,“段亦虽为奸细,却不失忠勇,请皇上允许厚葬。”
安适笑着应下,一双眸子却暗了暗,不知在想什么。
那厢李忠已经将床帐打开,领着众暗卫向安适行礼,并将两个藩东美人带出来,请示道,“皇上,这两位如何处置?”
安适一见美人,立刻收了扇子,几步上前,“还不快给朕的美人松绑?”
李忠看了看安适,确定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立刻将绑着两个美人的绳索解开了。
安适走到其中一位美人面前,亲自将她从地上扶起,“美人受苦了……”
“皇上……”美人眸中带泪,却在出声之后迅速变脸,手掌翻飞之间,一把利刃直刺安适。
安适冷笑一声,几乎在美人出手之前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只听得“咯”地一声,竟是将人的腕骨生生折断了。
安适眸中冷极,“想杀朕,怕没这么容易!”
“姐姐!”另一位美人惊叫出声,情知大势已去,她冲上来便跪在了安适脚边求情,“皇上饶命!你们中原人常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请皇上看在姐姐服侍你这么多天的份上,饶她性命。”
“好呀。”安适竟是一口应下。
就在美人转忧为喜的瞬间,安适突地抽出身边侍卫的长剑,刺进了求情的美人的身体。
“啊!”一声短促的叫声后,那美人瞪着一双不可置信地美目倒了下去,临死都无法接受安适亲手杀了她的事实。
只见安适笑得分外地冷冽,“你们两个,只需留下一个慢慢拷问就可以了。”
将另一个已经全然惊住的美人丢给侍卫,安适转了回来,那张脸上,竟还扬着盈盈笑意。
我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在触到安适的目光后立刻吓白了脸,忙躲到方大哥身后,抓紧了方大哥的衣襟。
“柳儿……”
“小柳累了,需要休息。”方大哥截断安适的话,拉了我跪安,将我带出了行宫。
回到将军府后根本无法安睡。夜里一直在做梦,梦里都是安适的脸。
永远不变的笑,永远无法揣测的心思。每一次靠近,都会被他无情的冰冷冻伤。
安适,安适……
他的吻压上来,异乎寻常的温柔缱绻,热切地足以将人融化。可几乎同时,一把长剑刺进身体,另一端执剑的人,正是安适!
不要!我尖叫着从梦中惊醒。
“做恶梦了?”
安适的声音将惊醒的我吓得魂飞魄散。
昏暗的光下他坐在我的床上,冲我微微笑开,“柳儿,我睡不着,你来侍寝好不好?”
我挣扎着从床上滚了下来,而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房间,以最大的音量大喊出声,“救命!救命!”
时值半夜,整个将军府立刻被我的尖叫唤醒,火光渐起,纷纷朝我的方向汇集过来。
安适似乎没料到我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冲出来一把将我拉住,“柳儿,你在干什么?”
我甩开他的手,“你不要碰我!”
他愣了一下,突然沉下了脸,“刘柳,我不想跟你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了。我早说过你是我的,现在我要你离开若辰,回到我身边。”
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在我们周围围了一圈,因为看见了皇上,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我不是你的,安适。”今天的事情终于让我领悟到这个披着笑脸的人内里是如何的冰冷无情。我一定要离这个人远远的!
“你如何不是我的?”安适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大声道,“你我已有肌肤之亲,所以你只能嫁给我。”
我只觉可笑,不过一个吻,难道我就非他不可了吗?
我的念头转了一圈,直接否认,“谁看见我跟你有过肌肤之亲,你不要信口雌黄毁我名声!再者,若是跟谁有过肌肤之亲就要嫁给谁的话……”
我冷笑一声,顺手拉过身边一个旁观者,二话不说咬住了对方的唇,乱啃一阵之后,无畏地看向面如锅底的安适,“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嫁给他?”
“是的。”方大哥的声音陡然冲入耳膜。
我愕然回首,这才发现我顺手扯过来强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方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71
50
50、第 50 章 。。。
我们从京州出发到望东的路上,是看着春寒散尽,百花怒放走过来的。而今回京,却只能看着草木渐渐凋零,无法抗拒寒意渐渐入心。
这场仗我们大胜,一举收复失地的同时,重创藩东。凯旋之师,却没有半分喜悦之情,不仅如此,整个军队都弥漫着一种风雨欲来的低沉。
压抑的气氛让流言像星火燎原一般在军队里蔓延。
传说方大哥和安适都倾心于我,为我明里暗里争斗不休。
我听了只觉好笑。方大哥对我不过护犊,而安适对我……居心叵测。不错,就是这个词,潘婧曾经用过的词。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潘婧几次三番地劝我远离安适。原来她早比我先看透了安适这个人,这么冷血的人,根本不可能对谁动情动性!
这一次,我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再跟这个人有任何纠葛。如果嫁给方大哥能够摆脱他的纠缠,那我就嫁!
只是事实证明我又冲动了一回。
当军队转回京州,当我随方大哥谢过皇恩,骑马回到镇国公府前,当我看到方老夫人领着全家老小在门口翘首企盼,当我看见众人之中,潘婧抱着刚出生的小公子轻声低哄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我居然为了摆脱安适,在百万雄师面前宣布自己会嫁给方若辰。
那时的我居然没想起,方若辰是别人的相公,是我的救命恩人潘婧的相公!
潘婧会恨死我的!
这个意识让我在下马时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接着整个人都向地面扑去!
前方方大哥眼疾手快,迅速拉过我的胳膊,将我抱进怀里,免去了我正面着地的危险。只是我的一只脚还在马镫上,这一下只听得“咯”地一声,我的脚扭到了。
方大哥有些无奈地看我,替我将脚从马镫上解下来后,径直抱着我进入镇国公府。
“娘,我回来了。”方大哥先跟守候许久的方老夫人问安。
抱着我不便行礼,方大哥问候过后,接着道,“小柳脚扭到了,我先送她回房,再来同娘叙话。”
方老夫人连连点头,“那快去吧,娘让人叫了大夫进来。”
方大哥点了头,举步前似乎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道,“娘,我想跟小柳在月内成亲。”
此话一出口,我可以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瞬间凝住。我埋着头,不敢去看潘婧。
好在方老夫人很快打破这难熬的沉默,笑着接话,“这是喜事呀!娘自然没有意见。”
“谢谢娘成全。”方大哥恭敬地回了句,带我回房。
直至回到房间,我的心里始终忐忑难安,于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方大哥,我现在还可不可以不嫁?”
正在为我检查伤势的方大哥顿了一下,之后抬起头来苦笑看我,“傻姑娘,你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
“可是潘姐姐……”
“娘子那边我会处理好。”方大哥一口截断我的话,不容置啄,“这段时间你就乖乖地呆在镇国公府,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做傻事。”
“可是我……”
“我该去给娘请安了。”方大哥立起身来,“你的伤没什么大问题,一会会有大夫帮你包扎。我先走了。”
方大哥说走就真的走了,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我嘟嘟唇,这么霸道的男人,真是一点都不讨喜!
也不知方大哥怎么跟潘婧说的,第二天潘婧便开始为我们的婚礼着手准备。
婚期地点、宾客名单、首饰礼服……林林总总,潘婧带着全府上下为了即将到来的婚礼忙里忙外,我却无所事事,对婚礼更是提不起一点兴致来。
这日起了床,兴奋的香兰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她近来听到的传闻,“刘姑娘,你而今可是整个大玄国所有女子的偶像了!大家都在传说你在军中的事迹呢!大伙都说,你是女中诸葛,妙计无穷,动动脑子就可以让藩东的军队有来无回……”
我揉揉脑袋,真不知道香兰这些传言从哪里听到的,把我说得跟未卜先知的神仙似的,让我很怀疑故事里那个叫做刘柳的女子到底是不是我。
正要辩解几句,房门被人粗鲁地推开。
只听得“碰”地一声,翠兰冲进来,将手中的托盘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摔,没好气地对我道,“夫人让你选套首饰。”
“翠兰姐姐,你这是发什么火呀?”香兰正说得起劲,叫翠兰怪里怪气的腔调打断,也很是气赌。
“我生气?”翠兰哼了一声,看我眼神跟恨不得将我看穿一个窟窿似的,那语调更加阴阳怪气了,“不敢不敢。而今刘姑娘可是府里的贵人,连府里的苍蝇都抢着在她身边绕,我不想活了,敢在刘姑娘面前生气?”
“你说什么呢?”听翠兰嘴里没句好话,香兰也火了,“我们姑娘门都没出过,招你惹你了?”
翠兰只是冷笑,“你们姑娘可金贵了。出什么门呀,虽说是她自个儿的婚礼,可这跑腿辛苦的活儿哪里轮得上她?你瞧,我这不是给她送首饰来了吗?我说刘姑娘,”她阴恻恻地转向我,“城里最好的首饰可都在这儿了,您快些选,奴婢我还要回话呢。”
香兰气呼呼地还想回嘴,我急忙将她拉住了。
上前看了一眼托盘里的各色首饰,我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无所谓,随便就好……”
正要转身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手背撞到托盘上,只听得“哗”地一声,满盘的首饰撒了一地。
“抱歉……”还没来得及道歉,翠兰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二话不说就是一个耳刮子!
我差点没被打蒙了,那厢香兰见状立刻冲上来,护住我便骂,“翠兰你好大的胆子!刘姑娘可是府上未来的夫人,你敢打她!”
“我打的就是你这个没脸没皮地狐狸精!”翠兰咬牙切齿地看我,恨不得将我拆骨入腹一般,“你的日子过得可真舒坦!每日睡到晌午,什么都不用管!你知道夫人都在做什么?为了隆重地将你娶进镇国公府,她每日不到卯时就要起床,为你前前后后地忙着!光是这几套首饰,她就跑了好几趟!你还一副无所谓的架势!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吧?”
“夫人待你,就跟自己的亲妹妹似的,处处提点,事事操心,我们这些下人哪个不看在眼里!可是你现在做的都是什么事?你趁夫人怀孕,不远万里地粘着爷,可算把爷给迷住了,想娶你进门了是不是?这就是你对夫人的回报?你对得起夫人吗?你知不知道夫人又多在乎爷?你知不知道这一年来她是怎么过来的?刘柳!你忘恩负义!一定会遭报应的!”
翠兰说到最后,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我只觉她的字字句句都如五雷轰顶,震得我的每一个神经都在疼。
是呀,我都做了什么?都做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潘婧清冷的声音钻进耳膜,我呆呆地,转头去看她。
她永远一副安静平和的样子,喜怒都在心中,我总猜不到她的想法。
可是此时此刻我突然想起来了,回府这么久了,她从来没有主动跟我说过一句话,从来没有跟我目光相接!
她在生气,在气我。这样明显的事实,我怎么可以毫无察觉?
我上前几步,“潘姐姐……”
潘婧的目光从我脸上滑过,很快转向翠兰,声音带冷,“到底怎么回事?”
翠兰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潘婧于是转向香兰。
香兰在她冷冽的目光中慌忙跪下,微颤颤地答着,“回夫……夫人,刘姑娘打翻了首饰,翠兰她……她打了刘姑娘一巴掌。”
潘婧眼帘半阖,再次转向翠兰,“此事当真?”
“夫人,”翠兰泪眼潸然,“我是为你不平呀……”
潘婧一个冷眼,将她所有的话都压了下去,只听她冷冷地宣布,“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