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只有柳儿你能帮我了。”安适看着我,珍珠一般黑亮的眸子里光华如水,看得我几乎移不开眼。
“你……”我咽咽口水稳定心神,“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他听到我的话,立刻扬唇微微笑开,修长的凤眼轻轻勾起一道弯,扬起的弧度姣好,衬得那一双明眸似皎月明亮,“我就知道柳儿你一定会帮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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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三天后,十万大军集结在大玄皇宫正午门外,等待皇帝御驾带领他们出征。
寅时刚过,镇国公府便燃起了灯火。
方大哥身披铠甲,腰别长刀,威风凛凛地步出府门,方老夫人领着家人跟在后面送行。
老夫人满脸的不舍,但却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让方大哥留下的话。方家世代为将,一门忠烈,多少子孙马革裹尸,埋骨沙场,是惨烈,也是光荣。
还要再送,方大哥拦住了方老夫人,“娘,清晨露重,您别送了。”
方老夫人含泪点了点头,终于止了步。
方大哥别过头去看潘婧,“我不在时,娘便托你照顾了。”
潘婧点头,“相公放心。”
潘婧冷静,方大哥却不舍起来。轻轻执过潘婧的手,他终于没忍住将她拉进怀里抱了抱,“照顾好自己。”
“恩。”潘婧轻轻应着,斟酌许久才开口,“相公……早点回来。”
“都回去吧。”方大哥放开潘婧,对众人吩咐了声,转身接过侍卫官手中的缰绳,跨身上马。
我抱着收拾好的包裹,悄悄地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立刻被人发现。
“刘柳,回来!”却是潘婧的呼喝声,严词厉色。
我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跳到方大哥面前,拉着他的手可怜兮兮地求他,“方大哥,让我跟你去从军吧。”
方大哥有些奇怪地看着我,并不答话。
这会儿功夫潘婧已经挺着大肚子走过来,拉住我便往回走,“这是打仗,不是游戏。你最好安分地呆在家里。”
“潘姐姐,你就让我去吧。”潘婧的力气不大,我却不敢用力挣脱,怕一下控制不住摔了她。
潘婧有些生气,“谁鼓动你参军的?”
我突然心虚得紧,赶忙垂下首不敢看她。
“刘柳。”潘婧突然压低了声音,“这一次你得听我的。留下来,我保你一世安稳。”
我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潘姐姐,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不过是随军看看而已,不会闯祸也不会让自己置身险境的,我发誓!”
“你根本就不知道谁才是最危险的!”尽管潘婧压低了声音,但声音里的急切和忧虑却未减半分。
“潘姐姐……”我有些惊讶于她的失态,但却怎么也不能明白她的忧虑,“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我真的可以照顾好自己,你也信我一回,好不好?”
“听我说,刘柳……”潘婧还要再劝,突然一声熟悉的马啸自身后传来。
我猛然回首,却见刘景正牵着赤焰朝这边走来。
“赤焰!”我惊喜地叫出声来,不自觉地挣开了潘婧的手,冲上去将许久不见的赤焰抱住噌了好一阵。
“皇上吩咐我带赤焰过来,顺带领姑娘过去。”刘景在身边恭敬地说道。
“太好了!”我听说安适已经安排妥当,心中大喜,立刻蹬鞍上马。
“刘柳,别去!”潘婧追上一步,尽着最后的努力挽留我。
我犹豫地看向她,脑海里却浮起安适那张让我无法不心软的脸,“我决定御驾亲征,也是希望能借助此行与若辰重修于好。但是我们之间尚有芥蒂,我身为皇帝哪里拉得下脸跟个臣子道歉?思来想去,唯有请柳儿你一路随行,充当和事老,为我说说好话,也叫若辰明白我的诚意。”
“潘姐姐只管放心,我说不定立个大功回来见你!”下定决心,我冲她调皮地笑笑,策马转身而去。
“你一定会后悔的……”潘婧的声音,被疾风送到耳边,飘忽而破碎。
那以后每当想起那天的情景我都恨透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善意提醒,都被我当做了耳旁风。
就像安适说的,我这个人,永远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偏又没有一双明辨是非的慧眼。被推入火坑,也只能怪我自己偏执。
随刘景一路进了皇宫。
在玄武门下了马,由宫人引入皇帝的寝宫紫宸殿。
卯时皇帝还要举行祭祀大典,接着皇帝宣读出征檄文,审阅三军之后才能正式出发。
我到的时候安适正被十数名美貌宫娥围着,冠冕、衮服、佩绶……祭天的服装层叠庄严,每一部分都由专门的宫女负责。
进入大殿刘景便拉着我立在一旁,静静等候安适着装完毕。
直到宫女为安适别上紫色绶带系着的雕龙玉佩,安适这一身繁复的打扮才终于完工。
我看着他一身厚重的衮服,举手间层层叠叠的衣袖,不禁感慨,穿上这么一套衣服也不知道得有多久,再加上之前沐浴净身的时间,安适起得说不定比我还早呢。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瞥眼看到众人神色肃穆,急忙将打了一半的哈欠收住,挺直了背跟在了刘景身后。
内侍官进来传命,说文武百官已经集齐天坛,恭请御驾。
安适淡淡应了一声,挥了挥衣袖步出紫宸殿,踏上门外久候的辇车。
皇帝的辇车自是不一般,黄金为拦,珠玉做帘,辇车周身刻盘云祥龙,由八匹骏马拉着,前后各有近百名的仪仗队护送,左右一溜随侍的宫女和侍卫。
我和刘景就跟在随侍的宫女后面,随辇车来到天坛。
到得天坛,只见百官整齐地立在前方,方阵之后,是一身银色铠甲的方大哥,身后领着密密麻麻整装待发的军队,阵列在后。
只见一名宦官出列,轻扫拂尘,高声唱诺,“皇上驾到——”
百官伏拜,将士叩首,齐声高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响声震天,气势恢宏。
我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观,跪在地上禁不住仰头多看了几眼。身边的刘景见状,频频拿手来压我的头不许我抬首。
我埋着头只能看见安适穿着镶金丝的纹龙长靴。他从辇车上下来,沿着天坛长长的白玉石阶,拾级而上。
终于看不见了,才听到他浑厚洪亮的声音,“众爱卿平身。”
这声音中气十足,威仪庄重,全没有半分平日里与我调笑的放荡不羁。
我随众人从地上起来,远远看着那个挺立于天坛中央的身影,第一次感受到那个人的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接下来的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屠宰牛羊,祭神问天,宣读檄文……
我一直仰头看着,终觉累了,将目光收回,埋下头来闭目养神。
快要睡着的时候猛然听到一声大喝,“三军听令!出发!”
我一下惊醒,抬头看见百官已经转了方向,方大哥大喝声后,十万大军迈动步伐,整齐划一地穿过正午门,向城外奔去。
等前军走过,方大哥翻身下马,跪在了地上,大声道,“恭迎圣驾!”
百官亦回首,同他一起跪在了地上。
刘景又拉了拉我,我迷迷糊糊地跟着他走到一辆宽敞的马车边,跪在车驾旁。
那厢安适在侍从的护卫中徐徐行来,一个小太监起了身,在马车边上伏低了身子。安适上来,踩在他的身上上了马车。
“柳儿。”
安适突然唤了我一声。
我抬首,正撞上他回首一笑。
一下呆住,瞬间明白了何为回眸一笑百媚生……
失神的当口他俯身一捞,将我带进马车,朝外低喝,“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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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一只修长的指在我的脑袋上弹了一下,安适带些无奈的笑颜在眼前放大,“柳儿,你看够了没?这衣服可真沉,你要是看够了我就换了。”
我面上一红,急忙从他怀里跳出来,退到马车的角落里,“你……你换吧。”
安适于是伸手拔掉了冠冕上的玉簪,随手掉进马车那头的木箱里,又解开了系在脖子上的绦带,将头上的冠冕取下,依旧扔进箱子。
“过来帮帮忙。”安适扫一眼身上厚重的衮服,冲我招了招手。
“哦。”我呆呆地答着,走过去先替他解开了系在腰间的玉佩,然后是镶着明珠的腰带,再是绣九章的明黄裘衣,接着是玄色上衣,红色围裳,剥了四五层,终于只剩一件里衣。
他道了声谢,自从箱子里翻出一件暗紫长袍披上,黑色围腰,用一条淡蓝色绦带系了。简简单单却又贵气天成。
又从箱子里翻出他的宝贝玉扇,他终于换装完毕,一身轻松地在我对面坐下了。
我好容易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拿眼环顾四周。
这辆宽敞的马车大得足以容纳十人以上,马车一头放着一口大箱子,里面堆放安适需要随身携带的部分物什,中央一张檀香桌子,底部钉在马车上,不致于随着马车的移动而移动。左右座位上都裹了明黄色的锦缎,底座上还铺了柔软的羊毛毯子,就这么踩在脚下,着实叫人有点不忍。
这可是天子御驾!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些不安,“安适,你拉我进来干什么?”
安适衣服理所当然的样子看我,“你不跟我坐马车,难道跟刘景一起骑马?这一走就是一整天,你一个姑娘家,一天下来保管骨头都散了。何况还得走上十来天呢。”
我听罢只觉有理,便没再问什么。
他轻笑着扯了扯我的衣摆,“这一路上,还要拜托柳儿照顾我了。”
我一拍胸脯,“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绝不食言。”
他笑意更深,涟漪一般在眸底散开。
我忙别过头去眼观鼻鼻观心。只是默了一会,强压下去的瞌睡虫渐渐都跑了出来,“啊——”我忍不住连打哈欠。
安适的声音飘在耳边,轻哄一般,“难为你起这么早,先睡一会吧。”
我迷迷糊糊地应了声,挪到木桌边趴下,没一会便沉沉睡去。
“柳儿!醒醒!”
我翻个身,抱住一个暖和的抱枕,噌了噌,不想起床。
“柳儿,你再不醒我可踢你了。”
干嘛?我不情不愿地从睡梦中醒来,抬眼正对上安适俯视而下的目光。
“柳儿,”他对上我的眸,认真看我,“你可真能睡,一觉睡到傍晚了。”
我舒服地挪了挪身子。
他一下笑出声来,“柳儿,地板舒服吗?还有,”他的目光落到我的双臂上,“我的大腿好不好抱?”
我惊得眨了好几次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滚到地板上,手里还抱着安适大腿……怪不得他刚才说要踢我……
“不……不好意思。”我讪讪地笑,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连声道歉。
好在他也不甚介意,只是拉我起来,替我稍稍理了理仪容,声音亦是温柔,“马车已经停了。今天走到这里,我们在仪郡歇下。”
“出去吧。”他对我道。
我没有多想,掀了车帘就要下车,却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却是仪郡知州领着仪郡大大小小官员盛装恭迎,此刻正围着马车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我自然没听到他们前来迎驾的声音,但明显他们已经跪了好一阵子,在安适专注于把我叫醒的时候。
姑娘我一介凡夫俗子,实在受不住如此大礼,当下僵住不敢踏出马车。
伏在地上的知州大人大概是见马车终于有动静了,偷偷地抬起眼查看情况。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极快地扫过之后,又规规矩矩地跪好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话说,能有资格跟皇帝共一辆马车的该是什么人呀?
正不知如何自处的时候,安适在后面推了推我,“还不快下去!”
我纠结一阵,还是跳下马车。
安适随即出了马车,神色淡定地朝我伸出了一只手,“小柳子,扶朕下车。”
“诶……”我回过神来,反射性地应了声“喳!”
呸呸呸!那是清朝的规矩,在这里要答,“是,皇上。”
扶着安适下了马车,只见他挥了挥手,颇为威仪地朝众臣道,“众爱卿平身。”
跪在前头的知州大人这才谢恩起身,抬起头来笑得一脸谄媚,“皇上御驾到此,臣等不胜荣幸,已为陛下和众将军备下宴席洗尘。”
安适却是一派正经,“朕领兵征战,不宜铺张,宴席就免了。不过既然已经备下,就将酒菜送到城外分给众位将士吧。至于随朕入城的将军们,各自回房安歇,明日趁早出发。”
那位知州大人听罢急忙收了谄笑,跪在地上连连叩首,“陛□恤下情,当真是圣主明君。”
他一跪下,身后的大小官员也像下冰雹一样冰冰邦邦地跪下来,大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安适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颇为满意。
又是一阵客套,我们终于被迎进了知州大人的官邸。
仪郡隶属于与藩东接壤的兰州。兰州盛产银矿,是整个大玄过最富庶的州。兰州下设五郡十县,其中又以离京城最近的仪郡最为富饶,知州府衙也设在此处。
知州官邸原就是皇帝行宫之一,前院分出一部分作为知州官邸,大抵是让知州监管皇帝行宫的意思。
进入官邸只觉天广地阔,建筑雄伟,林木幽深,比皇宫大院少几分巍峨,却又更为考究精致。
没一会功夫知州大人已经将随皇帝入城地众位官员安置妥当,亲自将安适领进了行宫主院。
这个院落自行宫中独立出来,摆设装饰更为雕琢华丽,无处不在彰显主人的尊贵。
安适见身边只有几个内侍和知州大人,也不再端架子。
在屋子正中铺着虎皮的大椅上坐下,他敲了敲面前楠木桌子,冲知州大人笑了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知州大人急忙拱手,恭敬以回,“启禀圣上,微臣宋元启,乃是前朝四十五年进士……”
“笃笃笃!”安适又敲了敲桌子,打断他的话。
“宋大人,”安适颇有深意地看他,“朕一路奔波,又饿又乏,还不知大人为朕准备了什么佳肴?”
宋元启转转眼珠,像是明白了什么,垂首回道,“皇上御驾亲临,微臣岂敢怠慢,这就让人将酒菜送进来。只是皇上独自进餐,未免寂寥,臣请皇上允许臣送几名歌姬进来为皇上解乏助兴。”
安适靠在了椅子上,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那厢宋元启已然会意,招招手令人进献酒菜。
直到酒菜将厅中一张巨大的桌子摆满,才见几个妙龄歌姬抱着乐器款款而入。
已过四月,天气渐渐回暖,歌姬们穿得也清凉,轻纱裹身,无不身姿曼妙。
安适明显眼睛一亮,转头看了看宋元启,他甚为通情达理地对他道,“宋大人公务繁忙,就不用在这里侍候了,自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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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宋元启出去之后安适立刻原形毕露。
却见他大咧咧地在摆满美食的桌子旁坐下,摇着玉扇姿态潇洒地冲那群美人抛媚眼,“美人们有什么节目,还不快快献上。”
那群歌姬先是面面相觑一阵,而后相视一笑,似乎从刚才的紧张中一下跳脱出来。
“皇上万福。”歌姬们缓缓下拜,个个声若黄莺,好一片娇声燕语。
安适笑得眉飞色舞,连连摆手,“免礼,免礼。”
三个美人儿抱着管弦琵琶,自寻了地方坐好,开始演奏。
五名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