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佟兰心一脸不屑,那嬷嬷也是不忿她方才的挑拨,又加上一句:“要说生母养母,除非那养母心怀鬼胎,故意折辱磋磨人家亲娘,才让孩子跟她起了外心呢,再要么就是鬼迷心窍,非想着把别人的孩子占为己有,人在做天在看,皇上英明神武,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她这话虽是明着在说丽妃,却句句都在讥讽佟兰心跟乌雅氏私底下那点儿小动作,听在佟嫔的耳朵里各位刺心,脸色一变,正待教训这胆大无礼的奴才几句,一转眼儿瞧见僖嫔抱着保成又亲又逗的模样儿,立时又压下心头的火气。
“是啊,这生母养母的,放在别人身上是大事,可在姐姐这里又算得了什么?左右先皇后贤德,将来只会感激姐姐对小阿哥的爱护,不像丽妃,人家生母还在旁边儿看着呢,她就想把孩子变成自己的,人家怎么会甘心呢!”
她这话让人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合着先皇后还死得其所了?教养嬷嬷扎煞着手,气得浑身哆嗦,偏对方的话虽是听着不像,可你要挑她的不是,却也没那么容易。你说是先皇后贤德感激僖嫔对小阿哥的照顾不对呢,还是丽妃想把别人的孩子占为己有这句话说错了?
“这个时辰太阳还不太毒,正好带着保成去御花园走走,整日在屋子里拘着,保成也该腻烦了,偏巧御膳房早起送来不少时鲜瓜果,嬷嬷也带些回去,保成小孩子家不可多吃,嬷嬷给西三所里的嬷嬷谙达们分了吃吧。”
安抚好了教养嬷嬷,眼看着保成一行浩浩荡荡出了咸福宫的门,僖嫔这才回过头来睨了佟兰心一眼,“素日里只知道你说话爽快,可方才你那话也太难听了,再怎么,先皇后还是你亲表姐呢,按理说,你跟保成的关系可比我还亲近,怎么话里话外都是幸好先皇后不在了?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可是了不得呢!”
佟兰心冷哂,她是先皇后的亲表妹,可这小阿哥却没交给她养,而是交给了僖嫔这个跟先皇后关系并不亲近的族姐,她又能跟谁说理去?眼看着如今僖嫔借着小阿哥的东风扶摇直上,自进宫后恩宠不断不说,更是在封号上压了自己一头,她怎么能甘心?
“看你那点儿胆子,我说错什么了?先皇后难道不贤德?你把保成照顾得这样好,她心底能不感激?”她白了僖嫔一眼,心中暗骂一句草包,更加不忿她出身低贱如今却位居自己之上。
“我也不敢奢望保成将来待我如何,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的,不辜负皇上和先皇后的嘱托,也就罢了。”僖嫔长叹一声,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她,“丽妃这次是打错了主意,若她大度些,对马佳氏别这么狠,孩子好歹名义上是养在她跟前儿的,将来大了,还能少了她这个养母的好处?若是那孩子真有什么外心,皇上也必不饶他的。如今倒好,孩子抱回马佳氏身旁,以后再跟她没什么关系了,空欢喜一场,连个养母的名分都没剩下,真是可怜可叹。”
佟兰心越发不以为然,“丽妃是打错了主意,只是——”
她沉吟半晌,终是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若是马佳氏不在身边了,她不就一劳永逸了吗?到时候谁还会来跟她争孩子?又想让孩子只记得自己这个养母的好,不想让孩子的生母在孩子的生活中留下什么痕迹,偏偏还没本事把这个生母弄走,到头来自己落个里外不是人,也是活该!
☆、第164章 秘密
佟兰心没把那句话说出来,可僖嫔却敏锐地从中听出了危险的意味,“你想做什么?我奉劝你一句,可别打错了主意!便是孩子的生母不在了,你以为就安全了?我还好,进宫之前先皇后便仙去了,任谁也不能编排什么。可你要是真的想把乌雅氏的孩子记在自己名下,就一定要像供菩萨那样儿高高供奉着她,以免将来孩子大了对你生出什么嫌隙。”
看着佟兰心不以为然的神色,她终是没忍住,又提点了她一句:“你以为自己真能做的天衣无缝?这后宫里从来就没有秘密,你还能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上?若那生母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以为孩子长大了会对自己生母的死不闻不问?你若真是没有半点私心,一切做的正大光明还好,但凡有一丁点儿的不妥当,将来对景儿的时候就是一个大把柄,说不清道不明,孩子心里对你的忌讳只会更深。”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算是看透了,这养大的孩子就是不如自个儿亲生的贴心,养母再怎么做,也是不如亲娘好,到头来操心费力为他人做嫁衣裳,何苦呢!你如今肚子里好歹还有个盼头儿,好好儿的,只要你平平安安生下个阿哥,将来就什么都不愁了,如今好生保养还来不及,何苦再费那个心?”
佟兰心没能从僖嫔那里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自己又添了一层心事,回来盯着乌雅氏的肚子,半天没有言语。
末了借口自己累了,让所有人都出去了,这才起身从妆台抽屉里搬出一个不起眼儿的红酸枝素面妆盒,从底层翻出一支赤金珐琅玲珑簪子,在簪头处一粒米珠儿上按了一下,轻轻将簪头旋了下来。
她看着簪子中藏着的药丸儿,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出身卑贱就是出身卑贱,还敢跟她玩花样儿?她佟兰心绝不是任人利用的人,绝对不是!
“佟妹妹在吗?”她正定定的沉思着,殿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欢快的声音响起,吓得她将手里的簪子往妆盒里一扔,迅速合上了盒盖儿。
“贵妃姐姐怎么有空过来?臣妾这里整日乱糟糟的不成个体统,姐姐来了也不通报一声儿,这幸好是姐姐,若换了旁人,该埋怨我不知礼数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装模作样地屈膝行礼,动作却甚是敷衍。
明月一笑,也不跟她计较,佟兰心心高气傲,却不成想进了宫处处被人压了一头,便是这样敷衍潦草的行礼,对她也是一种莫大的屈辱吧。
明月放一落座,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从内殿传了出来,不禁一阵好奇:“妹妹殿里这是焚的什么香?味道清新淡雅,还真是沁人心脾呢。”
“哪里是什么熏香,这大热天儿的,谁焚那个。”佟兰心得意地一挑眉,“那花儿开的可好了,姐姐可愿过去观赏观赏?”
明月抬手轻捋鬓旁垂下的香珠儿璎珞,点头轻笑道:“也好,倒要瞧瞧妹妹殿里放的什么稀奇花卉。”
一走进寝殿,花香更浓,看着眼前绚丽的郁金香,莹白皎洁的茉莉,明月抿嘴一笑,用手中的帕子轻掩口鼻,“果然开得极好,还是妹妹会侍弄这些花草,不像姐姐那里,再好的花儿也开得没精神。”
“这是丽妃姐姐送的花儿,丽妃姐姐说,放在寝殿里最是安神助眠,臣妾试了一下儿,果然不错,就把它们一直放在这里了。”佟兰心极为得意,仿佛在这花草上胜了明月一筹也是一件极有脸面的事。
只是她这话音方落,明月的脸色却骤然一变,“这花儿——是丽妃送你的?”
“是啊?当日咳咳——她不是也送了姐姐几盆吗?咳咳,怎么,姐姐的花儿开的不好?”佟兰心有些奇怪,一样的花儿,进了翊坤宫的门就不好好开了,看来贵妃的翊坤宫风水也不怎么样嘛。
“妹妹这是怎么了?”明月知道这是郁金香在寝殿里的缘故,却不说破,上前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佟兰心摆摆手,一张脸憋得通红,喉咙里还发出一阵细小的鸣音,“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老是咳喘,想是夜间贪凉,着了风寒吧。”
“哦,可找太医来瞧过?”
“瞧过了,给开了几服药,咳咳,吃着倒还不错,只是时不时就要犯上一次。”
太医瞧过了,却没有发现这花儿有问题?若非太医没有进寝殿,忽略了这个,便是太医也有问题了,或者,那太医也是丽妃的人?
丽妃在宫中多年,在宫中的势力不可谓不深,只是佟家在后宫却也不是全无根基,佟兰心要看太医也得是自家安排的人才对,怎么会对丽妃的人这么不设防?
明月跟碧云交换个眼色,轻轻嗓子道:“这花儿虽是开得极好,可还是得多多挪出去晒晒太阳才是,再者,这土也不知好不好,妹妹倒不如差人去花房要些肥沃的泥土来换上,来年这花儿也开得更好不是?”
“姐姐说的是,只是,咳咳,怪不得姐姐那里的花儿开的不好呢,咳咳,想来是姐姐换土换的不是时候儿啊,眼下这花儿开得正好,咳咳,等它落了再换也不迟呀。”佟兰心想要掩口轻笑,可惜一阵剧烈的咳嗽让她两眼发黑,只觉喘得更甚。
明月劝了半晌,见她不为所动,也只好轻叹口气,无奈地起身告辞。她们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宫门处,佟兰心立马儿指着身旁的宫女道:“快去太医院,叫徐太医来。”
宫女刚跑到殿门口儿,又被她叫了回来:“慢着,悄悄儿的,别惊动了旁人。”
宫女点点头,见她没有别的吩咐,这才疾步离去。
虽然方才贵妃说的含糊,可她敏锐地觉得这几盆花儿里只怕有蹊跷,也是她大意了,听丽妃说她这些花儿放在寝殿里怎么怎么香气怡人,又没有烟火气,对孕妇最好,连贵妃都特特儿地讨了几盆去摆着,一时信了她的话,便没有叫太医仔细瞧。
如今想来,贵妃当日虽然将花儿搬回去了,可怎么摆放的却不知道,或许这里头真有什么不妥也说不定,“你把前儿府里送来的绣品拿两幅给贵妃送去,顺便瞧瞧丽妃送给贵妃的花儿都摆在哪里了。”
一旁的嬷嬷答应一声儿,急急地去了,方才贵妃脸上的表情她也看见了,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她心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自家主子这次真的着了人家的道儿,还是快去快回,待会儿好听听太医怎么说吧。
徐太医一把年纪了,在太医院里可谓是资历深厚,只是眼神儿不好,一进门就跪在地上磕头请安,却不料佟嫔的声音轻飘飘从寝殿里传了出来,“咳咳,起来吧,进来说话。”
他心里打了个突儿,不知佟嫔为什么一改常态,不在正殿请脉,大天白日的竟直接叫他进寝殿。只是想归想,自己到底一大把年纪了,旁边儿伺候的奴才又多,娘娘自己不介意,他哪里还敢挑三拣四的。
他一进寝殿便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佟兰心不耐烦地挥挥手,“不必这么多礼了,今日叫你来,是想让你帮忙看看这几盆花儿可有什么不妥?再者,本宫近日咳喘更甚,你给瞧瞧这殿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徐太医身子轻轻一颤,“不干净的东西?”
后宫里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只听佟嫔这一句话,只怕今日免不了又要趟浑水了。
“这,这花儿是哪里来的?”虽然心中忐忑,可今日既然来了,那便是逃也逃不掉,他只打量了那几盆花儿一眼,立时面色大变,难怪之前佟嫔莫名其妙添了咳喘的毛病,怎么用药也不见效呢,感情儿问题出在这儿了。
“是微臣的过错,若是早发现这些花儿放在了寝殿里,娘娘也不必受这么些日子的罪了。”
“这些话就不必说了,你只说说,除了这花儿会引起咳喘,可还有旁的不妥?不会对皇嗣有损吧!”佟兰心恨恨地挥手,打断他磕头请罪的声音。
徐太医将那几盆花儿仔细翻看半晌,末了长叹一声:“这泥土里被人搀进了不少麝香,借着花香的遮掩,等闲不容易察觉出来,娘娘能提早发现这里头的不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麝香!”佟兰心身子一软,无力地趴在了身旁的小几上,将茶盏果盘儿“叮叮当当”摔落一地。
枉她佟兰心出身后族,蒙家族教导多年,竟然连麝香都没察觉,丽妃,亏她之前还把她当作同伴盟友,却不料她竟然连自己这个同谋人都害。
当日端午时候儿,她出手还是太软了些,早知如此,就该将事情都栽在丽妃的身上,让她百口莫辩。
如今虽是去了玉竹这个眼中钉,可终究没扳倒丽妃分毫,自己更是着了人家的道儿,也不知肚子里的孩子可有妨碍,这可是她如今最大的倚仗,最重的资本,若是孩子有个什么好歹,她还有什么指望?
☆、第165章 借花献佛
“你说这些对并未损伤到皇嗣,咳咳,你可确定?”她紧紧盯着太医的眼睛,不放过他眼中任何一点儿细微的变化。
“没错,从娘娘的脉象上来看,虽然因着娘娘这些日子的咳喘以及麝香的作用,小阿哥身子虚弱了些,却也没伤了根本,只要好好儿调理,还是——”
“什么?你说什么?咳,咳咳——”佟兰心一阵剧烈的咳嗽,身子趴在案上更是抬不起头来,“小,咳咳,你说本宫肚子里的,是个阿哥?”
“千真万确。”徐太医得意地拈着胡子,这手辨别胎儿男女的绝活儿可是他们家祖传的技艺了,凡经他手把过的脉,还从来没有出错过。
“只是娘娘身子毕竟受损不少,以后还是要小心保养,万不可劳累动怒,要保持身心舒畅,清心安神为好。”
佟兰心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心中喷薄的怒火,“本宫明白,你去吧,记着,你今日只在正殿里请了一个平安脉,根本没进过本宫的寝殿,更是什么不妥的东西都没有发现!”
待太医拿了赏钱喜滋滋地走了,一旁的老嬷嬷上来就要指挥奴才把那几盆花儿扔出去,“这些个晦气东西,险些害了娘娘和小阿哥,还不赶紧都扔出去!”
“慢着!不用急,先放着吧。”她喝止住老嬷嬷的动作,将涌进殿中的奴才都撵了出去,这才回头瞧着她,“你方才去翊坤宫,可瞧见了这些花儿?宜贵妃把它们摆在哪儿了?”
“都在殿前花圃旁边儿摆着呢,至于那泥土,倒是瞧不出什么,不知有没有换过。”
“哼,还是她机灵,竟早早发现了这里头的不妥。今日也多亏了她的提点,这个人情,本宫心里记下了,只是这些花儿还有用处,此时还扔不得。”
一听佟兰心说这些花儿还要留着,老嬷嬷一时大急,这可都是害人的东西,不扔,难道还要留着它继续损害自己的身子?她刚想再劝,一旁负责请太医的掌事宫女眼珠儿一转,赶忙拉拉她的衣袖,“娘娘可是想留着这些给皇上看看,好治丽妃毒害皇嗣的罪过?”
那老嬷嬷一怔,暗骂自己老背晦了,连这个都没想起来,自家主子是谁,这样的大亏,她怎肯打落牙齿和血吞,悄没声息的吃这个哑巴亏呢,自是要告诉皇上的!
却不料佟兰心摇摇头,唇角扬起一个冰冷狠戾的弧度,“告诉皇上什么?本宫方才都跟徐太医说过了,这事儿谁都不许往外说,你们几个也把嘴给我闭紧了!”
她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几个奴才,眼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这么好的东西,只是本宫独自欣赏岂不是浪费了,来人,都给本宫送到后殿乌雅答应那里去吧,她位份低,平日里难得见这么好的花儿,就跟她说,这些都是丽妃娘娘送给本宫的,本宫如今就借花献佛,全都赏给她了。”
老嬷嬷和掌事宫女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乌雅氏可是佟家门下的包衣奴才啊,而且乌雅璎珞早就跟主子保证过,待孩子一生下来就记在主子的名下,她只是个奴才,绝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的!
主子竟然连自家人都信不过,连自家人都要下手了?
佟兰心冷冷地盯着她们,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叫你们去就快去,别在这里磨磨唧唧,谁要是活腻歪了,只管出去胡说八道,看哪个肯信你们的!”
老嬷嬷赶忙指挥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