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了碗筷,从坐改为了躺,背过身去:“你吃吧……我吃不下。”
“常欢心,别拿这副死样给我看,我真的把你那份也吃光了哦!”
我的手在竹榻上摸着,摸到了被子,拢起来罩着了头。
咸大鱼冷嗤一声,他这人就这德性,哪壶不开提哪壶,并且一针见血,可以要人命的毒舌:“装什么装,掉了几段肠子算什么?”
声音不大——也不小。
我蒙在被子里,听得一清二楚。
“呜呜……”
“常欢心,你在哭?”
“呜呜哇哇……哇——哇——你欺负我!你欺负我没肠子!呜呜呜——”
咸大鱼顿时满头黑线:“至于吗?不就是没有肠子,长回来不就好了么?”
“能长回来吗?呜呜呜……”我哭得抽噎,带动腹部的伤口,人慢慢蜷了起来。
咸大鱼听得我的呜咽不对劲,疾呼一声揭开被子察看我的伤口!
“笨蛋!别哭了!再裂开了还要缝一次!你嫌你这几天的血流得太少是吗?!”
欺负我没肠子(2)
他又急又恼,扯过一旁的干净绷带和药粉,“不许哭了!别动,我给你换药!妖女就是妖女,吃顿饭也不太平!”
“呜呜……肠子,我的肠子……”
“好好好——你的肠子还在,你的肠子还在!”
“呜呜呜……”我继续哭,妈的,你的谎话太假了——我明明看到我的肠子掉在乱石滩上。
“让你别哭!闭嘴!”男人大喊一声,把我吓懵了。
呜咽和抽噎都卡在喉咙里不敢出来。
唯一能感觉到的……是他焦虑的呼吸,还有忙碌间……他指尖的微颤……
错觉吗?
这家伙……真的那么在乎我——的伤口?
×××××××××××××××××××××××××××××××××××××××
海边的风,有海的味道。
一眨眼,我和咸大鱼“同床共枕”已经有十几天。
我天天有鱼汤喝,直把自己喝得恶心死,打一个嗝儿都能冒出鱼腥味——咸大鱼好像也有反胃的情况,他顿顿都是大鱼拌小鱼,偶尔换一道菜就是小鱼拌大鱼,蒸的煮的炸的熏的每样都吃过了。
这几天他开始反反复复诅咒我的伤为什么还不好,他甚至怀疑我是故意康复得很慢,想多留他在身边吃他的豆腐!
他很想快点离开这里去过正常的日子,他说他吃鱼都快吃吐了。
我冷哼:“又没求你留下来照顾我,是你自己傻,爱走不走。”
恰逢午后,他扶着我坐在小屋外面晒太阳。
我一时说的玩笑话,他真又气乎乎的——
我听到他的脚步声走远:“喂!咸大鱼,你去哪里?”
没应声!
“喂!咸鱼!咸鱼!”
依然无声。
有风吹来,凉意阵阵——
身边没有个说话的人,突然间好安静啊,他不会被我几句话气跑了吧?太不想咸大鱼的肮脏人品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伤口好了很多——神医倒是有几分真功夫。
瞎了我的狗眼!(1)
我扬手,眼睛循着当头的日光!
啊……眼睛啊眼睛,我的眼睛,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光”,我真想看看咸大鱼是不是个绝世帅哥,好歹也和他抱在一起睡过了,他要真的长得不错……我就做一回二百五套牢这个好男人吧。
“呃……”太多的强光刺入眼睛!眼球瑟瑟的……不适的感觉激出了酸涩的眼泪。
啊呀……真是遭罪受啊!
有脚步声正在往这里来——
“咸大鱼!咸大鱼!”我喊他,“快!快过来——眼睛,我的眼睛!”
欠扁的脚步声依然是不紧不慢的。
我揉着双眼,酸涩的泪滴之后,黏湿的睫毛一扇,再睁眼……模糊的鞋子变得清晰了,我看到了男人鞋子面上沾着的鱼鳞!
我……我看见了……我终于能看见了!
我大喜仰头告诉他:“咸大鱼!我——看——”没声了……
猜,我看到了什么?
简直瞎了我的狗眼!
蓬乱的发,吊起的大鱼眼眼白多余眼球!肌肤黑黝黝的,和赤道上的居民土著人堪媲美!我更呆的是……男人接收到我瞧他的目光,无害的露齿一笑。
黑、黄、咖啡、褐色——满口的牙,其中有一个还是掉了的。
我浑身一哆嗦!
“你……住在这里?”
我指了指他,又指了指里屋。
男人再笑,点头,他把自己手里的药材放进了屋里的桌上,又走到门口,靠在门边。
我不可思议地眨眼看他,他也看着我,太平静了——我怀疑是我看错了!
他是咸大鱼?
真是一副咸鱼样子啊!
他身上的衣裳我不敢摸,更不敢去扒一个丑男的衣服闻一闻那股悠然的檀香味。可我能确定那件衣服是他的!上面有一块血迹……他没洗干净!
我苦笑,礼貌性地颔首,问他:“你……咸大鱼?”
丑男人点头,他看了看他自己,问我:“常欢心,你不认识我了么?”
瞎了我的狗眼!(2)
“你真的是咸大鱼?!”
“不然你以为我是谁?”
来回说了两句,这声音——不就是这几天和我来来去去对骂的无良咸大鱼吗?
啊——啊——啊——啊——啊——
我的神呐!
这几天我都和这么一个极品丑男抱在一起睡觉啊?睡睡也就罢了,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是很恶心的那一幕:咸鱼脸一边缝我的伤口,一边摸我的胸吃豆腐!
我仰首吸了一口气,嘴一张,再也压抑不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张开的嘴里,小舌头都在震荡!
整个渔村里很多人都以为出了什么异状,纷纷跑了出来。
我的惊叫持续,海风把我的叫喊带出很远很远——
我捧着我的小脸,继续惨绝人寰的大叫!
我的清白——我的冰清玉洁——我的帅哥情节——天要亡我啊!
“咸大鱼”捂着耳朵,脸色发青又发白。
他哆哆嗦嗦地喊我:“姑、姑娘——别,别喊了——”
丫的混蛋咸大鱼,你懂什么!这不是喊!这叫奔溃!
“咸大鱼”急忙道:“姑娘——咸神医在村口第三块礁石上坐着,他说等你大叫之后就让你过去找他。”
“啊……”我的嗓子哑了,仿若车子一个急刹车……惯性的又往前冲了一段路才停止。
“你、你说什么?”我皱眉问起!
是我喊的奔溃了?听错了?
丑男人连忙褪下他身上的衣服,塞进我怀里,他说:“外头风大,咸神医把衣服叫我披着过来把药材放好,方才那些话也是神医教的啊,姑娘,你没事吧?”
我呆愣……
咸大鱼!你大爷的贱人贱人贱人!
“你说他在哪里?”我的嗓子哑的像个八九十岁的老头子。
“村口第三块礁石上,他站在那里,很好辨。”
我抓了抓手里的衣服——
去,还是不去?
问候他家类人猿祖先(1)
被吓过了一次,这一次……我不敢过去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了。
我干笑一声,问身边的丑男:“那个……神医他长得好看么?”
男人一呆,随即很肯定的点头:“好看——好看!咸神医是我这辈子看到最好看的人了——你们外面来的到底是不一样,长得有模有样!”
我再度干笑……信你我就是猪。
咸大鱼总骗我,丑男这么说,没准又是无良的教他的。
“姑娘还不去么?”丑男催促我,“这傍晚了——海风大,只穿一件亵衣站在风口里吹着会生病的,还是快些去找神医吧!”
“那个……”
“姑娘还想问什么?”
“神医他到底叫什么?”
“那名字好记!叫咸大鱼!和我们挺投缘呢!今晚我再叫我婆娘给你们送两条咸鱼来。”
我扭过头,悲惨的抽搐嘴角——
我始终不愿意承认!
一个男人叫咸大鱼,他能长得多好看?!
我拍了拍他的外套,确实有那股淡淡的檀木香——
罢了,看你一眼去,如果你不帅,我爬上岩石把你推下海!
我原本坐在小屋的楼道上,这海边的小渔屋,下面是沙滩,黄乎乎的一堆沙子就在脚下,我轻轻一跳,落地。再迈一步……人从竖着的变成倾斜的,再直挺挺砸倒在地变成了“一”!
“……”
我面部着地,结结实实,吞了一嘴的沙!
嗷……我的腿……我忘了我的腿上还有伤!
“姑娘!姑娘!”上面的人慌张下来,递给我一件东西,“神医说,看你跌倒了,再把拐杖给你——神医说你的腿上有伤,走路肯定会摔,你拿去拄着好好使。”
我从沙子里抬头,怒!怒到忘了我自己是谁!
“咸大鱼!我要你的命——”
×××××××××××××××××××××××××××××××××××××××
当本篇故事的倒霉的没有肠子的女主,第一次见这位会不会有可能成为男主的“暂时男主”时,竟是别一番滋味丛生。
问候他家类人猿祖先(2)
话说,我不会用拐杖,拄着长木棍一样的东西,走在沙滩上,一深一浅一个脚印。
每跨出一步,我就咒他八十八代的祖宗——直接问候他家类人猿祖先!
我这走的方向,逆风。
风里,漫着海的味道、沙子的气息,还有……摄人心魂的箫声。
好听……
好听的乐曲。
只是……再好听也磨灭不了我对咸大鱼的恨!
此恨绵绵无绝期!
如果你的一张脸直挺挺地砸进黄沙里,你是个什么滋味?
我拄着木棍,咒着混蛋,以兔子奔跑的速度快步过去。
我们住的小屋,是刚才那位丑男哥哥让给咸大鱼的——他说他和咸大鱼投缘,因为他们俩的声音都很像,私底下,丑男哥哥和咸大鱼关系非浅。我对于咸大鱼的那副“尊容”更加不抱好感!
箫声越来越近,此时,太阳已经挂在西边45度角的地方。
礁石、海岸、还有时不时涌上来的海浪。
男人立身在礁石上,临着海风,唇边的冰蓝色长萧衬着面前的蔚蓝大海和苍穹——眼角一瞟,他满意的一笑,他看到了一个狼狈的身影一瘸一拐的走来。
只不过,少女嘟嘴气愤的模样从他的面前晃过……
他呆……
身后,突然有人喊我:“常欢心!你去哪里?”
是咸大鱼的声音!
我停步,回头张望着找他的身影——
礁石上,男人扬手招呼我:“常欢心!你走过头了!”
“……”
我皱眉瞪着礁石上的身影:从他的脚趾开始从下而上的打量——
欣长的双腿,粗细得当,腰身、胸口……
此人没了外衫,亵衣下麦色的肌肤露了大半——
我大惊!春色啊,光天化日下的春色撩人,迫不及待的一仰头,彻底看清他的脸。
精致的五官:凤目微敛、眉宇轻扬,高挑的鼻梁,还有……薄唇上扯出的欠扁腹黑笑容。
会不会失身于你(1)
他是天神下凡,连太阳都在天顶给他打氤氲的帅气效果,光晕满身,有一点点霸气,有一点点无赖,那双曾经轻薄我的身子的双手……十指修长,指尖他紧紧握着一管寒蓝水色的玉萧。
一直以来和我朝夕相处的男人……就是他?
这大半个月和我同床共枕的男人……就是他?
我想也不想,直接在眼前这幅神作的美景上打满帅哥的印章——
只是……
我呆愣过后,身不由己的退了一步。
如此美男,如此张狂,如此阳光的男人……
是咸大鱼?
我想也不想,脑海里都是咸鱼脸的叉叉!
不可能!不可能!
咸大鱼不是这样的!他没理由长得这么帅!再者……我最不愿意承认的……是他那猥琐又低级的名字:咸大鱼!
天之骄子,足以成为任何一部小说和电视剧男主的完美角色,怎么可以有一个很挫的烂名字?!名字都那么纠结了……谁能忍得下“咸大鱼”做男主?
倘若,乱石滩上我的肠子还在我肚子里,此刻——肯定我的肠子都纠在一起了!
男人的身子动了动,他敞开双臂,看了看他自己,欣然笑道:“我——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帅?”
帅哥动了,带起身上的光晕,漾出迷死人不偿命的光环。
我不答,只顾眨眼,盯着他有型的胸口……还有他绝世的容貌!
这是一幅很富有冲击力的视觉画卷:
天海一色,他是在万丈光芒中长成的美丽孔雀,而我……只不过是在他脚底下的微小小麻雀,及不上他身上的一片羽毛。他可以随时高傲地仰头,忘乎一切的孔雀开屏,瞬间收揽苍茫大地上的每一段绚丽色彩——霎那抹去不起眼角落里的黑色小麻雀!
他不乐意了,弯身捡起礁石上的一颗小石子,丢下来砸我:“常欢心!你傻了吗?”
我动了动唇,我想哭,我好想让他别动——
会不会失身于你(2)
再让我看看什么叫帅哥。
咸大鱼啊咸大鱼。
你长得太养眼,你的名字太挫气……距离作者把你抹去的日子不远了!
上头的男人耐不住了,他从高耸的岩石上纵身一跃,呼呼而过一阵风,一个蹲身落地,他起身一拍掌,抖去掌心上的沙子。
我瞪大了眼睛,刚刚他落地的蹲身,衣襟敞开更大,什么好身段都便宜了我刚刚恢复视觉的眼睛!
有一股暖流,从我的嘴角滑出,收也收不住,自上而下滴落到沙滩里。
他笑眯眯的走来,高大的身子靠近我,我才发现……我这么点身高,才及他的胸口,一仰头——他笑容依旧,我从未想过……一个男人可以这么好看!
“看来,本神医的姿色,妖女很满意?”
男人蛊惑的一笑,伸来一根手指,点在我的下颚……一抬,利落的合上了我的嘴巴。
凤眸微眯起,他冲着天上晃着深邃的眼瞳,一脸的不悦。
“真是很亏呢,白白便宜你睡了我好几夜——这么快恢复视觉做什么?这往后和你同床,我会不会失身于你?”
他又低下了头,强忍笑意盯着我麻子大饼一样的小脸蛋。
他左右看了看我的脸颊,惊呼道:“哎呀?这脸怎么凹凸不平了?”
我的缄默,他的讪笑。
“常欢心,刚刚什么事又爽到了你?恐怕海那边都听见了你的鬼叫。”
拄着拐杖的残弱身子有点腿软……
老天啊,你太不厚道了!
我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惊恐地问他:“你……是……咸大鱼?”
他微笑,一点头。
“你真的是咸大鱼?”
他依然点头。
我为难……声音都发颤了:“你……能不能改个名字?”
他一怔过后,清朗的露齿笑,齿间洁白圣雪,白齿红唇——尤胜天神骄子。
“求求你……改个名字……”
我放下一切尊严,情不自禁地道。
摸也摸了,睡也睡了(1)
“为何?”
“咸大鱼这个名字很挫。”
“可我喜欢。”男人很欠扁,“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么?”
我欲哭无泪!
你个傻冒,你见过哪本书的男主有个很挫的名字?别人不是复姓就是一些很诗意很帅气的名字!你喜欢做咸鱼是你的事情,枉你是完美的帅哥,绝世的俊男……你被唤作“咸大鱼”注定了不会被作者重用多久!
不要啊……帅哥,我想要你做我的男主,我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