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本就长得好,一双眼睛尤其生的漂亮,不笑时便含情,若是笑开了,生生能把个人溺在里面。
陆毓觉得好生奇怪,这几日端王总是别有深意打量她,似乎她脸上长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似的,硬要从她脸上看出花儿来。
有时候把陆毓看的不自在了,扔了骨牌就要走,端王便躬身说好话,涎皮赖脸一点王爷的风度都没有,陆毓每每这时都会想,这当真是裴绍的亲弟弟?性格竟是这般的不同。一个不苟言笑,一个吴侬软语常常挂嘴边。
端王和陆毓玩的开心了还喜欢说些牢骚话:“若是长长久久推牌九也是件乐事,就怕牌九还在,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陆毓一边收拾骨牌一边偷吃端王的茶点,道:“正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没散哪有聚?只聚不散,那相思便也没了意义。”
端王嗤之以鼻:“相思能有什么意义?这玩意儿本就是吃饱了没事儿干撑得慌,若是可以,本王倒想着可以永远不散,左拥右抱,长长久久,岂不快哉?”看着陆毓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凑首过来,道:你可知有些时候,一散便是再不能见?”
陆毓吃干净了端王的茶点,拿帕子擦擦手:“出家人万事都能看开,哪有那么多见或不见的离愁别绪。”又喝了口茶,打了个嗝:“那么,贫尼就先不陪着王爷您耍了,贫尼的午觉时间到了。”
端王笑的别有深意:“难为他为了你费尽周折,却不料你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糊涂人。”
陆毓回身问端王:“他,是谁?”
端王打个哈欠:“不巧,本王的午觉时间也到了。”言毕,也不告诉她究竟是谁,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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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春宫惹事端
裴绍一行人在九云山停留了大概一月有余,行刺的事件最终被定义成了某个匪徒流寇的一时起意,裴绍叫苏陌写了封信先一步寄给了远在京城的太后,一来叫她老人家放心,二来,叫她老人家不要总是惦记着前朝那些事儿。信上说,流寇不足为患,已经悉数剿清,还请太后放心。
信虽是写了,但苏陌心中的疑虑却还是一五一十对裴绍讲了。这疑惑不出意外的,都在说,林纾啊,不是个东西。
苏陌分析,酷暑之月前往九云山避暑虽说每年都有,算是惯例,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儿,但每年去九云山的日子他是不一样的,如果皇上今儿个高兴,今儿就能去,今个儿不高兴,那就明儿去。所以……苏陌认为,很明显,这伙匪徒是有备而来,他们预先就摸清了裴绍预备什么时候出发,然后来了个里应外合,一击即中。苏陌还觉得,又很明显,这宫中,乃至裴绍身边之人,定有内奸,这内奸就是用来里通外敌的关键。
至于这内奸是谁,当然指的是那不是东西的林纾了。
毕竟好几年了,苏陌怀疑的人,从来就没变过,除了林纾,再无他人。
裴绍听了苏陌的怀疑,说苏卿说的的颇有道理,苏卿真乃国之栋梁,内奸之事都能想到,真是没辜负了朕对你的一片期望一番栽培。连这内奸是林纾这样的结论,都能分析的条缕清晰,头头是道,叫朕反驳不得。大理寺近年屡破奇案,苏卿有此头脑兼口才,朕真是深感欣慰,便是有甚么冤假错案,有苏卿坐镇,也定能叫它把白涂成黑,把黑写成白,还能叫人心服口服不会击鼓鸣冤,不知给朕省了多少麻烦。
苏陌躬身,皇上谬赞,脸黑了那么一黑。
裴绍道:“林纾若是想要朕的性命,哪还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林纾可是整日在朕身边晃荡的人,随便一拔剑,趁朕不注意,不就大功告成了?”
苏陌觉得皇上的也不无道理,但内奸是林纾之事,微臣绝不改口。并且又加了一条,林纾舍近求远焉何不可?万一他就是个喜欢脱裤子放屁的人也未可知呢。
于是,尽管君臣二人分歧颇大,但苏陌就是咬定此次行刺与林纾脱不开关系,并且以林纾为最大嫌疑对象,着手开始了调查。
裴绍拗不过他,索性叫他去办,反正也是瞎忙活,没什么收获他自然会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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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九云山呆的日子已经不短,裴绍预备回宫。
要回宫,大家都觉得甚好,毕竟在这九云山,该玩的也都玩了,该耍的也都耍了。就连端王这个最是纨绔的人都觉得这九云山啊,玩一玩还是可以的,但不要久玩,久玩便只剩无趣矣。
然,镇国公赵埙的长子赵北眶,这位头顶“无忧”的小侯爷,却颇觉得,此行,不仅无甚意思,还没什么收获。
本来,赵北眶之所以来这九云山,就是惦记上了裴绍和瑶贵妃身边那几个有头有脸又长得标志的宫女,只可惜路遇行刺,人心惶惶,别宫戒严,他一直都不大有机会下手。然而,赵北眶毕竟是个风流且成性的人,皇上和贵妃身边的宫女没有机会下手,可是在那行刺当日,不是还有个小尼姑,生的水灵可人,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就闪进了他的心尖尖儿嘛。
于是赵北眶打起了陆毓的主意,偏巧了,陆毓这几天赋闲在屋不去给裴绍抄经,实在无聊,便在屋子里偷看端王借给她的珍藏版春宫话本,看的惊叹连连,拍案叫绝,天下竟是还有这等未被参破之姿势,妙哉,简直妙哉。
那日,陆毓正看到那“夜半无人郎官敲门,少妇思春葡萄诱情”,看的如醉如痴,不能自我,突然房门一响,也不等她说请进,便见一个五大三粗的身影闪了进来,一冲进来便抱住陆毓,堆着横肉的脸,露着黄牙的嘴,不安分上下乱摸的手,还有叫陆毓面红耳赤的话,赵北眶搂着陆毓道:“好姑子,今儿个就叫哥哥送你去那凌霄之上噫吁乎哉。”
陆毓吓的差点喊娘。这春宫话本看多了,原来也是要出事情的。
陆毓张口喊救命,那赵北眶伸手捂着她的嘴,面上颇为得意:“你便喊破喉咙看看有没有人会来救你?有谁敢坏我赵小侯爷的好事?”
陆毓一听这话,也知赵北眶是个有名的呆霸王,除了那几个皇亲国戚和那几个有骨气的清流,大抵别人都怵他几分。自己就是喊到嗓子沙哑大约也不会有人来救她,为今之计若想不被赵北眶侮辱,便只有为保清白,但求一死了。
念及此,陆毓抄起桌子上那一指厚的硬皮话本子,倒拿着,冲着赵北眶的脑袋狠命来了几下。赵北眶吃痛,哎哟哎呦喊了几声,捂着额头,喊着疼,有血顺着指缝流出。
陆毓心道,看本姑奶奶不砸死你!为保清白,但求一死,但本姑奶奶不想死,便只有委屈赵小侯爷吃些苦头,替她去死一死了。
又心道本姑娘这也算是为民除害,除了这一害,不知能保住多少姑娘的清白,也算是造化一场,不枉她念了几年佛经,菩萨了几年心肠。日后飞升一准还能提高一个仙籍。
赵北眶见这小姑子还挺有骨气,也发了狠,不顾流血的额头冲过来,抢了陆毓手里拿着的硬皮话本子。拿在手中翻了翻,嘴巴一咧,露出黄牙,嘿嘿一笑,指着陆毓道:“好一个没羞没臊的姑子,暗里偷看春宫,白天却装烈女,今儿个哥哥就叫你精进精进,好好教教你这春宫之物如何才能飘飘欲仙。”
说着,一个饿虎扑食,陆毓被他扑倒在地,好在倒地之前陆毓手里攥着一个大花瓶。那花瓶是端王用来插花送给府中相好的,后来被她拿来装枣吃,枣子有点多,瓶子也有些分量,陆毓拿着那花瓶子,哐当一声砸在了那赵北眶的脑袋上,赵北眶瞪着眼睛望着她,陆毓也瞪着眼睛瞅着赵北眶。
赵北眶没想到一个小姑子下手还挺狠。
陆毓没想到这一瓶子下去赵北眶怎么会留这么多血?
赵北眶瞪着她的不可置信的眼睛慢慢的合上,整个人晕死过去,瘫在了陆毓的身上。
陆毓抹了一把赵北眶滴到自己脸上的血沫子,暗叫一声不好,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尼这是,犯了杀戒了?虽说是为民除害,但她也没想真弄死这赵北眶啊,顶多就是想弄他个残废,叫他只看吃不着,心里急得慌。
眼下闯了大祸,为今之计只有开逃,陆毓推开这赵北眶就要跑,门却吱呀一声又开了,瑶贵妃身边的宫女名唤酩悦的站在那里瞅着眼前这一幕,吓得魂儿都没了僵在当场。半晌才指着地上的陆毓与赵北眶喊:“杀人啦!”
一石惊起千层浪,陆毓小师太跑路没成功。
反剪双手被压到裴绍跟前时,陆毓有一丢丢尴尬。
林纾、端王、苏陌、永庆侯站两侧,裴绍端坐正中央,凝眉望着她。
苏陌道:“击伤无忧侯之事非同小可,一旦惊动镇国公,怕是又给了他一个找……”看了裴绍那么一眼,才又道:“找陛下您麻烦的借口。”
裴绍冷笑:“朕岂是那怕镇国公之人?”问陆毓:“可有受伤?”
陆毓摇头。
“可有被那赵北眶占了便宜?”
陆毓又摇头。
“可有吓到?”
陆毓再摇头。
裴绍欣慰,又道:“依朕看,砸赵北眶的这一下,却是轻了。”眸中有狠戾:“赵北眶嗜色成性,没个轻重,朕请进宫的师太也是他能碰的?”唇角都是冷意:“将赵北眶速速压入京城,投入大理寺,新账旧账,也该同他好好的算上一番。”
永庆侯与苏陌面面相觑,二人齐齐跪于地上:“皇上,万万使不得。”
兹事体大,永庆侯也不再一个劲儿的往后缩,躬身道:“皇上,镇国公一直以来拥兵自重,蠢蠢欲动,眼下拉拢尚且不行,陛下如此行事,正是给了镇国公一个借口,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不敢再言。
裴绍道:“叫他反了朕?”
永庆侯磕了一头:“望陛下三思,这师太便是再金贵,终究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姑子啊,陛下万不可因小失大!眼下无忧侯被伤,尚且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去安抚镇国公,若是再将无忧侯治罪,怕是……”又磕了一个头,故意拉长调调,做出悲戚之声:“陛下三思,当以万民为重!”
“永庆侯的意思是,朕非但不能治那赵北眶的罪,朕还得压着陆毓师太去他镇国公府谢罪,叫他镇国公来定夺该如何处置?”裴绍说完,冷笑一声。
永庆侯又道:“不过是一个不足为重的姑子,陛下您身系天下万民安危,万事当以万民为重。”
“无足轻重?”裴绍反笑一声,站起,走向前来,俯视永庆侯:“那么敢问侯爷,什么才是有轻重?”
永庆侯长跪不起,头也不敢抬,只是喊“陛下三思!”
苏陌也不甘寂寞,和那永庆侯一道,喊着“陛下三思!”
端王望着他二人摇头,站在一侧,不说他二人不对,也不说陆毓无辜,总之就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裴绍走到陆毓跟前儿,将跪在地上的陆毓扶起。陆毓眼巴巴的望着他,裴绍道:“你看到了罢,做皇帝,真是一点都不好玩。”
陆毓也知道,那镇国公是个厉害角色,本就不安分,叫人心里担着惊,眼下出了这档子事,一个是拥兵自重的镇国公,说句话江山都得动一动。一个是她这半路子姑子,说话轻如鸿毛,真是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办,索性把心一横,默念一声陆判爷爷对不起,陆毓我这一世怕是也不能寿终正寝了。抬头看裴绍,道:“皇上,贫尼也知,伤了无忧侯罪无可恕,皇上您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罢,反正贫尼小命一条,谁想要就要,打伤那无忧候之事,贫尼觉得无错,若是再来一次,贫尼还当不会手软。”
裴绍苦笑,眼中有深意,他道:“不会再有下一次,只这一次,朕也决计不会将你交给那镇国公。”言毕,看了林纾一眼,问道:“林卿有和看法?”
林纾看了看陆毓,又看了看裴绍,脸上没表情,对那永庆侯道:“本官未婚妻遭调戏以致误伤无忧侯,若是因罪获死,也得本官这个做夫君的去死才是。”
此言一出,在座皆惊。
裴绍大抵也没料到林纾会如此说,又道:“林卿此话何意?”
跪在一边的苏陌抬起了头,冷笑一声。
永庆侯也抬起了头,有点摸不清楚状况。
端王却好似未卜先知一样,笑了那一笑,站在一旁打起了哈欠。
只见林纾又道:“侯爷,若是本官的未婚妻遭无忧侯调戏以致误伤,是不是也要叫本官这个做夫君的将她交给镇国公,告诉他,你儿欺我拙荆未成,本官深表遗憾,如今且将拙荆带来,是死是活听任处置?”
永庆侯又用长袖擦了擦额头:“这个……”
陆毓还没弄清林纾如此这般又是在打着什么主意,亦或是在想着什么点子,便见林纾朝她走来,握住她的手,对她道:“阿毓,你我能有今日,也算千帆过境,之前种种,都是云烟,自此之后,你我共结连理,暮暮朝朝,厮守终生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的有一点晚了o(╯□╰)o
第20章 二女嫁一夫
京城近来出了几件大事。
其一是镇国公的宝贝儿子赵北眶活蹦乱跳去了趟九云山,却被抬着回来了。头上缠着绷带,一看见他爹,便哭着喊着要他爹给他做主。
他爹一个大耳刮子便呼了上去:“孽障,下三滥的东西,你缺女人找谁不行,却也和那下流人学,找那不清不白的野路姑子,还找到那林纾的头上去,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那种人养的女人亏你也瞅得上?!”
赵北眶冤枉:“爹,儿冤枉,我找那姑子的时候那姑子她还不是林纾的女人呢,而且你老人家不知道,那姑子长得,你是没看见,你看见了你也喜欢。”
他爹又一个大耳刮子呼了上去:“糊涂!你可知,林纾揪着这事不放,嚷着要找你算账,别人尚可好说,惟独这叛祖离宗的林纾他没有脸皮最是难缠,他缠上了你,你休想全身而退,你爹我的老脸简直被你丢尽,还连累你那妹妹在宫中替你求情,看别人脸色。”说到怒处,又打了赵北眶一个耳刮子。
赵北眶调戏御史大夫林纾未婚妻且一天之内挨了他爹三个大耳瓜子之事闹得满城风雨。
惊动了太后皇后镇国公,惊动了朝堂也惊动了在野的书生。
太后觉得兹事体大,主要是御史大夫林纾这个人他向来狡诈,虽说她有心偏佑赵北眶,可每每叫来林纾想借自己的面子给那赵北眶开脱几句,还未切入正题,便被这林纾三言两语打太极推来推去又把她那一套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废话给她推了回来,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至于那朝堂之上,不管老臣新臣都知道,这林纾摆明了是要给镇国公一个下马威,这二人,镇国公这边是得罪不起的,林纾这边也是得罪不起的,索性便都当起了哑巴,装起了糊涂。
至于那在野的书生们都觉得这摆明了就是武将对我等文人的嘲讽啊,于是搞了个联名上书要求严惩那武夫赵北眶。这群书生们乍一看是在和赵北眶过不去,其实就是在打镇国公赵埙的耳光。
赵北眶那日被抬进了京城,连家门口都没进,就又被裴绍给下到那刑部大牢里去了。
赵埙觉得赵北眶给他丢尽了人,也觉得裴绍不是个东西不给他脸面,于是称病不朝,不去见裴绍自然也给他儿子求不了情。于是那风光无两,平日里无论乡野还是宫中都得横着走的赵北眶,在那腌臜的刑部大牢里,吃起了牢饭喊起了爹娘。整日哭嚎,求他爹早日把他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