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玠郑重道:“昨日,唐籽确实一直与我在一块儿。”
京兆尹沉默片刻,看了韩盈盈一眼,韩盈盈愤怒地说道:“大人,就是唐籽害了我娘的,您要为我娘做主啊!”
京兆尹感觉到很为难,道:“可是没有证据,不能只凭你一人之言,就断定唐籽有罪。此案证据不足,只能改日再审。本官决定,先将唐籽收监。”
“不行。”陆玠匆忙出言阻止,说唐籽伤得多么多么严重,怎么怎么样。京兆尹不想跟他啰嗦,只好放他们回去了。
韩盈盈愤怒地跺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
回去了以后,唐籽感觉到心头很委屈,便去找了唐如意,抱怨哭诉一番。
唐如意听了以后,很是心疼,不停地劝慰,“好了好了,别再哭了。”
“姐姐,我们离开这儿吧!好不好?我真是一刻都不想待在京城了。”唐籽泪眼潸然地望着唐如意,“姐姐,离开了这儿,我们就能自由了,再也没有人能这么伤害我了。”
唐如意犹豫了一下,眼神复杂,“阿籽……那我们能往哪里去?”
“我们自己去边疆,找爹娘,好不好?”唐籽吸了吸鼻子,哭得很是伤心。
唐如意思忖片刻,道:“让我想想。”
暮云笼罩四周,夜深了,唐如意一人站在庭院里,任凭冷风撩动她的衣角。
“这么晚了,怎么不进去?”陆玠路过,见唐如意在此,便上前问候了一声。
唐如意看向了陆玠,微微一笑,“陆大人,今日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陆玠愣了一下,然后默不作声站在那儿,继续听她讲话。
“陆大人,以前的阿籽从未受过这等委屈,爹娘都很疼爱她,可是如今……真料不到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唐如意叹了口气,眼中尽是哀伤。
陆玠道:“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能理解阿籽心头的委屈。明日,我便带着你们离开这儿。”
唐如意呆滞了一刻,眉心微蹙,“当真?”
“是。”陆玠很肯定地说道:“圣上已经同意我去边疆了。”
“你也要去边疆?”唐如意很是诧异,“你在京城不好吗?为什么要去边疆呢?还是……只是为了我们姐弟呢?”
陆玠道:“一来,我本就想上战场建功立业,二来,则是希望你们姐弟能平安到达边疆。所以我向圣上请命,去边疆当官。”
唐如意感激涕零道:“陆大人,谢谢你。”
“天色已晚,早点回去睡吧!”
“嗯。”
第二日,阳光朗朗,晴空万里。陆玠带着唐籽姐弟三人,准备出发。唐籽背着沉沉包袱出来,脸上没显出多么开心,毕竟近来的事情让她很沮丧了。
“阿籽。”陆玠过来了,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
唐籽一惊,匆忙避开他的手,“干什么啊?”
陆玠一时间感到困惑,难道她的心里还是很排斥他?
“阿籽,过去的事情……”
唐籽没有耐心听,直接上马车去了。陆玠也就只好闭嘴,走到一旁,一跃骑上了马,命令下人启程。
姐弟三人坐在马车里,气定神闲。
唐籽凝视着窗外的风景,心头很平静。上辈子的她要在外流离数年,没想到这辈子这么快就可以到爹娘身边去,也多亏了陆玠啊!
唐如意注意到唐籽的脸色,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关切道:“阿籽,我们都要离开京城了,你怎么好像还是不开心呢?”
唐籽抿了抿嘴,笑笑道:“没什么,我没事。”
见她不肯说什么,唐如意也就不再多问。
马车徐徐而行,待到日暮之时,已经出了京城。向晚夕阳无限好,一行人从京城出发,舟车劳顿,赶赴边关。
历经了数十日,众人终于到达边关地区了。
***
边关地区的风景与京城、家乡完全不同,这儿有万里大漠、戍楼荒垒、苍鹰鸿雁,总之唐如意和唐瓜是第一次见着,感到很新奇,不停地看着外头的风景。而唐籽则兴趣全无,心事重重。
“阿籽,到了。”
唐籽转头看向了前方,跟着唐如意下了马车。
“如意、阿籽……”
一下马车,就听见了那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温暖轻柔。唐籽抬起头,泪水毫无征兆地涌落,“娘……”
唐籽扑入了娘亲的怀抱,泪流不止,终于见到娘了,终于不用寄人篱下,终于可以生活在爹娘的庇护下了,终于再也没有人会欺负她了。
宋氏一见唐籽哭成了泪人儿,勉强笑了笑,“哭什么啊?弄得谁欺负你了似的。”
唐籽愕然,怔了怔,随即又明白过来,恐怕宋氏不知道她所经历的事情。那她就不要说了吧!免得娘亲担心。
唐籽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道:“娘,我只是太想你了。”
“娘也好想你们。娘早就想把你们接过来,可是又怕你们不适应边疆的气候,怕让你们吃苦头,就打消了这念头,没想到你们倒是自己过来了。”宋氏轻轻伸手为唐籽擦拭了泪水,问道:“你们过得都还好吗?”
唐籽匆忙道:“好,我们都很好呢!”
“如意,你怎么也来边疆了?韩必呢?”宋氏看向唐如意,柔声问道。
唐如意的脸色显出一丝不自然,轻声道:“没什么。”
宋氏心头略有困惑,但此刻有外人在,也不便追问,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你们舟车劳顿的,想必也累了,快些进去吧!”
唐籽点点头,众人一块儿进去了。
宋氏命人快速弄些小菜来,好招呼大家。
众人围在一桌,看着一盘一盘的菜被端了上来,盘盘色香味俱全。唐籽此时也饿了,当下就拿起筷子要狼吞虎咽。
宋氏也不阻拦,微微笑着,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陆玠,道:“这段日子,也多亏了陆玠的护送。这日后,你若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陆玠道:“是。”
唐籽突然抬起头,发觉了一件事,问道:“娘,爹呢?”
宋氏微笑道:“你爹带兵作战去了,已经去了三天了。”
唐籽垂下脑袋,心情微微沉重,“哦!战场上刀剑无眼的,希望爹爹别受什么伤害。”
宋氏微笑道:“你爹是个很厉害的将军,战无不胜呢!他会有什么事啊?有时难免受些小伤,不过对一个大男人来说,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上辈子的唐籽不了解战场上的事,只听说过爹爹在几次战争中伤得不轻,休养了好久。她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唐籽抬头,不自觉地瞥了陆玠一眼,心事沉沉。他八成是知道的,因为上辈子的他也是二十岁就来了边疆。
陆玠突然皱了一下眉头,过了一会儿问道:“唐夫人,今天是什么日子?”
宋氏道:“十二月初一。怎么了?”
唐籽注意到,陆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许是有什么事吧!
陆玠立马放下了手头的筷子,起身道:“可还有兵马可以快速调来?”
“怎么了?”宋氏一脸疑惑不解,随即回答道:“此地还有不少驻军,可以随时调去。”
闻言,陆玠二话不说,便出门去了。
宋氏蹙了蹙眉,感到困惑,小声嘀咕道:“他这是怎么了?”
唐籽也皱起了眉头,眼神中露出了复杂之色。陆玠是去做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宋氏也不再管陆玠,转过头,见这儿都是自己人了,脸色分外肃然,目光落在了唐如意身上,“如意,这儿没有外人了,你可否跟娘说说你的事情了?”
唐如意低着头,心中惶惶,“娘……什么我的事情啊?”
“你就别装了。你什么事能瞒得过娘啊?娘一看你这眼睛,就知道你心里藏了很多事。”宋氏到唐如意身旁坐下,满面关切,“韩必欺负你了?”
唐籽这心想,娘也太厉害了,一眼就看出来了。
而唐如意低着头,不愿意再提起往事。气氛变得有些异样,唐籽干笑了两声,道:“娘,我早就说过,韩必不是什么好人,姐姐跟他和离了。”
“什么?”宋氏瞪大了眼睛,一双秀眉纠缠到了一块儿,“和离?你们成婚也不过半年的时间,怎么……”
第三十章
唐籽道:“娘,姐姐现在好得很,您就别再提韩必了。何况……”唐籽压低了声音,对宋氏道:“娘,姐姐跟着韩必,是生不出孩子的。”
宋氏眉头倒竖,“阿籽,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八道,我说的是实话。”唐籽耸耸肩,心情大好。来到了爹娘身边,她又能变得无忧无虑了。有爹娘在,姐姐也一定能走出过去的阴影的。
唐如意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僵硬着脸,道:“娘,我没事,您别再为我担心了。离开了韩必,前面一定还有更好的男人。”
宋氏见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一个人开始唉声叹气的。唐籽见状,便跑上去与宋氏谈笑,母女俩许久未见,有很多话想要说的。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傍晚,突然听见外面人声鼎沸的,宋氏听到了声音,欢喜道:“阿籽,许是你爹回来了。”
“爹……”唐籽大喜,立即地跑出去,外面的人好多啊!黑压压的,不过唐籽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唐晟,穿着戎装,骑在马上,一身霸气风采无法掩盖,让她感觉陌生又熟悉。
唐籽欢欢喜喜地挥手大叫着:“爹、爹、爹……”
唐晟早已得知唐籽来到边关的消息,这下子见到了人,也不能淡定了,快速策马赶到了唐籽面前,一跃就下了马。
唐籽迅速扑入了父亲的怀抱,眉宇间是飞扬的喜悦,“爹、爹,终于见到您了,太棒了!”
唐晟这心头也是开心,笑得朗然,随即陆玠也来到了一旁。
宋氏凝望着唐晟,微笑道:“这一战,可还顺利?”
爹娘要说话,唐籽自觉地站到了一边。唐晟开口道:“打着打着,岂料北朝的援军突然来了,我们被包围了,幸好陆玠及时引兵来救,这一仗我们胜了。”
唐籽看向了陆玠,感激涕零。陆玠的脸色却很平静,冲着唐籽温和地笑了笑。
***
夜幕笼罩四野,黑兮兮的天空中挂着一轮弦月。
由于打了胜仗的缘故,营地里特别热闹,众人宴饮一直到子时才结束。而唐籽由于舟车劳顿,已经很累了,早早就睡去了,岂料突然尿急,便起床去外面如厕。
外面真的很冷,北风吹来,每个毛孔都被侵袭了,唐籽抖个不停。
路过爹爹的住处,唐籽见里面还亮着烛火,还有什么声音,好像是……陆玠的声音,出于好奇,唐籽凑上去偷听。
唐晟道:“已经是子时了,贤侄,大家都回去了,你也回去吧!今日真的要特别感谢你,若不是你,不知我还能否平安归来。”
陆玠凝重说道:“唐将军,晚辈有一些话,想与您单独说说。”
“哦?”唐晟犹豫了一下,与宋氏对视了一眼,“我夫人与我不分彼此,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宋氏笑了笑,道:“我猜,你是不是想让我夫君多多提拔你,诸如此类的,你放心,你如此骁勇善战,我夫君很赏识你呢!”
唐晟摸了摸胡子,笑道:“贤侄,你是块当大将军的料,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平步青云了。哈哈哈哈……”
“不是。”陆玠一脸肃然道:“晚辈……晚辈……晚辈……”
宋氏愣了愣,与唐晟对视一眼。
唐晟收敛了笑容,猜想他一定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事情,想了一想,脸色凝重道:“我与你爹乃是结拜兄弟,此地没有外人,你有话直说就好。若我能帮的上忙,我一定会帮。”
“晚辈这一路照顾阿籽,觉得她甚好,晚辈……晚辈……”陆玠皱了一下眉,道:“过了今年,阿籽便十六岁了,不知二位对阿籽的婚事可有想法?”
站在外面的唐籽不能淡定了,这个陆玠什么意思?有了一点军功,就惦记上她唐籽了。爹娘会不会因为感激他,就把她唐籽许配给他?
宋氏与唐晟已经听明白了,对视了一眼。
唐晟朗然笑道:“贤侄,你骁勇善战,早就有耳闻你品貌端正,何况我与你爹又是结拜兄弟,这件事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不可以!唐籽表示,她很恼怒,这件事她很有意见。可是这时候冲进去不大妥当吧!
唐晟继续说道:“我也很希望你能做我的女婿,不过这件事,我们必须尊重阿籽的意思。”
唐籽舒了一口气,爹娘真好!没有直接给她来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决定权在她唐籽手上,陆玠就绝无可能,哼哼!
陆玠道:“晚辈明白了。晚辈先告退了。”
唐籽一听这话,匆忙躲开,往着茅房去了,憋死了。
***
第二天早晨,唐籽出门洗漱,冬日的阳光柔柔的,淡淡的,洒在身上很舒适。
半路遇上了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脂粉味特浓厚,唐籽猜想她们应当是军妓。她对这类身份的人很是厌恶,故而离她们越远越好。
这几个军妓却已经瞧见了她,热情地上来说笑。
“你是新来的吧?”
“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好面生,是刚来的吧?”一军妓挽住了她的胳膊,热情道:“平日里可以过来和我们玩一玩。”
“是啊!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请教我们。”
太浓的脂粉味,让唐籽感觉到很不舒适。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这些军妓竟然认为她唐籽跟她们是一伙的。
唐籽很不悦地挣脱出来,郑重说道:“我跟你们不是一伙的,你们离我远一点。”
这些个军妓愣了愣,互相看了看,交换了眼神,眼神复杂。
唐籽解释道:“我爹是大将军,我不是军妓,你们不要靠近我。”
这些个军妓听了这些话,脸色变得肃然,个个眼神不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怒了。
一人怒着开口道:“你是大将军的女儿,就看不起我们?”
唐籽道:“不不不。我……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是迫于无奈的,我可以帮你们求求我爹,让他放了你们。”
“哼!”一人很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我们中的人多是孤女,无依无靠的,放了我们又能如何?”
“是啊!放了我们,我们也无处可去,无以为生。”
唐籽想了想,问道:“那你们的意思是,你们是自愿留在这儿做军妓的?”
“是又如何?”
这些人竟然自甘堕落,唐籽表示,她看不起她们。她不该再与她们接触了,离她们越远越好。
唐籽怒道:“那你们就去做你们的军妓吧!以后离我越远越好。”言罢,转身而去。
“站住!”
身后一声厉吼,让唐籽步伐一顿。唐籽头也不回,冷冷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一个军妓怒道:“你是大将军的女儿,你就很了不起吗?你别太得意,这说不定啊!哪一天你就沦落得跟我们一样了。”
“是啊!”
“瞧瞧她这副样子,这么瘦弱,若是沦落得跟我们一样,恐怕将士们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就是,有什么好得意的?”
“……”
“……”
越说越难听了,唐籽气得肺疼,剧烈地喘着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她不能,不能跟几个军妓讲道理,她们都是下贱的女人,听不懂什么道理的。
“哎!你们几个都过来,我们大人要找你们。”有一士兵前来,招呼几个军妓过去。
想必是……
唐籽感觉到心头很不爽,这些将士来边疆,是来保家卫国的,可是他们又都做了什么?风花雪月的,哪里会把作战的事情放在心上?
唐籽知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