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猎的状态并不好,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肋骨断了十根,腿骨臂骨几乎无一幸免,只要一动便痛出一身大汗,人也因此极为削瘦,平日神采飞扬的俊小子现在已是骨瘦如柴。
听到遥猎醒来的第一句话,伐越等人都忍不住心中一酸,泪水差点滚下来,最后还是强忍住了。
「你安心休养,他还没醒。」
「是吗?那小子千万别死,不然我替他挡那一下就白费了。」
遥猎呢喃的声音极弱,好在在场的人都是高手,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这才明白遥猎为何伤得如此之重,竟是为赤炽挡下了致命一击,心中都无限感动。若非如此,只怕赤炽根本撑不到现在。
「好好休息,大家都盼着你们一起康复呢!」
遥猎勉强挤出点笑容,轻声道:「反正我们两个没什么用,只会打架,这里有你们就够了。」
「不,不,我们都需要你们!」藤忍拉着他的手郑重地点点头。这话并非虚言,而是发自肺腑的感言,这两人击退了敌人,为定阳留下一丝希望,只有他们重新出现在人群中,无助的定阳才能看到希望。
侍从忽然走了过来,禀道:「大人,赤炽的情况……」
「那小子怎么了?不会那么弱吧?」遥猎吃力地问道。
侍从不明就里,直白地说道:「医师说他生命气息极弱,无法用药,但脉搏和心跳都在,正商议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
遥猎沉默了一阵,正当众人以为他力气不济又要昏迷之时,他忽道:「把赤炽送进紫色区域吧!」
「紫色区域?」
众人都凝望着遥猎,但这一次遥猎真的昏了过去,说了一阵话他已经没力气了。
「紫色区域?遥猎这话到底有什么含意?」藤忍疑惑地看着众人。
邢烙苦笑道:「大家都束手无策,遥猎既然有提议,我们就试一试吧!
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方法。」
正当众人踌躇不前之时,铭博拳突然惊叫一声:「我明白了!」
「二弟,你明白什么了?」
铭博拳满眼喜色地道:「我明白遥老弟的意思了。紫色区域虽然会封闭六识,但六识被封闭后,身躯机能也似乎停顿,也就是说,把肉体放在那片空间,就能保持固定状态,在没有找到救治方法之前,这是唯一保持炽老弟性命的方法,否则一天天瘦下去,机会也会一天天流逝。」
众人恍然大悟,都露出兴奋之色,天下能人众多,或许哪天就有救命之法送到这里,只要人不死,就一定会有救。
「快!准备软床被褥,立即把炽老弟送入紫色区域。」
赤炽的事情暂时缓解了,敌人也不见踪影,谁也无法判断他们何时再来攻击,又会攻击何处,人心惶惶的气氛依然困扰着定阳。城池被毁,数万人被迫住进了三大庄院及各处小村庄,堂堂武士竟沦落到这种地步,着实让人唏嘘不已。
「大人,重建定阳吧!」安置完数万武士,邢烙立即郑重向藤忍提议。
藤忍还没开口,藤骑先表态反对,道:「这个时候哪还有时间重建定阳?现在必须找到克制敌人的方法,定阳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我觉得应该立即撤离定阳,回到都城。」
「那样我们就失去了最重要的战线,我反对!」邢烙一改温和的老好人形象,态度极为坚定,有种忠臣死谏的气魄,让众人惊愕不已。
「我不同意,不要浪费时间了,快走吧!」藤骑急切地看着族兄,似乎晚一刻就要死了。
「我同意重建!」书清言走了过来,神情淡淡的,口吻却很坚决。
藤忍犹豫不决,正想找人询问,急忙问道:「书大人有何高见?」
「定阳比以前更有战略价值,绝不能弃。」
藤骑不悦地反驳道:「为什么?敌人从天空而来,可以攻击任何一个地方,他们不会在乎一个小小的定阳,你这家伙是不是被吓怕了?」
书清言没有被挑动,沉着冷静地应道:「敌人根本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他们还在试探,攻击定阳同样是试探,如果他们见到巨大的城池在一夜间重新竖立在高地之上,他们的心里会有什么感觉?」
邢烙应道:「他们一定在想,这是个拥有强大复原能力的世界。」
书清言朝邢烙投以赞赏的目光,点头道:「不错,敌人完全不了解这个世界,否则不会只有七个敌人。」
「七个就弄成这样了,再来几个……」
觞寒突然切入人群,冷冷地道:「怕了?可惜怕也没有用,如果敌人的目标是占领人界,你又能躲到何处?现在我们只有一条路,杀!」
「谁……谁说我怕了,当日雪暴我都不怕!」
「那就好,定阳不需要懦夫,怕了就滚!」
书清言用微笑压制波动的气氛,平静地道:「现在能阻止敌人进行破坏的方法,就是让他们害怕,但是他们能飞,我们无法阻止他们的行动,因此只能让敌人自己限制自己的步伐,方法就是让他们怕。」
「怕?」
「对!让他们害怕这个世界,你们也许会问,为什么他们那么强大还会怕?很简单,如果他们觉得自己的破坏力竟比不上这个世界的再生能力,他们就会认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打不死的敌人,而面对这样的敌人,即便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会犹豫,何况……」
「何况他们已经被打走一次!」魅幽羽拖着憔悴的身躯走来,精神却已经恢复了八成,目光一如平常般锐利。
「鬼使大人,你终于来了。」书清言笑了。
「藤大人,书大人说得对,既然暂时不能用实力让他们害怕,就用这个世界的力量让他们害怕。请立即下令重建,以最快的速度将城池复原,定阳有的是材料,数万武士也闲着没事做,重建一座城市应该不是难题,我也很想看看敌人看到完好无损的定阳城时,会有什么感觉。」
「鬼使大人,你说,他们上次是被打走的?」
「嗯!我刚才探望了遥猎,他说重伤之前,赤炽已经用法阵阻止了敌人的破坏行动。那些人大概没有见过法阵,很容易就被困了进去,后来为什么跑掉他不知道,但他们的确是因为我们的力量而离开,并不是传言说的轻轻松松离开。」
「法阵!」乂义和裁尉光的眼睛都亮了。他们也能使用法阵,而且所学的法阵比赤炽还多。
魅幽羽扫了两人一眼,沉声道:「若是敌人再来,就要看两位的了。」
「一定尽力。」
邢烙坚定地道:「定阳绝不能丢,这里是我们的战场,是世界的前线,也是决定命运的地方,无论如何都不能丢失,希望各位记住这点。」
藤骑不服气地问道:「敌人天天从上空飞过,我们留在这里能做什么?如果他们直接攻击都城呢?难道见死不救?」
「都城有都城的力量,我们有我们的责任,不要以为七个兽羊人就是敌人的全部,他们一定还有地面部队,而且数目非常庞大。我们留在这里,就是要阻止敌人的地面部队前进。」
「地面部队?他们能飞,又何必走地面?」
「如果他们全部都能飞,你觉得只会来七个人吗?也许我们面对的种族有一支飞行大军,但那绝对不是敌人的主力。」
「我也不是不能飞。」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众人大吃一惊,望去却是南淮子那张平静的笑脸。
「虽然飞行不容易,但修真者中也有此类高手。当年的十大道仙人人都飞,如今朱雀道官中虽然精英不多,但能够飞行的道士至少有二十人,如果可以请他们来此,应该可以起到震慑敌人的作用。」
「真的?」
「是的,我们也可以飞,如果有仙界助阵,情况就更好了。」
「好,好,好!」藤忍喜得来回踱步,连续三个好字将内心兴奋完全表现出来,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仙界的事我们无能为力,道官却不能不请,无论如何都要在空中给敌人一个警示,让他们不敢轻易动用空中力量,这事一定要办,还要尽快。」
魅幽羽并非不知道道士能飞,却不清楚朱雀道官的真正实力。自从数十年前那场大变之后,朱雀道学便显得极为低调,几乎做到了真正的修心养性,他们甚至把权力交给纯正的官员,一时摸不清他们的底细。
「阁下也能飞行?」
「贫道道基尚浅,自然是飞不了,不过学了点风术,可以御风而行罢了。」淮南子相当谦和,来此之后便给人留下极好的印象,每个人都喜欢与他亲近。
御风而行,对一直脚踏双地的武士来说,是一件难以想像的事情,许多人眼中都流露出欲见识一番的渴望。
淮南子极有涵养,众人虽未言明却已知道其意,微微一笑,右手拂尘朝左一甩,口中念念有辞,转眼间一股极小的旋风出在他的掌心,乍看并不起眼,但随着淮南子脚下一旋,风势陡增,立即推着轻盈的身躯朝前进了三丈,脚下已是悬空。
「飞了!真的飞了!」
「太棒了,原来我们的人也能飞,真是太棒了。」
藤忍满眼欢笑,就连魅幽羽也露出会心的微笑,御风而行的实际作用并不大,但在心理层面却完全修复被敌人创伤的心灵,自信的重现是胜利的基础。两人相视一笑,眼神都在说「我们还有机会」。
人类的机会尚存,但赤炽复原的机会有多少?
站在一片洁白的世界里,夜魈、伐越、盛宣诚都在询问,一张大床上平躺着一个很久没有动静的身躯,就像他每一次进入这片区域一样,彷佛被封闭了六识。
「真的还能醒来吗?」
伐越坚定地点点头道:「许多愿望只要相信就会成功,何况这个小子也没那么快死,不过是受了重伤而已。」
「我是怀疑,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把他打成这样?」
「你想想遥猎从五里外被抛来的景象,那样的力量击在一个人身上,所受的冲击力不是任何身躯都能抗拒的。」
盛宣诚吓得吐吐舌头,那是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画面,能把人打出那么远,居然还没有死,遥猎的生命力也同样让他感叹——简直就是蟑螂!
夜魈一言不发地看着红发包裹中的那张英俊面孔,白皙的面孔透着红润光泽,就像一个沉睡中的王子。
盛宣诚扯着伐越走出几步,小声嘀咕道:「这个鬼女倒是对炽老弟极好,不会是迷上了他吧?」
「那小子最近艳福不浅,先是鹰庄大小姐,又是鬼界美人,估计连上天也嫉妒他的运气,所以弄成这样。」
「你居然还能开玩笑?」
「这家伙估计要找个美丽的公主把他吻醒。」伐越每次看到红发中的那张脸,心情便感到轻松,那是一种没有人明白的奇妙魔力。
「那位公主?可惜有点冷。」盛宣诚被他的轻松感染,也说起了俏皮话。
「冰吻的感觉也许不错。」
「喂,她不会当真了吧!」看着夜魈俯身向下,二人眼都直了。
然而,夜魈的脸却停留在离赤炽脸部数寸的高度不动,晶亮的双瞳紧紧盯着下方,似乎要把人看穿。
伐越和盛宣诚对视一眼,都意识到发生不寻常的事情,连忙奔了过去。
像雪一样白的气息,一点点从赤炽的身躯渗透出来,平和安逸,没有任何冲击性,很快就把身躯包裹在内。
夜魈陪着赤炽试炼了一个多月,这样的场面每天都会出现,对这股气息早已了若指掌,似乎是元神力与空间力量揉合的产生。
会出现这样的气息,说明赤炽极有可能不是昏迷,而是元神被封在内府,以至于六识被封,所以才像死人一样动也不动。
「怎么了?」
夜魈咬着下唇,熟悉的场面让她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判断,轻轻地道:「原来他不是伤了。」
「不是受伤?」两人听罢,眼更加的直了,昏迷这么久竟然不是受伤,实在匪夷所思。
「六识被封,他的意识大概留在了内府中,正在想办法突破封闭内府的力量。」
伐越二人勃然变色,六识被封,意味着待在这里永远也无法清醒,却又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人被封了六识。
难道一个人昏迷了,元神还在释放力量吗?
夜魈也想寻找答案,所以她一把抱起赤炽的身躯,飞一般冲出了紫色区域。
阳光射下,在赤炽的脸上泛着淡淡光晕,充满了生气,似乎随时都会醒来,然而身上不散的白色气息竟然也跟了出来,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换而言之,内府的力量正在涌动,并非与紫色区域有关。
「难道这家伙在修炼?」伐越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似乎也只有这个答案接近现实。
「不知道,不过一定是那七人的力量过于庞大,意识进入了内府,只是……为什么一直都没有释放呢?难道敌人的力量也能封锁内府?」
「敌人能封锁内府?」伐越和盛宣诚的修炼层面不涉及内府,但这些日子因为紫色区域的特性,此二字已经是众人口中最常说的字眼,所以多少了解一些。
夜魈摇摇头,连遥猎也不知道对手的力量属于哪一系,她就更不清楚。
「到现在还能封锁内府,看来赤炽需要外力协助他突破束缚,只是……」伐越苦笑叹了口气,内府之事他实在无能为力。
盛宣诚拍了拍他的肩头,也跟着叹了口气。
回到正常区域,夜魈的力量又恢复了,催动元神力并不是难事,而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协助赤炽,只是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将元神力侵入对手身躯。半晌,她突然跳上半空,身躯在空中翻了一圈后垂立在半空,身上的衣服像是有灵般脱体而出,飘落在地。
伐越二人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连忙转头,心里直犯嘀咕。鬼女的行事常人实在难以琢磨,这种地方竟然敢裸身,换成人类早就被骂死了。
「咳咳!老大,我看,我们还是避一避吧!」
「嗯嗯,走吧!」
两人不能说是正人君子,但这样与一个赤裸美人待在一起,总觉得很尴尬,何况这个冷美人还是赤炽的近身同伴,谁也不清楚两人的关系,瓜田李下说不清楚,还是避开为上。
跑上小山头,下方的景象变得十分模糊,只能看到一团身影被蛋壳一样的绿光包裹在内,半透明状的光芒使视线受阻,尴尬的画面也随之消失,二人这才停下脚步。
「你说,那鬼女要干什么?」
「大概是救人吧!我瞟了一眼绿光,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纯洁的绿光,让人连一丝遐想都没有。」
「鬼人真是古怪啊!」
「都说鬼人无情,这个鬼女倒是不错,对待赤炽像对待亲人一样,整日整夜地守在旁边,简直就是铁打的人。」
「炽老弟艳福不浅,你我就不用羡慕了。」盛宣诚笑了笑,不经意地望向天,身子突然一颤,整个人便定住了。
伐越察觉到他的异常,仰头一看立即勃然变色。那七个消失的兽羊人竟然又出现了,飞在紫幕边缘的高空,巨大的双翅不停扇动,不进不退的姿态似乎在观察什么。
「他……他们又来了!」
「这些家伙不进不退,到底想干什么呢?」伐越虽然比不上书清言、魅幽羽那么足智多谋,却是沉稳干练之才,洞察力极强,兽羊人这个新种族固然奇特,但想到他们被赤炽击退,二次相遇并不如初见那么惊慌。
盛宣诚显得浮躁,不安地问道:「是不是该快回去通知他们?」
「不必了,天空如此晴朗,定阳也一样能看得清清楚楚。」
盛宣诚麻木的点点头,心里想着即便修炼一辈子,也未必能与空中之人一战,因此惧意始终无法消除。
等待了很久,空中七人始终不动,似乎正在张望什么。伐越却越来越平静,对方越是谨慎,越说明他们也在忌惮这片空间。
「小宣,如果他们攻下来千万别跑,我们的速度比不上他们,只有死拼才有机会。」
「哦!」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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